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为了欢迎各族的客人,乾闼婆族举办了晚宴。因次日便是法会,自然是不食荤腥,但酒却是不戒的。
夕颜一直与神乐寸步不离,事无巨细地将摩呼罗迦族的大小事情都汇报给神乐。
神乐很是无语,心道我又不是摩呼罗迦族宗主,把那么多摩呼罗迦族的秘密都说给我听,真的合适吗?
朝晖也很是无语,当真是女大不中留。
他与碧舞的婚事虽然定下了,婚期却一直未定。
因天人的容颜不变,何时成婚似乎并不重要,到了四百多岁才猛然想起自己要五衰了,急急忙忙成亲生子的大有人在。
整个晚上,红莲都不大说话,酒到杯干。目光下意识地追逐神乐,但因善爱日间那隐有所指的语气,他反而不敢靠近神乐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心虚!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见神乐也不知和夕颜说了句什么,独自离开会场。他放下手中酒杯,也摇摇晃晃地离开会场。
他并不知道,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善爱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终于摆脱了夕颜的纠缠,神乐长长地松了口气。
想到以后和夕颜成了亲,从早到晚都要面对一个说个不停的女子,神乐就是一阵头疼。
他老妈活着的时候,也是话相当得多,只要一看见他,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他的应对方法就是装聋子,或者躲得远远的,几天都不让云歌找到他。
可是若是与夕颜成了亲,却不能用同样的方法逃避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前路茫茫,实在可怕。
忽见前面一个水榭,数朵莲花飘浮在水面上。神乐唇角轻勾,此地的莲花虽然及不上琉璃净世,但香浮城位于天人界的西南,西边便是高耸的雪山。
此时一轮圆月当空,雪山顶上雪色皑皑,还能见到水中莲花,也算是奇景。
他不由地向着水榭走去,全未注意到空气中多了一丝奇异的甜香。
神乐在水榭中坐下,倚着栏杆看水中莲花。
那丝甜香进入他的鼻中,他渐渐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轻蹙眉,难道是宴上酒喝得多了吗?
便在此时,一个红色的身影也摇摇晃晃地步入水榭,水榭之中便多了一丝淡淡的莲花香气。
神乐道:“红莲,你喝醉了。”
他刚才看红莲不知喝了多少酒,越喝眼神越是迷茫。他很想劝他少喝两杯,但夕颜却拉着他不放。
红莲扶着门框喘息了片刻,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抬头望向神乐,明亮的月光下,黑衣少年轻蹙着眉望着他,神情间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谴责。
他轻笑,道:“你还有空管我?”
神乐一怔,这幽怨的语气是闹哪样?
他起身,走向红莲,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喝醉了就回去睡觉,你这个样子,明天还如何参加法会?”
他刚扶住红莲的手臂,红莲的身子就轻轻一震,他转头望向身侧的神乐,一眼望入神乐清澈如泉的双眸中。
此时,那双眸子里带着一丝罕见的焦躁,一向白皙如玉的面颊也泛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与红莲近在咫尺,口干舌燥的感觉比刚才还甚,神乐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心道:怎会如此燥热?
开启了辉光的天人不太受寒暑的影响,神乐已很久不曾有如此燥热难耐之感。
红莲的双眸不由一黯,目光落在神乐的唇上。刚才瞬间,柔软的舌尖在唇瓣上轻舔,红莲只觉有一只猫爪在自己的心头挠了挠。
他忽然很想尝尝那唇舌的味道,一定很是美妙。
他轻旋身,向着神乐压过去。神乐一怔道:“你干吗?”后退了一步,身子便抵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红莲一只手撑住他身后的墙壁,俯身看着他。
神乐觉得自己的耳根忽然变得很烫,红莲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太火热,让他身上的燥热之感更加强烈。怎么回事?好像不太对劲!
