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当心。”朱雀提醒道。
毕竟是魂魄状态，方时休本体还在天界，实力大不如前。
方时休脸色凝重，拇指沾了一点白灰，凑到鼻尖闻了闻。
“骨灰？”方时休自言自语道。
他皱着眉头，疑惑地拿起另一只坛子，里面同样满满当当装着骨灰。
突然，方时休像想到了什么，掐了一个指诀，指尖闪现一道银色光线，紧接着往下一划，所有瓷器应声而碎，骨灰洒得满地都是。
“天尊……”朱雀呆若木鸡地唤道。
方时休死死绷紧唇线，右手捏成拳头，猛地砸向地面，“嘭”的一声后，棺材板被砸出一个窟窿，下面是空的！
“朱雀。”
朱雀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把掌心里的火团伸到窟窿上方。
火光照亮阴暗潮湿的地下，可以看见，里面密密麻麻堆积着数不清的骨灰坛，像长在暗处的藤壶，一个叠着一个，密集地挤在一起。
这一幕，看得方时休头皮发麻。
就连火系灵兽朱雀，都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方时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复胸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李萧……李萧……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要的，当真只是本尊这个位置吗？
两人回到墓碑前，方时休神情厌倦，转身背对着墓地，对朱雀道：“烧了。”
“是。”
朱雀将掌心火团打入棺材中，火焰瞬间蔓延而下，连冰冷的瓷器都被焚烧殆尽。
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吞噬着棺材以内的所有东西，却连一旁的枯枝都懒得吞进火腹。
“走吧。”方时休道。
“是。”
天边挂着一轮皓月，轻寒的薄雾将弯月笼罩，像穿着轻纱飞向西天的嫦娥。
身边传来微不可察的叹息声，朱雀愣了一愣。
“朱雀，你回天界，让凤凰查一查镇南王一族的魂魄是否已经投胎转世。”方时休声色淡淡道。
没有愤怒，没有疑惑，有的只是像亘古湖水不变的淡漠。
也曾几时，朱雀在天尊身上嗅到过一丝人情味。
“是。”
“一同把谢鸣的魂魄带回来，本尊要把欠他的还给他。”
朱雀埋下头，神情肃穆道：“是。”
方时休缓缓向前走，朱雀看着他的背影，心情莫名的沉重，数息之后，朱雀化作一道赤色流光，飞向天际。
回到谢鸣里，方时休打坐一整晚，为这具暂得的身体修复五脏六腑。
清晨时分，房门被轻轻叩响。
方时休眉睫一颤，并未睁开眼睛，声色如凉水一般：“何人。”
秦衍道：“我。”
“请回。”
“我给你煮了葡萄冻酿。”
“在下随口一说，世子不必当真，请回。”
门外安静了片刻，秦衍直接推门而入。
“你还在生气？”秦衍将茶盅放到桌上，“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
方时休睁开眼睛，眼中似有万年不化的碎冰，一点温度都没有。
“世子说笑了，无事请回。”
秦衍嘴角噙着淡笑，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地将茶盅端到他面前，“喝一点。”
方时休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冷漠，想看着一件物品。
“昨夜我烧了他的墓。”方时休道。
秦衍脚步一顿，不解地说：“他？”
“李萧。墓里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秦衍反应平淡无奇，“墓里能有什么东西？烧了便罢了。”
方时休看了看他，又将眼睛闭上，“请回。”
“虽然墓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好歹是安王的一点心意，你可不要大肆宣扬。”秦衍叹息道。
“你说你，身子这么弱，一天到晚都做了些什么事。”
方时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连眼睫都没颤一下，如此明显的逐客令，也只有他才能厚着脸皮不离开。
秦衍端详着他的脸，将茶盅放到一旁，“今日胃口不好？明日我再为你煮。”
方时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跟秦衍没什么好说，如果秦衍没有身为李萧时的记忆，逞多少口舌也没有意义。
秦衍摩挲着下巴，俯下身，面对面看着方时休。
“你知不知道，在秦朝，当心仪的人在你面前毫无防备地闭上眼睛时，你是可以吻他的。”
感觉呼吸靠近，方时休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秦衍近在咫尺的脸。
神情戏虐，眼里却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见他睁开眼睛，秦衍像狐狸似的眯起双眼，“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心仪之人，就是你吧？”
方时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衍叹了声气，站直身体，解释道：“谢公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我只是担心谢公子身体，其实啊，我真的挺讨厌你。”
方时休没再理睬秦衍，闭上眼，继续修复身体里地旧疾。
而后数日，秦衍每日清晨为他端来一盅葡萄冻酿，其他时候，两人鲜少见面。
临近月末。李玄之再一次找到了方时休。
方时休这回没有拒绝，和他一起去见了雪阳王。
一进门，雪阳王便道：“李萧的棺材被一把火烧了，大师可知情。”
方时休嗯了一声。
“谁做的？”
“我。”方时休直言不讳道。
雪阳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墓里的东西你也全部看见了？”
“是。”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我骗了你？”
方时休抬起眼眸，“是。”
雪阳王不禁失笑，“你就没什么想问我吗？比如你和李萧的尸首在哪里？”
他洋洋得意的样子似乎就等着方时休问了，而方时休瞥了他一眼，却看向了李玄之。
仿佛所有人中，他更愿意听李玄之说。
李玄之倒是想回答，可以他自己也不知道，于是耸了耸肩膀，说：“当年我确实亲眼看着你们下葬，但你和李萧的尸首去了何处，我真的不知道。”
和方时休猜得一样，李玄之并不知情。
方时休将眼神落到雪阳王身上。
雪阳王眯起眸子，模样与李萧十分相似，“可我没说要告诉你。”
“你不想说便不说。”
雪阳王嘴边笑容僵住，捏住羽毛一端，“我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
“有条件？”
“替我解开汤贯的封印。我问了天师一族很多人，他们都说从未见过这样的封印，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当然会束手无策，这毕竟朱雀亲手结下的封印。
方时休摇了摇头，无论尸首在何处，也无法影响方时休的决定，知不知道也没有那么重要。
“虽然不需要你告诉我尸首在何处，但我仍然可以帮你解开封印。”
雪阳王眼神一亮，“当真？”
“自然。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秦衍生辰宴当日。”
前提时，那时李萧已经魂飞魄散。
“多谢大师！”
方时休不需要他道谢，他不是真心想帮雪阳王，只是李萧死了，其他人却有一个圆满的收场，他们只顾着自己开心，还会为李萧分出一丝悲伤呢？
这难道不是很有趣的画面吗？
方时休回到房间，身子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再过几日就是李萧生辰，一切又快结束了。
这副身子，就该物归原主了。
毕竟，他先抢走了谢鸣仅剩的寿命，又接受了李安待他的一片赤诚，也该还谢鸣一点。
所以，是时候告诉李安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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