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族的巫女掌握天人界最多的秘辛,她们的学识不单纯是来自古籍,还有一些是来自上代巫女的直接传承。
小夜沉思片刻:“雪月一家是苏摩族的嫡系,已是苏摩族最后的族人了。”
神乐的心沉了下来,雪月已死,他现在是鬼,鬼是没有心头血的,难道再也找不到苏摩酒的解药吗?
小夜看神乐的神色,道:“不过,大概是七百年前,苏摩族曾经出过一个天人。那人名叫黯月,因苏摩族多年都不曾出过一个天人,这人曾经是苏摩族最后的骄傲。”
“七百年……”
“是,计算时间,他应该已入五衰,只是不知他是否度过五衰。”
神乐默然,黯月……他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年的形象。小夜并不知道,在他一百岁的时候,曾经见过黯月一面。
“苏摩族早已势微,我猜测,黯月有可能是雪月的爷爷或者曾爷爷辈,其后雪月家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天人。黯月多年前便失踪了,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神乐沉吟不语,若黯月能够度过五衰,成为初劫天人,那么他将是这个世上唯一留下的苏摩族天人。但他已经失踪多年,说不定已经死在何处,无人知晓。
即便他还活着,并且神乐也找到了他,他真能取黯月的心头血吗?神乐不知自己会如何选择,毕竟,那个人与雪月是不同的。
他道:“谢谢你,小夜。”
小夜心里微动,神乐如此认真地说谢谢,看来这个消息对他很重要。她道:“可要帮你留心黯月的行踪?”
神乐道:“好,拜托你了。”
小夜道:“你不回无念无想境,也不回娑婆彼岸,你要去何处?”
神乐轻声道:“琉璃净世!”
小夜沉默片刻,道:“如今阿修罗宗主是白焰,他与乐天之间的关系有些紧张。”
乐天是现任紧那罗宗主,也是神乐一手带大的孩子。白焰与乐天之间关系紧张好像不是一天两天了,似乎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副前世宿敌般的模样。
神乐道:“我不是去寻白焰,我是去寻巫女。你可与阿修罗族巫女相识?”
小夜微笑:“自是相识,整个天人界只有八个巫女,我们八人对于彼此都是了若指掌。你若是去寻芙蓉,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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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神乐再次到达琉璃净世。
琉璃净世的红莲凋谢了,取而代之的是随处可见的白色睡莲。
白色睡莲是白焰的本命花,说来奇怪,阿修罗族虽然是战神,却以花为图腾,本命花与主人生死相依,若是本命花凋零了,主人便也离死不远。
八部中,只有阿修罗部如此,甚至连身为花族的摩呼罗迦族都对此深感不解。
看着满目的白莲,神乐的心里自是不太舒服的。在他的心里琉璃净世与红莲密不可分,如今红莲不在了,连花都人走茶凉,变了个模样。
他带了小夜的信物,只说是夜叉族巫女的专使,前来拜访芙蓉巫女。
被人引入巫女阁,芙蓉亦着玄衣红裙,她的姿容比不上小夜,顶多算是清秀耐看,神情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冷漠。
神乐仍然是一袭白衣,白衣上以乌金绣着莲花。
芙蓉的目光先是落在神乐衣襟上的莲花暗纹上,她注视那些莲花的时间有些太长,令神乐自己都下意识地看了看衣上的莲花。
芙蓉这才抬头,如同利剑般尖锐的目光刺在神乐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芙蓉才道:“你看起来倒像是一个人。”
神乐轻笑:“巫女大人只怕是认错了。”
芙蓉淡淡地道:“他已经死了一百年了,想必真是我认错了。”
她在星盘前坐下,道:“小夜的信物如同她本人亲临,这许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受她重视。你有何事,请直说吧!”
神乐道:“我想知道,数百年前,曾经有人中了苏摩酒之毒,他却一直不曾毒发,这究竟是何原因?”
芙蓉道:“那时我还未出生,当时跟在先主身边的是我师傅,上代巫女。”
神乐略有些失望:“大人不知详情吗?”
芙蓉沉吟片刻才道:“你为何要问此事?”
神乐道:“我有一个朋友中了苏摩酒之毒,我一时无法找到解药,所以希望能暂时压住他的毒性。”
芙蓉的目光斜斜地掠过神乐衣上的莲花图案:“你的这位朋友可是这朵莲花的主人?”
神乐轻轻点头:“正是。”
芙蓉道:“此莲名为不顾一切,本是先主上的本命花,全天人界只此一株。花是红色,你这株却是黑色的。”
神乐轻笑:“这花叫不顾一切?”
芙蓉道:“名字也是先主上所起。”
神乐的目光便落在衣上的黑莲花上,名字倒真像是他想出来的。
芙蓉道:“红莲原本白日开放,到了夜晚便会闭合。黑莲又如何?”
神乐低声道:“黑莲会在夜晚开放,到了白日便会闭合。”
芙蓉喃喃低语:“原来如此。”
她衣袖轻拂,星盘上忽然现出一些影像。“多年前的事,我自是不知,然而历代巫女的记忆都会保留下来。星盘上现出的便是家师的记忆,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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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抱着神乐冲进巫女阁时,神乐胸前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他脸色惨白若死,意识早已不清。
红莲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或者更加难看。
巫女千瓣起身道:“主上,这是怎么了?”
红莲道:“他中毒了,能否解?”
