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他求我?”
每个字从陆世子的口中念出, 都像是从牙尖上咬出来的一样,他看着张妤, 眼底浓郁的望不到底。
张妤并没有看他。
她听着他的话, 总觉得他是在故意给她难堪。但想着现下自己只得求助他, 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还好的是,众人都将视线放在了要进笼子的叶路生身上, 就连离他们最近的毕剔也没太注意他们说了什么。
张妤扫视了眼将要进笼子的叶路生,攥了攥手, 平静道:“是的。”
“哗啦”一声,陆谏站了起来。
与之而起的,是他面前的桌席被一脚踢翻的动静。
“这种粗劣之色,你竟也看得上!”
酒桌上的杯茶砸在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砸的其间众人噤若寒蝉。
而后,陆谏面色铁青, 大挎着步子走下了台阶,直至走出整个船舫大厅。
陆谏这一番动作,惹得厅中众人躁动起来, 就连看热闹的心都没了。
毕剔这会也顾不得跟曼娘打趣,皱眉问张妤:“世子方才那话, 是跟我说的?”
比起众人来说,张妤算是最淡然的,此刻抿了口茶才回道:“是啊,世子说, 银子让你给我。”
毕剔满脸不可置信。
张妤将叶路生他们带出来时,并未费多大的功夫。
因着陆谏方才那一闹,闹得剩下人那些世家子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其后江小宝更是白了脸,急慌慌的就跟着出去找陆谏了。
于是她只报了毕剔的名字,让小厮把账在他名下,便领着叶路生和岳秀儿出来了。
离开前,张妤觉得有道视线十分瞩目,顺眼望去,却是方才那李子俞冲着她笑,眼神有几分兴味。
就像是被条毒蛇盯上的感觉,张妤极为不舒适,赶忙领着他们,上船了。
江面的风有些大,张妤刚走出去,夜晚江风就引得她打了个寒颤。
外边不比里边暖,她穿的不多,所以有些冷,不过这冷恰好也恰好让心思定定,好好想一些事,比如陆谏突如其来的火气。
之前她觉得陆谏是故意为难,但这会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若是故意为难,不应就好了,何必闹这么一出。
只是说他有意帮她,也不太像,哪有帮人发这么大火气的。
想想她跟陆谏这几年的关系,好像也看不出他会帮她的可能,这么一想,张妤觉得自己脑子更疼了。
“姑娘。”叶路生是跟在张妤身后出来的。
方才张妤将他和岳秀儿领走后,就带着他们上了她的船。
叶路生穿着那身白色的衣袍,此刻迎着江风,吹得他素净的衣袍翻飞,白色的袍角像是层层的卷浪,他发上简单挽着的两条白布更像是浪花了。
朝着张妤拱手作揖,清秀的眉目中满是感激之情:“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张妤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
此刻离得近,张妤更觉这书生的声音与记忆里的越来越像。
直盯的叶路生脸色不自然起来,她才撇开视线。
叶路生也松了口气。
“也不算什么大事,路公子不必多礼。”张妤这会心底确认了七八分。
她说完,叶路生便笑了。
说来这还是张妤到现在第一次见这书生笑。
虽然他一直给人一股温良书生的印象,但还是笑起时让人倍觉亲近,似有春风拂面的感觉。
“姑娘说笑了,鄙人不才,名路生,唯叶姓。”
张妤闹了个难堪,尴尬的解释道:“方才我听那秀儿姑娘称呼……便以为你……”
叶路生是个天生就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性子,适时道:“姑娘若是想称我为路公子,鄙人荣幸之至。”
说完,握拳轻笑,清隽的眉眼在湖光下,宛如搅了夜色。
张妤也笑,方才的尴尬尽释。
只觉得只有此人,想必才会让前世的自己,感觉到那抹温柔吧。
“叶公子不必多谢我,方才之事,若是旁人见得,想必也会阻止。”江边的风吹得张妤缩了缩身子。
一直看着她的叶路生注意到了,皱了皱眉道:“夜里风凉,姑娘是否要回船内?”
张妤摇了摇头,叶路生倒未再劝她,只是自然的站到了她的身前,挡了一半的江风,引得张妤感激道谢。
叶路生摇头:“方才之事,怎会是小事,姑娘不用谦虚,此次之事,我自记在心底,若是姑娘往后有何需要的……”
他说到一半,又顿了下来,神色有些黯淡,想到现在自己这一穷二白的,哪有什么能力许给人家。
张妤倒未多想,及时转了话头:“叶公子为何会答应那江小宝这般无理的事?”
