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凯厄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否定了阿罗所说的关于“梦境与记忆”的话，但毫无由来地，我并不认为阿罗是在说谎——至少，他说的并不全是谎言。
我遇到的那个蓝眼睛的凯厄斯也许真的是过去的他。他太过真实，以至于我无法相信这是我的梦境所能构建出来的。
但我再也没有向凯厄斯提过这件事。我不会去忤逆他，即使我很清楚他不会伤害我。
我是脆弱的人类，我很容易就会感到恐惧。
可能是见我有吉安娜陪伴后变得稍微放松了一些，凯厄斯规定了我在这座城堡里能够自由活动的范围，并且不再时刻盯着我。
头两天，我以为他是打算放松对我的禁锢。
尽管歌者的本能总是让我为他的靠近和亲昵感到极度愉快，但我依旧希望他能放过我——我是人类，再怎么样都与他、与他们不是同类。
死亡和亲缘是上帝赐予我们的礼物，而凯厄斯想要剥夺它们。
我不接受。
然而还未等我心中生出几分自由的侥幸，凯厄斯第三天就回到了沃尔图里城堡。
那是破晓时分，他出现在我的房间的窗边。
我似有所感地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他站在霞光中。
凯厄斯背对着我，搭在窗台上的手背在光芒下蒙着一层奇异而又眩目的光晕，如同钻石雕琢而成，但比钻石更加虚幻。
他或许是在沉思——不，或许他只是单纯地在等待日出。
我刚想开口唤他，他马上就察觉到了我的动作，如一阵风般，转眼间站在了我的面前。
“你醒了。”他低垂着头，半边脸陷在阴影里，温柔得出奇。
他的身上带有一种冰冷的气息，令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不，那并不是他本身的冰冷，而是一种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气息。
我犹豫了片刻，说道：“凯厄斯，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
“这是吸血鬼的血。”他说，示意我握住他的手，“抱歉，薇奥莱特，我去惩戒了几个违背了法律的同族，所以这几天没能好好陪你。”
“……没关系。”我有些尴尬。其实他不在我还过得更自在一些，但我又不能说出来，所以我马上转过了话锋，“‘法律’？除了不能让人类得知吸血鬼的存在之外，你们还有其他的法律吗？”
凯厄斯居然笑了一下，神情中透着天然的目空一切：“当然。法律就是权力——我制定它、执行它，创造秩序——一切都必须遵循秩序，而我在秩序之上。
“我去了西西里。有吸血鬼在那里制造了吸血鬼小孩，而这是不被允许的。”
吸血鬼小孩？
我想象了一下，纯洁的孩童一旦与不老不死、鲜血和杀戮联系在一起，顿时就生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所以，你惩戒了他们。”我停了停，“为什么制造吸血鬼小孩是不被允许的？”
“因为他们没有理智、难以控制。他们渴望杀戮，并以杀戮为乐——这会暴露我们的存在。我们不会允许这样不安定的问题出现。”凯厄斯冷冷地说。
所以，这并非出于怜悯，而是出于控制。
我沉默了片刻。
然而凯厄斯如同看穿了我的内心一般，他扣住了我的五指，轻轻地叹息：“我们会给予他们怜悯——所有吸血鬼小孩都会被处决，至少他们不再痛苦了。”
“那那些制造他们的吸血鬼呢？你也处决了他们吗？”我反问道。
“不，薇奥莱特，正如我所说的——‘一切都必须遵循秩序’。我们不是混乱低智的野兽，我们会用文明的方式来解决，比如审判。”
审判？
我有些惊讶：“难道你把那些吸血鬼带回了城堡吗？”
凯厄斯微微颔首：“他们即将在大厅迎来一场公正的审判。”
说完，我忽然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光亮。
“你想旁观我们的审判吗，薇奥莱特？”
凯厄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口吻似是在征求我的同意。但我知道他不会允许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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