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朱柔则不说,玄凌也是要去看一看安七的。
他放不下安七,他害怕安七离开,更害怕安七眼中没有了他。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知道的,安七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张纸一样。
水面是尘世,她是那张纸。
她从来没有完全贴合在水面上过,而是勉勉强强有一个角立在水面上,若即若离的,叫人一眼不见就心慌意乱。
以前,这个角是玄凌和朱柔则,其中玄凌又要占绝大部分。
现在两个都不是了,甚至连碧玉镯子她都卸了下来——玄凌不得不重视这件事,他甚至怀疑安七刚才就是来跟宛宛告别的。
可是李长却没有告诉他,安七是不是也想要见他?
也就是说,安七跟宛宛还有一个告别仪式,跟他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玄凌无数次的被安七的气质突如其来的恐慌到,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好像心里有什么地方塌了,留下来一个破洞,空落落的。
他一定要去看一看安七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安七含着柔软的笑,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平和的样子,已经抱了他的孩子在怀里。
她好像在哼着什么小调儿,声音太过于轻柔,以至于他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听见了。
如斯美好。
玄凌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有的人,你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好,你就是看到她了安心,看不到她就心慌。
外面走动的染冬突然看见了停在原地的玄凌,急忙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玄凌以为安七会欣喜的转过身来,给他见礼,然后笑容满面地迎过来,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可是他又错了。
安七只是侧过头来看了一下,见到他以后,很是从容的将儿子放进一边的小摇篮,然后自然的、遥遥的,给他道了个万福:“臣妾见过皇上。”竟然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不应该啊。
玄凌心里空落落的——以前从不会这样的。
“你还好吗?”
安七平静道:“一般。”
玄凌就是一噎——这个一般,是怎么个一般法?
她若是回答“很好”,他会怀疑。她若是回答“不好”,他会质问。唯独这个“一般”,他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什么叫一般呢?
没有值得铭记的,没有值得伤心的,没有值得开怀的,也没有值得绝望的。
一丝丝的情绪都成了奢望。
玄凌勉强一笑,走过来问:“小宜的这个回答倒是新颖,只不知这个一般,是怎么个一般法?”
安七起身的同时,直接就去拍了拍她儿子的小身子,似乎生怕他会睡得不安稳一样。然后退开两步,说:“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以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然后在玄凌开口之前吩咐:“剪秋,上茶。”
而刚好端了茶走到门口的剪秋硬生生被这话说得停了一下——这……这上茶自然是不需要主人吩咐的啊,他们这些人不就是干这个事儿的?
何况这样的话,摆明了是接待客人的态度。
可玄凌是她的夫君啊!
玄凌觉得有哪里不对,偏偏又说不出来,只感到心口一堵,难受的厉害,也害怕的厉害。
摇篮里的小娃娃突然哼唧了一声,玄凌还没反应过来是哪里发出的声音,安七就已经弹跳一样的移到了小摇篮旁边,几乎是小心翼翼的伸手安抚了她儿子,同时嘴里轻轻的哼了两句摇篮曲。
真温柔啊。
就像全世界只剩下那个摇篮里躺着的小小婴孩了一样。
玄凌突如其来的感到了妒忌——不久之前,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玄凌轻咳了一声,主动说:“小宜的镯子呢?”
其实按道理来讲,玄凌作为一个皇帝,有些话说了也就是说了,不是圣旨官印的承诺,也不过是男人家张嘴闭嘴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况且他这个身份,原也不该这么提起那么一对镯子——那镯子确实水头极好,只是国库里的东西多的是,他哪里至于提起这么掉份的事?
可他就是想问问。
至少安七能把目光从那个孩子身上挪开,再看他一眼。
安七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永乐,也真没用心思听玄凌说了什么,随口一应:“什么镯子。”
玄凌:“……”
她这随口一说不要紧,玄凌倒是实打实的被堵着了。然后他随即又想,不对啊,一个时辰前安七才跟宛宛说过镯子的事,这才过了多久,她能不知道?
