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越来到被炸毁的大桥前时已经入夜, 因爆炸引起的大火已被扑灭, 桥边聚集着巡视军官，岸下的河流被堆积如山的残骸阻塞, 零星几台搜救侦查仪悬垂着一颗能在夜间看清一切的绿色猫眼, 仍然在废墟间来回飞个不停。
虞楚越听到围观群众正窃窃私语。
距离发生爆炸少说过去六个小时了，搜救工作居然还没有完成
据说是新到任的女警长的命令。女人嘛，总是想救更多的人的。
来这里瞧一瞧只是虞楚越临时想出的借口, 不过，这不代表他确实想空手回去。
但首先，一个难题便拦在他跟前。
虞楚越拧眉沉思。
他该怎么溜进去
虞楚越注意到周围总有些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照这样下去, 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案发现场, 简直是天方夜谭。
苦思冥想间, 虞楚越忽然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划过不远处。
他目光一顿, 立刻锁定那抹背影。
莉雅身着深色制服, 头顶便帽，站在断桥边缘, 身旁飞着一台蜻蜓状的案件记录仪, 眼底阴晴不定。
“公主养成计划”好歹是征服了全国亿万直男的付费游戏，不可能只有成为公主一个结局。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同一个时间节点, 莉雅能够随玩家的选择体验不同的人生。
“警长”的身份莫名戳死宅的萌点, 而玩家将这个结局打得越多, 她所掌握的职业能力也越高。周围的人是否在划水, 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莉雅听着手下战战兢兢地向她汇报情况，额头上青筋暴满。
她抬起纤弱的玉足，一脚猛地将手下踹到河底，咆哮道“上面不调拨资源过来，你就给老娘自己下去找”
其余士兵立刻退到离她两米远的地方。
她没搭理这帮废物，怒气冲冲地往回走去，忽的在警戒线外瞄见了人群目光的焦点。
莉雅瞳孔地震，如坠冰窖。
楚月这女的怎么在这里
这这这人刚刚是不是看到她踹人了
她身形一僵，正欲迅速遁走，却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清凌凌的声音。
“莉雅”
莉雅听到自己的名字，好似被大炮砸中，脑子里响起轰的一声。
她心脏猛烈搏击着，僵硬地扭过头去，凌乱的视线在虞楚越身上打了几百个转，终于松了口气。
万幸，楚月没有带摄像头。
莉雅平静下来，脸上露出了他乡遇故知后非常高兴的笑容。
当然，实际上她也很高兴。
只要楚月手头上没有她离开观众们的监视后所露出真实面目的把柄，她还能和楚月是表面上的好朋友。
“楚小姐，好巧，你也在这里啊”莉雅笑盈盈地走过去，“你的小鸡们呢”
虞楚越方才喊住莉雅时，还有些迟疑。
毕竟，从前他印象里的莉雅是个只会嘤嘤嘤的萝莉，忽然变成一脚踹飞一个士兵的暴躁女警，这令他有点难以接受。
随后，他又释然了。
果然现代社会想要求每个女生都像辉夜千羽那样温婉可人，那确实是挺艰难的。
“它们在公寓里玩蛋。”虞楚越道，“我能进来吗”
莉雅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小王，把入口打开。”
莉雅在搜救调查组中拥有很高的权限。听到她下令，一个路人角色麻溜地跑过来，解锁入口处的电压拦截线，保护现场的透明屏障放开一道口子，虞楚越从中踏入。
莉雅见虞楚越撞破自己真实的一面，索性不装了，说“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前因后果吗”
虞楚越“大概了解一点。”
“那劳烦你给我解释一下。”莉雅很无赖地将手一摊，“老子这周刚一进云梦泽就被扔到这儿来，莫名其妙接手一个烂摊子。”
以及和一帮饭桶。
在这堆废墟里像挖矿一样挖了一整天，难得找到两个没断气的，现在跟她说附近医院划分区的空域电网断电了，无法监测低空交通情况，在医院搁置的急救船不被允许启动进入领空。
虞楚越不语，目光在屏障外聚集的萤火虫之间徘徊。
莉雅心领神会，扔过来好友申请。
虞楚越同意后，没有立刻告诉莉雅实情，而是抛过去一个问题。
虞楚越你知不知道“球球教”
莉雅稍微知道一点。我这个警官身份从上周就开始使用了。那个时候我在调查外部星系的一个案子，凶手被抓了，但幕后主使没被逮捕，我上头有人出手把他保下来，我知道这两个人都是“球球教”的信徒。
虞楚越心中了然。
这大概就是莉雅之所以会被投放到法兰星系的原因。
虞楚越把这件事一提，莉雅也慢慢明白过来。
莉雅你是说，这次爆炸事件也和“球球教”有关系我记得调查组组长给我的报告时越狱犯报复社会。
虞楚越你信了
