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女人带着夜魇出现在门口。
窗外雷雨交织。雷光映照着贾艾斯夫人刷白阴森的脸。
她牵着宠物, 举着一支烛灯,在电闪雷鸣间阴沉地穿行于蜡像之间。
夜魇趴在地上,身体随着雷电轰鸣有规律地震颤着。
昏暗的光线下, 虞楚越看到它的肉翼上裸露的骨刺刮过他脚下的台座, 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神秘生物的身上总有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 和金发女人的香水混杂着,在空气里恣意发酵。
虞楚越倒还能忍得下去,但他显然忘记把某只被赛娜踢出去的鸡崽还挂在他脖子后面。
被鸠占鹊巢的娜杰日达百无聊赖,嗅到空中飘来的刺激性气体, 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夜魇察觉到动静, 肌肉紧绷, 对着虞楚越龇牙咧嘴地低啸起来。
贾艾斯夫人阴鸷的目光立即如附骨之疽般扫过来。
虞楚越岿然不动, 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倒是娜杰日达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一声。心脏提到嗓子眼。
要是虞楚越因为它被发现了要是虞楚越因为它被发现了
化为小鸡崽的部件已经变成看不见的灵体,只有灵感充沛的夜魇才能嗅到娜杰日达的气息。
但对于贾艾斯夫人, 只要她是一个正常的、还没死去的女人, 便不会看到娜杰日达的影子。
夜魇喜爱黑暗、性情安静。在没有嗅到血腥味的时候,它乖巧得就像一只趴在她脚边的狗。
这让贾艾斯夫人产生了疑惑。
金发女人探究地在虞楚越身旁走来走去。虞楚越听到高跟鞋在他脊背后面响着。
近代蜡像已经能制作得十分逼真, 更何况是在这种天光暗淡的夜里。
贾艾斯夫人几乎把眼睛贴到了虞楚越鼻子上。
虞楚越屏气凝神,眼神直直地望向远方。
棕色的卷发娴静地蜷在少女姣美的脸颊两旁,蕾丝手套包裹着他纤细的手指。少女的笑容婉约而淑女, 看上去就是一个旧年代时尚街头玻璃柜内衣装华丽的人台。
大抵是贾艾斯夫人年老昏花, 她未能从虞楚越身上察觉到任何异常。
娜杰日达也终于注意到贾艾斯夫人不能看到她, 便飞到虞楚越头上, 疯狂对她做着鬼脸。
贾艾斯夫人“”
不知为何, 贾艾斯夫人总觉得今天这个蜡像莫名其妙地有点令她讨厌。
也许是有些太高了,也许是它的皮肤过于逼真,又也许是从这个角度看,这张脸真是让她嫉妒得发疯。
一个蜡像需要长得这样好看吗
贾艾斯夫人将烛台举到虞楚越脸颊旁,想烫一下他的皮肤,令那些让人厌恶的蜡油流下来。
但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
夫人最后在人偶馆转了一圈,牵着仍盯住虞楚越看个不停的夜魇离开这里,踏往她的卧室。
也是黎爵、琼斯特等人所处的房间。
虞楚越没空去告知他们这个消息。
他能够在贾艾斯夫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过一劫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虽然这个极限不包括他的各种裙子技能称号能力以及黑山羊幼崽召唤术等各种底牌。
不过,他的确没有义务去提醒隔壁的诸位。
单凭某个人的体质,绝对能够听清楚这里的异样。
只不过,那个老奸巨猾的男人最后到底会不会告诉其他玩家,虞楚越持保留意见。
他刚把在头顶作乱的娜杰日达扔回镜子,隔壁的贝米拉便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尖叫,撕开了寂静的夜晚。
随着这号角的吹响,墙的另一头开始了疯狂而嘈杂的缠斗。
夜魇在夜色里嘶吼着,蝙蝠翼搅动着炽热的空气,利爪撕裂着,鲜血噗嗤地溅落在地上,疯狂的咆哮如窗外的暴雨般倾洒在混沌里。
但热闹是他们的。
虞楚越什么也没有。
他跳下台座。贾艾斯夫人似乎对人偶馆情有独钟,离开时顺手还掩了一下门。
借着夜光,虞楚越得以看清楚门后挂着一面小木牌
献给我们亲爱的小艾丽卡这是你的十八岁生日贺礼。
虞楚越心中了然。纵然他此前不知道这家人的姓名,但他大概能猜到“小艾丽卡”就是照片上被挖走了脸的女儿。
而这间人偶馆是她父母送给她的礼物。
不知道这对夫妻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送女儿这么瘆人的东西。
也不知道除了贾艾斯夫人外,另两个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隔壁有摔门的声响。不知道什么人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了。室内顿作鸟兽散一般。虞楚越听见贾艾斯夫人发出几声咒骂,驱使着夜魇追出门。
虞楚越贴着墙听,又等了一刻钟,不见卧室里再传来什么动静,才蹑手蹑脚地走出门去。
他推开门,回到贾艾斯夫人的卧室里。
室内已经一片狼藉。床头柜上的相框已经被砸烂了。墙上、天花板上都是错乱的刮痕,黑红色的血迹凌乱地喷洒在地面上。
床下露出了一角书页。
虞楚越蹲下身,将书捡起来。这是一本被翻落在地的手记,纸张陈旧,年代久远。
