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像刀子似的割着我的脸颊。
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
他们的速度太快,我像是坐在时速两百英里以上的敞篷车一样,根本抑制不住头晕脑胀的感觉。
所幸就在我真的要晕过去的前一秒,爱丽丝和爱德华停了下来。
我们站在了一块绿意盎然的草坪上,有六棵高大的雪松遮蔽了这里大部分的阳光,让森林的幽暗也蔓延至此。雪松的包围之中有一幢别墅——应该就是卡伦家,通体白色,看起来有种复古的美感(也许它就是一幢旧房子),设计得很妙,完美得像家装杂志封面上的建筑。
我突然想起了罗密欧在米兰郊外买的那幢小楼——也是这种有些发旧的美好颜色,但它比起卡伦家而言看起来更温暖许多,更像是用来居住的地方。
爱丽丝将我放了下来,轻轻地扶着我等我站稳。
从她那双琥珀般的金黄色眼睛中我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像一个苍白的幽灵,脸色奇差无比。
“你还好吗,薇奥莱特?”她关切地问道。
我想不通爱丽丝对我的态度为什么会那么亲热而友好、这不是对陌生人应有的态度,她像个与我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我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我并不认为我那种易讨人喜欢的天赋能有这么大的力量——足以让一个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姑娘变得非常亲切。
但爱丽丝是那么的真诚,教我很难以礼貌疏离的态度对待她。
“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类,薇奥莱特。”爱德华用一种并不惹人生厌的嘲讽口吻说道,“面对这么多超自然现象,你居然还能保持理智。”
“我只是怕死而已。”我抬起手理了理凌乱的黑色长发,声音很平静,“既然你们不打算杀了我,我再尖叫会显得很蠢。”
“你说的很对。”爱丽丝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笑出了声,“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正事要紧。”
他们两个为了照顾我作为一名人类行走的缓慢速度、也刻意走得同我一样慢。
这种贴心让我有些感动。
当房门打开,我们一齐走进去的时候,这种感动马上化作了紧张。
罗莎莉、埃美特、贾斯帕……还有一个陌生的高大英俊的金发男人、以及一个看起来温柔友善的棕发美人。
当他们看到我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薇奥莱特·科尔索!”罗莎莉惊讶地喊道,下一秒那种惊讶化成了焦急和失措,“她怎么会在这?!”
“她发现我们了。”爱德华平静地说,看来他已经接受现实了。
“该死!”罗莎莉瞪着我,然后只见一阵幻影,她消失在了客厅。
埃美特摸了摸后脑勺,向我抱歉地咧了咧嘴,追着罗莎莉也走了。
“抱歉,薇奥莱特,罗莎莉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担心——”
“我知道。”我打断了爱丽丝的话,微微一笑,表示我并不介意,“但是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大家的反应都这么激烈吗——我不会说出去的。”
一直一言不发的金发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善意与悲悯,不像是一个吸血鬼应该有的眼神,反而像悲天悯人的神父。
“薇奥莱特。”他轻轻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声音柔和而悦耳,“我们有一条遵守了一千多年的法律。”
我愣了一下。
“发现我们真实身份的人类,要么转换,要么死亡。”
死亡——?
我无声地张了张嘴,大脑还未反应过来。
等等、他的意思是……我要么变成吸血鬼要么就去死?
“正是如此。”爱德华回答了我脑中的问题,声音紧绷,“这是法律。”
“问题是……我根本不会说出去,你们的真实身份——我的意思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干呢?”我期期艾艾地说,眼睛紧紧地盯着金发男人——卡莱尔·卡伦医生的脸,但他并没有说出我期待的那个答案。
“我很抱歉,薇奥莱特。”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悲伤。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爱德华的女友,那个苍白的棕发女孩、伊莎贝拉·斯旺。
“伊莎贝拉也知道吗?”我干巴巴地问道。
“她知道。”爱丽丝说,“但是……她算是我们的家庭成员,你知道,她是爱德华的女友——总有一天她会转换的。”
我咽了咽口水,大脑从未如此飞快地运转,但我根本想不出解决方案来——就他们的反应来看,这条法律似乎不可能有例外。
“可怜的孩子。”站在卡伦医生身旁的美丽女人向我缓步走来,金色的眼中闪动着悲伤的光芒,她看起来快要哭了。
她的手搭上我的小臂,像是抚慰我一般轻轻地拍了拍它。
“她是无辜的。”女人转过头对卡莱尔说,一种母性的光辉从她完美的脸庞上散发出来,“我们不能这么做。”
“我们当然不能这么做,艾斯梅。”卡莱尔叹了一口气,眉头微皱起来,看上去有些忧心忡忡,“但是沃尔图里……他们才知道贝拉的存在,我担心他们会突然出现在福克斯,然后发现薇奥莱特。”
“……”艾斯梅沉默了。
整个客厅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我很想说些什么,但死亡的威胁——或者说是变成吸血鬼的威胁,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想到了黛米、想到了罗密欧……假如我死了(变成吸血鬼对于他们而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他们会有多么伤心,尤其是黛米,她是那么的脆弱,我担心她会在极度的悲伤下崩溃。
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悲伤,那种恐惧犹如黑夜一般覆盖了我的思绪,让我有些窒息。可我根本摆脱不了它。
……
“你看到什么了吗,爱丽丝?”
