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片清静。
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沈星身上。
她藏住了眼底的慌乱,微微则过脸去看郁重颜。
他执剑伫立,雄浑的灵浪漫开,雪色的衣袍猎猎狂乱,眉眼清疏,看不出什么情绪。
旁人却交头接耳讨论起来:“这封魂师弟子少,没想到竟然窝里反。"
"难怪我派祖师说,收弟子就要收五百以上,绝不收五个以下。"
"有道理。”
“这封魂师窝里斗,竟拿我们当猴要,是可忍Wl不可忍。"
■对,绝不可忍。”
"诸位莫慌,姑且坐山观虎斗,待他们两败俱伤时,再算账也不迟。"
■前辈言之有理。"
现在还没打起来,他们就想看着两大封魂师在这里斗死。
说不定,还等着分封魂师的灵血,以求成仙吧。
凤辞倒是不把这群自以为是的愚蠢修士当回事儿,在他眼里,那群人都是祭品而已。
倒是半天也不动作的沈星,让他有点不悦了"星儿现在不乖了?”
沈星闻声,又是一颤。
她不敢去看凤辞的眼睛,只是盯着漠然的郁重颜。
夺剑是不可能夺剑的,她怕是自己还没摸到剑,就被郁重颜一剑砍了脑袋。
顾疑是一派的人有点凌乱。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帮谁?站谁?对付谁?
郁重颜是封魂师一派的掌门,为人清正,血统高贵,站他这边绝对没错,可是沈星呢?她怎么就和凤辞是一伙的了。那单纯无辜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细作啊! 等等,细作就是找这种不像的呀。
那如果沈星真的要夺剑,要不要杀了她?
再说,郁重颜看上去又不太舍得的样子啊?
可把顾氏门派的人愁死。
郁重颜和沈星对视着。
大家都等着沈星作出决定,已慰他们焦灼的心情。
"师叔…对,对不起。"沈星说了句,便颤颤的伸出手去。
大家捏着一把汗,还想骂出来,她那怯怯做作的样子也像去夺剑的?
郁重颜眼底一沉,身上的灵力直接将沈星震出数丈,至其狼狈的滚在地上挣扎了两下。
她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沈星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顾家的弟子已将长剑纷纷指向她,大喝“叛徒!”
凤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用的废物。"
但并不慌乱和难过,本来就不指望沈星能够夺剑,她要是真有夺剑的本事,那才可怕!之所以叫沈星那么做,不过是用来攻克郁重颜的心罢。
背叛的滋味,一定很奇妙吧。
果然,攻心之举奏效了。
郁重颜眼底腾起了血气,握着剑,瑰丽无比的紫光漫开,半金半紫的金鱼图腾在玄光之中绽放,那灵动优美的长尾迤遍柔绵,恢弘磅礴的仙术法印即刻形成。
但见他周身仙光凛冽,与这浓烈的剑雾凝结出庞大的吞天气势,好叫人叹服、震憾。
紫色的光芒遮天蔽月,层层费叠覆盖了整座无忧山。
紫金鱼形于万缕恢弘下旋身腾跃,浩浩荡荡的剑阵锵锵排开,像极了繁华星落。
片刻沉寂的无忧山地动山颤,玄光忽明忽暗,仿佛周围的空间皆被这一股气势给震碎波及。
最后…紫金鱼影在结界中化作一缕红,布开了更大的剑阵,万剑齐飞之势,磅礴震撼有余。
郁重颜身后那白骨森森的鬼兵跃上半空,纷纷抓住长剑,密密麻麻的向着凤辞奔去。
含恨而战,所向披靡。
当时场面混乱的看不清人在哪里,鬼在哪里,妖在哪里,魔有又哪里。
浓烟玄雾,剑光灵浪。
各种凄厉的叫声震破空间,使得山河动荡,万物惶恐。
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都慌乱的自保、逃跑或者成为凤辞的刀下鱼肉,以魂为祭,以血为敬。
怨气、魔气、杀气混合之后,惊天动地,泣哭鬼神。
原本控制沈星的顾家弟子死的死,逃的逃,还有的苦苦支撑抵抗着。
沈星从地上爬起来,在一片混乱中,什么也看不见。
当那些鬼兵挥着剑劈过来时,沈星腕上的琴弦会射出一道灵力击溃形态,使其消亡。
她怔愣的看着自己的手腕。
眼眶有点红。
师叔他
沈星吸吸鼻子,悠悠的走过这玄光错乱的战场,魔气向她张牙舞爪,却在她上前一步的瞬即,腕上的琴弦便射出一剑意将之斩殁。
她不怕。
她真的不怕。
因为师叔不在,也会把灵力扣在她的手腕上。
这一战持续到了天亮。
浓雾遮住了朝阳。
无忧山狼藉一片,尸体建着尸体,鲜血染红土壤,腐蚀了花草。
空气里的腥味烈的肺孔疼痛,站在树下还能被树叶上的血液滴到脸。
尚能站立的人寻着本门还有气息的弟子,不远处的空地是从尸堆里挖出来的活人,奄奄一息的挣扎。
