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铃铛和闵劭手中的那只铃铛没有任何差别, 闵劭看着那条手链, 将自己手里的铃铛拿了出来。
毓宁看见后也好奇的看了两眼道, “一样的。”
她说完又露出有点疑惑的表情说,“太子哥哥说没有一样的。”
太子送毓宁的东西基本都是专门找人做的, 尤其是像这种首饰根本就不可能出现重复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当初这手链做了一对, 一条送给了毓宁,另一条在谁手里自然不言而喻了。
一对的手链, 一人一条……
闵劭想到太子这背后的用意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毓宁觉察到闵劭的不高兴, 用自己的手包住闵劭的拳头道,“不生气。”
毓宁并不知道闵劭为什么不高兴, 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哄闵劭。
毓宁的手很小, 一只手根本就包不住闵劭的拳头,她还抬起另一只手, 两只手跟捧着什么宝贝似的一起握住了闵劭的拳头。
闵劭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热的触感, 看着毓宁看着自己关切的眼神, 慢慢收起了心中的情绪, 温声问毓宁, “这条手链可以先借给我看看吗?”
如果是毓宁自己的东西她肯定会答应, 但是是别人送给他的东西他就有点犹豫了。
闵劭看出了毓宁的犹豫,他眼神变得有些暗,但还是笑着说道,“只是借给我看看, 看完我再给你好不好?”
毓宁有些纠结的点了一下头又说道,“别人的不能弄坏。”
毓宁的这句“别人”却又将太子和她的关系疏远开了。
闵劭心头刚升起的那一丝阴暗的情绪瞬间就被毓宁这句话压了下去,要不是他知道毓宁性格是如何的,他都要怀疑毓宁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让他放心的。
但也正是这样的无心之语才更让闵劭觉得心情愉悦。
他嘴角勾了起来,这次声音里真正带了点笑意了,“好,别人的东西我们好好存着,不弄坏。”
毓宁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被闵劭拿在手中的手链,然后把那个盒子收了起来。
这意思便是这手链暂时先借给闵劭了。
闵劭拿到手链之后却没有立即查看,而是和毓宁一起在桌边坐下,然后轻声带着几分试探性的问她,“毓宁还记得清平公主吗?”
应该是在太子身上的手链却出现在了隔壁的那间废宅里,按道理闵劭更应该去怀疑太子才对,但就在刚才毓宁说完话的一瞬间他又骤然反应过来太子做这一切的动机实在是太不充足了。
先不说被庆元帝发现他刺杀锦衣卫佥事和郡主是什么罪行,就凭刚才毓宁的那一句“别人”也知道太子目前对毓宁的感情恐怕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他实在是没理由要把毓宁一起杀死。
想明白了这些后闵劭更怀疑这一切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的,而且那人也没留下什么真正能表明太子身份的东西,反而留下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铃铛,若是闵劭不深想,真的会觉得这铃铛是太子不小心留下的。
不过这种一对的手链太子定然十分珍视,能拿到铃铛上的手链的人必然也是太子的亲近之人。
这人应该是宫中之人。
宫中之人,宫中之人……
闵劭想到了毓宁在皇宫中住的这几年,已经她这副无端便变得虚弱的身体。
前世因为没有他站在郡主门前求娶这件事,所以现在的很多事在前世都没有发生,但如今再一想,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前世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比如清平公主的那副画,比如徐贺,又比如驸马之死,以及前世并没有的毓宁虚弱的身体。
有些事情不注意的时候不会发现,一旦留意之后便会发现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联系。
闵劭怕引起毓宁的伤心事,所以没有问驸马,而是问了毓宁不久前还提起过的清平公主。
毓宁听到“清平公主”这几个字后愣了愣,然后仿佛呢喃似的说道,“娘。”
闵劭见状便又继续问道,“对,是毓宁的娘,毓宁还记得公主吗?”
