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庆假期，江家和程家过得很和谐。
从未有过的和谐。
程栀没犯病，和江季夏意外地相处得很好，偶尔吵两句嘴，也很快就过去了。
江岭最初几天还时刻注意着，生怕四个人搅和在一起有吵不完的架，发不完的火。后面渐渐就放松了下来。
中间四人甚至商量着去了趟临市的小村庄，不是什么景点，没什么人，但自然风光很好，农家菜也很有特色。
假期结束的时候，江岭备了不少东西要给两人带着，江季夏笑着道：“离得这么近，想吃什么回家来拿就行了。”
程娟往她车里塞得很快：“你们放假的时候都要忙工作，等真工作起来了，一天到晚连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有空为了点吃的回家。”
程栀听她这话心里有点不落忍，毕竟虽然两人经常吵架，但这么多年，一直相依为命地住在一起，要不是有江叔叔陪着，她还真不想把她妈妈一个人扔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
“我得空就回来，就是怕你烦。”程栀道，“毕竟你也不怎么想做饭。”
程娟道：“阿姨的饭吃不下你了，你初中那会整天喊着要吃你的张阿姨做的饭，嫌我做的没味道。”
程栀乐呵呵笑起来：“你做菜就是老少放调味料，但我这不是口味变了吗？”
程娟巴掌甩在她背上：“我这次少放哪个了？”
程栀喊：“最近都是江叔叔和江季夏做的！你最多打个下手！”
程娟：“那你呢？”
程栀搓搓手：“哈哈哈哈哈哈那我这不是不太会做饭嘛。”
四个人在家里，的确轮不上程栀做饭，甚至都轮不上程栀洗碗。
江家大概有勤劳的基因遗传，干活的时候不发一言，速度又快，很多时候程栀刚反应上来，厨房里已经干干净净了。
程栀也挺不好意思的，但江季夏晚上压着她折腾的时候，程栀这点不好意思就烟消云散了。
大灰狼装作的小白花，不值得同情。
怎么来，怎么回去。
天空暗成漂亮的深蓝色，程栀在副驾驶上跟着音乐摇脑袋。
江季夏问她：“心情不错？”
程栀睨她一眼：“那么大眼睛，明知故问。”
江季夏道：“下次休假我们还一起回来好不好？”
程栀：“那倒没必要吧，我也没什么假期。”
江季夏没应声，车子拐过弯，出了小区上了正路，她才道：“程阿姨这几天挺高兴的。”
程栀抿抿唇，轮到她不说话了。
她妈妈高不高兴，她自然是清楚的。
她甚至清楚程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之后跟的话，发火的音量，还有那些被情绪裹挟着的言不由衷。
这些东西，她冷静，理智地看待的时候，就知道她妈妈是爱她的，只是沟通和教育的方式有问题罢了。
只是心里再怎么明白，吵架的时候都会忘得一干二净，把事情推向深渊。
还好，母女之间只要不是有大问题，总会原谅对方。程栀和妈妈吵了这么多年，看她笑的时候自己仍然打心底里高兴，靠近她的时候也会感受到无人可以替代的信任和依赖。
隔壁桌同事带的主播是个非常知名的生活主播，国庆复工后，程栀扒着她的桌子和她一起看了好几次。
主播经常讲亲子关系，讲年轻时候的叛逆和长大之后的开解缓和，程栀以前觉得这都是些大而化之、并不具备参照价值的鸡汤，现在倒是觉得天下父母都一样，天下儿女长大的路径也都差不太多。
爱，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书本上告诉你父母无私奉献，长大后你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们需要你的回报，稳定的成绩，好大学，乖巧的性格，听话，孝顺，光宗耀祖。
他们和所有的成年人一样，有优点也有缺点，他们的缺点反应到你身上，是你最讨厌的东西，却往往也是你潜移默化中就继承了的东西。
程娟经常骂程栀，嫌她不好好说话。程栀其实很想找个时间两人坐下来，她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问一句：“那你觉得你跟我好好说话了吗？”
但不太可能，这句话在她们母女之间就是大战□□，就是叫嚣着的宣战誓词，程娟不可能平静，程栀也不太可能平静得下来。
有时候程栀会想，要是可以把江岭和江季夏的性格换给她们母女一天，是不是所有的心里话都可以说出来了，所有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这个时候，程栀就会切身地明白，她妈妈在外杀伐果断、气势如虹，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当年为什么就看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而她，为什么就是会被最不该被吸引的人吸引，和江季夏成了现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北市的秋天很短，天气很快就冷了下来。
