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妤在面前走着, 也不说话。
她眼神很冷,好在顾经知在她身后, 也看不见。
顾经知跟她走了一段距离, 见张妤一直不说话, 心里有些忐忑。在来京城之前,他还是有些自信的, 但现在见到了人,他却也不确信了。
在他记忆里, 对于张妤最后的印象还只是一个六七的女娃娃,总爱跟在他身后,喊他,“顾哥哥。”
让人烦。
但她现今长开了,比幼时不知道好看多少。
连他方才第一眼见了, 都差点晃了眼。
他本该因此欢喜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的底气没了。他总觉得再次见到的张妤,有些陌生。
虽然方才同样还是喊他“顾表哥”,但是那声音里, 却再没有从前那般,小女儿家温柔缱绻的味道了, 甚至冷硬别扭,让顾经知有些怅然若失。
随后他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别瞎想,这可能是时日久了才会有的疏离, 毕竟从前,她太小了,许是都忘了说过喜欢自己的这件事。
再者他们定了亲,也是时候慢慢的培养感情。
想起自家父亲的吩咐,顾经知打起了精神:“妤妹妹,你现今是越发好看了,方才,表哥差点还以为是认错人了。”
他本见气氛沉闷,有心想缓和下。但他没注意,自己虽然语气自然,称呼也刻意亲昵,不过眼神里却透露着一丝醒目的小心翼翼。
张妤这会停住了。
她停住,顾经知也忙停了步子,正不解的时候,张妤已经转过头来,毫不掩饰的盯着他。
从那双眼睛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丝讥讽。
但眨眨眼,又消失不见,顾经知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眼花了?
张妤这一刻心情十分复杂,她这会倒不知道老天是给她机会折磨他,还是故意在折磨自己了。
现今的顾经知,诚然可以对她笑的一脸无辜,但她却半点也笑不出来。
顾经知被她盯的心突突跳,看着她盯着自己这般专注,又有点欢喜,但她眼里的情绪莫名让他不舒服。
“妤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表哥说错话了?”
他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尽量不轻不缓,压低了声线,显出几分沉哑。
但顾经知大概想不到,这话传到张妤耳朵里,就跟个刀子磨石头的声音。
说什么,都让人厌恶。
“没什么,只是表哥这话说的这般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哥你见着哪家姑娘都这么说呢。”
她转开视线,避免自己多看他几眼,就忍不住坏了情绪,露出破绽。
顾经知急了,小心解释:“妤妹妹,你放心,表哥可以对天发誓,这话只对你说过。”
张妤这一次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顾经知见她情绪不佳,反复揣测自己方才是否说错了什么话,才惹了她的恼,然想来想去还是没理出个头绪。
而后也不敢再开口了,生怕自己说多了,张妤会觉得他轻浮。
于是这一路上也没什么说话的声音,明明是两个之后会成婚的人,一路上却安静诡异的厉害。
女子走在前边,神色冷淡,男子跟在后头,显得有些焦急。
直到——
“呦,张姐姐,这可真是巧了,往常我在府里千百遍的也看不见姐姐你,想不到最近几回,竟次次都能见到姐姐你呢。”
毕惕握着折扇,笑眯眯的扫了眼她,随后便将视线转到她旁边的顾经知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本来正打算出府,没想到路上见着了张妤领着一个陌生男子闲逛,好奇的他立刻便转了方向,打算看看这是什么好戏。
顾经知也在打量他,心底在揣测他的身份。
但还没等他摸出个大概,那男子轻啧了两声,摇头道:“丑。”
顾经知被他气的脸色通红。
然想到长公主府有位世子,又听他喊张妤“张姐姐”,语气也嚣张至极,他现下也不敢回嘴,于是忍住了脾气:“不知阁下是?”
毕惕看都没看他了,推开扇子,故作模样的遮了遮自己的眼睛:“我说张姐姐,你这找个小情郎,也找个好看些的呀,前个还算能入眼,现今怎么一个比一个不如意的了。这找个这么丑的,你是生怕我眼神好,要戳瞎我吗?”
说的顾经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看来形容了。
张妤虽然也没多喜欢毕惕,但是相对于顾经知,他现下还是比较入眼的,这会竟也没觉得他嘴毒。
她极浅的牵了牵嘴角,看的毕惕摇一脸莫名的瞪着她。
他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了,可这明明就是嘲讽她勾三搭四,她怎么还笑的出来?
