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着，看推车被推到熔炉前。
推车者放好握把，按下熔炉上的按钮，熔炉弹出一方腥红的入口。
尸块全被倒了进去。
虞楚越与黎爵听到“嗞——”、“嗞——”的声响，那是生肉和灼热的铁板接触所发出的痛苦尖啸。
从鹿群传来了骚动。两人回过头，见它们不约而同地咀嚼着，望向漆黑的铁穹顶。
它们并不是凭空地磨牙，虞楚越能清楚地听到，它们的确在撕咬着什么。
纵使诧异万分，虞楚越和黎爵屏气敛息。
推车的人是田汉中的保镖赵巴。
假如换其他人，虞楚越会抓着黎爵直接A上去。
赵巴在炉子前停留一会儿。两人看到他往炉里抓了一把棕色粒状物，从口袋里取出布绢，将其包裹起来，推着车走了。
虞楚越被黎爵挡在后面，没看见赵巴从熔炉里掏出什么。
他想探头的时候，被黎爵按住了。
待赵巴离开，黎爵告诉他：“他取出来的是一包种子。”
闻言，虞楚越立即想到家家户户门前的鹿角树，以及树上倒悬的油伞。
那的确是极有标志性的景象，几乎代表了虞楚越对于山中村寨的第一眼印象。
从前觉得美丽，如今再看，却别有深意。
原住民也在这里栽种鹿角树，制作伞群。当居民换了一批后，这两项活动也并未更改。
这些举动目的何在？
或者说，伊赫乌蒂通过这些能够得到什么？
“有何高见，马普尔小姐？”黎爵打断了他的思路。
简·马普尔是阿加莎笔下大名鼎鼎的女性侦探，性格像一只奇怪的猫。
“没有。”
黎爵觑虞楚越一眼，似乎在忖度他有没有说谎。
“那么，我抛砖引玉？”黎爵轻轻地说，“村里没有老人。也许这就是他们的归宿。”
听到这句话，虞楚越心头一凛。
村里没有老人。这里就是他们的归宿。
他想起今天过生日的中年男子。
那人脸色苍白，或许就是因为预见自己死亡的命运。
那么，种子呢？
赵巴处理了碎石块，从炉子里取出的种子呢？
虞楚越思考着，捂住嘴，面色微变。
作为生命的两大主题，新生与死亡总是联结在一起。
假如这座村庄并非依靠有性生殖繁衍，而是借助邪神的力量，个中隐秘十有八.九与这些树种有关。
虞楚越沉默良久，以一种缓慢的语调开口：“郑叹说过，在路上听到哭声。”
黎爵颔首。
“我也听到了。”虞楚越转过头，直直盯着他，“那是人类婴儿的声音。”
——在昨天夜里，他经过一棵树的时候。
那奇异缥缈的声响不出自村民的住宅。因为当他走近屋舍，那尖利的哭泣却渐行渐远。
虞楚越为了探寻声音的端源，甚至在鸡舍羊圈前停下脚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所寻找的骇人听闻的秘密，居然藏在与他近在咫尺的树干里！
黎爵很快明白了虞楚越的意思：“你想去验证它？”
虞楚越思忖片刻，摇头：“我还不想被剥皮抽筋。”
假使这个猜想是真的，村人绝不想让他们知道，更不会允许他们砍掉鹿角树一探究竟。
这并非是一座村庄，而是一座伪装成村庄的城邦。他们拥有几乎自给自足的经济、独立成型的信仰，以及能一枪毙命的武器。
如今他们两方的矛盾还没摆到明面上来，才能相安无事。一旦双方产生冲突，败北的一定是玩家自己。
但最令人担忧的还不是这个。
以玩家的能力，本就无法与村庄对抗，更不必说村庄背后最恐怖的存在还未登场。
——伊赫乌蒂，那头仅存在于历史之中的神鹿。
黎爵和虞楚越在原地蛰伏一会儿，没见赵巴折返回来。
两人避开巨鹿的注意，又在四周探索一番，但始终没有找到赵巴来时的入口，便打算原路返回。
正要离开时，虞楚越忽然瞥见第二层走廊上站着一个穿蓝色工装背带裤的少女，梳着刘海，脑袋两边是双马尾。
更奇怪的是，她是半透明的灵体。简而言之——阿飘。
虞楚越：“……”
少女的异世界画风与此地格格不入。但他十分眼熟。
他认出这是他公司素材库里的一件衣服。
虞楚越很高兴。
他终于有裤子穿了，尽管必须扎双马尾。
少女恰巧站在两人正下方的通道上，虞楚越倒能拆了【小红帽】的绑带做成长绳，但那样太费时间了。
他问黎爵：“你有带绳子吗？”
黎爵也注意到那名少女，听到虞楚越这样说，立刻明白她是道具一类的存在。
但他装作没听见。
虞楚越又说：“40个旧币。”
“现在没出交易系统。”
“以后会有。快。”
虞楚越催的很急，黎爵似乎有点不大情愿，慢吞吞地取出绳子。虞楚越将长绳从铁网的缝隙里垂下去。
工装裤少女被戳了一下脑袋，抬起头，见虞楚越在上面，高兴地冲他挥手，抓住绳索。
少女体重很轻，没多久就被拉了上去。
