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小说:帅府有宠妻 作者:言寺太
    温宁蕤和俞问懿仿佛是掐着时间点来的,饭点一到,他们就双双携手而入。

    “郡主你看都这么晚了,不如留在府里吃饭吧,刚好厨子也都做好了。”温宁蕤热情地挽留施宁宁。

    一般在自家夫人说话的时候,俞问懿是不会打断的。他端着一家之主的风范,在施宁宁望过来的时候,沉默点头。

    施宁宁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我离家太晚……”

    “不碍事的,我现在就托人去侯府上说一声便罢了。”温宁蕤积极的出谋划策,试图为自家这个不开窍的儿子谋取福利,同时不满地瞥了俞修一眼,“你倒是说句话呀,郡主好不容易来一次咱们家,都这么晚了,总不能连顿饭都不让郡主留下来吃吧这可不是我平时教你的待客之道,再说你们父子俩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

    温宁蕤这么一说,施宁宁便有些动摇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已经隐隐闻到了院外飘来的阵阵饭菜香味。

    “看来你今日若是不能留下来,我可得被我娘好一顿训了。”俞修抱臂,对施宁宁说。

    盛情难却,施宁宁半推半就的留了下来。

    俞家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席间没有一个人说话。这跟施宁宁在家吃饭时的欢声笑语截然不同,但这样的环境并不会让她觉得气氛沉闷压抑。刚好施宁宁又属于话不多的性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反而心中觉得十分安定。

    而且尽管如此安静,但饭桌上还是洋溢着一种温馨宁静,岁月静好的气息。

    施宁宁手短,有时温宁蕤会主动用公筷帮她将想要的菜夹到她的碗里,温婉一笑道:“郡主不会介意吧?”

    施宁宁害羞的用筷子戳碗里的菜肴:“不介意的,谢谢夫人。”

    一旁的俞修故意调侃道:“娘,您亲儿子在这儿呢,怎么也不见您为儿子我夹点菜呢?”

    温宁蕤面不改色:“你自己没长手吗?”

    不想坐在她旁边的俞问懿也默默的将自己的碗移了些距离,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了——夫人,我也没长手。

    温宁蕤无奈地摇头,将就着手边的饭菜,随手夹了一筷子放到俞问懿碗里:“都这么大了,还要和小辈争宠,我都替你觉得不好意思。”

    施宁宁见状咬着筷子笑。恍惚间,她觉得看见了自己的娘亲和爹爹的相处模式。

    又有丫鬟端着一大碗汤走了进来,经过温宁蕤身边时,乌鸡汤的味道飘进温宁蕤的鼻中,她下意识用帕子捂住口鼻,露出一副想要呕吐的表情。

    “怎么了?”俞问懿放下手中的银筷,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捱过最强烈的那阵恶心欲呕的感受,温宁蕤摆手让他不要大惊小怪:“没什么,只是我闻着这汤的味道难受,所以有一些不舒服罢了。”

    俞问懿一听就对对身边的丫鬟说:“把汤撤下去。”

    “是。”那位丫鬟连忙诚惶诚恐地将汤端出去。

    俞问懿不无担忧道:“平日里也没见着你对汤有么大的反应,是不是最近太操劳了?”

    温宁蕤只是笑笑不说话。

    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的是施宁宁用胳膊肘碰了碰俞修,神秘兮兮地说:“你要做哥哥了。”

    “你说什么?”俞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施宁宁的声音不算小,俞问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温宁蕤,脸上的神情很是激动:“夫人……你?”

    温宁蕤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本来想着你们父子近日事务繁忙,便没有告诉你们,省得你们分心,等你们忙过这阵子我再告诉你。”

    俞问懿打断道:“再忙的事情也没有夫人重要!夫人,最近你可要好好的歇着。府里大小事务就交给管家,你啊,就安安稳稳地养胎就好,不要让我担心。”

    俞修也挺兴奋的,他是一直是家中独子,突然之间得知自己可能将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免不了内心雀跃。可是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看向施宁宁:“你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施宁宁略带骄傲地扬了扬下巴:“这是常识。”

    类似的桥段,她在话本里可见多了。

    俞问懿人逢喜事精神爽,饭没有吃上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一脸新奇地望着温宁蕤尚未显怀的平坦小腹,俞修也是如此。