只怕是嘴硬装的,是为了气他罢了。
谁知他才刚刚这么想,安七就说:“哦,那个啊,收起来了。”
玄凌:“……”不……不骗骗他吗?
安七轻描淡写的说:“皇上要在这里用晚膳么?”
玄凌心里一喜,忙道:“朕也许久未曾尝过小宜这儿的饭食了,今日正好尝尝。”又赶忙说:“为什么收起来了?”
安七无所谓的说:“臣妾宫里小厨房许久没开火了,今日也不过是去御膳房拿,和皇上往日吃的也并无什么不同。”依次回答:“镯子,只是不想戴了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玄凌一噎,顿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是,他都那么说了,她不应该马上命令小厨房做吗?
就这么白剌剌的告诉他“不会为你搞特殊”?
玄凌堵的厉害,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纠缠这一对镯子的事了。
他是个皇帝啊!哪里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个娘们儿似的干这种事呢?
玄凌深吸一口气,道:“朕好些日子没来,料想这些奴才们也是懈怠了。小宜你堂堂贵妃,想吃个饭食竟还要大老远打发人去御膳房拿么?看朕不问问他们的厉害!”
他这话一出,周围凡是在的丫头太监都跪了下来。
安七“嘘”一声,说:“不要吵醒孩子。”
玄凌:“……”妈的,好嫉妒。
安七又淡淡地说:“与他们不相干,臣妾吃惯了。”
玄凌心口一酸。
他几乎都想求求安七了。
天呐,别这么对他说话,像以前那样看看他,不要离他那么远好不好?
他真的……
真的有点难受啊。
有些事也就是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察觉不到。一旦在意起来了,原先忽视的点就被一个接一个地放大了。
以前安七见到他了就满心欢喜,与他说话便是说不出的软和,在一起走路也不安分,总是挨挨蹭蹭的,两人总是十二分的亲密。
可现在呢?
玄凌心尖尖那块地方绞着疼,翻腾着他从来未曾感知过的情绪,陌生得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疏解。
他无意识的压下几乎到了喉咙口的哽咽,尽量平静的说:“小宜,朕知道你怨朕,可朕也没有办法。”到底是怎么样的“没有办法”,他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也没有怎样,不过是一见倾心罢了。他又是帝王,法度人伦在他心头的约束力十分之小,完全没有为了那样一个所谓的承诺而委屈自己的意识。
安七终于看向了他,一双眸子里的温柔褪了个干净,唯余平静坦然,仿佛古井无波,仿佛他与众生并无任何不同。
她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怨过。”
玄凌就是一愣,呆呆看着她。
她甚至没有任何语调上的起伏,平平淡淡的说:“如今倒也不觉得怎样。”
没有他了。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他了。
玄凌呆愣愣的,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声音来。
安七挥一挥手,让那些跪着的下人们都下去,而她只是很平静的说:“以前怨的时候,也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只是觉得很巧合罢了。就是那么巧,臣妾爱的人与臣妾喜欢的人相爱了。但其实后来想一想,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大约就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臣妾喜欢姐姐,所以皇上也喜欢姐姐;臣妾爱皇上,所以姐姐也爱皇上。郎才女貌、一见倾心,这样的佳人才子倘若不能在一起,臣妾才应该一大哭。所幸在一起了……以后就好好的在一起吧。”
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的清醒而冷静。
如果朱宜修不是在这场“倾世之恋”里几乎万箭穿心的话,她看他们的故事也就该是这样的。
可是没有如果。
安七这一番话听上去是如此的深明大义,又宽和美好,玄凌几乎都要被打动了。
那也只是几乎。
玄凌现在只是觉得眼眶都在发热泛酸。
以前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觉得厌烦,也觉得恐惧。现在她完全不在意她自己了,仿佛一个旁观者一样的评论他们的故事,他却几乎痛心得喘不上气来。
玄凌还年轻,情自浓时的少年根本还不知道薄情为何物。他几乎是本能的为眼前的这个女人感到心痛。
玄凌一开口,嗓子抖得他自己都发现了:“你,你别这样……”他知道丢脸,失了威严,可他真的怎么都压不下去了啊。
安七低低地垂眸,端茶送客,说:“臣妾无碍,皇上去陪陪姐姐吧。”
玄凌腮帮子咬的紧紧的,突然气性上来了,说:“朕今日就宿在这里了。”
他几乎是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安七,期待她因为他的话而作出那么一丝半点的反应来。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安七只是很平静的说:“可以。”
玄凌心头又是一喜——小宜她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拒绝朕的是不是?
