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姗姗接着道“维持多个相位空间同时存在需要巨大的势能, 并且, 伊斯人在那些不同的时间里需要把能量子压制成物质。其他正常的时空对于这里，就是一条y0的直线。伊斯人的仪器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也就是说, 它们最初设定的相位空间最多有36010个。它们把这三千多个空间按顺序编了序号，而这个门牌号就是角度。”
虞楚越沉思，顺着她的思路走下去。
伊斯人为什么要制造这些相位世界进行实验, 也许就是为了在有限的空间制造那些蜂巢监狱, 将从宇宙各处收集到的试验品集合在一起。
但他在625度相位空间里的时候, 并没有看到那条蠕虫的影子。
他所见到的监狱并不是伊斯人唯一的仓库。伊斯人知道鸡蛋不能被放进同一个篮子, 所以把虫子藏在其他空间里。
黎爵盯着苗姗姗手上的纸，说“这幅图有点奇怪。”
两人闻言，将目光放在便利贴上。
苗姗姗看了一会儿，讶然道“这条曲线好像不是正弦函数”
她比了一条直线，函数上两个峰值并不在同一个高度，而是随时间逐渐减小。
苗姗姗心头一沉。
她从背包里取出平板，将图像扫描到软件里, 用傅里叶级数进行拟合。
这并非正弦函数, 而是一条受到最初扰动，最终将归于平缓的机械振荡曲线。
苗姗姗“坏了。被伊斯人坑了。”
虞楚越隐隐有预感“我从625°空间回到这里，是不是触发了什么”
“差不多。根据熵增定律, 不同相位空间也会逐渐向同一个空间进行融合, 恢复到最初状态。你不是说过, 你曾经看到虚影”
虞楚越点头。
苗姗姗皱紧眉头“这就是征兆了。120、240和0度这三个空间拥有特殊的三角稳定性, 在这三个空间进行转化不会耗散能量，但你直接用抽能机在625°和这三个世界进行跳跃，就会消耗大量势能。”
伊斯人走的时候没把它们的遗留财产带走。假如能量耗散，其他相位空间就会向0度逐渐靠拢，那些神秘物种也会入侵0相位空间。
虞楚越“不是能量守恒吗”
“确实，能量守恒”苗姗姗盯着远处的虚空，森冷冷地说，“所以，每当一个生物体进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减少相应量子。搞不好我们人都会没了”
先是最不稳定的光线，再来是生命体、流体，最后是伊斯人在那些世界复制的星球巨构
所有一切都会病态地降临到这个世界，造成史无前例的灾祸。
话音未落，中心区突然传来更大的骚乱声。
光线变暗了，无边无垠的阴影从中心区透明的水晶球顶透过来，高层建筑上燃起不祥的火光。
虞楚越抬头看去。
他对这片黑影十分眼熟。前几个小时，他还在另一个世界看到过它的身影。
虞楚越吹了声口哨。苗姗姗的话颇有些毒奶的味道了。
苗姗姗也惊呆了，她呢喃道“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案例。在0度失踪的物品，突然出现在0度相位世界的角落里。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不久之后，三相位星系大概会从罪犯的乐园净化成罪犯的地狱；坏消息是，这里的一切都将被摧毁。
而毁灭已然开始。
由于缺少必要的能量推动，625°相位空间正在缓慢与0°空间接轨，无数神秘物种正从虚空中显形。
空气水母像蜂群那样布满了中心区透明的穹顶，它们分泌出密集的电解质，无数闪电迅速将穹顶瓦解。阴云般的蝠鲼底下，镶嵌着联络网络的巨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干瘪。
他们听到人群发出怒吼的声音，中心区已经被一团浓雾包裹，看不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载着上等人士的小型舰艇从雾中驰行而出，却在中途便被雾气里充满吸盘的触手卷落地面，炸成一团星火。
黎爵往枪里重新填满弹药，虞楚越拎起苗姗姗的衣服，正要往后撤，苗姗姗突然扭过头来，说“我还想去一趟中心区。”
虞楚越“别开玩笑。你也想体验一下爆炸的感觉”
苗姗姗摇头“你们可以不来，我的委托已经结束了，我找到了真相。”
她的意思十分清楚。裙子的人形死后会变成小鸡崽的灵体，自动回到虞楚越的镜子里。
虞楚越也很明白苗姗姗为何选择一意孤行。
裙子的人形无法自然死亡。到达少女时期后，生理机构就会停止生长，维持在固定的状态。
这是件很痛苦的事。苗姗姗见证了她所熟悉的人类一个个死去，可是她仍旧是同样的年轻。岁月无法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会残忍地招致周围异样的眼光和看法。
假如是心态差一点的人，或许已经被孤独折磨得自杀。可她仍选择一个人苟活下去。
