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宸在回到庄家以前, 当了好些年的地痞流氓。跟人打架, 是常有的事。
打架自然有输赢。
他刚混进那个圈子的时候,刺头一个, 几乎每天都是负伤状态。
直到后来混出点名堂, 认了帮兄弟,才再没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今天这次,不是他被打得最惨的一次, 但绝对是最屈辱的一次。
曾经他像渣滓一样在底层挣扎,被人打到无力还手的时候, 却始终心高气傲, 坚信总有一天, 他会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
如今成了庄家大少, 曾经的兄弟都羡慕恭维,人生除了庄律这个bug一样的存在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现在却像被折断了骨头,面对挫折已然没了唯我独尊的自信,只剩下满腔愤恨无处发泄。
尽管眼前没有镜子, 庄宸也不难想象,此刻自己的眼睛里,承载了多少怨毒。
那是从前的他绝不会有的负面情绪。
但如今, 他却只剩下这种情绪。
庄宸并没有从深巷走出去, 他就和那堆污秽的垃圾一起躺在垃圾堆旁边。
从外表倒是看不出特别严重的伤,只是看上去有些狼狈。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像有血海在翻滚一样,从喉咙到口腔, 一呼一吸之间全是血腥味。
昏暗的深巷里只剩下他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显示他连动下手指头都相当费力。
庄宸艰难地抬了下手臂,不经意带起衣角时,健硕肌肉上的斑驳淤青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废了好大力气才摸到手机,他打算找人过来带自己去医院。
然而,手机屏幕虽然还能亮,但上面已经布满裂痕,任他的手指怎么触摸都没有反应。
甚至,他指间脏污的血液还渗进了那裂痕里。
“Shit!”
庄宸狠狠地骂了一句,但其实声音相当微弱。
他将手机朝着垃圾堆里一扔,又重重喘了几口气,才努力尝试着自己站起来。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晃荡着站起身来,脑袋里晕晕乎乎有什么炸开似的,莫名失神的一瞬,他又晃荡着跌了下去。
啪的一下,跌得挺重,似乎还有尘土被扬起。
庄宸浑身疼得快没知觉了,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冷气,满嘴的血腥味伴着尘土气息,让他想就此昏过去,意识也跟着有些模糊。
然而,一丁点细微的脚步声,让他迅速绷紧了神经,浑身僵硬。
稍一抬眼,眼前是一双笔直的长腿,光洁的皮鞋,与这深巷里昏暗落魄的环境格格不入。
顺着这双长腿向上,是霍知寒挺直的身躯,矜贵英俊的脸庞。
霍知寒垂着眼皮,居高临下俯视他,嗓音淡漠:“庄少?”
非常平淡的语气,却又似乎带了点疑惑。像是在好奇,堂堂庄家大少,怎么会落魄至此。
庄宸只感觉指尖僵硬到发麻,不自觉地拢了拢手指,原本还有点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
他没说话,微眯了眼眸,凌厉的眼神向上。
明明是仰视的姿势,却没有流露出卑微。
霍知寒随手扔了条白色手帕给他,声音自然随意:“庄少没必要对我抱敌意。”
庄宸艰难地撑起身子,就那么散漫地坐在地上,看似不拘小节。
他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白色手帕很快被染了灰尘和血迹。
“呵,”庄宸阴冷地笑了声,“我怎么听说,霍总和庄律关系匪浅,他进出弗瑞森会所跟回自己家似的。”
霍知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薄唇微启,意味深长:“庄少想的话,也可以——”
这话说得,跟要包养似的。
旁边跟着霍知寒的助手眼观鼻鼻观心,呼吸都是微不可查的,努力降低存在感。
庄宸听得也是指尖微顿,眸色晦涩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霍知寒也并不在意他想什么,只淡声吩咐一边的助理:“扶庄少上车。”
助理毕恭毕敬,也没有多少惊讶困惑。
毕竟,根据他跟随霍总多年的经验,霍总似乎特别喜欢出现在他人最落魄的时刻。
庄宸很快被扶上街边的卡宴,一身污浊地靠在车后座。
霍知寒坐在副驾驶座,平静地吩咐:“先去医院。”
助理不用多问,就知道是哪一所医院。
霍总名下有一家医院,位置相当偏僻。
那医院一如霍知寒此人,相当低调,甚至到不为人知的地步。
被送去的病人,大多是经由霍总介绍去的,有些连医药费都不会收取。
庄宸就是被送去了那样一家偏僻的医院。
前些天,被庄律弄得半死的萧一鸣,也在那家医院。
萧家小少爷是萧老爷子的心头宝,近二十年的坎坷,隐约有在这几日结束的预兆。