红莲紧盯着面前少年如画的眉目,少年的睫毛很长,密密地盖在双眼之上,鼻梁高挺,嘴唇略有些薄,唇色比平时要红了些许。
因喝了酒的原因,神乐的领口微敞,露出一截形状优美的脖颈,颈下的锁骨,隐约可见。红莲只觉体内涌起一股热流,对眼前少年的渴望几乎无法遏制。
他的头向着神乐的压过去,神乐的目光迷茫中带着一丝惊惧,一双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红莲。
双手抵在红莲的胸前,叫道:“红莲,你干吗?你醒醒,我是神乐啊!”
神乐,我自是知道你是神乐,一直都知道!
他的唇越靠越近,几乎就要靠到神乐的唇上。神乐心中惊骇,怎么会这样?若是真亲上去了怎么办?
红莲本就比他高了大半个头,此时身上除了莲花香气外还带着一丝酒气,他忽然发现原来红莲身上的气息很是霸道,让他无由地感觉出自己的弱小。
他身子往后缩了缩,眼见红莲的唇就要碰到他的唇,他认命地闭上眼睛,心道:只是醉酒,不要多想,他只是醉酒。
然而,红莲却忽然停住了,神乐等了半晌,意料中的嘴唇相碰并没有出现,他鼓足勇气睁开眼睛。
却见红莲后退了半步,一只手按着心口,脸色惨白如死。
神乐呆了呆,道:“你怎么了?”
红莲咬牙,声音由牙缝中挤出来:“我……旧伤……发……发作……”话未说完,似是承受着极剧烈的疼痛,身子倒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卷曲起来。
神乐连忙上前想要扶起他,一碰到他的身子,红莲的身子便是一颤,他抬起头,额上已是汗出如浆,双眼中也满布血丝。
神乐大惊,这是他第三次见红莲,以往数次,无论红莲如何惹人厌,也是意气风发的,何曾如同今日一般柔弱?
他失声道:“什么伤?怎会疼成这样?”
一丝鲜血由红莲的唇角渗了出来,他似乎想笑一下,脸上的肌肉却因疼痛而抽搐,笑得比哭还难看。
神乐半拖半抱得想将红莲从水榭中拖出去,忽听外面传来善爱的声音:“这里景致还不错,进来看看吧!”
神乐抬头,只见善爱带着夕颜、无垢、优昙、朝晖走了进来。此时神乐正抱着红莲,红莲半垂着头,两人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暧昧。
善爱的唇边掠过一抹含义不明的笑,脸上却做出一副惊讶异常的神色:“你们两人在此处做什么?”
神乐心念电转,刚才闻到的甜香,自己莫名的燥热,他忽然便有些明白过来。善爱居然会用这种手段!
他冷冷地道:“你说我们两人在做什么?”
神乐一向温和,很少如此疾言厉色地说话,善爱被他的眸光一扫,只觉那一向清澈的双眸此时竟似凝出了两把剑。
他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人在此处搂搂抱抱,还能做什么好事?”
神乐冷笑:“我闻到的香气是怎么回事?还请乾闼婆少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善爱有些心虚,其他四人原本看到神乐与红莲搂搂抱抱,神色都有些微妙,尤其是夕颜,她是神乐的未婚妻,脸色自是不太好看。
善爱咳嗽了一声道:“什么香气?”
神乐冷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我和红莲所闻到的香气,是少主精心准备的催情香吧?”
剩下的四个人立刻一起望向善爱,满脸狐疑。
善爱急道:“那不是什么催情香,只是诱出心底最隐秘的渴望。若是你们心中没有想法,是怎么都不可能有□□的。若是闻了那香气便产生了□□,那只能说明你们原本心中就有见不得人的想法。”
红莲轻轻一笑,抬起头道:“你身为主人,却使用这种手段对付客人,你便不怕我告到佛祖面前吗?”
他一说话,鲜血又由口中渗了出来,他以手捂着嘴,咳嗽了数声。
众人此时也已经看出红莲很不对劲,无垢忙道:“这是怎么了?让我看看。”
红莲却轻轻摇了摇头道:“无妨,只是这香气诱发了我的旧伤。”
善爱呆了呆道:“这怎么可能?”
红莲轻笑:“你看我的样子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这个样子,你一定要解读成是□□吗?”
这怎么都不可能是□□,哪里有人动情动得口吐鲜血的?