虞楚越手指触到少女的后脑勺，少女变作一只带着蓝呆毛的毛茸茸，穿过孔眼，飞进虞楚越为它打开的小镜子。
随后，虞楚越眼前浮现出衣服的简介。
【
部件名：包工头·杜娴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脑子缺筋，血本无归。
一入土木，头上全秃。工地征途，晒成黑土。
技能Lv1：画工程图了！
备注：大喊“剑来！”，你会得到一把巨大的扳手，怎么用就是你的事了。
】
【双马尾萝莉最萌！175萝莉赛高！】
虞楚越身上杀气四溢。
小镜子里的某鸡崽狠狠打了个喷嚏。
黎爵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原来她就是你养的，怪不得——”
虞楚越合上镜子：“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
虞楚越转头，周身气场冰冷：“一个很讨厌的家伙。”
那家伙叫作奈亚拉托提普。
他将气场收敛，闭目养神。
就这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因为想起奈亚，虞楚越失去了理智。
这样不好。
祂看到，会发笑的。
虞楚越吐了口浊气，睁开双眸。
虞楚越倒没有怀疑黎爵就是奈亚拉托提普。
两个人性格相去甚远。一个是还算正常的神经病，一个则是披着一层优雅的皮到处乱咬人的疯狗。
如果连续两个副本陪着他玩，邪神真是闲到没边。
何况纵使黎爵是奈亚，虞楚越也奈何他不了。
虞楚越记得收集度到6后就能够更换头衔，点开个人面板。
【角色信息一览】
【姓名】楚月
【等级】lv2邋遢的猪猪女孩（收集度≤10）
【评语】红配绿，赛狗屁，rua。
【称号能力】守卫：召唤一头野猪骑士为美丽的猪猪公主作战，时限5分钟
【佩戴部件】小红帽·佩罗
【部件技能】狼化10%
称号能力从幻术空间更换成召唤守卫。这对现阶段的虞楚越算是好事。
目前虞楚越的能力很杂，除了【小红帽】的狼化与【包工头】的大扳手之外都差不多是鸡肋，缺少强而有力的格斗技能。不知【野猪骑士】战斗力如何。
两人在地下工厂拍了一些照片，沿着梯子回到漆树底下，将土壤重新掩好。
当他们重新看见天空，远方群山之上已然泛起鱼肚白。
等天完全亮起来，负责看守玩家的人就会醒来。他们必须趁此之前先一步赶回住所。
刚走没多远，他们迅速躲入一处灌木丛。
有人接近。
森林中的树木总是生长茂密，不过这块灌木丛似乎有点发育不良，藏两个人有点儿吃力，他们必须紧紧挨在一起。
虞楚越和黎爵背靠着背，冷冰冰地沉默着。
道路上有鹿群经过，是普通的鹿群。
紧接着，又有一路人马从鹿群的前方走过，领头的是村长家的保镖赵巴。
这些人举着火把，推车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铃铛碰撞的清响。
虞楚越远远瞧着被人群簇拥在中央的推车，车上系着彩色的缎子和铃铛，中间坐着一人，是他中午所看见的中年人。
春寒料峭，他却只穿着单衣，面如死灰。
村民们走远。两人听到别的响动。
寅时五更，打更人敲着锣经过树丛前，嘴中喊“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天刚放亮，树影萧条。
黎爵感觉到脖颈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
他稍稍转头，只见身披红斗篷的少女发中伸出两只尖俏的银狼耳来。
黎爵：？
虞楚越展开地图，聆听那群人的动向。
等到打更人离去，虞楚越说：“他们要去关公庙。”
那个过完四十周岁生日的中年人大概要被献祭了，所以脸色才如此难看。
人群早就走了个干净。虞楚越和黎爵就从树丛后面出来。
虞楚越把见过中年人的事告知黎爵。黎爵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虞楚越默了一会儿，将狼耳收起来，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他。
黎爵被他盯得难受。
他说：“我不是兽耳控。”
虞楚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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