莉雅吃瓜群众都有不相信的。话说回来，如果是球球教主导，那也就解释得通了。医院那边的空域电网应该也是他们搞得鬼。“球球教”在这个地带简直就是土皇帝，无法无天。
这时，虞楚越看到莉雅耳朵里有一点亮光闪了闪。那是警署用于秘密通话的迷你耳机。
莉雅向虞楚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仔细听同僚传过来的讯息。
虞楚越看到莉雅嘴角弯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莉雅我同事刚刚告诉我，别这么上心，可以把人撤了，对这次案件随便敷衍一下就好。哈，摆明了是上面自操刀干的好事，往下查不知道能发现什么精彩内幕呢。
虞楚越往下查，你人就没了。
莉雅说得也是。楚小姐，和我讲讲你知道的吧。我联系一下我信得过的nc，等一会儿我把上次的事件记录发给你。
虞楚越把来龙去脉发给莉雅，莉雅还没来得及看完，忽的听到桥下传来突兀的汽笛声。
侦查仪沉寂了一个白天的时间，终于从冰凉的废墟里捕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温度，在死气沉沉的空气中拉响了警报。
警戒线内人员稀少，也鲜少有废话。因此在无星的夜晚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莉雅走到桥边，从高处放眼望去，她没有看被废墟压在底下的幸存者，而是盯紧了几个愣在周围的搜救人员。
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居然还有活人
这生命力也太坚强了点
搜救仪为什么还会响
见虞楚越走到身旁，莉雅冷笑一声。
“幸好上次办事情留了个心眼，我把一台搜救仪卸了重装一遍。”她讥讽地说道，“看到那小家伙趴的那块废墟没有之前其他搜救仪不知道飞过那里多少次，通通都变成了哑巴。”
虞楚越闻言，心下诧异。
明明法兰政府的目标世英大学的校长孟振已经亡故，为什么还要在搜救过程中插一手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这堆废墟里面，还有另外的关键人物。
几个搜救员慢手慢脚地走到搜救仪旁，显然是在摆烂。
虞楚越与莉雅见状，立刻回到桥墩边，从河岸一旁的滑坡滑下去。
莉雅冲到桥底时余光觑见身旁色彩忽变，讶异地转过头，发现虞楚越的衣着换成了鲁巴哈长裙。
她本能地打了个冷战。
比起方才的鱼尾裙，这件裙子看上去顺眼多了。
但是好冷。看着就冷。
莉雅没在虞楚越的穿着上留太多心思，立刻跑到红光闪烁的搜救仪边，找了根撬棍撬走周围的石块，喝令搜救员赶紧救人。
于是人们慢吞吞地拿起锄头。
莉雅见他们打算肉身开干，惊诧地环顾四周“渔网哪去了”
渔网是一种智能搜救搬运仪器，工作时形似张开的巨大渔网，能够从这种不便大型搬运装置的桥底利用电磁吸附大块废墟。先前，孟振教授的尸体就是这么被发现的。
“警长渔网是调查组领队那边调过来的，”一个老实人告诉她，“领队说犯人挖到了，其他人也不见得活，就把渔网扯走了。”
莉雅一拳把人锤倒在地。
当下的智能水平已经达到前无古人的境界。人们完全仰赖于无所不能的机器，纵使本身隶属部队，搜救员大多是负责调用机械设施的技师，鲜少有专门锻炼的练家子，放眼望去都是白面书生，能称得上大汉的寥寥无几。
虞楚越注意到这点，才会在大冬天切换着装。
他面无表情地将垂落在肩上的头发捆起来，听完莉雅对手下的一顿痛骂，随后说“让一让。”
莉雅看见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给他让出一条路，搜救仪从废墟上飞起来。
聚集在大桥底部的众人陷入了死寂。他们呆若木鸡地看着这名身形纤弱的少女一步步走到高处，挽起袖子，轻松搬起一块差不多和她等高的废墟，砸在旁处的洼地上。
假如不是河底溅开的巨大水花，他们几乎以为少女抬起来的只是一块泡沫。
而少女并没有显现出分毫的乏力。
他往后退一步，继续抬起掩盖暗处的废墟，重复之前的动作。
纵使莉雅见多识广，见到这一幕也不禁目瞪口呆。
她喃喃自语“这就是战斗民族的力量吗”
莉雅回过神，连忙攀到虞楚越身边，将周围有滑坠几率的废墟块用撬棍抵住。
虞楚越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搬了半天，众人终于在漆黑的阴影底下看到一名少年的脑袋。少年双目紧闭，身底下躺着干涸的血迹，已然陷入休克状态。
虞楚越和莉雅听到有人叫起来“我认得他，这、这小子是孟教授的孙子”
“我的天哪，孟教授家就这一棵独苗吧”
“怎么现在才挖到他孟振教授的尸体不是已经抬走好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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