    温宁蕤觉得这一大一小两父子实在丢脸,没好气的地一人赏了一个爆栗:“修儿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么不稳重?”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俞问懿挨了骂还要应声附和,全然没了在外那副雷霆手段的模样。

    激动过后,俞问懿扶着温宁蕤先行离开,只剩下了俞修和施宁宁。

    走之前温宁蕤特意叮嘱俞修:“都这么晚了,一会儿你亲自送郡主回去。”

    “这是自然。”俞修笑着应下。

    夜幕降临的盛京也十分热闹,施宁宁和俞修并肩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一高一矮却同样相貌出众的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和这团子走着,一时间俞修竟然产生了希望这条街长一点,再长一点,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也好的念头。

    但时间总是不停留的,尽管已经放缓了速度,可临堂侯府大门外的两座石狮子已经隐隐在眼前。

    大门前早已有得了消息的下人们提着灯笼守在门口,等候他们小郡主的归来。

    施宁宁停住脚步,对俞修说:“我到了。”

    俞修点头:“我看着你进去。”

    “这么晚了,一个人不安全。”施宁宁催促他。

    就算对方武功高强,但施宁宁总觉得特殊时期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好。”俞修没有再坚持,在施宁宁的注视下,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

    直到俞修的身影渐渐消失看不见,施宁宁才回过头,进了侯府。

    临堂侯府厚重的朱红色大门被缓缓合上,隐在暗处的俞修才现身,对着施宁宁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

    夜已经深了,奉贵妃的寝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娘娘怎么样?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传太医吗!”伺候在奉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眼带焦虑地服侍面色更加难看的奉贵妃。

    “无妨。”奉贵妃半个身子都趴在床外,她挥手制止了大宫女的动作,随后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盏漱口。待到那种恶心的感觉过去后,她抚着小腹,眼含期待:“本宫这一胎反应这么强烈,一定是个皇子。”

    大宫女连忙跟着附和:“是呢,贵妃娘娘——想当初,您怀景月公主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依奴婢所言,一定是贵妃娘娘您的心思虔诚,菩萨听见了您的心声。这一胎呀一定是个皇子。”

    “不错,一定要是个皇子……”奉贵妃的神色渐渐染上了些许疯狂,口中不断喃喃道,“这一胎,一定要是个皇子!”

    寝殿内的众人不知道的是,此时阮景月正站在寝殿门前,迟迟不敢推门而入。

    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慌,伺候阮景月的小宫女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景月公主,贵妃娘娘怀了龙胎,您应该为贵妃娘娘高兴才对呀,这是怎么了?”

    这怎么还露出一副马上要大祸临头的表情?

    阮景月脸色苍白地低声呵斥:“你闭嘴!”

    那名宫女吓得再也不敢说话。

    阮景月深深地看了殿门一眼,长吁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气息,转身道:“我们走。”

    阮景月步履凌乱地离开了奉贵妃的寝殿,在苍茫的夜色中那背影看上去倒像是带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阮景月死死捂住嘴,整双手都在不住颤抖。她不禁想到了那一日衣衫不整从自己母妃的寝殿里仓皇逃离的陌生男子。

    这件事情她谁也没有告诉,就连母妃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发现了她的秘密。

    如果……如果这件事情让父皇知道了,那么母妃和自己……

    阮景月想都不敢想那个时候的下场,所以她只能将这个秘密深深地埋在心底。可是前几日突然传来太医诊断出母妃怀孕的消息,她吓得当场打碎了最爱的一只珠钗。

    那一日的场景就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上演,挥之不去,成为了她怎么也摆脱不掉的梦魇。

    正当阮景月胡思乱想之际,没有发现身边的宫女早已经惊慌跪下。

    心不在焉的阮景月就这样一头撞上了晋允帝。

    阮景月抬起头,看见了此刻最不想看见的父皇,她瞬间吓得连请安都忘记了。

    晋允帝平日里非常宠爱自己的这个女儿,因此也并不怪阮景月的失礼,而是关切问道:“怎么了这是?魂不守舍的。”

    “儿臣……儿臣……”阮景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她怕父皇起疑心,语不成调的解释,“儿臣刚从母妃那里出来,便……对不起,儿臣不小心冲撞了父皇。”

    “噢?你刚从你母妃那出来,正巧了……”晋允帝哈哈大笑,心情很好的模样,“朕正准备去你母妃那里瞧瞧她,最近你的母妃刚刚怀了身子,你这个小丫头呀,马上就要有皇弟或是皇妹了,可要好好的照顾你母妃,别再像往日一样调皮,让你母妃分神了。”

    “是,儿臣一定谨遵父皇教诲。”阮景月唯唯诺诺道。

    晋允帝皱起眉心,发现了阮景月与往日的不同,要换了平时,这个女儿还不嬉皮笑脸地朝自己撒娇打滚?哪能这么听话?