也就这几日,庄家与江家的两门亲事,也在沸沸扬扬的筹备着。
庄律的那口锅是受他长期眷顾的。
温热的汤水冒着小水泡,发出咕噜咕噜轻微响动。
薄薄的蒸汽弥散到半空中,变幻成冉冉白雾,氤氲了男人英俊的脸庞。
厨房亮着一盏壁灯,昏昏黄黄的灯光刚好打在庄律身上。
杨女士坐在餐厅,原本有些局促不安,久久看着厨房后,有些恍惚失神了。
江梓苏也看了两眼,只感觉这男人用筷子搅动面条的那频率,像是被设定好频率,亘古不变。
她也就只看了两眼,就又专心看手机,和夏晚儿在聊天软件里上演着姐妹情深。
拍婚纱照的时间已经约定好了,夏晚儿又不经意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之前江浩森生日宴的前一夜,也可以说是江梓苏和庄宸原本准备宣布订婚的前一夜,原江梓苏找她的狐朋狗友办了一场脱单派对,寓为最后一夜单身,肆意放纵。
那一夜,也是阿飘进入江梓苏身体的一夜。
现在,夏晚儿又提起了这事儿,有意无意的,是在暗示江梓苏在和庄律正式结婚前,再办一场脱单派对。
江梓苏一眼看清楚了她的心思,但没立刻回复。
等到庄律将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上桌后,三个人和谐友好得像是一家人,她才慢慢吞吞,像是说家常一样说起:“夏晚儿难得心脏病痊愈了,也没找朋友庆祝。不久就要结婚了,她好像有要学着我办个脱单派对的意思。”
她说得轻描淡写,漫不经心,顺便挑了根细细的面条进嘴里,咬面条,也咬筷子。
庄律掀了掀眼皮,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想办就办呗。”
“国际惯例,脱单派对是不邀请男友……”江梓苏轻咳了一声,又补了个词,“或者老公的。”
庄律并没有被这一声老公撩到,抬眸斜了她一眼,很明显的不满:“哪国的惯例,我怎么不知道?”
江梓苏:“……”
庄律眉头动了动,突然转向杨茗,笑眯眯和颜悦色调侃一般:“您说呢?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太混了,还搞什么脱单派对,也不怕被人灌醉出什么事。”
杨女士刚还准备夸赞庄律的好厨艺,突然被点名,差点没被呛到。
她看了眼江梓苏,又看向庄律,低声细语:“我哪里懂你们年轻人的事儿。”
杨女士分明是不想掺和的,她从被庄律找来京都后,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平时能少说绝对不多说一句的。
可这话说完,她又看了眼江梓苏,再压低了声音,对庄律多说了句:“我就是觉着,阿律你不大会疼女人……”
说完,杨女士跟从来没开口说话似的,埋头吃面,那神情是相当认真,好像有家长视察似的。
她那句声音虽小,旁边的江梓苏却听得一清二楚,忙不迭的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等庄律的视线扫过去,她又学着杨女士的神情,专注吃面,一本正经。
好像,刚刚聊过的话题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
庄律虽然笑眯眯的不正经,却像个极具权威的一家之主,一言一行都是发号施令。
他看着江梓苏,缱绻旖旎的眼神下似藏了片深海。
又摸了摸下巴,漫不经心开口问:“派对——打算什么时候办?”
“咳,”江梓苏随口答,“夏晚儿说,拍完婚纱照,叫上我的狐朋狗友,去弗瑞森会所。”
说完自己都觉得汗颜,她就这么直白地称呼原主的那些朋友为狐朋狗友了。
不过,原主本身就是混世魔王的性格,嚣张跋扈惯了的,她的那些朋友似乎也并不在意被称作是狐朋狗友。
“她?去弗瑞森会所?”庄律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筷子,脸上笑容没散,语调很淡,“她什么时候和霍知寒勾搭上了?”
“应该是梅淳请的吧。”江梓苏小心猜测,“梅淳是她朋友,会去参加她的派对也正常。梅家的势力,和霍知寒勾搭上也不足为奇。”
“是吗?”庄律很淡地轻笑了一声,又顿了许久,像是单纯疑惑般自言自语,“我还从来不知道梅家势力和霍知寒有什么牵扯。”
江梓苏舔了舔唇,没接他的话。
杨女士只感觉,这么个看似和谐温馨的家,气氛一直都是诡异又凝重的,此时此刻尤为明显。
她把自己当外人,不敢多嘴,但心里不由得替这小俩口担忧。
“梅淳也去参加……”庄律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江梓苏轻嗯一声以回应他。
“只有我和庄宸不能参加啊?”庄律啧啧叹了两声,又摇头,微微笑道:“那正好,我拉着庄宸,也去办一场男人间的脱单派对。”
作者有话要说:等隔壁那本完结了,再回来日更这本。。。
我发现我前面写的好骚气啊……
自己都没脸看(*/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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