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三个人回到家的时候, 天已经微微发黑了。
芳姐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帮忙整理书房,往里面又搬了一把椅子。
向渝还没回房间, 就被沈崇叫进了书房,书桌上全是摊开的书, 中间还夹着几张卷子。
沈崇去房间里拿东西,现在不在里面呆着。
蒲怡然跟在向渝后面进来,在桌子另外一侧找了个位置, 把自己的书全都掏了出来。
向渝知道沈崇又要准备补习大法了, 叹了口气, 想跟沈崇直说。
他把书包挂在椅子上,一只手捧着脸, 想找个合适点的理由。
由于叛逆期所有试卷都故意考砸?
但沈崇连他小学的成绩单都有,这个理由牵强吗?小学就叛逆是不是太早了?
由于讨厌国外的生活,适应不了?
但他在国外住了八年, 不是八个星期, 更不是八天。
他难道是折腾精附体吗?
向渝思来想去, 愣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感觉要想吐了。
他从书包里掏出来几本书, 卷子早就被他销毁了, 就算现在去找, 只能在垃圾桶里找到残渣,向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书垫在下巴底下,趴在桌子上盯着手机屏幕。
祝子旭可能是闲的发慌, 加上他的号,这会儿就把他拉进了一个陌生的群里。
里面的人毫无感情地发了几个撒花的表情,还有人直接@鱼先生的。
我的爱情你的爱情他的爱情: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性命来。
我的爱情你的爱情他的爱情:啊,打错了,姓名!忒没排面了,捂脸。
向渝看着三个爱情的网名,那长长的一串让人头大,默认在心里给他起了个绿帽王的称号。
他用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向渝。”
这句话在风中寂寞了一会。
向渝翻了翻这个群的成员组成,发现这里面加上他就七个人。
群主是祝子旭的号,他的头像辨识度很高,稍微一看就能认出来。
新号仍旧是个兔子头,不过换成了两只兔子挤在一起,圆溜溜的眼睛像是红宝石。
三个爱情的绿帽王像是刚看到这条信息,留言姗姗来迟。
“向渝?牛逼,你是不是上次跟戴勇一起手拉手在操场跑步那个?”
向渝一挑眉。
那群体育生?
他接着打字,“你是?”
绿帽王道,“我还让你加油呢!你忘啦?坐主席台下面那个,练体育的。”
向渝发了个哦过去。
绿帽王发了几个竖起大拇指的小表情,“牛逼啊兄弟,你是跟戴勇握手言和了吗?谁把你拉进来的?”
祝子旭顶着兔子头,发了个斗地主得金豆的小程序,紧跟着发言,“我拉的。”
绿帽王:“戴勇呢?@三千客”
戴勇安静如鸡。
祝子旭道,“我拉的,没问题,矛盾解决了,不信你问景爽。”
景爽果断卖队友:“是你自作主张。”
祝子旭:“兄弟情分呢?”
向渝不太明白祝子旭拉他进群的用意是什么。
绿帽王:“哎,进都进来了,别吵架就行。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祝子旭回道,“什么事?”
绿帽王:“你先把戴勇踢出去。”
祝子旭:“...。”
向渝没说话,蒲怡然坐在他对面写作业,头也不抬,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
不久后系统就来了提示。
三千客被移除群聊。
祝子旭:“什么事情啊,快点说。”
绿帽王:“着急什么啊,一会再把他拉进来。”
绿帽王:“戴勇追的那个妹子叫什么来着?”
向渝在下面先于祝子旭回复了,“蒲怡然。”
绿帽王:真的吗?今天我怎么看她跟两个男的一起上了车?我离得远,也没怎么看清楚,反正是两个男的。这未免也太劲爆了吧,戴勇喜欢她这么多年,怎么能这样。那两个男的不知道戴勇吗?真是一群小贱人。
向渝:“.....。”
您已经被群主移除群聊。
他正准备再发一条,一只手突然从他的脖子下面伸出来,扣住了向渝的下巴,把向渝的脸往上抬。
向渝一只手拿着手机,顺着力道往上看。
沈崇低着头看他,手里捏着一张新的试卷,把手松开,往他旁边的座位上走,“别玩手机了。”
沈崇最近经常有这种十分奇怪的举动,向渝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下巴,随后往手机上看。
他把蒙住手机界面的手放开,上面调了几条消息。
祝子旭道,“哎,抱歉啊,他可能不知道那两人是你和沈崇,他不太打听这个。”
“不过戴勇是真心喜欢蒲怡然,虽然戴勇这人傻不拉几的,但这都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向渝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沈崇呢?”