    他哪里知晓,这个时候的阮景月恨不得能钻进地缝里去才好,哪敢装作若无其事!

    “景月,你究竟怎么了?”

    到底是年岁尚浅,骤然一听见晋允帝的发问阮景月吓得一激灵,她问道:“父皇……如果、如果母妃的孩子是……”如果不是你的这句话像是在她的喉咙里生了根,怎么也拔不出来。阮景月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晋允帝。

    忽然间她脑海闪现出一副自己与母妃血溅三尺的画面,她瞬间止住了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勉强笑着改口道:“父皇,那您希望母妃这一胎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呀?”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爱,若是个公小主,景月日后不就有伴儿了吗?若这一胎你母妃能给朕生一个皇子下来,朕就将最珍贵的稀世奇宝都赐给你母妃,让你的母妃真正成为大云朝最尊贵的女人。”

    大云朝最尊贵的女人,那自然就是皇后了。晋允帝能当场作出这样大的承诺,对于奉贵妃的宠爱可见一斑。

    也不知大云朝真正的皇后听了会作何感想。

    但晋允帝越是这样,越是对自己的母妃表达出喜爱之情,阮景月的心情就越是忐忑不安。

    爱之深恨之切,她甚至希望父皇能够不要再这么宠爱她母妃了。

    晋允帝看出她的忐忑不安,还以为阮景月是在和奉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争宠,担心日后会分去他们的宠爱。

    他安抚道:“放心,景月你永远是大云朝最尊贵的公主。”

    阮景月笑得很难看,发现了那样大的一个秘密,她无法再像平常一样对着晋允帝嬉笑撒娇,也无法再和往日一般坦然接受对方的疼爱。

    她只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但愿这个秘密将会永远地埋在地里,除了自己,谁也不会发现。

    .

    浩浩荡荡的驭战军离开盛京的那一日,几乎全城百姓都出动来目送这只大云朝最顶尖的虎狼之师。

    施宁宁和双胞胎站在醉笑阁的顶楼,透过窗外眺望这只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队伍。

    施元安不禁感慨:“天哪,这得有多少人马呀?”她扳着手指数,却发现十根手指加在一起都数不过来,“这大概得有十来万吧……”

    “说你没见识了吧!”施杰昀习惯性不屑地抬杠,“驭战军共有将士五万,全是大云朝内最英勇的汉子,可以一抵十!是一只名副其实出鞘利剑!”

    “五万以一敌十岂不就是五十万!”施元安一脸崇拜。

    施宁宁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楼下,脑袋随着来来去去的军队不断晃动,终于看见了自己想要看见的人。

    只见俞修身着一身银色盔甲,少年颀长的身形挺拔如松,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意气风发。

    施宁宁忽然就想到了新学来的一句话——鲜衣怒马少年郎。

    穿戎装的俞修施宁宁还是第一次见到,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施宁宁想要向他招手,想要大声地喊叫,但是她发现楼下的百姓欢呼声太大了,自己那点儿声音俞修根本就不可能听见,于是略带失望地将已经举在半空的手放下来。

    但她没有想到楼下经过醉笑阁的俞修似乎心有所感,转头便看向了上方,跟她视线相对。

    施宁宁愣住了,旁边的施杰昀连连摇晃她的肩膀:“阿宁,俞世子好像是在看你,你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

    施宁宁还没有反应过来,俞修却冲她一笑,并将手伸进自己的衣领里,扯出了一根带子。

    施宁宁定睛一看,赫然是她送给俞修的那面开了光的镜子。

    见到对方果真如自己所言将这面镜子好好的贴身保管,施宁宁很是高兴,她也毫不吝啬的向俞修展露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明知对方听不见,但她还是轻轻说了句:“你一定要小心。”

    俞修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他冲着施宁宁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跟着大队伍出了城门,再也看不见。

    “阿宁,俞世子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见施宁宁还傻愣愣地站在窗边看驭战军离开的方向,施杰昀和施元安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施元安出言提醒道。