这事张妤是知道一些的,就是方才岳秀儿说的。但这会俩人独处,她也只得找了这个事来避免气氛沉默。
“江家是京城的大户,手里有众多商铺房屋。我们是前几个月刚搬来京城的,临时找了个赁居,正巧是江家的产业。本来这事钱货两清,也无甚复杂的,坏就坏在,那日交银两的是秀儿。”
叶路生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耐心,就这般随意的将这些事将了出来,明明面前的女子只是今日一面之缘,也许——
他盯着波光的湖面继续道:“那日秀儿娘有事走不开,便让秀儿前去付了银子,不想被江小宝看上了,由此产生了之后的这些事。”
张妤点了点头,更明了了些:“所以,你便答应了他,与那黑熊斗一场?”
叶路生看了看她,笑道:“上次我无意中撞见他调戏秀儿,便出手帮她脱了困,没想到之后江小宝就怀恨在心,生生想了各种法子,造了我们欠他江府众多银子来的事。我那会还想着去京兆司告他,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京兆司嫌我是个白身,连衙门都没让我进去。”
叶路生说这些话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愤怒了,不过言语间还是难掩怨气:“这次便是江小宝让我去牢笼里与那熊打斗,他答应我,若是我进去了,不论生死,之后不光会免了我家租金,就连秀儿她们母女,也不会再为难。”
张妤看着他,难得好奇:“你就不怕进去了出不来,那江小宝之后又反悔了?”
叶路生这次没有看她:“我出不来的话怕也是死了,生前事管的够多了,谁还管死后的事。再者,我也没别的路可选不是?”
像他们这般,没有退路的,就算是死,也只得往前冲了。
张妤默了,她实在没想到,这叶路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来真是被那些个肮脏事给伤着了。
“叶公子为了秀儿姑娘做的这些,实在是让人动容。”张妤转眼看了眼躲在栏杆那,偷偷望着她们,不敢过来的岳秀儿。
叶路生赶忙摇头:“姑娘别误会了,也别污了秀儿的名声,秀儿从来只是我的妹妹,其他的再也没有了。”
栏杆后的影子晃了晃,而后慢慢的消失。
张妤有些懊恼,方才不该多说的,这般无意中,倒好似伤了人。
随后有些兴致阑珊,她便跟说要回船内,叶路生跟着她一道进去了。
上了岸,马车旁张单已经站着了。
他看到张妤身边多了两个人,一脸惊愕。
张妤简单的跟他解释了一番,只说是自己随手救下的他们。
而后,张妤又主动提出了送他们回去。
到得住所时,张妤才知叶路生说的都是轻的。
他们那房子哪能说是房子,简单来说就是各十几户的住在一起,便是哪家有些味道都闻得清清楚楚。
马车停下后,岳秀儿先下了马车。
她脸色有些差,下马时连谢字都未跟张妤道便走了。
叶路生倒是替岳秀儿跟她道了谢,之后下马前,被张妤拦住了。
“公子若是往后想出仕,小女倒有些意见,望公子思量思量。当朝的章大人现今乃通政司参议,为人正直,最厌公私不分,公子有意的话,可投他府下。”
叶路生眉头轻皱,有些困惑,张妤却点到为止,放下了帘子,让车夫赶马回去了。
章延成,现今瞧着还是京城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可是张妤知道,在之后,他可是当朝有名的丞相,便是那会权势滔天的长公主,都不太敢轻易得罪他。
张妤回院子的时候,陆谏正在院子里给阿八喂食。
他脸色阴沉,扔个食都跟个投毒似的。
阿八却吃的欢,腮帮子鼓的满满的,一脸凶相的狗脸难得露出几分憨相。
毕剔不想靠近它,离这跟他半个身子一般高的阿八远远的,用扇子遮了遮鹿肉的血腥气:“你说你今日是干嘛,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后头江小宝以为你是不喜欢他那日置办的戏码,找不着你,跟我说话时,小脸白的呦,瞧你给人吓的。”
毕剔摇了摇扇子,现在想起江小宝来见他的场面就发笑。
陆谏耷拉着眼皮,没说话。
毕剔接着又说了一会话,说的是他走后,有哪几个世家子问他世子怎么了,又有哪几个笑的比之前还欢了,那眼力,跟他那个出了名的爹有些像。
只说到张妤将人领走后,才顿了顿手。
“她之后没说什么话?”
毕剔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张妤,怨气颇重:“张姐姐真是心急,忙慌慌的就将人领走了,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见着情郎了呢!”
陆谏甩手扔了阿八的盆食,“咣”的一声砸在毕剔脚边,吓的他一跳。
“你说你又怎么了?咱这动不动就扔东西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陆谏没说话,只睨了一眼他,毕剔就哈哈道:“不改,不改,咱不改,多响亮的动静,世子威武。”
陆谏没心情听他扯,这会笑也没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状态有些不好,先更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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