是爱德华打破了沉默。
他看向目光放空的爱丽丝,而那个短发的精灵似的姑娘,此时此刻像进入了某种幻境一般,看起来虚幻无比。
“我……”她慢慢地说道,声音虚无缥缈,如同远方传来的仙乐,“我看到……”
“德米特里……”她喃喃道,那是一个人名。
“亚历克……还有……”
爱丽丝猛地恢复了清醒的状态,倏地看向了我,神情变得焦急万分。
“凯厄斯亲自来了,他把薇奥莱特带走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听到了她的话,卡莱尔再次叹息道,“凯厄斯亲自过来……”
“抱歉,德米特里、亚历克……还有这个凯厄斯是谁?”
我忍不住发问,卡伦们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忧虑,使得我对未知的危险的恐惧如同警铃一般响彻我的脑海。
“他们来自沃尔图里——也就是我们的皇族、或者说是法律的制定者与维护者。”爱德华回答了我的问题,他嗤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德米特里和亚历克是沃尔图里的卫士,而凯厄斯——”
“凯厄斯是沃尔图里的领导者之一。”爱丽丝接着他的话,说,“他几乎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吸血鬼,没有之一。”
“……”
最强大的吸血鬼——为了我这个普通到令人绝望的人类专门来福克斯!上帝啊!
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
“你并不普通,薇奥莱特。”爱德华有些无奈地说,“但是,爱丽丝,他们是如何知道薇奥莱特的呢?”
“我不知道。”爱丽丝言简意赅地答道。
这时,卡莱尔开口了。
“这个暂且不谈,当务之急是,薇奥莱特,你愿意被转换吗?”他看着我,神情是明显的不赞同。
我摇摇头,咬紧了干涸的下嘴唇。
“她还有父母,卡莱尔。”艾斯梅抚了抚我的发丝,语气轻柔、仿佛易碎的瓷器,“她很爱她的父母,这太残忍了。”
“但是这儿没人会杀了她。”爱德华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我们应该当作这件事不存在——她不会说出去的。”
对!
我侧脸看向爱德华线条完美的下颌,感觉眼眶变得有些湿润。
我不会说出去的(即使说了也应该没有人会相信)。
“但只要阿罗碰触到我们其中的每一个人,他就会知道这件事。”爱丽丝说,否定了爱德华的提议。
一阵绝望向我袭来。
振作点,薇奥!我的大脑里一个声音喊道。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但是我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我的人生也许就要永远的停在十七岁这个年纪了——早夭的薇奥莱特·科尔索,听起来非常糟糕。
吸血的薇奥莱特·科尔索。天啊,更是可怕。
“也许她可以跟在我们旁边,我们盯着她——然后,让她做个保证,在某段时间之后,她会接受转变成为卡伦家的一员。”
所有人看向了说话的人。
一直作壁上观的贾斯帕终于说出了他见到我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心中的恐惧像是被手术刀切除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诡异的平静与温暖。
贾斯帕一定干了些什么。我敢肯定。
“天啊!你简直就是个天才,亲爱的!”爱丽丝冲过去一把搂住了他,贾斯帕那副阴郁冷淡的样子在抱住她的一瞬间、让我想到了冰雪消融的景象。
“但她最终是要被转化的。”卡莱尔脸上的忧色不减,“这违背了她的愿望。”
“我们只需要骗过沃尔图里、骗过阿罗就行。”艾斯梅说,“薇奥莱特,你愿意在十年、或者是二十年接受转换吗?”
噢……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美丽但却成熟的吸血鬼的样子——我不担心变老,但变成吸血鬼让我根本无法接受。
我摇了摇头,开口道:“你们可以到时候让沃尔图里杀了我。”
“杀了你——”爱德华的神情变得更加阴沉暴躁了,那双金眼睛的颜色随着他情绪的变化也变得更深了,“多么愚——”
“嘿——等等。”爱丽丝打断了他,贾斯帕的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腰,她在他的怀抱中看起来比独自站着要轻松不少。
但她接下来的话让我知道了她为什么会那么不合时宜的轻松。
“我刚才回想了一下薇奥莱特的未来——”
“好像凯厄斯把她带回沃尔图里、但不打算杀了她。”
不打算杀了我——???
我觉得我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
那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吸血鬼、那个吸血鬼皇族的领导者之一,居然不打算杀了我这个违背了他们制定的法律的人类?
这不可能!
“他不打算杀了她……”卡莱尔因爱丽丝的话而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医生的眉头微松,似乎想通了其中原因。
“薇奥莱特可能是凯厄斯的歌者。”
他斩钉截铁地说,话音未落,屋里的所有人(除了我以外,包括贾斯帕)的神情倏地变得诡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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