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越把苗姗姗从镜子里放出来。
苗姗姗绕着虞楚越飞了一圈, 蹭了蹭他的脸颊。
虞楚越按了一下它的脑袋，眼神晦涩。
如果刚才的爆炸是天降灾祸, 那也算了，可这一次显然是人为。
地下室被强劲的气流波扫过, 之前的怪物不知所踪, 顶部裂开了一大道口子, 昏暗的阳光从冒着粉霭的树根间投射下来，笼罩压垮苗姗姗美梦和中央抽能机的废墟, 光与影像斗篷般披照在四处斑驳的血迹上。
废墟的顶部, 矗立着一抹透明的人形。
他抬起头, 好整以暇地打量身形狼藉的虞楚越。
黎爵将虞楚越拦在身后。
事实上虞楚越的状况也的确不大好。他腹部的伤口又开裂了，只能靠残余的药效勉强维持清醒。
男人说“好久不见, 阿越。”
虞楚越蹙起眉头。
对于这个男的, 他再熟悉不过。
斯蒂尔文森。虞楚越逃出钻石星辰、第一次进入游戏世界时所遇到战友。
附近没有能够制造三维投影的光具。
显然, 文森是通过更高位面投影到云梦泽的。
比游戏世界拥有更高权限的位置
只有位于人类世界之中洛夫公司大楼内的“英雄计划”游戏主控制台。
虞楚越道“既然我们分道扬镳,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当他被克里斯公司拖进这个游戏里时, 他就有些猜到“英雄计划”的幕后主使是谁。
但他没想到，这个老朋友会那么快出现在他眼前。
听到虞楚越语气冷漠，斯蒂尔文森收起了笑意。
“做什么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文森冷哼，“你，为什么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虞楚越沉默。
黎爵转过头看他。
文森“把你弄到奈亚拉托提普的面前, 我们都以为你必死无疑了, 结果却令我惊讶你跟祂做了什么交易, 对吧那位先生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哈。他跟你提了什么要求”
“我没义务回答你。”
虞楚越摆足冷脸，但斯蒂尔文森愉悦十足。
因为他知道，他刚刚败坏虞楚越的好心情。
摧毁苗姗姗的爆破就是他引起的。他故意要让虞楚越功亏一篑。
“真是个无情的人。不过，我倒是可以回答你。”文森提高语调，“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因为我想看你痛苦感受到那种希望近在眼前又被打碎的绝望了吗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虞楚越“你只不过摧毁了一个相位空间里的抽能机。”
文森早有准备，伸手打了个响指。
虞楚越和黎爵发现周围景致一改。他们来到了第二个相位空间。
“这是120°，”文森又打了个响指，“这是240°。”
三个主要空间的中央抽能机都已被摧毁，背景音里人类的哀嚎未曾停歇。
虞楚越冷眼瞧着这个陷入疯狂的男人，忽然推开他跟前的黎爵。
“一边站着去。”他低声说。
黎爵难得乖巧地退到旁边。
虞楚越笑“真滑稽。不表态就是背叛了”
文森声音寒冷“我们已经给足你脸面。”
“需要我重提旧事吗”虞楚越说，“我从第一天就讲得明明白白加入你们，是为了活命。既然你们发展成底特律了，我对占领地球没兴趣，那我退出队伍，一拍两散，这就算完了。可穷追不舍的是你们。我还得和你算一算关于奈亚拉托提普的账。要不是那一位突然脑子抽筋把我放走了，我还真不可能站在这里看清你的嘴脸到底长得有多丑恶。”
听到“脑子抽筋”，黎爵的目光开始游离。
蹲在虞楚越肩窝里的苗姗姗朝文森猛叽。
虽然它不知道虞楚越和斯蒂尔文森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过这个男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但斯德尔文森已经听不进去虞楚越的话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宛如一个疯子喃喃自语“你这态度本就是一种背叛。接下来，我也会证明你是错的。等着瞧吧，人类终有一天会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代价”
文森在肆无忌惮的笑声里消失了踪影。
黎爵这才敢出声“他是谁”
虞楚越“一个晚期重度中二病。”
黎爵若有所思“是你前男友”
“不是。”
黎爵愈发好奇“那他为什么说你背叛他”
虞楚越很不耐烦“我说了不是。我没兴趣找一个疯子当伴侣。你为什么要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黎爵终于哑火了。
虞楚越将废墟搬开，抽能机的电源和控制板都被砸烂了。