永乐睡足了,醒了过来,安七便抱着孩子去了偏阁,给他喂奶。
玄凌并不知道她进去干什么,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待看见安七解了衣带,就要露出胸部的时候,玄凌跳脚:“你干什么?”
安七动作并不停,说:“喂奶。”
玄凌声音拔高:“宫里没有选奶娘吗?!怎么要你亲自喂!这成何体统!”
安七连忙捂住永乐的耳朵,可孩子还是吓得哭了起来。安七也没心思去扎玄凌的心了,只衣带皆松的抱着孩子站起来,来回走动着哄:“哦不哭不哭,没事的呢,母妃在呢,乖孩子,不怕不怕,母妃在你身边,母妃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手法相当熟练,可见这些日子以来,带孩子她是真的都亲力亲为的了。
这不是重点!
玄凌额角青筋直跳,他堂堂大周皇帝,少年天子!什么时候这样看过一个女子衣衫不整的样子!只除了晚上侍寝……
和那个时候。
他很快又摇摇头——不不不,安七和那个还是不一样的……
他是魔怔了。
哄了一会儿,大概是母亲的气息多少给了永乐安全感,他终于没哭了——只是孩子本就不经饿,又闹了这么一通,这会儿急得直往安七胸口拱。
安七原本有些着急的神色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裳,只微微侧了侧身算是回避玄凌。
玄凌:“……”
一时间小小的隔间里,全是这个孩子吮奶的吧咂吧咂的声音。
玄凌想说什么,偏偏又说不出来,只能自己转身出去,独自生闷气。
到底还是在乎的。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和宛宛是琴瑟和鸣如胶似漆,但是他也总有走神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小宜那一日的苍白脆弱好些了吗?册封大典那一日的伤口愈合了吗?
她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在看医书?书还够吗?
他会想起那些日子里,小宜在窗边看书时,那些光打在她脸上几乎是圣洁的弧度;会想起那些日子里,小宜与他说话时,眉梢眼角都是喜悦,字里行间都是满足,举手投足都是亲密。
现在玄凌看着偏殿的方向神色复杂,似乎是如释重负了,可心里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等到了晚上,安七洗漱干净,便要抱着孩子去偏殿歇息。
玄凌惊诧道:“你连和朕同床共枕都不愿意了?”
安七拍了拍永乐的小身子,平淡的说:“只是孩儿起夜多,臣妾要贴身照顾罢了。”
玄凌气急:“朕命令你,把这个孩子交给他的奶娘!”
安七妥协道:“那臣妾睡靠外的一侧。”
玄凌这才罢休。
然后他就看见安七让人把小摇篮移到了寝殿。
玄凌:“……”
熄了灯,玄凌感受到身旁轻轻躺下来的温热躯体,心里诡异的得到了一丝丝安慰。
许久没有碰过的人就这样靠近他的躺在他身边,玄凌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起先他的动作还有些迟疑,他不知道安七会不会排斥他,毕竟她的表现是这样的生疏客套。
然而安七并没有抗拒。
玄凌觉得一切都渐入佳境,然后就突然被掀开了。
被掀翻在一旁的玄凌简直满脸都是茫然无措:“……?”
