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坐在床边,诧异地问:“你怎么突然对这个事感兴趣?”
方时休敛了敛眉眼,其实他不怕被看出端倪,只是李安是李玄之的儿子,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得知真相后的李安。
以往方时休从不会有这种顾虑,这让他有些烦躁。
“不想说便算了。”他将脸偏到一旁,闷咳了一声。
李安无奈地给他倒了杯水,说道:“祖宗,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方时休低头喝了一小口,“那就说。”
“父亲每年去给李萧扫墓,都会多摘一株水仙,据说那墓里还葬着另一个人,是父亲的故人。他经常说,那位故人的遗物是一把纸伞,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邪气甚重,陛下就将它锁在湖底。”
“哪片湖?”
李安动作稍顿,“已经不在湖底了,三年前下了一场大雨,纸伞被盗走,至今下落不明。”
方时休目光一凝,“可知何人所盗?”
“不知。”
方时休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如果白泽没有闭关,他还可以回天界让白泽一探究竟,只是如今他竟无从得知朱雀的下落。
他突然安静下来,李安盯着他看了几眼,右手摩挲下巴,努起嘴,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说道:“老师,我总觉得,你有那点不一样了……是因为身体好些,有精神了吗?”
方时休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说:“我饿了。”
“哎,”李安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你好几天没出过门,我送的东西也不吃,肯定该饿了。”
就在这时,门边探进一只脑袋,委委屈屈地说:“安世子,我也饿了。”
李安置若罔闻,当秦简不存在,问方时休:“你想吃什么?”
“葡……”方时休下意识开口,突然又住了口,“随便。”
“那好,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叫人准备点清淡点的食物。”
秦简可怜兮兮地摸了把肚子,“我想吃口味重点的。”
李安转身瞟了他一眼,“爱吃不吃。”
秦简:“……”
等人一走,方时休冲门外道:“进来坐。”
刚过年关,天气还凉,秦简在门外坐了好一阵,冷得直打哆嗦。
他缩着脖子走回房间,鼻头通红,“我离你远一点,免得把寒气过给你。”
方时休道:“随你。”
茶壶里冒着热气,秦简僵着脸说:“我能喝口热茶吗?”
“嗯。”
房间里异常安静,秦简干笑道:“我还是去门外坐着吧。”
“为何要来亓朝?”
“啊?谁?”秦简迷茫地指了指自己,“你在问我吗?”
方时休定定看着他,没有其他情绪。
秦简似乎很不擅长与方时休相处,笑容僵硬道:“秦衍以往不爱出京,这回破天荒地接受安王邀请,我有点好奇,就跟着来了。 ”
“他……”方时休话音一顿,隔了两息后,继续道:“没事了,出去吧。”
“……”秦简瘪嘴,“好。”
不多时,李安与几位婢女鱼贯而入,端来许多大补的食物,无一不是颜色清淡,一看就没什么味道。
秦简垂头丧气地坐在桌边,嘟囔道:“我就喜欢吃辣的,越辣越好。”
方时休口中苦涩,打算下榻吃点东西,他刚一动,李安立马制止:“你别动,先歇着,要吃什么我给你端过来。”
方时休抬头看了他一眼,见李安表情认真,便没再坚持。
“有劳。”
“哥,你终于回来了!”秦简大喊一声,众人侧目看去,秦衍已经走到了门边。
秦衍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对李安道:“安世子,令尊托我给你带句话,他在书房等你过去。”
李安皱眉道:“稍等片刻,谢鸣吃完饭我就去。”
“先喝碗汤吧。”李安给他盛了一碗鸡汤,方时休刚想接过,又被他阻止,“烫,我替你端着。”
“不用。”
“没事,以往我们经常这样。”
李安将汤匙举到他唇边,方时休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汤很淡,但是很香,比方时休想象中的好喝。
“谢公子和安世子关系这般好?”秦衍坐在桌边,面带春风看着两人。
“他是我的老师。”李安道。
秦衍眉峰上扬,有些不以为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安世子一片孝心令我动容。”
李安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秦衍撑起下巴看着两人,提醒道:“安世子,令尊提起你时语气严肃,似是动了怒,在下以为,你还是先去见一见令尊,以免伤了父子和气。”
方时休将头一偏,“先去见你父亲。”
后者叹了声气,“你吃饱再说。”
“我帮你照顾他。”秦衍忽然道,随后又添一句:“毕竟是我害他旧病复发。”
方时休从李安手里拿过汤碗,说:“你先过去,我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照顾。”
李安只好答应:“那我去去就回。”
李安匆忙离去,方时休掀开被子,打算将汤碗放回去,他右手牵起被角,立马被另一只手按住。
方时休抬起头来,看见一张笑脸,“谢公子好好坐着,你要吃什么,我替你盛。”
方时休冷下脸来,“不必。”
“谢公子不必推辞,我已答应安世子照顾你,岂能出尔反尔。”
方时休眸子轻眯,将汤碗放到他手里,面不改色道:“我想喝葡萄冻酿。”
秦衍惊奇地睁大眼睛,“这是何物?”
