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二人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方时休暗自忖度,雪阳王若已入天师一族,出现在此就绝非意外,他会为何而来?
三人视线全部聚集在方时休身上,方时休摇头道:“兴许是我看错了。”
李安神色复杂了一些,抬着他的手臂,沉声道:“走吧。”
李安将三人带到一处湖边亭台,命人烧了些炭火在亭中,以免寒气入体。
方时休看着绿油油的湖面,问李安:“你先前说的,这是这片湖?”
李安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回想起来,回答道:“没错。这片湖周围来往人数众多,或许可以压制它的邪性。”
方时休不禁觉得好笑。
若叫朱雀知道,他的一身灵气被此人称之为“邪性”,不知是否会大发雷霆。
秦简抓了把瓜子,边嗑便问:“什么?什么?什么邪性?怎么就邪性了?”
李安道:“一顶奇怪的纸伞,不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传说还是一只妖兽的化身。”
秦衍也问:“就在这片湖里?”
“没有,几年前被人盗走了。”
方时休听着几人交谈,右手撑着额头靠在桌上,魂魄逐渐脱离肉.身。
离开谢鸣的身体,其余三人并未察觉,只是方时休将要转身离开时,秦衍似乎看了过来,大概是偶然,他很快又收回视线,像什么都没发现。
方时休审视地看着他,确定他并未发现自己,才转落入湖中。
湖深一丈左右,湖底中心有一张石台,四面由四根手腕粗细的铁链拴住,越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压迫之力,方时休顿时皱紧了眉头。
似乎是对魂魄的压迫,难道是皇帝故意为之?
走到石台前,方时休垂眸一看,石台上的锁链被人强制斩断,上面有灵力残留的气息,看来,盗走朱雀伞之人,不是凡人。
难道是雪阳王?为了找到解除汤贯封印的办法,所以他盗走了朱雀伞?
倘若如此,方时休必须与雪阳王单独见一面。
如此想着,方时休回到了谢鸣身体里。
身上多了一件披风,是李安的。
“你醒了?”李安道。
他握住方时休冰冷的手,说:“你呼吸怎么这么浅?吓死我了。”
方时休把手抽回来,“放心,我不会死。”
秦衍叹息道:“谢公子不必逞强,若是身体不适,就尽早回府歇着。”
“不碍事。”方时休道。
李安起身将炭火放在方时休脚边,随后回到位置上,问秦衍:“父亲为何邀请你来亓朝?昨日他同你说了什么?”
秦衍漫不经心道:“令尊曾经见过我的画像,兴许是思兄情切才邀我前来,毕竟不久后就是承王的忌日,亦是我的生辰。”
李安放大瞳孔,诧异不已,“李萧的忌日,就是你的生辰?你们模样又如此相像,你不会真是他的投胎转世吧?”
秦衍笑了笑,“难保不是。”
方时休沉默地看他一眼,说:“下月初二也是李萧的生辰。”
秦衍双眸一弯,“是吗?谢公子怎记得如此清楚?”
方时休移开眼神,波澜不惊道:“当年承王生辰大宴,皇帝将他射死在祠堂外,京城里怎会有人不知。”
“十八年前,谢公子年岁几何?”
方时休脸色一冷,“与你无关。”
秦简胳膊拐了他一下,“这么说来,哥,说不定你还真是他的转世啊。”
秦衍没放在心上,转而问李安:“昨天令尊对你说了什么?”
李安似乎在想什么,冷不防地被叫起,浑身一激灵,“父亲训斥我一顿,说我太无礼,还让我今日带你去……”
李安话音顿住,脸上表情五颜六色,“糟糕,我忘了,父亲让我带你李萧坟前看看。”
秦衍两人面面相觑,“为何?”
“不知道。”
方时休眉心皱起,越发觉得不对劲,让秦衍去李萧坟前,怎么看都像刻意为之。
方时休必须找个机会亲口问李玄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秦简偷偷拉了下秦衍的衣服,低声道:“秦衍,这里面是不是有阴谋?别去了吧,你爹本来就不想让你来亓朝,你要是再出什么差错,我回去怎么向他交代?”
秦衍睨了他一眼,“担心你自己吧。”
“秦世子初来亓朝,不必去这种地方。”方时休道。
他目前不打算对李萧动手,也不希望李萧被牵扯到更严重的事情当中。
秦衍笑了一声,对李安道:“世子不必慌张,事后我会亲自去向令尊解释。相比承王墓前,我更想去京城的神殿看看,我听说,亓朝的神像格外地栩栩如生,正想一探究竟呢。”
方时休忽然道:“京城神像,是按照李萧所作的华胥神画像雕刻。”
李安干笑道:“谢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这事我都不知道。”
方时休道:“我比你多活几年,知道的自然比你多。”
秦衍倒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四人晒足了太阳,便一同前往神殿。
在动身前,李安就让手下驱散了周边百姓,所以四人抵达时,神殿里半个人影都没有。
进入殿中,方时休靠在门边,没有拜望的打算。
秦衍问道:“谢公子不上香?”