千瓣仔细检查了一番,低叹一声:“是苏摩酒之毒,如无苏摩族天人的心头血,谁也解不了。”
“苏摩族天人!苏摩族可还有人在?”
神乐轻咳一声,吐出的血已是黑色。
红莲急道:“苏摩族以后再说,可有方法压制毒性?”
千瓣迟疑着,摇了摇头。
红莲急得满屋子乱转,怎会没有办法,怎会没有办法?难道便眼看着神乐去死吗?
神乐一贯莹润如玉的面颊泛起了一层黑气,若是自此以后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红莲心中一凛,竟不敢想下去。
他忽然道:“傀儡术!傀儡术!”
转头望向千瓣,千瓣神色不动。
红莲怒道:“你早便想到了,为何不说?”
千瓣叹道:“主上,那是来自魔族的禁术,您是阿修罗宗主,怎可使用禁术。而且若是使用了傀儡术,毒发时的痛苦就都会转移到您的身上,这毒十分猛烈,即便您资质异于常人,但毕竟只是普通天人,年纪也只有五十岁,您无法承受。”
一想到傀儡术,红莲立刻便不怕了,他哈哈一笑道:“你也说我的资质异于常人了,我怎会承受不了?我是战神,全天人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战神,我不会有事。”
千瓣看着他不说话。
红莲叹了口气道:“他不比我,他只是乐族,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么剧烈的毒。可我不同,为了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未来宗主,我自幼就试过许多种毒,你不是说全天人界的毒我几乎都试过了吗?我自是比他能抵抗毒性。再说……再说……若是他死了,他死了……”
红莲自己也不知若是神乐死了会如何,他只是觉得神乐不能死,即便是自己死了,神乐也不应该死。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愁苦,若是神乐死了,那……他该如何是好?
千瓣看着红莲的神色,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
她道:“若是真想好了,那便这样做吧!”
千瓣由不顾一切上摘下一片花瓣,心中默诵片刻,那花瓣便化成了一条红色的丝线。
她将丝线穿入一根银针,然后将银针的一端刺入神乐的心口。
那针似直入神乐心脏,昏迷不醒的神乐轻轻颤抖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千瓣将银针穿出,丝线的一端便系在神乐的心脏上。
她转头,“主上,银针刺心,请忍耐。”
红莲毫不在意地解开胸前的衣襟:“刺吧!”
银针刺入心脏之中,他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毕竟是直刺入心脏,与皮肉之伤不同。
银针穿出,两人的心脏由一条红色的丝线连在一起。
千瓣默诵施法,丝线慢慢拉紧。
榻上的神乐不安地扭动着身体,额上冷汗淋漓而下。
红莲却握住他的双臂,令他不能转动。
过了片刻,红线渐渐消失无踪。
千瓣道:“以后,他便是你的傀儡了,直到你自愿解除傀儡术。”
画面一转,红莲似是毒发,倒在地上,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口鼻中渗出黑血。
千瓣急急走过来道:“主上,这毒发得越来越勤,若是再找不到苏摩族天人,紧那罗宗主终是逃不过毒发身亡的命运,请主上在此之前解开傀儡术。”
红莲虽已被毒折磨得痛不欲生,却咬牙嘶声道:“毒没解以前,我是不会解开傀儡术的。”
千瓣皱眉道:“解开傀儡术,死的是紧那罗宗主一人,若是不解开,你们两人都要死。主上,您可想好了?”
红莲抬头,一张脸因痛苦扭曲得不成样子,却意外地迸发出惊人的美。
他轻笑:“我自是想好了,在施术的那一天便想好了。若是我一直找不到苏摩族天人,我便陪他死吧!”
其后无数次的毒发,红莲一次比一次更加痛苦。甚至有时在与魔族对战的时候,忽然毒发。
直到有一日,红莲跌跌撞撞地回到巫女阁。
千瓣一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又是受了重伤,忙道:“主上伤得可重?”
红莲轻笑,“还好,被初劫天人的针刺到了。”
千瓣皱眉:“初劫天人?难道是……”
红莲道:“解了傀儡术吧。”
千瓣一怔:“主上终于愿意解除傀儡术了?”
红莲轻声道:“是,他的毒已经解了。他一定不愿做我的傀儡。”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红莲脸上的落寞如同初雪降下,他笑着说“他一定不愿做我的傀儡”,却像是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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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默默地看着星盘,那个时候,红莲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抬头望向芙蓉:“傀儡术是怎么回事?”
“傀儡术本是魔族的术法,是由战败的魔族身上获得此术法的。这个术法最初的用处是控制傀儡战斗,以免主人受伤。但在其后多年,有人不断地改进,傀儡术也演化出了许多种流派。先师所施为傀儡转移术,当傀儡受伤时,受到伤害的是傀儡的主人。”
神乐的眼中泛起了一丝薄薄的雾气,他道:“既然已经成了他的傀儡,他自是可以控制傀儡做任何事?”
芙蓉点头:“正是如此。傀儡转移术最初的目的是将主人所受到的伤害转移到傀儡的身上,先主上却将此术法逆转,令傀儡所受的伤害转移到主人的身上,而他自己所受之伤却不会转移到傀儡身上。除此之外,先主从来不曾操控过这位紧那罗族宗主。”
神乐垂下头,一滴泪水悄然滴落,红莲从来不曾操控过他,即便他那么渴望得到他,也不曾操控过他。
他道:“请教我傀儡转移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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