祝子旭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关沈崇什么事?你说沈崇喜欢她吗?哈哈,我当时是逗景爽玩的,沈崇心里藏着人呢,他手机壳里藏着一张照片,我上次还看见沈崇拿出来看,虽然没看见脸,但应该不是蒲怡然,那妹子应该是个外国人。沈崇喜欢火辣款的啊。”
祝子旭像是想起来别的事情,又发了一大段话,“上次沈崇的试卷是不是买给你的?对了,凭借同学情谊,我再打个折,会员价88卖给你一套中级资料要不要?”
向渝:“......。”
沈崇把卷子重新递给他,“你的卷子不是丢了吗?我重新印了一张。”
向渝抹了一把脸,神魂受到了冲击。
这是什么跟什么?
沈崇作为一个男主角,他居然喜欢外国人?
他作为一个男二,为什么要在这兢兢业业地好好学习?
向渝有些迷茫。
这玛丽苏文的走向未免也太过清奇。
向渝花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卷子胡乱填完了。
他把卷子往桌子上一放。
“我出去了。”
沈崇也刚刚写完试卷,他把黑笔往桌子上一放,扭开了另外一只红水笔,打算给向渝批阅。
蒲怡然也收拾了一下东西,抬头看向他俩,“崇哥,给向渝补习吗?”
沈崇嗯了一声。
蒲怡然想起来前几天班主任找他补习的情景,眉毛轻蹙,温温柔柔的,“我留着很多的笔记本,可以给向渝拿来。”
向渝害怕他俩再给自己制定个学习计划什么的,没听完他俩说话,等沈崇三两下扫完试卷,直接把沈崇面前的那几张卷子一拽,就跑回了房间。
向渝一回房就打开了衣柜。
那个不带锁的小箱子现在仍旧待在柜子深处,向渝撩开一堆衣服,把箱子往胸前一抱。
他扭开小箱子,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取了出来。
原本的手机已经不能用了,电量一耗光,就自动死机,也充不进去电。
最里面还放着一个铃铛,向渝捏着铃铛下面的绳结,把小铃铛取出来看了看,这东西是他爸还是跑了许多个地方求到的。
他爸那时候搞迷信搞得厉害,那卖东西的大师说向渝经常“出魂”,买个勾魂的法器,用来把向渝容易跑出去的魂儿勾住。
向渝和向渝他妈压根都不信,只有他爸深信不疑,花了一笔钱把东西买下来了。每天早上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这铃铛挂他儿子书包上。
不过向渝一来到这,觉得戴着烦,就把东西取了下来。
向渝摩挲了一下小铃铛外侧的繁复的花纹,这玩意儿看着像是铁的,但里面应该是掺了东西,也不见锈蚀。
向渝总觉得下午做完那个梦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像是在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哪里都觉得不舒服。
他又拧了一把铃铛的外壳,勾着绳结揣进了口袋里,然后把小箱子关上。
书桌上的手机闪了一下光,向渝从床边站起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祝子旭顶着他的小兔子头像,发来一大段安慰的话,“向渝,说真的,人家都说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你现在虽然是个学渣,但是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脱离这个范围,成功进阶学民啊。会员价88啊,友情价了。”
向渝正要回话,手机一震动,祝子旭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不过说实话设身处地想想,成绩差点就差点,你不努力也可以回家继承家业啊,你也没啥好学的。”
向渝:“...。”
向渝给他发了个吊死鬼的表情,懒得理他,把手机放下了。
书桌上全是他拿过来的试卷,有些是空白,有些是已经写过的,上面不仅有向渝胡乱写的答案,还有因为心急涂的黑疙瘩,沈崇根本没有订正他卷子的心情,在几个大题上用红笔打了几个星号,就结束了卷子的批阅。
向渝坐在椅子上,随便翻了翻,也不忍直视自己的答案。
现在的这个学校,里面老师讲课的速度都很快,所有的高中课程都即将结束,一轮总复习大概在下次月考之后就可以完全启动。
向渝用胳膊压住了试卷的尾巴,按照顺序往下面翻,这些卷子总结性很强,基本能看出来所有基础题和低等级变形题的出题重点。