    他们今日是翘课出来看的,一会儿还要赶着回太学上课呢。

    “好。”施宁宁点头,跟他们一起离开,或许是因为太出神了,在出门的时候没有留意到高高的门槛,施宁宁一个没注意被绊了一跤。

    施元安和施杰昀来不及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家阿宁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大跟头。

    这狠狠的一摔,总算是把施宁宁的魂给摔回来了,她咧着嘴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腿肉,视线中突然闯入一双洁白无尘镶着华美暗纹的云锦靴。

    一道好听却不带一丝情绪的男音在她的头顶响起:“大云朝的元宁郡主。”

    施宁宁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抬头望去,便看见了之前令自己深深惊艳的北朝骁义王——虞又铭。

    虞又铭就这样静静地俯视跌倒在地的施宁宁,没有丝毫要帮扶一把的迹象。那双无悲无喜的双眸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死物,而不是大云朝尊贵的郡主。

    其实这样的眼神会让被注视的人感到非常不舒服,但好在施宁宁是个心宽的,她一点也不会觉得膈应,在双胞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原本就觉得自己和虞又铭没有什么交集,现在看来对方认出了她,却没有进一步谈话的打算,施宁宁觉得可以就这样离开了。

    而虞又铭果真也没有叫住她,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注视她离去的背影。让人弄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要专门叫出施宁宁的名号,不明真相的人或许还会以为他是专程来看大云朝郡主的笑话呢。

    “王爷。”站在虞又铭身边的的侍卫出言提醒了一句。

    虞又铭眸光微动,转身进了早已订好的雅间。

    房间内已有另一人守候在此,它他见虞又铭进来后拱手道:“王爷,属下已经查清当年的流域首领将宝藏藏于的位置、以及宝藏之内的一百二十道机关,通通绘制成了一张藏宝图。而这张藏宝图现如今就在流域的皇室之内,只有流域世代国君才能知晓其位置。”

    “嗯。”虞又铭轻敲桌面,“大云朝的晋允帝想要誉国公父子的性命,流域的国君想要宝藏的钥匙,誉国公他们想要的是更大的疆土……而我,一定要得到那个传闻中的宝藏。”

    他的属下略带不解:“其实王爷,咱们北朝国库充盈,国力强盛。并不输他大云朝,王爷此番为何要只身犯险,亲自前来大云朝寻探呢?”

    虞又铭斜睨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在质疑我。”

    那侍卫被这双鬼眸一盯,惊的冷汗涔涔,连忙否认:“属下不敢!”

    虞又铭看向窗外,就在对方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出声道:“金银财宝并不稀奇,难得的是,我要一样救命的东西,它只能是我的。”虞又铭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连这样平时他根本不会回应的问题,也有了耐心解释。

    他虽如此,可他底下的人却是不敢再追问了——这位王爷喜怒无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触了他的逆鳞。

    这位主子的怒火就连元帝有时都承受不住,更遑论他们这些小虾米了。

    “还有陛下那里……”这名侍卫略有迟疑,“大云朝的六公主阮兰惠……”

    “他爱娶就让他娶。”提到这件事虞又铭的表情总算起了一丝波澜,他嘲讽地笑道,“先是顾家的女儿,现在又是大云朝的公主,北朝的元帝何时做起月老红娘的事来了?卫倓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我这拖油瓶给扔出去啊。”

    此话一出,另外两个人惊的急忙下跪:“王爷!”

    这话骁义王敢说,他们没命听呀!

    “你们怕什么?他现在又不在这里。也是,他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美其名曰来保护我,其实是来监视我的吧。”虞又铭淡淡地说。

    那两人听的是汗毛直立,想起这位活祖宗折磨人的手段,心中一阵毛骨悚然,似乎看见了自己悲惨的下场。求生欲使他们异口同声道:“王爷,还请不要这样说,陛下是为了您好,担心你。”

    卫倓是北朝元帝的名讳。

    虞又铭听到这两个侍卫口中卫倓关心自己的话,对此没有作任何回答,不过脸上的表情渐渐放缓和了,眸中的寒意也有消融的迹象。

    他心中冷笑——若非如此,哪里还有你们活命的机会。

    “无论如何,大云朝的公主绝不能嫁入我们北朝。无论是嫁给我,还是嫁给卫倓。”

    “可是王爷,陛下那里有旨……”

    “陛下那里我自然会去跟他说,而且若不是我不娶她大云朝的六公主,若是那六公主根本就不能嫁人呢?亦或是——残了,死了,是不是就不能嫁人了?”虞又铭用平静无波的语调说着令其他人不寒而栗的话。

    “王爷!”