安七匆匆忙忙下床,连鞋子也来不及穿,跑到摇篮旁边把又一次醒了过来的永乐抱起来,然后给他喂奶。又摸了摸包裹他的襁褓,没觉得湿热,便喂了奶就又哄睡了放回去。
目睹这一切的玄凌简直惊呆了——不是,什么动静啊你就起身了?朕怎么半点都没听到啊?还有,这是个什么情况啊你就……就这么把朕掀开了?
可是本来恼怒的他又看见了孩子吮奶吮的津津有味的样子,那一股子邪火就噌一声窜去了别的地方。
等安七躺回来,玄凌就又凑了上来。
安七还是没有抗拒。
玄凌已经解开了安七的小衣,他盯着那半遮半掩的两团雪白,突觉口干舌燥。他甚至有心思想——难怪那臭小子那样爱吃,就这样的,便是他也要把持不住的。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尝一尝,李长就突然跑了过来,敲响了门:“皇上!”
玄凌心头火起:“做什么?”
李长焦急地说:“皇上,皇后娘娘那边说,娘娘心口痛了小半个时辰了,实在是耐不住了,皇上您看?”
玄凌一听这个,马上一跃而起,急切的问:“请太医没有?”他一边穿衣裳一边骂:“混账东西!皇后身子不适你怎么不早说,都这么久了,皇后若是没事便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是问!”
李长这个时候也才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公公,虽然品级高,但是也不大能经得住事,闻言扑通跪在了地上,说:“皇上恕罪,是皇后娘娘不让我们说的,说是皇上您正在陪贵妃娘娘,不能打搅,奴才们这才……”
玄凌猛地一僵,再一看床上。
安七已经很是平静的掩好了自己的衣裳,对于这边的动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那一双眼睛还是那么古井无波的样子。
“去吧。”
直到摇篮里的永乐被吵醒,不乐意的哭了起来。
安七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下床,把永乐抱进怀里,几乎是恶狠狠的看过来:“吓到我儿子了!滚出去!”
直到此刻,玄凌不得不承认了。
曾经那个看见他才会愿意与凡尘接触的朱宜修,已经彻底不见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仍然是半身凡尘,只是愿意让她接触凡尘的人,变成了她怀里的那个孩子。
玄凌咽下喉头的不甘心,做着最后挽尊的努力,说:“小宜,你姐姐身子弱,朕得先去看看她,你别多想,也别难受,朕改日再来看你。”然后也不敢等安七说话,更不敢看安七那凉薄甚至恼怒的眼睛,逃也似的走了。
系统:【我得说,七七,你这一次干的很好。】
安七先是轻声哄着永乐再一次入睡,并没有搭理系统。
末了,说:【很好么?】顿了顿,又说:【更好的你还没瞧见呢。】
系统默默的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该不该为玄凌默哀。
要怎么说呢?
其实刚才有好几次,连系统都以为安七会动怒——比如说看见玄凌的那一瞬间,系统推演出的反应是假装看不见玄凌。这种无视,看你怎么看了……认为是佛系,往超尘脱俗这个层面上去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更多的应该会觉得这是一种“赌气”的情绪吧?而“赌气”这种东西,不是关系亲密的人又怎么会有?