翻到中间的时候,里面夹着一张字迹工整的试卷,下笔很有力道,有种庄严的肃穆感,向渝用两根手指捻住试卷,刷的一下抽了出来。
不是他的,是沈崇的试卷。
应该是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带进去了。
向渝现在自己一个人呆着,心情倒是平复了。他现在看见沈崇,就是满脑袋的喜欢外国人,头都秃了。
向渝挺好奇沈崇平时是怎么写试卷的,他把试卷摊在上面,眼神轻轻从充满了油墨味道的试卷上滑过。
这是一套偏综合的试卷,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挺正常的,全都填上了答案。
向渝翻了面。
后面除了最后一题详细写了过程,其他全都是简单了当的答案,连证明题都只是在图上面画了几条辅助线。
一个解,一个答案。
干净地可以去给别人当空白试卷。
向渝觉得他是第一次遇见做试卷除了最后一题其他题只写答案的。
向渝翻到最后一行小字。
某省xx年高考试卷——数学第4/4页
向渝默了。
他从书架上掏出了一支笔,找了一张空白的纸,手痒打算解几题。
想当年,他还是那条街和同学一起互拼写试卷速度的最靓的崽,一穿进这本书,就变成风干的小白菜了。
他习惯性地转了一下笔,从题目里找条件,然后把重要的条件全都罗列在白纸上,从大题的第一小问开始解题。
向渝写了挺久,直到外面有人敲门,他才反应过来。
他把写过的答案往抽屉里一塞,整理了一下书桌,把东西胡乱地摆了摆,这才去给人开门。
外面站着的人正是女主角。
蒲怡然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一叠笔记本,头发披散着,遮掩住了脸颊的两侧。
向渝啊了一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隐约猜到了女主角的来意,“有什么事情吗?”
女主角身上仍旧穿着校服,柔顺的头发自然而然地披散在肩膀上。
蒲怡然掀开最上面一本笔记本的封皮,给向渝看了看。
她手一伸,把东西全都递给了向渝,“这是我以前做的笔记本,加上我先前给你的那几本,基本上都全了。”
她抿紧了唇,有些紧张,“如果你哪里没有看明白,可以叫我,虽然我没有崇哥成绩好,但是也可以帮一点忙。”
向渝下意识不想接手。
向渝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时间变成了香饽饽,所有人全都上赶着给他补习了。
向渝抱着这一沓笔记本,觉得自己和女主角最近的交叉剧情不少,至少蒲怡然一旦出了事情,所有的消息都能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去。
这就是男二的力量吗?
向渝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原书的剧情是怎么样的,但是看现在这个事情发展的节奏,女主角一定是他成绩提升的主要助力。
那按照这种逻辑推理,一旦他接受了蒲怡然的帮助,剧情链就会像是一环扣一环的锁链,直到最后的闭环。
现在男主的线崩了,那他的呢?
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爱上蒲怡然?
向渝心里一抖,把东西又还给了女主角。
蒲怡然一愣,像是没有预测到这种情况,她字里行间有着深深的疑惑,“你不要吗?”
向渝摇了摇头,见蒲怡然接过去就收回了手,“已经买了资料了,不用了。”
向渝见女主角不相信他的话,又补充了一句,把自己的位置放低,并且尽量不伤及蒲怡然主动送东西的颜面,“我基础比较差,现在还是尽量从最简单的开始学。现在还用不着这些东西。”
蒲怡然辩解道:“我写的不是很深奥,这些——”
向渝是怕了这个女主角了,他打断了蒲怡然的话,“买过资料了,真的不成问题。”
“买资料?”
向渝肯定地嗯了一声,“从祝子旭那里买的,进阶版,会员价88。”
蒲怡然:“...。”
向渝努力劝导她,“马上就要复习了,在我手里发挥不了多大的用处,你留着吧,你复习的时候肯定要看。”
蒲怡然也有些犹豫,毕竟过月考就是七校联考,各班的班主任都比较重视,联考成绩一般都代表着本校学生的水准,学校的老师自然也把出高分的重任托付在了最有可能的学生身上。
向渝见她有动摇的意思,回屋翻了翻书架,后来才想起来自己把女主角给他的笔记本放学校里了,他把沈崇的卷子捡起来,一阵风似冲到门前,“你先前的那几本在学校里,等明天我给你送过去,我什么时候需要了,再直接去找你问好不好?”