苗姗姗伤心地绕着报废的抽能机转圈，从喉咙里发出哀鸣。
假如她当时能够再警惕一点，也许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虞楚越被它吵得耳朵疼“别叫了。”
苗姗姗一脸不服，又叽了一下。
虞楚越伸手捏住它的尾毛，将它从半空中拽回来。
“你是科幻小说家的女儿，应该知道薛定谔的猫吧”
苗姗姗使用它短到几乎没有的脖子点点头。
虞楚越笑了一声，取出两枚伊斯人的蛋。
斯蒂尔文森一出现在他的眼前，虞楚越就知道，这个蠢货又是来搞他心态的。
只不过，文森失算了。
虞楚越根本没有被影响到心情。
虞楚越在与文森对话的时候，心里想着的完全是另一件事情
奇怪的诗人预示他的文字将招致相位时空的灾祸。
七色花则暗含相位空间的原理，以及伊斯人存储试验品的门牌号。
这些都是有预言性质的故事。
那么章小白写的白与黑，究竟暗示了什么
伊斯人既然能够洞悉前尘与未来，它们是不是也能预测到文森的降临
虞楚越的目光落到两颗蛋上。苗姗姗惊恐地绕着他飞。
它怀疑虞楚越是想向蛋泄愤。
其实当苗姗姗的身影被废墟掩盖的时候，虞楚越确实想让伊斯人的后裔给苗姗姗最后的心愿陪葬。
但他想到了那个白与黑的故事。
为什么章小白没有在故事里讲明主角打开正确宝箱的方式，那是因为主角根本就没找到这个正确方式。
他是靠猜的。
所以在他打开宝箱前，宝箱内的宝藏是“有”与“无”的叠加，好比在薛定谔在打开箱子前，箱子里的猫既死又活。
但虞楚越到底会先砸碎黑蛋还是白蛋，伊斯人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它们已经实现将幼崽放进另一个蛋里。
但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为了确保剩下的那枚蛋能够存活，它们必须在虞楚越砸碎第二个蛋之前采取措施。
这个措施，很有可能与第一个蛋有关。
随着苗姗姗的悲鸣，虞楚越砸碎了黑色的蛋。
一张信纸从破碎的蛋壳里露出来。
苗姗姗立刻生龙活虎地跳起了舞。虞楚越也认出了信上的字迹，这与他在写有黑与白的卡纸上看到的字如出一辙。
这是章小白写给苗采薇的信。
虞楚越将信纸展开
“
致采薇，
姗姗出生之后，我给她换过五十五次尿布，陪你熬过一百天的夜。我大脑里的某处，还保留着指尖碰到她脸颊时，那柔软的触感与你的笑声。
她是个很乖的小姑娘，从不乱哭乱吵。我觉得她更像你一点，因此也很担心。每当我陷入昏迷，就会听见贫民区的烈火焚烧与同胞的哀嚎。我害怕你们出现在我的梦里。
假如她是个和我一样无所不为的疯猴子，她才能保护你。所以你自己也得强大起来，得像当初你斥责我那样。
不过，我没有再像当初的队长那样和你对话的资格了。我是无能的父亲和丈夫，无法保护你们。纵使现在侥幸擦肩而过，你们也认不出我来。
哈哈。还是听天由命吧。我现在能体会到那些坚信唯物的科学家到暮年信仰神明的原因了。如果不是走到绝境，谁会去求助虚无的神呢
我终于翻译出了一些他们所用的单词。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注意到我能够听懂简单的对话。
有个消息我得小心翼翼地告诉你，薇。我听说它要把我切成碎片，分散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去。
我猜中了他们隐瞒的部分事实。他们认为我身上有值得研究的东西。三相位星系只是他们其中的某个实验室。在未来，它们将建造更多。
如果他们坚持这个计划，我或许也会变得认不出你了。
你不用感到慌张，从某个角度讲，这是件好事。那时我将变作漫天星尘，在不同的世界里落地生长，体验不同的人生。
也许我会成为一个研究神秘生物的学者，也许我会当一名律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唯一的遗憾是，我不能信守诺言，没有遇见你的不同的我将会爱上别的女人。在拥有你的世界里，我答应和你度过三生三世，因为我坚信轮回是假的，可如今我拥有了真正的轮回。
我也想像你一样，相信矢志不渝的爱情。
但我觉得自己无法做到。对不起。
我是个无能的人。
”
虞楚越收起信纸，感慨“还真有这种男人啊。”
“怎么了，就不能有真爱”
虞楚越难得用正眼瞧了一下他。
“不像你，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黎爵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怎么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还真的有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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