这段时间程栀回家的次数频繁，吵架的次数却很少。
这大概给了程娟信心，于是在平安夜那天，她做了自己女儿很讨厌的事——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知道程栀不喜欢，但在父母眼里，再不喜欢有些事情也是必须要做的。
程栀开开心心扛着一箱苹果进了屋，抬眼一脸懵逼地对上了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谁？”她问。
白衬衫的男人站起身，朝她微微鞠了个躬：“我叫王朝，是TL科技的研发经理。”
TL是程栀妈妈的公司，程栀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带回家商量了，便只点了点头：“没事没事，你们忙，我去楼上。”
王朝却无措又热情地跑了过来，试图帮她搬手里的东西。
“不用不用不用，我可以。”程栀没撒手。
“太重了，这种事情男生来干。”王朝几乎硬把苹果箱薅过来了，“放哪里？”
程栀指了指也就两米远的地方：“那儿。”
王朝两步跨过去，放下了东西。
程栀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她问了句：“我妈呢？”
王朝道：“程总说她去超市买点东西，让我们先聊。”
程栀察觉到了不对劲：“我们有什么好聊的，我不懂我妈公司的事。”
王朝搓了搓手：“今天不谈公事。”
程栀偏了偏脑袋。
王朝顿了顿，朝她伸出了手：“还没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王朝……”
程栀：“你是TL公司的研发经理。”
王朝：“……，我家就在北市，离得挺近的……”
程栀：“关系不大。”
王朝终于憋不住了：“程总想介绍我们认识。”
“哦~~~”程栀拖长声音，点了点头。
前几年有不少人给程栀介绍对象，程栀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女孩子嘛，这已经算是顶尖的条件了。
介绍过来的人有好有坏，介绍的方式有强制的有委婉的，但统统一个后果，就是被程栀大刀阔斧地怼了回去。
程栀凶起来的时候跟程娟没什么两样，正常人见了都怕。
于是亲朋好友的也就再没给她介绍了。
程栀今年二十七了，年后生日一过，正儿八经地也就二十八了。
都这个年纪了，程栀以为程娟应该明白这谈恋爱结婚的事，她自己能判断，得她自己说了算了，没想到照样是逃不过被相亲的命运。
不过今天程栀心情不错，没打算用太激烈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她还是很想好好地和妈妈过个平安夜的。
于是思考过后，程栀也只是指了指楼上：“你坐，我去洗漱一下。”
王朝开心地回到原位，冲她微笑示意。
程栀脚步优雅地上了楼，一拐过弯便啪啪啪地快步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反手关上了门。
她给江季夏发消息：【你在干嘛？】
江季夏特别不要脸：【想你。】
程栀扯扯嘴角，直接拨了电话过去，也就响了一下，就被接通了。
程栀压着声音：“想我你也没点实际行动。”
江季夏也压着声音：“程阿姨欢迎我去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吗？”
程栀：“你那边也正相着人吗你这么小声？”
江季夏：“相什么？”
程栀：“人。”
江季夏：“什么人？”
程栀：“我妈得意门生，英俊有才，北市有房。”
江季夏：“我行动了。”
那边窸窸窣窣的，看来是真收拾出门了。
程栀笑起来：“你过来什么意思啊？”
“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江季夏呼了口气，“你向我求救了我自然要救的。”
“装，”程栀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是和我还没玩够吧。”
江季夏似乎在换鞋，咔的一声，“嗯。”
程栀仰头看了看窗外，远处在放烟花，没有声，只有绚烂的光。
她躺倒到了床上去，叹气一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出门了。”江季夏报告位置。
“你不想的时候。”江季夏回答问题。
“你现在想吗？”江季夏顿了顿，声音低得很温柔。
程栀闭了闭眼，又笑起来：“想啊，比起楼下那位，我还是想和你□□得多。”
江季夏言简意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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