女主角脸上流露出迟疑。
向渝要被她吓死了,生怕她再找出什么理由,他摇动了一下手里的试卷,找了个理由准备遁走。
“沈崇的卷子被我不小心带回来了,我去还给他。”
沈崇的房间就在隔壁,他和蒲怡然出现这么大的动静,都不见沈崇出来。
那房间里就是没人。
蒲怡然像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她往上托了托臂弯里的笔记本,跟着向渝一起往楼梯那里走。
沈崇不在房间里,房门微微掩着,向渝跟女主角道了个别,走了进去,然后在门口不远处停下了。
蒲怡然在门口站了一会。
直到蒲怡然下楼梯的声音沉重地响起,向渝这才松了口气。
女主角简直就是□□,一不小心就容易跟着她进入剧情,向渝往屋里走,觉得只要跟蒲怡然划清界限,保持普通朋友的良好关系,顺便促进女主角和其他人的关系,让她独立地走剧情,自己就能从女主角万人迷光环之中脱离出去。
沈崇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钟表转圈产生的滴答响声。
床上还摊着校服,领带随便地挂在栏杆上,大概是出去洗澡了。
向渝环顾了一下沈崇的房间。
他的房间装修和向渝的房间差不多,都是最里面有一个书桌,上面架着电脑。
向渝走了过去。
电脑的页面还开着,不知道是设置了什么,并没有关闭。
搜索栏赫然就是一条搜索信息。
如何教育学习底子比较差的学生?
向渝:“......。”
突然感觉好心酸。
为什么他还是要走好好学习的路线?
搜索界面根本就没出现什么有用的消息,全都是教育机构的广告。
向渝把卷子放在桌子上,正准备走,眼睛余光正巧从桌面扫过。
右上角压着一本相册。
向渝心头一跳。
他拨拉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把相册从下面拿了过来。
第一页就是他刚才隐约看见的相片。
两个小孩坐在草地上,其中一个小孩的头发像外国人一样打着细卷,眼睛微微有些泛蓝,像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另外一个小孩扯着地上的风筝,因为放风筝的线缠绕住了,他正在耐心地解上面不小心打出来的结。
蓝眼睛小朋友坐在一边看着他工作。
向渝仔仔细细地把这张相片看了一遍,轻轻拉动了一下书桌旁边的椅子,心如擂鼓。
拆线的小孩长得跟向渝小时候一模一样,卷头发的小孩和他下午梦中的孩子一般无二。
向渝觉得自己现在的思维有些混乱。
这是谁?
向渝接着往后翻。
钟表滴答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起,房间里死寂一片。
前面一部分的相册都是两个小孩的合照,不知道是在哪个庄园,但能确定是一个地方。
有一起玩的合照,一起学习的照片,最后一张合照里,向渝脑袋埋进卷头发的脖颈处,闭着眼睛,嘴唇微张,像是睡着了,卷头发拿着书本靠着大树,偏过头看向向渝的脸。
向渝翻动相册的速度越来越快。
双人照戛然而止,后面全是向渝的单人照片,先前还只是□□岁的小孩,后面忽然转了一个跨度,忽然变成了十五六岁的大人。
这个时候的向渝像是换了个性格,眉眼之间全是阴沉,就连艳丽的桃花眼都没缓解他阴郁的气质,像是握着剑的刀客,眼中空无一人。
向渝翻到最后一页。
这里不知道是哪个学校。
周围是一大片草地,有些梧桐树错落别致地种植着。
照片中的向渝站在一棵树旁边,手插进口袋里,转头跟一个外国女同学说话,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微笑。
和上面阴沉的向渝迥然不同。
更加接近上面双人合照里向渝的性格。
向渝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背后有人突然出了声,“向渝?”
向渝的心差点从胸腔跳到嗓子眼。
沈崇从后面走过来,看见书桌上摊开的相册,顿了顿,手扶着他的肩膀,把向渝摁在椅子上,俯下身来,“你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向渝心头猛地一动,“什么?”
沈崇头发还没干,上面的水珠不断掉落,有些滴落在向渝的脖颈处,痒痒的,像是有羽毛轻轻搔过,让人泛起一阵麻痒的感觉。
沈崇的声音裹着温热的气流,在他的耳边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起来了?”
他的头发一遇水,呈现出环绕的姿态,连前额的头发都打了卷,沈崇其他的五官很硬,甚至不带有一点柔和,边角线划分得十分利落,缓冲了眼睛那种十分惊异的漂亮。
向渝偏头看了看沈崇因为水汽有些微微泛蓝的眼珠子,身子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定错日子了,我定成了6月2,没出来。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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