夕颜怒道:“善爱,你够了,还说带我们看什么好景致,根本就是不安好心。你是想让我们这些人捉奸吗?我们到底是天人,你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优昙道:“善爱,你知神乐是我弟弟,一再难为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你是要与我夜叉族为敌吗?”
夕颜立刻道:“还有我摩呼罗迦族。”她看了神乐一眼:“当然还有紧那罗族和……阿修罗族。”
一下子将四个族都计算在内,善爱倒真的被震住了。他只是沉吟了一下,便立刻深施一礼道:“对不起,是我的错,请两位宗主大人有大谅,饶过我一回吧!”
他忽然道歉,众人都是一怔。原本对于善爱的印象是眼高于顶,骄傲任性,没事也要生出许多事端来,想不到他竟也是能屈能伸。
无垢和朝晖对视一眼,两人个性比较持重,明日便是法会的正日子,总不能真的和善爱闹开了。
无垢道:“只是红莲的旧伤复发……”
红莲又咳嗽了一声,似乎疼痛已经过去了,抬起苍白的脸道:“无事,我经常受伤,也不在乎多这一回。”
他身上衣服全被冷汗浸湿,一双明亮的眼眸也变得黯淡无光。
神乐心里一痛,想到他刚才说的话,“经常受伤”……战族自是与乐族不同,战族的孩子自小就被训练成打仗的机器,只是他也是个人,他也会觉得疼……
但这念头只是一转即逝,他心中却很介意的是:善爱说,那香不过是诱出心底的渴望。刚才红莲明明就是要吻他,难道……
他一时心乱如麻。
善爱道:“我这便去准备礼物向各位赔罪。”
神乐蹙了蹙眉,忽然道:“善爱!”
善爱望向他,月色下,少年神色凛然,“乐神一职一直无人承袭,在这天人界,不是你便是我!”
善爱心里暗惊,自上次法会之后,他便不敢再将乐神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只因有个神乐。“你待如何?”
神乐淡淡地道:“明日在佛祖面前对决,谁若是赢了,请佛祖亲赐乐神如何?”
八部中的神职原本并非受辖于佛祖,而能得到神职的方式各不相同。
优昙蹙眉,他知神乐一向淡然,虽然醉心音乐,却对于是否能成为乐神并不在乎,现在却如此尖锐地提出要与善爱对决,想必是怒极。
他不由地看了红莲一眼,似乎只要有神乐在,红莲的目光便不会落在别人身上。他不由暗叹:难道善爱所言并非空穴来风?
善爱咬牙,以他的骄傲自是不能说不,只是,他能赢得过神乐吗?
优昙和神乐送红莲回客舍,在客舍门前,优昙看了看神乐道:“你送他进去吧!”
神乐“嗯”了一声,扶着红莲进了房间。
客舍的房间陈设都差不多,只是红莲住的地方,自然而然便带着一丝淡淡的莲花香气。一闻到这莲花香气,神乐也不知为何,耳根便有些红了。
他瞪了红莲一眼道:“以后你离我远一些。”
红莲抬头望他,低低地道:“好。”
神乐一滞,红莲这态度也太奇怪了,他道:“没事不要和我说话。”
红莲神色厌厌的,低声道:“好。”
神乐便莫名地有些怒,自己都不知道在怒什么,他道:“夕颜是我未婚妻。”
红莲仍然是低低地道:“我知道。”
神乐咬牙切齿地道:“我喜欢的是女人。”
红莲轻轻一笑,“你真的相信善爱的话吗?”
神乐只觉眼前的人实在很让人心烦,平时话便多得讨厌,做事情又顾前不顾后的,喜欢出风头,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他道:“反正,你以后离我越远越好,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传言。”
他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也不知为何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红莲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身影,神色落寞。见他回头张望,红莲轻笑:“我知道了,以后我不往你眼前凑就是了。”
神乐转身出了房门,心里却觉得很不舒服,红莲看着他的眼神令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似乎自己不该那样对他。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为什么会觉得抱歉,不是本来就很讨厌那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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