清平公主在毓宁三岁时去世,闵劭实在是不觉得毓宁能记得什么了,他只是想看看毓宁对清平公主的态度而已。
但毓宁听到闵劭的话后却点了点头道,“娘,唱歌给我听。”
毓宁说着说着突然脸上露出有点伤心的神色道,“娘说她要走了,以后不回来了。”
她说完看着闵劭,眼神满是委屈,“我听话的,娘为什么不回家,我一直等她回家,爹,打我好疼好疼,但我不走,我要等娘回家。”
清平公主已经过世了,她怎么会回家呢,闵劭不知道清平公主当初是怎么跟毓宁说的,但她看见毓宁这样子只剩下了心疼。
他将毓宁抱进自己怀里安慰道,“公主其实一直都有回来看毓宁,只是毓宁没有发现而已。”
毓宁听到闵劭这话从他怀里抬起头有点怀疑的问道,“真的回来了吗,为什么我没看见过?”
闵劭并不适合安慰人,毓宁这话一问出口他就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他只能伸出一只手摸摸毓宁的头发温声说道,“肯定回来过的。”
他说着想到毓宁刚才那句话里的后半段,声音又低了几分,“驸马在公主去世后打毓宁了吗?”
他原本还顾忌着没有提驸马的事,没想到毓宁那句话却提起了他。
只是话中的含义……
毓宁那时几岁,三岁?四岁?
是什么样的打法居然让一个小孩子记到了现在?
闵劭觉得自己不敢想下去,因为光是这样一想他便觉得驸马简直死有余辜,而且这样一来驸马的死因也值得商榷了。
庆元帝知道这件事吗,驸马的死因会是和这件事有关吗?
他一边脑子在飞速的转着,一边轻轻摸着毓宁的头,用安抚的声音说道,“没关系,毓宁只管跟我说,不用害怕。”
他感觉到了怀里的人身子似乎有些发抖,又开始轻轻拍着她的背,然后才继续道,“如果真的不想说就不说了。”
当年的事总有人会知道。
毓宁如果真的这么害怕的话他也不会强逼着她。
毓宁却慢慢被闵劭的动作安抚了下来。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爹打我,不让我叫爹,我不叫也打我。”
这些事对毓宁来说明显是很不好的回忆,她刚说了两句,声音就变得越来越低,闵劭甚至感觉到胸口仿佛已经湿了一片。
他将人紧紧的搂到怀里低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不说了,我都知道了。”
母亲刚过世,父亲又整日对她非打即骂,闵劭都可以想象当时那个也许还没有他小腿高的小毓宁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不想让毓宁再回忆那段充满折磨的时光了,他拍着毓宁的背轻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毓宁在闵劭怀里点了点头,“皇舅舅接我去了皇宫。”
毓宁的意思大概就是说庆元帝将她接入皇宫后就没有再发生过这些事了。
所以毓宁的身体,包括她背上那些细碎的疤痕都是在公主府留下的吗?
一切都是驸马所为吗?
闵劭脑中将毓宁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过了一遍,然后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毓宁说驸马不让她叫他爹。
所以这就是理由吗?
毓宁不是驸马亲生的?
闵劭觉得似乎短短时间事情的发展就变得越发不可控制起来。
一位公主她生下的孩子,驸马却不许那个孩子叫自己爹,还在公主去世后虐待那个孩子,这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位刚刚痛失爱妻的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但是毓宁真的不是亲生的吗,若如此,那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呢?
闵劭想起了毓宁曾拿给自己看的那副画。
清平公主亲手所画的含椒殿外的风景,那风景里还有一个锦衣卫的身影。
闵劭想到这里突然听到毓宁叫道,“疼。”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刚才一不小心没控制住抱着毓宁的手太用力了。
他松开了些许,对毓宁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毓宁摇摇头,他学着闵劭刚才的样子也抬起手摸摸毓宁的头道,“没事,我原谅你啦,不要不开心了。”
刚刚明明还十分不开心的人现在却又开始笑着安慰闵劭了。
闵劭难以想象毓宁以前到底在驸马手下遭受过什么,因为此时的毓宁看起来非但完全不记恨,甚至她的性情看起来也没受那些事情的影响。
但是毓宁可以不在意,闵劭却不得不在意,尤其是驸马对毓宁这奇怪的态度再加上那副很有蹊跷的画。
闵劭刚才之所以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就是因为他那一瞬间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个十分荒唐的猜测,他不愿意承认这种可能性,所以又迅速的否定了这种猜测。
清平公主和驸马那边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这其中或许还有庆元帝的手笔,这些都不好调查,但是徐贺那边却不能再耽误了。
闵劭觉得哪怕他如今身体还没恢复,也该回去镇抚司了,有些事只有他亲自调查才是最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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