    虞又铭残忍的话让这个两个人侍卫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

    虞又铭笑意有几分凉薄,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威胁:“如果不想要我乱来,那么你们两个就回去告诉卫倓——和亲之事让他想也不要想!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明白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言尽于此,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好好商量。”

    ·

    沙海因其环境特征得名,常年风沙漫天,粗砾的黄沙刮在人的脸上如同刀子一般,仿佛能刮下肉来。

    白天的时候,炽热的太阳好似能将一切融化,而当夜晚降临之时,那刺骨凛冽的寒意,又沁入人的骨髓。昼夜温差极大,环境极其恶劣,如果不是在当地习惯了的原住民,外来人很难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

    因此,误入这里的人们常常不是被风沙迷了眼睛,迷失方向,便是死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有甚者,由于厚重流动的黄沙而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样的沙海地形复杂且资源稀缺,实在没有什么好图谋的,所以其余大国通常不会来啃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庆云九年间,算上五万驭战军,誉国公俞问懿亲率共五十万兵马一路过关斩将,接连收复了几座之前被流域所侵占的大云朝失地。

    之后俞问懿任命俞修为左将军,领十万大军。

    由俞修带领的这支军队,一路所向披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仅以一年的时间便直捣流域皇城,一举端了流域的老巢。

    远在大云朝的晋允帝得知流域已被俞问懿父子二人拿下,心知再想要取他的性命难如登天,未免誉国公势大,他连下九道圣旨急召。但当时俞问懿当着传旨太监的面,轻飘飘来了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将其打回。

    晋允帝人远在天边,不能拿俞问懿如何。话又说回来,即便晋允帝如今人在现场,他也确实不能拿俞问懿如何。

    晋允帝在收到前线屡屡传来的捷报后更是得知俞问懿父子在踏平流域皇室之后不仅没有班师回朝,反而还就地养兵蓄锐,一路南下,扩充边域。

    俞修带领的兵队势如破竹,每场战役都以最短的时间和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胜利。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虎狼之师,其威名直逼由生父俞问懿亲率的驭战军。

    至此,俞修一战闻名。

    勤政殿内,晋允帝手握着不断呈报上来的奏折,气到浑身颤抖。他大手一挥,将案桌上的所有奏折全部扫落,饶是如此他也依旧不解气,目呲欲裂道:“反了反了!这俞问懿是要反了!”

    他这一发怒,大殿内的各个宫女太监都急忙下跪,不敢吭声。

    总领太监这个时候也只能无力地劝慰道:“陛下,还请保重龙体。”

    “龙体?”晋允帝听到这话,不由笑出声来,“什么龙体?再过不了多久这大云朝的龙就要换人了,到时候你们一个个的狗奴才便向着俞问懿这条龙去献殷勤吧。”

    晋允帝气到口不择言,但其他人却是瑟瑟发抖,口中直呼陛下饶命。

    晋允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猛地一拍脑袋激动地说:“他俞问懿就算现在在前线立下了赫赫战功又如何?他的妻儿老小可都在盛京呢。来人!去,传朕旨意——誉国公意图谋反,即刻让禁军将誉国公府给朕团团围住!但凡是见到国公府里的人,不必多言直接拿下,若有违逆者当场斩杀!”

    “陛下万万不可呀!”总领太监面有菜色,不住磕头,“还望陛下三思,陛下!”

    “三思狗奴才,朕看你是不想活了!”晋允帝重重的一脚踹在他的心窝处。

    “咳咳咳陛下……”总领太监来不及喘息便挣扎着跪起来爬到晋允帝脚边,“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陛下,那誉国公府有重兵围守,府内更是养有精兵一千,全部都是誉国公养的死士,只听从他一人号令。便是合整个禁军之力也无法撼动其分毫,小不忍则乱大谋啊陛下!”

