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欣还是晚了一步。
程欣已经快速朝着韩九渊的位置奔跑过去,她亟待阻止那三个弟子欺/辱韩九渊,可就在她奔跑到一半的时候,她惊异地看见——
韩九渊竟然站了起来!
没有任何前兆的,他前一秒还靠在树上,下一秒,竟然站在了三个弟子的面前?!
程欣一直注视着韩九渊,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起身的!
程欣的脑袋还来不及思索,就见韩九渊以右手作刃,蕴起了一道黑气缭绕的寒光。
程欣瞪大了眼睛,她的心砰砰地跳着,她几乎是下意识要脱口而出“韩九渊,不要!”
可是,趋利避害的求生本能却让她死死咬住嘴唇!
她小心翼翼地喘着气,那三个弟子似乎也在诧异,那个打前的弟子,裤腰带才刚解开,裤子还没有脱下去,一只手还扶在裆部。
他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思索忽然站起来的韩九渊是怎么回事,下一刻,脖子一凉,一道温热的液体,混合着特殊的腥甜,喷在他的脸上,他只觉呼吸有一点吃力。
他缓缓低下头,就看见自己的脖子正在喷出鲜血,他僵硬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韩九渊。
他的血花落在韩九渊的身上,脸上,韩九渊像一个居高临下的死神,他瞳仁是极具毁灭的深黑色,夹杂着猩红的光,其间有地狱般滚烫的火焰,又仿佛带着一丝挣扎和迷茫。
他怕极了,他后悔了,可下一秒,他就这样瞪着眼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到死时,满脑袋疑惑,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两个人,也是吓得屁滚尿流,分明大家都是炼气期,他们还这么多人,但是韩九渊站起来的时候,浑身散发出的是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邪气诡谲的威压。
但两人连十步都没有跑出去,就被韩九渊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用右手贯穿了他们的心脏。
在他们意识消湮之际,背后低沉的声音让他们浑身毛孔炸裂,“一定这样逼我么……”
程欣现在离韩九渊只有十几步的距离,韩九渊的出手太快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现在……
是进是退?
程欣有些懊恼……如果早点来,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出悲剧?她在书上根本没有这么写……乱了,乱了,是因为她穿来了,所以这么多枝枝末末的剧情,也随之变了么?
程欣知道,韩九渊虽然是炼气期,但他的作战能力仍然是凌驾在自己用丹药堆起来的筑基期之上。韩九渊五年炼气,实则是将筑基前肉身的基本功淬炼到了极致!他修体、修魔,还有强悍到堪比空冥期的元神,若人们以肉身修为进境的时间论修为的短长,是大错特错!
她知道韩九渊已经发现她来了,她跑不掉的。
果然,韩九渊已经转过身,盯住她,他逆着光,程欣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见他浑身溅染着死去修士的血迹。他手上凝聚的光刃还没有散去……
程欣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动声色,直到韩九渊已经近在咫尺,她忽然上前一步,脸上带出温柔的笑容,声音小小的,柔柔的,仿佛怕吓到眼前的人:“小渊……别怕……师姐来了……”
韩九渊的眼前,是一片光影飞逝的灰暗,透过眼前的血光,他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色,只记得一个一个丑陋恶毒的面孔在他的面前倒下,他有一种快感,但心底却空空的。
像是回到刚出生的时候,百千厉鬼在他耳边呼啸,撕扯他的身体,他只能杀回去……不知为何被伤害,又不知为何要伤害……他又恐惧,又兴奋,他仿佛爱着这样的毁灭,又仿佛恨极了想要挣脱……
为什么要来到世上?是谁带他来?为何却丢弃他让他独自饱尝乱葬岗的无边炼狱?
很快,三个丑陋的脸倒下之后,又来了一个。
他像是受惊后杀红眼的小兽,闻着味道过去,他又要伸开利爪……
可这个人却带来了熹微的光影,他眼前的灰暗和血色被缓缓撩开,他看到的是一张温柔善意的脸……
程欣按捺住自己,尽管身体仍然有些发抖,眼眶也有些发红,但是她仍然小心翼翼唤着他的名字,“小渊……小渊,是师姐来啦……”
他看见韩九渊身体僵硬了下来,虽然手上的光刃仍然没有散去,但是他周身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正在渐渐缓解,他眼底的猩红之色也像雾气一般极其缓慢地散去。
时光仿佛在此时定格了下来,过了许久,韩九渊手上的光刃也散去,他的脸色和嘴唇一样惨白,他平静地望了程欣一眼,随着意识被拉回现实,刚才被短暂麻痹的五感也渐渐被拉回。
连同昏昏沉沉的头痛也被拉了回来,被超出极限使用的肉/体,也比刚才更加的虚弱了。
韩九渊的眸子漆黑,他强撑身体,平静地望着程欣,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想要做什么。
在韩九渊沉默的注视下,程欣把自己储物袋的东西全部清理到储物戒指里,她半眯着眼,几乎是不敢直视地,将地上的三具尸体收进了她空掉的储物袋。
直到确认三具尸体都装了进去,她才睁开眼睛,但是地上那些残余的鲜血,仍然让她瞳孔缩了缩,她浑身虚汗淋漓,整个人脑袋木木的。
程欣是金、火、水三灵根,她此时御起“小水瀑术”,对着河里,冲刷着地上的血迹。
韩九渊眼神古怪地看着程欣努力却笨拙的动作,他没有要求她为他做这些,她真的很莫名其妙,如果说毁尸灭迹,他有一千种方法做到天衣无缝。
而且,她分明怕得不行,也弱得不行,一个及格的筑基期水瀑术,最少的默认范围是三十尺,她十尺都不到。
韩九渊眸色晦暗不明:“师姐,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嗯?”