方时休不冷不热地说:“我没有可求的东西。”
“身体?一副健康的身体。谢公子常年体弱多病,不求一求吗?”
“不必。”
李安挡在两人中间,说:“没关系,我替老师求。”
“你们师徒二人关系甚好,甚好。”
三人在神像前叩拜一番,起身将香插.进香炉时,方时休手指一勾,秦衍手里的香便被碾断。
“断了?”
秦简幸灾乐祸道:“哥,你心不诚。”
秦衍将断香放到一边,重新取来三支,刚拿到手上,香再次熄灭。
像被一只手强行捂灭。
秦衍呼吸一沉,抿起薄唇,将香放到一边,再取几支。
香又灭了。
瞧他一言不发,不断取香的动作,方时休心中愉悦,唇角扬起一抹轻微的弧度,眼神惬意。
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将香点燃。
四人回到府中,已是傍晚。
李安被李玄之叫去书房训话,秦简本想和方时休一起吃晚膳,但秦衍兴致实在不高,三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日,皇帝圣旨召秦衍入宫,李玄之勒令李安一同入宫。
方时休支开秦简之后,从下人口中得知李玄之在书房,便只身去找他。
他叩响房门,里面传来一道中气的声音:“何人?”
“谢鸣。”
“何事?”
“要问王爷几件事。”
大约李安没少在李玄之面前提起谢鸣,李玄之对他没有警惕,说道:“进来。”
方时休推门而入,书房里燃着熏香,李玄之穿着常服在案边看书。
十八年的时间过去,李玄之彻底从当年青葱稚嫩,变成如今的成熟稳重。
方时休许久不言语,李玄之抬头看去,眉头微皱,问道:“你要问什么?”
方时休想问的太多,一时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为何邀请秦衍来亓朝?你知道些什么。”方时休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将眼前的人看作一朝王爷。
李玄之怔了一怔,随后失笑,说:“你的语气,与本王一位故人很像。”
方时休颔首,没插话,静静等待李玄之的回答。
李玄之似乎对他来了些兴趣,将书放到一旁,好整以暇地问:“本王为何邀请秦南世子来亓朝,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方时休别开头,“你可与雪阳王有联系?”
李玄之坐直了身体,“你还想问什么?”
“为何让秦衍去李萧墓前。”
“当年,你可曾在承王府里见过一只黑色匣子,里面是一朵水仙。”
“你可知镇南王一族惨死的真相。”
“如果秦衍是李萧的转世,皇帝会不会再杀他。”
方时休接连问出所有疑惑,李玄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笃定道:“你不是谢鸣。”
话音刚落,屏风内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一个穿着斗篷、扣紧帽子的男人缓步走出屏风,随后伸出五指,揭开帽子。
他右耳挂着一片朱色羽毛,眼眸似一片湖泊,盈着浅浅的笑意,嘴角一抹欲弯未弯的弧度,令人如沐春风。
这张脸,与李萧八分相似,更不可思议的是,十八年过去,竟没有丝毫变化。
“这副身体阳寿已尽,却住进一个无比强大的魂魄,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绝非本人。”
方时休反应平淡,“雪阳王。”
李玄之双目具亮,不敢相信地说:“四哥,你的意思是……他是……”
雪阳王从身后拿出一把朱红色纸伞,往方时休面前一扔,笑道:“别来无恙。”
方时休弯腰捡起纸伞,睨了他一眼,说:“果然被你所盗。”
“此言差矣。”雪阳王摆了摆手,“你应该去湖底看过,皇帝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压制魂魄的办法,如果不是我替你救他出来,你未必还能再见到他。”
李玄之激动得双眼发红,“你是……你是……”
“你太小看他了。”
方时休握住伞柄,用灵力将伞身包裹,果不其然,就连李萧的封印都已经出现裂缝,如果再被压制下去,封印完全破除,朱雀就可以恢复自然之身。
不得不说,雪阳王盗走朱雀的行为多此一举了。
方时休用力一握,灵力化作冲破封印,一道华光在伞身闪烁,房间里响起震耳发聩的鸟鸣声,除方时休以外的两人不得不捂住耳朵。
朱雀的鸣叫声中充满愤怒,声音仿佛可以化作利器,刺穿人们的耳膜。
灵兽的怒火可不是凡人承受得起的。
——天尊。
本尊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