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子抱着自己的幼弟跑到父亲的房间后，便也顾不上礼仪，用力的敲门。
家主被吵到，不耐烦的皱紧眉头，气冲冲的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就看到大儿子正抱着小儿子满脸焦急。
长子见他开门，立刻道：“爹，卓儿中毒了。”
家主心中一惊，一眼扫到小儿子红肿的面颊，立刻让开了门：“快抱他进来。”
长子道了声谢，便跟进来，按照家主的指引将幼弟放到了榻上。
家主又看了一眼，见小儿子似乎除了情形看着有些可怖以外，并无性命之忧，才稍稍放下心来，问：“怎么回事？”
长子便答道：“卓儿的卧房中不知为何，长满了荆棘草，卓儿中了荆棘草的毒。”
只是荆棘草而已。
家主彻底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吃颗解毒丹便好了。”
他说着，就到自己平日里放置杂物的架子上翻翻找找去了，片刻后才取来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丹药喂进了小儿子口中。
两个人一起盯着看了一会，见小孩急促的呼吸逐渐放缓了，家主才道：“你看着你弟弟，我去看看。”
长子直起身：“劳烦父亲了。”
家主点点头，径自出去了。
他一路快步行至小儿子的卧房前，那道人也正候在门外，没有离去。
见到家主，道人稽首。
家主舒了口气：“道长。”
道人没有将自己刚刚的发现说出来，只是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比了个请的手势。
而长子则留在屋中，到榻边坐下，看了看自己的幼弟。
对方在吃下解毒丹后，面颊上的红肿开始逐渐消退，很快便转醒，看着长子眨了眨眼。
他捋了捋幼弟的发丝，安抚的微笑了一下。
不过一会的功夫，家主就再度推门进屋，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响，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十分难看。
家主方才过去的时候便见到自己小儿子的房间里长满了荆棘样的植物，沿着墙爬上屋顶，几乎填满了大半的空间。
这种灵植生命力旺盛，满是尖锐的刺还有轻微的毒性，十分难以处理，那屋子恐怕短时间内都没法住人了。
可是谁的卧室会无缘无故长出这种东西来？
家主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已经转醒，便更加怒上心头，骂道：“我刚把你放出去，你就又给我惹祸回来！”
小孩被吓了一跳，长子立刻打圆场：“卓儿才刚醒过来，受了惊。父亲不要再责怪他了。”
“我不责怪他？看他那屋子！”家主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了小儿子的耳朵，“说，你怎么弄的！”
小屁孩立刻哀嚎：“爹，疼疼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家主不松手，“你哪弄来的！”
家族中，所有的歧视和侮辱通常都是私下里进行的，明面上不会直接拿出来说，因为他们表面上毕竟还是要摆出些仙门应有的样子的。
被家主揪着耳朵追问，小屁孩只好如实道：“我从妖怪那里拿来的！”
家主一听“妖怪”这两个字，就松手安静了，面色开始逐渐古怪起来。
他与前任家主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纵使往昔历来有些嫉妒那位兄长的能力，但总体来说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所以连带着对于池渊的情感也变得极其复杂。
前任家主没有子嗣，但入土许久后那只海妖才带着这个小孩找来。
以至于根本没人知道这到底真的是前任家主的遗腹子，还是哪里来的野杂种。但论时间线，野杂种的可能性更大些。
但思及也许真的是前任家主唯一惨留下来的一丝血脉，家主到底将他们母子留下来了。
虽然日常无视他们，但也不到亲自上阵欺辱的地步。每次一涉及到他们，他便总是会选择缄默。
“刚教完你家规，你就又忘了，又忘了，又忘了。”家主朝着小屁孩的头扇了三巴掌，“什么就妖怪妖怪的？咱们是仙门，你会不会说话？”
“妖怪？”长子因为常年不在家，想了想后才问，“是那个蓝眼睛小孩吗？”
家主没有回答，面色阴沉：“你没事去招惹他做什么。”
小屁孩委屈道：“我就是……我就是觉得好看，所以和他要来看看，谁知就这样了。”
家主面色不善，冷哼一声，但到底是没再责骂下去：“这几日和你哥哥一起住。下次再胡闹给我惹麻烦，你就和他一起住柴房去。”
便打算雷声大雨点小的揭过了。
小屁孩又委委屈屈的叫了声“爹”，家主没有理会他，一甩袖离开了。
小屁孩便向长子诉说了自己的委屈，换得了对方的安慰，这才好起来。
但他却在心里觉得都是池渊害自己。
得益于那几颗解毒丹，小屁孩到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好起来了。
他趁着别人一个没注意，又召集来自己的佣人仆从，气势汹汹的去了柴房，准备把池渊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此时的池渊在忐忑中一夜未眠后，晨间起来劈好柴捞过鱼饱腹后，才刚刚小睡了一会，便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吵醒了。
他睁眼起身一看，见到了踹门而入的人是谁，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屁孩一叉腰，率先叫了一声：“妖怪！”
池渊小声问候道：“兄长。”
小屁孩一听，更生气了，小跑过来想亲手教训他：“谁是你兄长？你这杂种妖怪，你还害我！你害我今天被我爹骂了！”
池渊此时也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很快就想起了之前凌烨教自己的话。
‘若是旁人来问，只说自己不知道。若是本人找过来了，就说自己是妖怪，施了妖法。’
‘反正也是要挨打的，下次挨打前先下手打过去，还能显得你凶点。’
‘他没比你大多少。’
以往的池渊挨了骂挨了打从不会想着还手，因为所有的苦难与难过，只要忍一忍，就都过去了。
他想不出反击有什么用，以前是，现在也是。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不想让兄长失望罢了。
他想做出所有会令兄长感到满意的事情。
池渊幽蓝色的眼眸定定的盯着面前颐指气使的小屁孩。
我是妖怪，我是妖怪，我是妖怪……
我在上面施了妖术，我在上面施了妖术……
要还手……要还手……
凶一些……
我是妖怪！
小屁孩又要来拉扯他的头发：“你这臭妖怪。”
下人们面带嘲弄的站在边上，准备看自家小少爷教训这小杂种。
池渊却与往常不同的，突然一咬牙，猛地起身，一把抓住了小屁孩的肩膀，往地上用力地一推。
他天生有属于海妖那部分的体魄，又常年砍柴，其实力气不小，一下就将小屁孩推翻在地，又壮着胆子扑上去照着小屁孩的脸打了两拳。
池渊第一次打别人，快被吓哭了。
但他还是几近破音的，照着凌烨给自己的台词嘶声吼了出来：“我就是妖怪！我会妖术，我在我的东西上都施了妖法，如果你以后再来抢我东西，都会像这次一样！”
小屁孩突然被推翻在地还挨了两拳，被吓呆了。
下人们平日里打他他是从不吭声的，这会见他这么凶，也不禁吓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池渊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对自己的恐惧，以往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总被他们欺负吗。’
‘因为他们都说你是个会吃人的邪恶妖怪，但事实上你就像只绵羊一样。’
这一瞬间，池渊看着面露惊恐以至于一动不敢动的小屁孩，聪慧如他，似乎突然明白了。
他们原来都在惧怕妖怪。
这一刻，他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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