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云溪偷偷摸摸地回来了。
“大师兄。”他扯开一个笑容, 看着李璃,乖巧道,“真不是我故意的,没想到二师兄会来。”
李璃点点头说“没怪你,也是我考虑不周,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意外,我给你另外置了一个宅子, 你以后就住那边, 有事儿再过来。”
“啊能不能不去啊”云溪张了张嘴, 很是不愿意。
王府里奴仆众多,地方宽敞, 李璃没女眷,作为小师弟,几乎享受了小王爷的同等待遇,只要没有出任务,简直想住哪儿住哪儿, 想吃什么吃什么,伺候的不要太舒坦。
最重要的事,身边还有漂亮的侍女姐姐围绕, 一个个都温柔体贴, 让人舍不得。
“大师兄, 为啥不让二师兄知道你不是追求他吗, 同门师兄弟, 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
“你懂个屁,没谈过恋爱的小屁孩没资格发言。”李璃嗤笑道。
“我是没喜欢过人,可你不也只是单相思”云溪胆儿肥了,居然敢揭李璃伤疤。
眼看着李璃那张笑眯眯的脸变得凶巴巴的,云溪怂了,于是期期艾艾道“住别处也行,可是”
“那几个叫红儿,紫儿,绿儿,粉儿的侍女全带走。”
云溪一听,顿时高兴了“哎,多谢师兄,那宅子在哪儿谁的名下”
李璃朝桌上的匣子努了努嘴“你的,地契在这里。”
第二日的朝堂,武宁侯再次代替沈嵩自请谢罪,这次他没等着燕帝发难,自觉地将禁军交了出来“沈嵩辜负皇上所托,实乃罪该万死,不配再节制禁军保护皇上安危,请皇上另择贤将而上。”
燕帝等得就是这一刻,相比俞自成这一个礼部尚书,守卫皇城的禁军更让他忌惮,武宁侯能痛快交出来,这比什么都令他高兴。
只是他的目光在朝堂上的武将一一看过,心里却又分外失落,这些人不是沈党就是周党,或者能力有限,实在没有既让人信服又对他忠心耿耿的人。
真如李璃所言,要想让左相无话可说,也只有樊之远。
左相立刻抓住了时机,示意吏部大臣推荐人选。而他与燕帝不同,哪怕武将多是沈家派系,也有与周家相连的,这些多来自于世家。
大燕与大夏之战成就了樊之远,可驻守边疆的将士又不只沈系,守在西边的便是左相一力扶持而上的方家,虽无樊之远收回失地的莫大功绩,却也在国家动荡之时牢牢地守住了西边,这亦是一种劳苦功高。
其中方家的长子方正已然是一名驻守一方的大将,身手了得。
论资历,论实力,他是足够了,挑不出错。
这个人选一出,得到附和声一片,远在西边的方家军,一时半会儿哪儿来的把柄驳斥
有也是如今朝堂的大臣都在做的结党营私。
燕帝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将沈嵩踹下台,若是让周家派系上来,简直能让他怄死。
“方将军需得镇守西境,来京怕是不合适吧”不等燕帝说话,武宁侯率先发问。
只见左相捋着胡子,从容道“无妨,方家向来忠君卫国,除了方正,亦有方义,方杰替父分忧,此时又无战事,正好回京。”
“方正还远在西境,皇城安危刻不容缓,以左相的意思,何必舍近求远,定国大将军不就闲赋在京,岂不是他更合适”沈家派系的官员立刻推出了樊之远。
沈嵩跟庄太妃做出这种苟且之事,沈家哪里还有资格再争取禁军,甚至连皇后都保不住,樊之远作为沈党自然也别想插手。
左相没说话,自有旁人冷笑道“都是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樊将军此刻还是避嫌比较好,不然真让人怀疑禁军还在武宁侯手上,宫门严禁如同虚无,莫不是沈家的后花园”
此言一出,顿时传来暗暗的嗤笑声。
而武宁侯的脸色则立刻沉下来,阴阴得极为难看。
这时,忽然殿外传来一声长唱“太后懿旨到”
太后平时不理朝政,更不会随意干涉,这个时候将懿旨送来,实在有些令人费解。
不过众人忽然想到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永宁宫上下包括庄太妃都被太后带走亲自审问,大概这是有结果了。
福宁走到殿前,向燕帝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道“皇上,在场的大人们,诸位关心的永宁宫内私情一事,太后娘娘连日审查,已经有结果了。”
他说完不等殿中窃窃私语便展开懿旨宣读道“太后有旨,庄太妃自先皇逝世,一直于永宁宫内为先皇祈福,不问世事。刺客闯入那晚,永宁宫内虽却有偷情幽会之人,只是并非如众人猜测那般,乃是太妃身旁宫女与禁军一校尉,为皇室颜面,特于澄清。至于沈统领擅离职守,胡乱闯入宫闱抓奸,不敬太妃,傲慢无礼等罪,便请皇上代为定夺。”
福宁宣完便将旨意交给张作贤,自己就离开了。
有些事明明大伙儿都清楚真相是什么,然而无凭无据,无法反驳,只能由着当事人掩盖事实,更何况太后乃唯一的见证者,手中握着人证物证,她说是宫女和校尉偷情,那就是她说沈嵩是来抓奸,顺便抓刺客,那就是
谁反驳,证据呢
既然沈嵩跟庄太妃之间没有私情,那最严重的淫乱后宫的罪名就不成立,相对来说皇后的尊位也保住了。
虽然渎职,虽然买卖名额,虽然管教下属不严,可历任禁军统领或多或少都有这个问题,既然已经由武宁侯自行谢罪卸任,那么也就过去了。