    晋允帝颓然坐下,自嘲一笑道:“是了,合整个禁军之力,都无法撼动他一个没有誉国公的誉国公府。朕这个皇帝,当真是摆设,到底这大云朝的天下是他摄政王誉国公的,而不是朕阮家的。”

    “陛下……”

    晋允帝无力地摆摆手:“罢了,此事朕不再过问。至于誉国公父子二人,要怎么样便怎么样吧,至少现在这大云朝的天子还是朕,你们都退下吧。”

    “是,陛下。”

    大殿的宫门被缓缓合上,在这一刻,透过还未合上的宫门间隙,晋允帝的身影不再挺拔,而变得如年迈老人一般佝偻。

    五年后——

    正值炎炎夏日,天一大亮临堂侯府的后院便传来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

    施宁宁着一身劲装,动作行云流水地打出一套精妙拳法,额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这是她这几年来每日清晨雷打不动的活动,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都从未有一天的懈怠。

    不远处的小丫鬟仰慕地看着自家小郡主干净利落的姿势动作,虽然看不懂施宁宁的招式,但莫名就是觉得很厉害。她见小郡主一个收势完成了一系列动作,立马一溜小跑地跑上去,殷勤地为她端茶递水,另只手中的一把小扇子舞的飞快:“郡主还热吗?”

    施宁宁微眯着眼睛享受送来的缕缕轻风。

    尚不算刺眼的阳光映在她洁白的脸庞,越发显得肌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光滑细嫩,微阖的双眸之上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几滴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她饱满的额头划过优美的下颚线,沁入衣襟消失不见。

    打完一套拳法,流了一身汗的施宁宁只觉浑身通体舒畅,产生了自己身轻如燕的错觉。

    出了这么多汗的话,应该可以瘦个二两吧。

    她听见小丫鬟的问话,弧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不热的,很凉快。”

    “诶!”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施宁宁的回答,这个小丫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更加卖力地扇动手里的扇子。

    小郡主果然人美心善!

    “阿宁!”

    施宁宁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来人是谁,她转过头去:“元安。”

    果不其然,身穿鹅黄色纱裙的施元安蹦蹦跳跳地跑进来,“阿宁,我们今日可以不用去太学听书啦,今日是野外围猎课,我们可以直接去城郊集合。”

    尽管也是上课,但这种在户外环境的授课,比起在沉闷的课堂里听夫子满口念着“之乎者也”不知要有趣多少!性质上有很大的不同。

    比起太学课堂,施宁宁也更喜欢户外的围猎活动,她心情很好地说:“嗯,我先去沐浴。”突然瞥见施元安身上一看就不利于行动的衣裙,面露疑惑道,“元安,你这身衣服,好像不适合去打猎呀?”

    “阿宁,重要的不是打猎!而是户外!是户外!太学里那么多人,到时候大家四散分开围猎,夫子们肯定不能一个一个的清点人数。到时候我们就换上自己的衣服偷偷地去城里玩儿嘛,只要计算着到了时间回来就是了,没有人会发现的。”

    施元安见施宁宁明显还有些犹豫,故意说:“如果阿宁你不去了,我可就一个人去了呀,到时候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不来保护我吗?城里面坏人这么多……”

    她见施宁宁已经开始有所动摇,急忙又添了一把火,她死乞白赖地摇晃施宁宁的胳膊:“好阿宁,我们都知道你的围猎成绩那可是太学里数一数二的,就连教学夫子也没你厉害,所以不会有问题的,走嘛走嘛!”

    施宁宁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可是元安,你的围猎课很烂。”

    施宁宁的诚实和直白让施元安受到了会心一击,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但还是垂死挣扎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不过是不屑学罢了,又不是不会。”

    “是吗?”施宁宁的脸上很自然地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施元安被深深刺激,狠狠点头。

    不过是射箭的准头差了点儿,又、又不是什么大事。

    在施元安的攻势下时,施宁宁还是选择了妥协,她说:“那好吧,但你不能乱跑,要跟着我,要早点回去不要耍赖。”

    “好呀好呀我不耍赖!太好了!”施元安拍着胸脯一口答应,至于做不做得到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她高兴地蹦了起来狠狠亲了施宁宁一口,兴高采烈道,“到时候就让施杰昀和李初瑭那两个小子给我们俩提书包,多好?”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噤声,生怕施宁宁反应过来改口不去。

    施宁宁被亲的愣住,她用手背摩挲了下被亲的那一边脸颊,等到施元安都已经跑出了院子,她才反应过来:“元安,李初瑭也去,那……”

    但此时施元安已经跑得没影了,她只能将后面的话咽进肚子里——那为什么还要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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