郁重颜和凤辞早已不见踪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但大家都很庆幸,两位仙人不在,否则,他们没有机会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那暖暖的金缕光芒是何等珍贵富丽。
沈星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趁着大家没有注意到自己,转身离开。
跌跌撞撞的来到半山腰,顺着大片的血迹找到了重伤的凤辞。
他握着般若剑,身子倚靠着树,手臂的血淋漓在玄光缭绕的剑身上。
雪白的袍子已然凌乱,还有点点朵朵的血迹,乌黑的发丝也凝了些血浆,像个避遢的叔叔。
沈星从未见过凤辞这般模样,狼狈的与他从前玉面仙风的气质完全不同。
"来了?”凤辞抬起眼看着沈星,声音沙哑的响着。
“嗯。”她应着。
"你走吧。"他靠着树,握着剑闭上眼睛。
沈星观他,定是受了极重的伤。
“我不知道去哪。”沈星平静的说,握着拳头,慢慢的向他靠近。
凤辞猛的睁开眼睛,握着手里的剑指着沈星"不要过来。"
沈星静静的站着不敢动,眼睛却红红的"你也不要我了?"
凤辞看着沈星,那张小脸实在无辜,声音又透着让人怜惜的委屈,像极了五年前,他在冷清的小镇上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时候的沈星红着眼眶,穿着补丁叠着补丁的灰色粗布衣,梳着可爱的双平鬣,却在露天之下微微凌乱。
她跪着,旁边放着一具老妇的尸体。
旁人说,她是附近佛婆的村沈家孩子,相依为命的奶奶死了,无亲可靠的她,只能卖身葬亲。
但小镇上的人大多没钱,更有的人说,这女孩不详,未满十岁就把亲人全部克死了,也没有人敢买她。
凤辞走过去,只因她那一句"公,公子留步。”
怯怯生生的稚音空灵悦耳。
他蓦地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便让他记住了那双红红的眼睛有多稀罕。
“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她。
"沈星。"
他把腰间的钱袋摘下一扔,温柔的说了句:”办理好亲人的后事,三日后,炽烈城的细风楼见。"
有时候,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
她活生生的把自己卖给了凤辞。
凤辞也难得喜欢那双像星星一样的眼睛,想着,眼睛亮的孩子,将来一定很聪明,买回去能办很多事情。
孩子是聪明的,就是这性格内向了些。
反过来想,一个跟奶奶相依为命的小女孩儿,没有读过书,也没有识过字,在落后的村子里成长又怎么比得上大户人家的孩子,被一群人奉在掌心珍视,清最好的夫子学会读书识字,请最优雅的妇人传教礼仪。
现实残酷不过,别人读书识学习礼仪做游戏的时候,她却在喂鸡喂狗洗衣做饭举刀劈柴。
她不似别的孩子活泼开朗,不是不会,是没有机会啊。
凤辞慢慢回过神。
握着剑的手缓缓放下,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是他无意间买回来的小姑娘。
她的性子,他知道。
就是胆小。
■你过来。"凤辞又疲惫的靠着树杆。手垂下,鲜血一直在流淌。
沈星来到他身边。
不惊不惧,冷静的不像平时那个胆小的孩子。
"扶我去个可以调息疗伤的地方。"他轻抬起一只手,落在了沈星的肩膀上。
沈星点头,小心翼翼的扶着高挑的凤辞慢慢下山。
山路极不好走,沈星又娇小,一不留神,她就会先滑下去。
要不是凤辞握着剑支撑,怕是两个人要抱团滚下山。
■你的灵力呢?"凤辞有气无力,才发现沈星已经废了。
"丹境破了,灵力散了。"沈星轻描淡写的回答,拍拍膝盖,继续扶着凤辞下山。
"”凤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到了一处从山上慢慢流淌的小清流深处,周边的树木茂密,举头看不清天。
凤辞停了下来,道"就在这里吧。"
他握着雾气重重的剑,缓缓坐在巨大的石头上,垂着头看着巨石下的小溪流,水很浅,潺潺涓涓的。
沈星看着他的血顺着石头流进溪水,如一丝红烟冲淡于琉璃中。
"我帮您擦擦血吧。"沈星说。
凤辞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沈星知道他懒得说话,便从怀里抽出一张丝帕,打湿了水,然后走到他面前。
"师伯她还保持着这个称呼。
“擦吧。”他没看她,但却允许沈星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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