“用葡萄和晨珠,温火熬制一柱香,冷透后加入冰块。”
秦衍不可思议道:“现在是冬日,你要喝葡萄冻酿,身子承受得住吗?”
秦简小声道:“好喝吗?我也想试试。”
方时休恹恹道:“不必了,我已经饱了。”
秦衍无奈地笑了笑:“谢公子,晨珠要早晨才有,你就算想喝也要等到明日。”
“嗯。”方时休淡淡应道,擦了擦嘴,躺进被子里,用灵力修复五脏六腑,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翌日辰时,方时休听到一道推门声,随后有个人缓缓向他靠近。
随着脚步声接近,方时休闻到一股葡萄香味,他睁开眼,看见秦衍蹑手蹑脚地将水盅放在桌上。
见方时休看来,秦衍一愣,旋即道:“你醒了?”
方时休撑起身来,嗯了一声,习以为常道:“端过来。”
“呃……好。这是我照你的法子熬制的冻酿,可能不如你以前喝过的好。”
方时休接过水盅,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停下了动作。
秦衍神情期待:“味道怎么样?”
“苦。”方时休面不改色道,“没去皮?”
“……”秦衍先是心虚了下,又理直气壮道:“你没说。”
“不喝了。”方时休脸上没怎么表露,语气中满满都是嫌弃。
秦衍挑眉道:“这么挑?”
方时休没说话,把水盅推到他面前。
秦衍接过水盅,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一句:“其实我挺讨厌你的。”
方时休动作一顿,抬起眼眸,神色倦怠,“没关系,反正你也要死在我手里。”
秦衍不解道:“你为要杀我?”
方时休反问道:“你为何讨厌我?”
“不知道,就是不喜欢。”秦衍撑起下巴,神色也有些困惑。
方时休看了看他手里的水盅,“你讨厌我,为何要为我熬葡萄冻酿?”
“我事先答应了你。”秦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为何要杀我?”
方时休直勾勾地看着他,“不为何?”
“我平生从未做过坏事,你为何杀我?”
“你做过,只是你忘了。”
秦衍讶异道:“我们见过?”
“不曾。”
“……”
吃过午膳,见天色正好,李安打算带方时休出去晒太阳,秦简想一起去,但又不能独自出门,便看向秦衍,谄媚道:“哥,你想去吗?”
方时休脚步顿了一下,李安有所察觉,停下问他:“不想和秦世子一起?”
“嗯。”方时休颔首道。
他既然讨厌自己,方时休当然要离他远远的。
方时休首要目的是找到朱雀和杀死皇帝,李萧的事可以延后。
秦衍拨了拨缸边的水仙,突然被叫起,笑笑着答应:“好啊,我正想出去逛逛。”
李安抱拳道:“我与老师要去一处安静的地方,就不陪世子了。我会派人跟着世子,世子想去何处都可以跟他说。”
秦衍笑容不改,“秦简喜欢安静的地方,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可逛,不如一同吧?”
秦简:“……”
不,我就喜欢热闹的地方。
“这……”李安犹豫不决地看了看方时休,方时休拧起眉头,却没说话。
随后,李安皮笑肉不笑地说:“秦世子请便。”
方时休和李安走在前面,秦衍两人走在后面,分别坐上马车后,方时休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马车缓缓驶入市集,马夫将车停在路边。
“世子,到了。”
若非出入京城,市集不允许车马通过,众人只得下车步行。
李安先下马车,随后搀着方时休下了马车。
方时休刚站稳,肩膀被行人撞了一下,脚下一踉跄,还是李安眼疾手快搀住了他。
方时休蹙眉看去,路过的大约是位男子,身形修长若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从头到尾都包裹得很严实。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男子侧身看来。
“抱歉。”
方时休只能看到他清瘦的半张脸,以及右耳垂下的一片朱色羽毛。
“雪阳王?”方时休低呼道。
李安震惊道:“你说什么?”
方时休不疑有他,看着男子背影,问道:“那是不是雪阳王?”
李安难以置信道:“谢鸣,你糊涂了?雪阳王十七年前就进入了极南之地,至今生死为卜,就算他侥幸活下来、成为天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方时休绝不可能看错。
那片羽毛,的确是朱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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