旁边,顾经知咬牙道:“世子认错了,小人自小与妤妹妹定了亲,怎会是那种孟浪之徒。”
毕惕这会是真傻了,也没注意到他认错了人。
不过就算他听到了,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去纠正,有误会才好玩呢。
毕剔被这个事吓到了,未来得及掩饰住自己错愕的表情。
张妤刚挂上嘴角的笑也敛了下去。
虽然心里头抵触,但想着自己实在没必要跟毕剔解释,于是抬步,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前些日子的账她都还没来跟这厮算,这会来了个更麻烦的,她是真没心情应付他。
顾经知见她走了,也不好多留。
于是最后对着毕剔拱了拱手,脸上盛着与那些谄媚的人,同样的笑:“鄙人姓顾,名经知,乃当朝新新任的顾直隶州州同的嫡子,今日是刚来京城,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世子见谅,改日鄙人定当摆宴一桌,以赔今日得罪之事。”
他方才的气早就没了,相反还有些欢喜,自己这若是得了世子的眼缘,往后好处可少不了。
毕惕他还沉浸在方才得知的消息里。
“你说你与张姐姐自小定了亲?”
顾经知:“是的。”
似是怕毕剔不信,他赶忙补了句:“我和妤妹妹自小一起长大,虽然分开了几年,但是也算是青梅竹马,两相欢喜。”
毕惕沉默了。
顾经知看他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前方张妤的身影快消失了,他不好再留,于是再次对着他行了个礼,匆匆忙忙跟上了前方的张妤。
一会后,只剩下了毕惕。
他这会已经收起了折扇。
望着俩人离开的地方,抬手敲了敲折扇。
他对于方才的事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后,一挑眉,又笑开,出府的步子转了个方向。
毕剔回来的时候,陆谏还在练字,旁边的言清低眉一身不吭的给他磨墨,他瞧了一会就暗自摇头。
这磨墨的活本该是个娇俏侍女干的事,红袖添香的,可不是一桩美谈,偏生陆谏不一样,顶着那张皮相,却过上了个和尚般的日子。
实在是有负上天美意啊。
据毕剔知道的,前两年长公主就有心给他送了两个美婢,但陆谏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光赶走了那两个美婢,便是往他怀里倒的女子,都没个好脸色。
要不是早知道他对男子没兴趣,毕剔差点都以为他看上自己了。
“我说世子,小人方才得知了件趣事,有兴趣听听吗?”
陆谏没抬头,也没搭理他。
毕惕瘪了瘪嘴,眼珠子往他练的字上看了一眼,发现还尽是些佛门呢语,看的他头疼:“你就不好奇我说的是什么事?”
陆谏身上戾气重,常常稳不下心来,这是后头宫里专门找了法子,让他练字静心的。虽然用处不大,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成了习惯。
桃花眼淡淡的撇了他一眼,收回,手下的字未停。
毕惕见他不回应,却急的有些抓耳挠腮,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刷拉打开扇子,有些气呼呼的扇着风:“好吧,你若是不想听就算了,说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你姐姐的事。”
“我没有姐姐。”
知道他不喜欢他那位继姐,毕剔好脾气道:“好吧,不是姐姐,是张妤。”
陆谏的唇,抿紧了,眼神冷了几分。
毕惕他抹了把汗,觉得自己能跟陆谏能成为挚友,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运。
就他这脾气,搁谁谁受得了:“就我方才看见,你姐姐领了个男子在园子里逛。”
墨渍在下尾拖出长长的一条痕迹,看出主人内心突然的波动。
好好的一张纸,就这样被毁了。
“你再说一遍?!”
陆谏的身子一下子绷直了,眼底的漫不经心消失无踪。
他抬头,紧紧地盯着毕惕,像是他说了什么可怕的事,瞧的毕剔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毕惕极少看到陆谏这样失态的时候。
他在那道视线下,扇子也忘了摇,愣愣道:“就我方才出府,结果没想到正巧撞见了张……妤,看她身旁跟着个男子,俩人说说笑笑的,我瞧着好奇,便问了问,结果我今才知道,原来她早就订过亲了。”
看他表情怪异,毕惕还加了句:“不过你也别担心,她那夫君长得可真是丑,你说这算不算是开心的事?前几日我还真以为那书生……”
“他们现在在哪?”
陆谏阴沉着脸,打断了毕剔的话。
“可能还在园子里逛吧。”
而后,待毕惕眨眨眼的功夫,方才还慵懒坐在那椅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重物落地,门扉相互碰撞,发出剧烈的声响。
笔墨洒落在白色宣纸上,染成斑斑黑迹。
房内一瞬间,只剩下了房里站着发懵的毕惕,和旁边淡定收拾落地墨笔的言清。
毕惕对着言清,满眼迷惑:“你家世子这是知道张姐姐要嫁个丑人,开心傻了?”
言清却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说他不知道,还是想说什么。
然莫名的,看着言清那样子,毕剔觉得,像是他自己才是个傻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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