韩九渊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你说吧。”
“你为何这样问我……”
“你替我做这些,是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好好的……”
“好好的?这是什么意思?”韩九渊真有些迷惑。
“就是,不要杀人……”
韩九渊笑了:“没有修士不杀人的,你没有杀过人么?”
“至少现在没有……”
韩九渊问道:“师姐,人是我杀的,你在怕什么?”
程欣总不能说我是怕你吧?
韩九渊道:“你骗不了我,你嗜虐成瘾,这些场面对你来说,不至于使你恐惧的吧?所以,师姐,你看见了那样的我……是怕我也把你一起杀了么?”
程欣身体有些僵,总觉得韩九渊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冰冷,像是毒蛇吐着芯子,程欣知道在这样的注视下,说谎是个坏主意,只能说道:“我……刚才是有点怕……”
韩九渊嗤笑:“你怕我,还敢来我跟前。”
“因为我不想你也害怕……”
“我害怕什么?”
“大概,你也怕你自己的吧?失控的时候……”
程欣以为自己够真诚,她了解的韩九渊,的确如此。
但韩九渊却嗤笑道:“师姐,你折磨我的时候,可不会这样对我说话,你再情真意切一些,我兴许就信了你。”
程欣眼睛里顿时浮现出熹微的星光。
却被韩九渊下一句话浇灭:“你无须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从不在意身体所受的苦,我早已经习惯……所以你从前对我所做的那些并不能激怒我分毫,我也不会因此对你出手,你无须讨好我。”
他果然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他竟然说早已习惯……
程欣忽然有一些心疼。
这也难怪,从出生到记事,再到来清月宗之前,在乱葬岗的漫长岁月,说他每日都在经受折磨也不足为过。
程欣忽道:“我不是在刚才看见你身怀魔息怕你讨好你……我其实是失忆了……从前的事我不太想得起来,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师弟,我没有骗你。你可以选择信或不信,时间久了,你总会知道我的。”
程欣说完这些,又很小心向韩九渊靠近着。
韩九渊站在那里没动,他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却给程欣一种危险的气息。就好像面临一头狮子,一头狼,即便他是在沉睡,你也不敢大意。
韩九渊并不为她的话所动,甚至看着她深情演绎,像在看一个傻子。
程欣知道自己的话很难让人信服,叹了口气,掏出自己淡青色的锦帕:“韩九渊,你去洗洗吧……在宗门杀害同门不是小罪,你会被处死的,但我不会让宗门知道,我会替你保密。”
韩九渊低头,看着递来的锦帕,他没有接,也没有说话。
程欣又说道:“这身衣服,血气太浓了……我待会儿给你拿一身新的。”
韩九渊道:“不必,我有。”
“还有,你看上去很不好,是病了么?”程欣想要探一探韩九渊的额头。
被韩九渊避开了,他的嘴唇有点干,甚至有些皲裂。
程欣知道他对□□要求太高太严苛,一向不珍视自己的□□,伤痛都是硬抗,便道:“你洞府外,有干净的水,可以饮用的。”
韩九渊又道:“不必,我不渴。”
望了眼韩九渊干巴巴的嘴唇,程欣终究没有再劝。
程欣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些莫名的窃喜,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能够在韩九渊盛怒的情形下,让他和自己理性的交谈上,这是成功的第一步吧?
程欣知道韩九渊还防着自己,不想让韩九渊继续觉得她有所图谋,不敢多留,便关切几句,就连忙告辞了。
程欣脚步有些虚浮,刚才她的情绪仿佛在坐过山车,和死亡的气息面对面又擦肩而过,她的嗓子也有些干涸,但是她却没有直奔自己的住处。
她折转到住所后一处荒地,那是成欣的私域,成欣的一片樱花林。
她到了樱花林,掏出刚才的储物袋,刚才处于紧张神经下被忽略的恐惧感像藤蔓一样从脚底爬出,她像捧着什么烫手的烙铁。
她找到一棵大的樱花树下,挖了个大坑,踉踉跄跄将那三具尸体放出来,在储物戒指拿出一大块锦布,将三人包裹了丢下去,又将坑填实。
程欣储物戒指明明有成欣用来融尸小动物的腐蚀油,只需一滴,便能溶解这些尸体,但程欣还是相信入土为安……
她几乎是跪坐在填平的土堆前的。
直到万籁俱寂,凉风吹着脸,樱花飘落在眼前,她才仿佛从梦里惊醒,一滴两滴,接着许多滴泪水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她手上还有污血,只能用袖子捂着嘴小声哭出来,天知道她有多害怕。
她连鸡都没杀过,看恐怖片从来捂着眼,看不了血腥。
却要她承受这些。
直到此时,程欣身后,一道夹杂着魔息又难辨修为的神识才渐渐被撤离,程欣还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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