这份懿旨之后,沈家派系的官员纷纷下场求情,跟周党吵作一团。
左相看着对面武宁侯仿若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还逃过一劫般朝他笑了笑,脸色黑得仿佛能够滴下墨汁。
他不是傻子,瞬间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太后无缘无故大半夜跑去西侧宫,听说是因为皇考叶才人,可这理由谁信呢不就是先一步将人带走,将事情压下
左相想要对付沈嵩,派出刺客只有他自己及心腹知道,太后又怎么会提前预知,牵扯在里面
看着尤如菜市口的朝堂,明明还在争执不下,可他却觉得大势已去。
方家再如何,又怎么能跟战功赫赫的樊之远抗衡
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燕帝更倾向于樊之远,而这背后显然有怡亲王的影子。
想想当初李璃让张作贤带过来的话,心中不免产生了一股被戏耍的怒火。
更可恶的事,太后除了在朝堂上送来一道旨意以外,还有一道去了怡亲王府,明令禁止八卦小报不得刊登有损皇室颜面的内容。
李璃拿着这道懿旨,以及没有证据不敢胡乱报道的缘由将沈嵩和庄太妃的奸情爆料送还了相府,不过为了表明不是诚心的,他又留下了沈嵩其他的罪证,作这一期的刊登。
其实这件私情究竟如何,跟百姓的利益并不相关,除了凑热闹以外,他们真无所谓。
是以新一期的八卦小报头条出来,便是大理寺对沈嵩定下的罪名,除了私情模糊了以外,其余在民间散布的谣言都做了肯定。
当然最后还是提了一句因庄太妃约束上下不力,心中有亏,给皇室蒙羞,自请前往皇陵替先皇守陵,而太后准了。
此事便到此为止。
而如今朝堂上的争论点已经变了,相应的,八卦小报也另外开了一篇报道禁军统领花落谁家樊之远,还是方正
这篇文章就有点类似于带你瞧瞧名不转经传的顾如是大人的味道。
对于大燕百姓来说,方正是谁多数人不知道,可樊之远,那就太熟悉了
这位的名字可是八卦小报的常客,多少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无需李璃用华美的辞藻堆砌,也无需替百姓们捋一下他的生平,他的功绩事迹早就被人如数家珍。
有他统领皇城军,试问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皇上也能高枕无忧不是
必须樊将军
至于那位方将军,不好意思,不认识啊有我们樊大将军会打仗吗,打得赢大夏吗有怡亲王这样的追求者吗
没有,就别跟个咱们大将军来争了嘛
大半个京城百姓都是樊之远的粉丝,这民意汹涌澎拜起来想要让朝廷知道并不难。
而民意有时候对于上位者来说又是极好用,一句顺应民意就能堵住大多数人的嘴。
“即是百姓所愿,民心之所向,朕乃天下之父,不该枉顾民意,这禁军统领樊之远当之无愧。”
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挑出来反对,岂不是扣上了枉顾民意的帽子
樊之远顺利接手了禁军。
散朝之时,左相看着略微得意的武宁侯,忽然在对方靠近之时,低声道“侯爷,小心了。”
这小心的是谁,左相没有明说,然而却不知怎的让武宁侯的脚步顿时一顿,接着才缓缓地离开。
再一次体会到了八卦小报的力量,燕帝忍不住对李璃道“上次是俞自成,这次是沈嵩,阿璃,你再找找其他的把柄,让那些人一个个都给朕滚出朝廷六部尚书朕都得换掉”
李璃支着脑袋看着他哥,不禁轻轻一叹“您不会认真的吧”
燕帝说完也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不禁笑道“朕做梦都在这么想。”
“人手呢,谁顶替啊”李璃懒洋洋地反问道。
“唉朕愁的就是人啊明明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连手上可用之人都没有。阿璃,你也别懒散了,不如去六部当值,为朕分忧吧。”
“不去。”李璃想也不想地回答,“弟弟懒散惯了,每日按部就班地到衙门点卯,我能无聊到长草。若是品级高一些还得上朝,天哪,那岂不是得早早起来”
“哪个大臣不是如此朕亦然。”
“不不不,你是皇帝没办法,我是绝对不跟我亲爱的被窝过早分开,特别是冬天让我早起,毋宁死。”李璃用头可断血可流的坚决态度拒绝了此事。
燕帝笑骂了一声“出息”
“出息能当饭吃”李璃说这话的时候一点也不愧疚,而且还挺幽怨的看了燕帝一眼,“可惜,咱哥俩生存环境不允许,那就只能再殚精竭虑会儿吧。”
“是朕没用。”燕帝自嘲道。
“皇兄,你耐心点儿,春闱的成绩不是出来了吗这次顾如是主考,想必脱颖而出的多是有才学之人,接下来的金殿传胪好好看看,挑几个能干的放出去历练历练,过个几年,攒了资历,回京不就是你的人手到时候更换起来也方便,也不妨碍朝廷运作。”李璃安慰着说。
话虽如此,可历时未免也太久了。
然而此事本就不能操之过急。
拼的也就是那份忍耐力。
“皇兄,忍住了你便立于不败之地。”李璃提醒道。
“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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