封面上写着笔者的名字,是贾艾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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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艾丽卡、我的丈夫和我一起搬到了这座名叫沙福隆的堡垒里。
沙福隆堡垒原本是上次和梅拉达边界冲突时留下的要塞,现在被改建成了我们的家。
果然,艾丽卡便是贾艾斯夫妇的女儿。
虞楚越继续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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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向我公布了秘密议会交给他的任务。
难以想象,那群看上去那么和蔼的老人,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做出惨绝人寰的事。
我把艾丽卡关在房间里,下楼和丈夫吵了一架。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我,一个妇人,无法撼动任何权威。
从这篇日志,可以看出贾艾斯勋爵确实在这里进行了类似人体试验的秘密活动。
但依照贾艾斯夫人的口吻,她应该是极力反对丈夫的工作的。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会接替贾艾斯勋爵做下去
虞楚越又翻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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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艾丽卡的生日。我们仍旧在堡垒里度过这个日子。
记得从前,我和丈夫总是要陪艾丽卡去街上逛一逛,送给她最喜欢的裙子。
可是沙福隆堡垒四周都是荒漠。这里更没有艾丽卡心爱的游乐园。
她在堡垒附近的草地玩了一会儿,带回来一只蜗牛。
自从来到这里,我的艾丽卡实在太孤独了。
艾丽卡吹灭蜡烛之后,对我说,妈妈,等下个生日,她想要一间人偶馆
这样,她就能把她只穿过一次的裙子拿出来,并且拥有许许多多的新伙伴。
我把艾丽卡的话告诉丈夫,丈夫也流了眼泪。
万幸。就算他手上沾满鲜血,多年的教育还是使他人性尚存。
再往后翻,虞楚越察觉到了不对劲。
后面的日志都被用涂改液抹掉了,反面也被黑笔涂乱,看不清楚究竟写了什么。
虞楚越合上手札。
一个疑惑爬上他的脑海。
日记开始的日期是1852年。
他记得第一次世界性博览会的日期是1851年。记载那次事件的报纸还被放在一楼拥有暗格的房间里。
可是那封报纸已经快被虫蛀光了,论年代至少大概是二十年前的旧物。
艾丽卡在日记里提到下一个生日想要得到“人偶馆”。但“人偶馆”是艾丽卡十八岁时贾艾斯夫妇送给她的礼物。
如此一推算,那么眼下应当是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间了。
在女儿成年之后,贾艾斯夫人就应该已经步入了中年;再过二十多年,她的容貌必不会和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里一样年轻。
那么现在在堡垒里游荡的那名金发女人又是谁
窗外的雨声打断了虞楚越的思路。
雨水已经从窗栏里漫出,顺着墙体滑下来。液滴淌过的地方留下被腐蚀的黑色印记。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金发女人在楼下巡视,等解决了那群玩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鬼鬼祟祟地回到这里。
趁贾艾斯夫人还在楼下,虞楚越推开三楼走廊尽头的最后一扇门。
这里是一间简简单单的储藏室,叠放着清洗干净的白衣服。
虞楚越一跨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冲水的声音。
他走进里间,看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少年正蹲在水龙头旁边冲洗衣物。
少年听到开门的声响转过头,便看到一名少女清凌凌地走过来,举着手里的伞朝他的脑袋迅速一劈。
他来不及躲闪,失去了意识。
虞楚越这才开始打量这间狭小的房间。储藏室的最里面有一张床。床上堆满了杂物,大概是闲置已久。
墙上本有许多绘着军用飞机和坦克的海报,被撕得只剩粘在胶面上的长条。
虞楚越关了门,把少年拖到一张椅子上,用附近散落的布料将他绑起来,然后从水龙头接了一桶水,朝着他的脸泼下去。
少年半个人都被淋湿,陡然惊醒,惊恐地看着他。
虞楚越将水桶放在一边,拔出一支修指甲的小刀,抵在他咽喉上。
“别出声,”少年听到清冷的微风从他后颈吹过来,“我问你问题,你只要点头和摇头,听懂了吗”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
虞楚越问“住在堡垒里的主人,是不是贾艾斯勋爵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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