苗姗姗想给章小白的失踪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她的妈妈是在忧郁中过世的，当她白发苍苍，死前仍呢喃着她丈夫的名字。
苗姗姗想知道章小白在人生最后的时刻，是不是还有话留给她和苗采薇。章小白失踪的时候她甚至无法用未发育成熟的声带振响“爸爸”这个词语。
可由于空间的垮塌，或者说，伊斯人机关算尽的狡诈，这个句号注定是不圆满的了。
虞楚越想了想，转头望向黎爵。
黎爵知道他的意思，问“你拿什么做交换”
虞楚越将一张黑山羊幼崽召唤术丢给他，说“我一共只有两张。”
黎爵将符咒攥在手里，内心十分惊讶。
他知道这两张符咒对于玩家的重要意义。换作开挂的视角，他更清楚虞楚越为了这件道具出生入死攒了很久。
但他没想到，虞楚越第一次使用它，居然是会为了和自己做交换。
而交换的目的竟然是简单地讨他的裙子欢心
苗姗姗无由来地打了个冷战。她抱紧胳膊，四处张望。
现在还没入夜，温度没达到让她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而且，也没看见有人诅咒她呀。
虞楚越一起身，强烈的眩晕感笼住了他的脑子。
黎爵拉了他一把，没让他平地摔。
苗姗姗担心地说“你还好吧要不你呆在这里，我和黎先生去一趟。”
虞楚越“你和他去，我估计只能看到一只鸡飞回来。”
苗姗姗闭嘴了，古怪的目光在两人间游来荡去。
一开始她的确只是在打趣虞楚越这个没有半点爱情观念的铁直男。
但根据四百岁女子的成熟的直觉，她认为这俩之间没发生点什么事，实在说不过太去。
中心区的浓雾正在逐渐扩散。
当三人踏入雾气中，街道上已经堆满残缺的人尸。
叫不出名字的爬行类、鱼类或者超出已知脊椎动物分类的物种正密集地攀附在摩天大厦和中央联络树的表面上。四处升起火光的影子，偶尔还能听见巨型蝠鲼扇动飞翼呼啸而过的声音。
一辆飞车在虞楚越身旁停下。下拉式车门被自动掀开。
驾驶位坐着一名衣着浮夸的青年人。
他看上去并不急于逃跑，相反，还很惬意地问“小美人，想搭个便车吗”
虞楚越一脚将他踹下车去。苗姗姗和黎爵很自觉地坐到后车位上。
这辆飞车上也有自动模式，虞楚越拉下拉杆，将目的地设定为中央联络树。
苗姗姗打开笔记，道“多亏你去了一趟625°相位空间，我知道七色花的含义是什么了。伊斯人采用的门牌号对应的应该是自然光里各种单色光的波长所以我爸才会在故事里提到光谱图。”
苗姗姗将笔记迅速翻过几页，给虞楚越和黎爵看。
可见光的波长在380到740纳米之间，625°对应的625纳米恰巧是蓝紫光的分界点。
一些无法无天的恶棍还在制造暴乱，街头曝尸的可怜人一大半是由于同胞的袭击，另一小半才是被外来生物吃剩下的骸骨。
但好在这个节骨眼没什么人敢滞留在核心地带。他们有惊无险地来到了连接树根的地下通讯室。
通讯室里已经空无一人，数以千计的机器还在忠实地自动运转，将树根所蕴含的讯息输送到中心区被硝烟笼罩的各个角落。
苗姗姗一眼扫到墙上那幅肖像，嘟囔道“真奇怪。”
虞楚越“你认识他”
苗姗姗点了点脑袋“你记得我跟你说的n问题的解决者上官教授吗这个人是他的后代，叫作上官卯，也是个大数学家。”
她接着疑惑地问“上官卯是当今的学者，又出身名门，按理说应该和三相位星系没什么关系才是，为什么这群人会有他的相片”
她的困惑被一头忽然显形的巨犬打断。
这头恶犬有两个人那么高，它盯着三个人类，利齿下垂着涎水。
虞楚越在监狱里看到过这条狗。
它原本是伊斯人的商品，又被关了几百年，得以逃出生天，必得杀几个人祭牙。
黎爵用两发火箭炮解决了它。但他的弹药不是无限的。不断有长相怪异的人形怪物从天花板的周围爬过来，虞楚越抽出刀具，将离苗姗姗最近的一个砍倒。
苗姗姗躲在虞楚越和黎爵之间，慌得像个小学生。
这里是最靠近中枢的地方，对应的相位空间正是蜂巢监狱的核心部位。怪物还在不断从虚空中涌现，只靠两人根本无法解决如此强大的对手。
苗姗姗焦急地等着，通向中央抽能机的路终于出现了空挡。她从虞楚越身后钻出来，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
虞楚越顿感不妙“回来”
苗姗姗没听见他的话。
虞楚越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淹没了。黎爵拦住他，将他护在掩体下。狂徒手中的炮弹正巧命中地下联络室。
天花板上裂开了龟纹，火焰便从那些纹路里冲下来，使顶部凹陷下去。碎石、灰尘与巨大的废墟形成从天而降的致命瀑布，吞没苗姗姗的背影。
与此同时，虞楚越感应到化妆镜里新增一条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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