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无人居住的僻静巷子伸手不见五指,月光被残垣断壁挡住了。
唯一一所完好的老宅,显得特别突兀。
巷子口偶尔有行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不敢停留,哪怕这片地方是以前大户人家的宅子,也是没有人敢接近的。
因为,这里闹鬼。
而且还闹得很凶,曾经就有人在巷子里找到值钱的物品,那人翻了老宅子,把赚钱的物品都当了,后来就离奇死亡了,尸身是在巷子里的石头下找到的,因为天热的缘故,散发出了难闻的味道。
连当铺那日的伙计都在几日后死了,被途经巷子的路人发现尸体,死状凄惨,表情狰狞。
至此之后,再也没人敢去巷子里,哪怕里面有值钱的,那也没有命要紧。
老宅的屋顶上半躺了一个男子,他斜倚着瓦片,抱着一坛酒饮着,浓郁酒香飘出好远。
一个黑色人影略过,无声无息落在屋顶。
“来了?”安伍头也没回,盯着残缺的月亮喝着酒。
人影也坐在屋顶,拿过一坛酒,拔开酒塞尝了尝,他道:“不愧能抓住他的心,酒酿得还真不错。”
除了迷离的月色,大宅没有一点灯火,树早就枯死,月光将它光秃秃的影子打在地上。
满院萧瑟,沾染时间的风霜。
也不知待尘埃落定,还会有没有机会大醉一场。
安伍:“此次事后,他荣登宝殿,你有什么打算吗?”这场勾心斗角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只等着一个渔夫来收网就能一网打尽 。
脱去大内总管的皮囊,苏治像个正常男子一样,豪饮着酒,嗓音没有刻意压得尖细,眉目阴柔却已经抹不去了,“他在哪,就在哪。”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时间久了,他都快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了。
安伍不无嘲讽地道:“你还真是够忠心耿耿的,可惜你早就已经背着他做了那么多事,你觉得,他会留下你吗?”
抱着酒又喝了一大口,苏治漠然道:“你会离开吗?”
安伍沉默,他不会,不止他,其他的人也不会。
安伍突然问:“苏治,你羡慕我吗?”
苏治闻言,嗤笑,“羡慕你身体健全可以随意和人搞吗?”
“你放屁。”名声被玷污,安伍把酒坛子砸了过去,被苏治翩然躲开。
苏治脸上神色坦然:“若是你那东西留着没用,又和我有何区别。”有那东西用不着,和他一个天阉没区别。
安伍没接话,他知晓苏治是天阉,固然他没有表现出半点脆弱,但他也不会专门去戳他痛处,阴阳怪气也是点到为止。
“那群老头又开始催促了。”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那么会叨叨,真想一刀都给砍了,让他们继续在那里稳坐钓鱼台。”烈酒使人浑身发热,安伍把领口扯开,潇洒不羁。
苏治阴柔的脸也起了薄薄红晕,但还很镇静:“暂时不能动他们。”
“要动他们,先除隐壹。”
前朝太子,说得好听是为了匡扶正义 ,将乱臣贼子给剿灭,扶持小太子,但实际上那群人心里头多的是花花肠子。
把太子当成诱饵,抛砖引玉,亏那群老不死想的出来。
将小太子放到安府门口,从小派人监视,让他从小就背负着国仇家恨。
他们要的是一个活着的小太子,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借用复国的名义,操控前朝旧部。
一群老不死,只会躲在后面,整天卖弄算计,做着覆灭王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美梦。
隐壹是那群老不死里面,前朝丞相的儿子,掌管着暗卫的调动权,要让少年高枕无忧,就要把这些人全部铲除。
哪怕那个人是朝夕相处能把背交给对方的暗卫,也能因为执行一个命令,痛下杀手。
隐壹不得不除。
小肆和小仨是双胞胎,是被从山上带回来的,一对被父母抛弃的狼崽子,还有一个身在千里,都是可信之人。
不知何时来了一群夜鸮,在黑夜里盘绕,自由自在无所畏惧,安伍醉眼朦胧,酒塞砸下遨游的夜鸮,声音低沉:“苏治,我一直都挺嫉妒你的。”
同样的际遇,他幼时也是受人欺辱,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挨了多少打,饿了多少顿,受了多少苦,同样的苦难,一样是被贬到泥里,可苏治凭什么能得到救赎。
安伍一直都对苏治怀有嫉妒,嫉妒得快要把他杀了。
主子救了他,他撞破了不能说的秘密,自愿加入与他们为伍,在一场场的殊死拼搏下活下来,成为暗卫。
却被告知,小太子早就有伺候在身边的人了。
那人身手很好,相貌也好,少年瘦削又凶猛得像野兽,把所以试图伤害小太子的人都消灭了,小太子对他很喜欢,早在他为了见想见的人,命悬一线时,有人就已然得了那人的青睐,在他不在时候钻了心房,使心软的那人对他格外不同。
就算这些事情曝光在那人面前,安伍也知道结果。
做选择的人,从来不是他们,被留下来的,也同样不是。
“嫉妒吗?”苏治双目放空,望着惊恐乱窜的夜鸮出神,“别嫉妒我,不用想那么多,我会死的比你们都快。”
安伍听到后,眉毛挑了挑,“你做了什么?”
苏治又喝了一大口酒,才不咸不淡道:“没什么。”
他不欲多说,但安伍却记了下来,“今日主子又哭了,是知晓了安榆槿要下江南?”
苏治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安伍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安榆槿派人打听了那家豆腐羹铺子的女子家世。”
“他想让她死吗?”让岚妄殷知晓少年春心大动,那名叫余茹雨的女子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只派了人打听,也不知他是葫芦里买的什么酒。”
几坛老酒,一轮明月,两个各怀心事的人。
※
丞相府。
白日小少爷被安大人责罚后,蔫蔫了一天,茶饭不思,夜里丫鬟小萃去查夜,发现小少爷额上滚烫,双颊酡红,被唤了以后眼睛依旧晃散,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丫鬟吓坏了,禀报了安大人。
在一阵鸡飞狗跳后,小少爷终于降了热,睡得不再那么难受,呼吸平缓,双颊上的红还未褪,流的汗被丫鬟用热帕子擦掉,还是显得整个人脆弱极了。
丫鬟守在小少爷身边,随时照看小少爷的情况,时不时探一探额间温热。
房里燃了烛台,火苗蹿起来将烛台燃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黑影像是会游窜的蛇,在地上慢慢爬动,悄无声息。
强忍困意的丫鬟头耷忽然了下去,眼睛紧闭,睡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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