林清言感觉自己的脚跟灌了铅一样重，他强撑着来到了双层玻璃前，低头看盘子里被切得大小合适的苹果。
这个没削断皮的苹果让林清言感觉到了简默这两年的变化。
最起码，这事放在两年前，简默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削苹果的手艺也不可能这么好。
他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很甜。
林清言将盘子里的苹果吃了大半，后来实在是被简默复杂又奇怪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只能放下叉子：“谢谢。”
简默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苹果，随即，看向林清言的目光更奇怪了，隐隐夹杂着心疼一类的情绪。
林清言看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苹果，又看看简默，被他奇怪的目光看得满头雾水。
这苹果怎么了？
“喜欢就继续吃，我记得你以前还喜欢吃车厘子，明天我带一些过来。”简默三下两除二吃完手里的苹果，将果核一扔，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步计划，“马上要放十一假了。”
林清言茫然，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变了：“啊？”
“作为昨天那件事的道歉，放假带你去海市新开的海洋馆玩。”
隔着两层玻璃，简默就算有再多让林清言答应的办法，现在统统只能停留在空想阶段。
他有些烦躁地抬手，手掌重重地摁在了玻璃上，一缕浅棕色的额发垂落在眼角，掩住了殷红的泪痣。
“你……”
林清言抬眸看过去，此刻简默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某种大型猫科动物。
还是在撒娇的那种。
“不许不去。”简默对上林清言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上了三分威胁。
林清言的耳朵尖立马就红了，感觉隔离室的温度又高许多，连心跳都不自觉的快了一些。
他看着简默，潋滟的桃花眼里亮起细碎的光，唇角也跟着扬起。
简默猛地撇开目光，眼睛死死盯着地板。
林清言看似无意地将手掌贴在玻璃窗上，轻声说：“好啊。”
他们两人的手掌明明隔着两层玻璃，一层真空层。
可林清言感觉到对方掌心里传来的温度。
眼前人的模样有一瞬模糊，林清言知道发情期导致的结合热又来了，但他舍不得挪开自己的手。
这一挪开，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握住简默的手。
“言言。”简默似乎也看出他的不正常来，“回去躺着。”
林清言眨了眨眼睛，没有任何动作，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简默无奈，只能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温声细语地哄：“言言乖。”
林清言忍不住又笑了：“你身上怎么还带着这个糖？”
“我这不是怕了你了。”简默看着那颗糖，似乎也沉浸到了往事之中，“林校霸不愧是‘校霸中的扛把子，十里八街我言哥’，从小就这么凶。”
林清言收回手掌，失去玻璃支撑的时候整个人还摇晃了一下，索性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那是你自作自受。”
他慢悠悠地走向病床，规规矩矩地躺下来，抱着被子，侧过身，目光落在了简默手心里的那颗糖，只觉得在刹那间时光便倒回了从前。
回到了九年前，简默害他磕了门牙之后。
林清言已经躲了简默三天了。
丢了大脸、还被简默笑话的小林清言立志，一定要让简默在他面前哭着向他道歉。
他拿着一根枯木枝条在雪地里写写画画，有条不紊地分析了起来——
就他目前的小身板，打架是肯定打不过简默的。
向简爷爷打小报告？
林清言摇了摇头，否了。
虽然简默的小把柄一抓一大把，告诉简爷爷肯定能让他吃上一顿竹笋炒肉，但是胜之不武，不好。
直接去找他对线？林清言舔了一下还没长齐的门牙，鼓起了腮帮子。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等他长齐了门牙，一定要给简默好看！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双黑色的雪地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清言顺着鞋子往上看，对上了简默似笑非笑的脸。
他想到自己还没长齐的牙，下意识地就想跑，却被简默一手摁住了脑袋。
“小兔子，你蹲在这里干什么？”简默笑眯眯地蹲了下来，平视林清言的眼睛。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跑不了的林清言想也不想直接从地上捏了一团雪，砸在了简默脸上。
简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细碎的雪砂从他深邃的眉眼处落下，扑了他一身。
林清言见自己得手，脸上的笑才刚刚展开，又想到自己缺了一个门牙，赶紧捂上了嘴，只露出一对眉眼弯弯的桃花眼。
简默抹了一把脸，咬牙切齿道：“林、清、言。”
林清言的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于是，他赶忙从地上跳起来，拔腿就跑。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林清言跑得更快了。
他一面跑一面还不忘抓起附近的积雪往简默身上扔。
吃了一脸雪沙子的简默怒了，当即追了上去，将逃跑不及的林清言扑在了地上。
“小兔子，跑啊，嗯？”简默将林清言的双手反扣，把他整个人摁在地上，呼出大口大口的白汽，“怎么不跑了？”
林清言扭动手腕，试图把自己的手从简默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无奈简默抓得实在是紧，他正准备抬脚，又被早有防备的简默死死压住。
“啦（大）画（坏）探（蛋），里（你）饭（放）开窝！”林清言被压在雪地里，双眸瞪得大大的。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的简默怕是要被林清言的目光千刀万剐。
“你说放开就放开，那我多没面子？”简默一只手扣住林清言的双腕，空出一只手来，双指捏起林清言的脸蛋。
他似乎发现林清言的小脸捏起来手感不错，便变本加厉了起来。
感觉到脸上冰冷的触感，林清言也顾不上自己还在换牙，张嘴就往简默的手上咬。
“小兔子，一点都不乖。”简默灵巧地躲开了林清言的嘴，有一下没一下地骚扰他。
等林清言累了，乖乖躺在地上扭过头不看他的时候，简默才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硬糖。
他用牙咬开包装纸，一把把糖果塞进了林清言嘴里。
“小兔子乖乖，吃了哥哥的糖就不生哥哥的气了。”简默掐了一下林清言的脸蛋，“也不许躲着我，听到没？”
水果硬糖在嘴里晕染开酸酸甜甜的味道，林清言将糖果顶到了腮帮子的一边。
他躺在冰雪上，眼睫垂着，半掩着自己的眼睛。
简默微微俯下身，语气放轻了一些：“好不好，嗯？”
好你个大头鬼!一颗糖就想收买我，做梦去吧！
林清言“咔咔”将嘴里的糖咬碎，掀起眼皮瞟了简默一眼，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简默愣了一下。
林清言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桎梏松了一些，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一个头槌打在了简默的下巴上。
他张开嘴，“嗷呜”一口啃在了简默的脸上。
“嘶——”简默倒吸一口凉气，被迫松开林清言。
林清言挣脱束缚，往后一跳，露出简默的脸上明晃晃的牙印。
兔子急了还咬人，让你欺负人！
他想也不想，立马转身就往家里跑，身后是简默气急败坏的喊声——
“林清言，你给我等着！”
“略略略。”
……
林清言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皮耷拉着，双眸要睁不睁。
明明已经困到了极点，却还强撑着不肯睡过去。
简默将口袋里的糖一股脑地塞进了小窗口，一抬眸，看见林清言一下一下点着脑袋，却还强撑着要看着自己的模样。
他心下一软，眸色又柔和了几分。
“言言，睡吧。”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林清言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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