而安七的反应就很好。既没有无视,也没有惊讶,真的就只是把玄凌当做一个与她无关的人,按照礼仪打个招呼也就是了。谁也挑不出错出来,但是生疏与距离却足够让玄凌更加放不下。
再比如玄凌说起那个镯子的时候,系统推演出来的反应是撒谎欺骗“不小心磕破了,便叫人去修了”。玄凌如果不想承认他刚才是躲在柔仪殿屏风后面的,那就也挑不出错处来,只是却远没有安七云淡风轻说一句“收起来了”来的扎心。
——它没坏,我就是不想戴了,就像你不想看见我一样。
接下来玄凌要留下用膳,要留宿,看哺乳,要亲密……这些,安七的应对方式和系统推演出来的结果都几乎是完全不一样的。
系统知道自己推演出来的结果并非十全十美,这只是大多数宿主在抽选到半身凡尘这个人设的时候最大概率会选择的方式罢了。可像安七这样条条离经叛道,系统实在是也没看过更多了。
系统飘来飘去了一会儿,还是问:【七七,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抗拒?】
安七重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玄凌永远是我的丈夫,丈夫要留在这里吃饭,我不能拒绝。丈夫要留宿于此,我还是不能拒绝。丈夫要与我发生关系,我更加不能抗拒。我只是在履行我作为玄凌女人的职责罢了。】
系统:【……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是不懂。】
【你要是懂了,还要我干什么。】
系统深深觉得自己毫无人权,却还是好声好气的问:【……那你教教我?】
它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卑躬屈膝了_(:з」∠)_。
安七叹了一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说:【我要扮演的,就是一个对玄凌和柔则完全死心了的人,或者说是半个菩萨。我可以慈悲的理解众生,却不会为他们做出一丝一毫的改变。如果我轻易为玄凌一举一动一言一语而情绪起伏,甚至于咋咋呼呼,那玄凌又怎么会相信我之前说的“死心”?他若是不相信,又怎么会心慌?不心慌就不会心心念念我,有朱柔则在一边,他很快就会遗忘我。】况且,他敢负我,我自然要原模原样的把这刀子再插回去了。
系统无法理解这些,直接把这东西打包了扔进自己的数据库,以后能用到的时候再拿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安七问:【朱柔则是真的心口痛吗?】
系统说:【心口痛是真的,她不让叫玄凌也是真的,但是她身边足有四个朱夫人花大价钱安排进来的中年女子,一边是辅佐她处理后宫事宜,一边也是贴身保护她。她们见朱柔则实在是疼,便表面答应不叫玄凌,一出来就使人来找了。】
安七微微点头:【想来她们也收到了命令,是要竭尽所能的打压我和我的永乐,是不是?】
系统身上装饰用的电光嗞啦闪了一下,说:【确实如此。】又保证似的说:【不过七七你放心,有我在,她们绝对不会有下手的机会的。】
安七却说:【不,让她们来。】
【好嘞七……嗯?你认真的?】
安七说:【自然是认真的。你只需要随时告诉我她们打算怎么做就好。】
系统:【……】女人,你的名字叫难搞。
安七:【……】我看你他妈是想死:)。
剪秋几人守在殿外,对着眼神,都感到了浓浓的愤怒心疼和无奈。
“皇后娘娘怎么能这样呢?”染冬年纪小,最是沉不住气的,小声抱怨:“皇上好不容易来看一回我们娘娘,偏就今天心口疼。”
剪秋也很气,却还有理智,说:“背后妄议中宫,你是想死了不成?就算是想死,也别连累了我们娘娘!”
染冬吓了一跳,忙捂嘴说:“剪秋姐姐赎罪,我只是看这里都是自己人,白说几句罢了。”
江福海微叹一口气,压低了嗓音说:“染冬说的也没错,这事儿蹊跷。况且,我这说句不应当的,皇后娘娘心口疼,皇上又不会治病,这么叫过去还不是想给我们娘娘好看么?”
剪秋气急的打了江福海几下,说:“不要再瞎说了!一个个的小蹄子们,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江福海也知道自己这个话简直是以下犯上了,可这也是他的真心话啊。
安七隐隐约约听到了,便轻轻的拉开门,面色平静的把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说:“中宫有疾,本宫未去照顾已经是无礼,现在连手下人也管不住,岂不是错上加错吗。”
染冬有些激动,说:“可是娘娘,您怎么知道皇后娘娘是真的生病了呢?”
安七平静的看着她,轻轻的说:“她始终是本宫的长姐,就像皇上始终是本宫的夫君一样。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只凭你去想,你剪秋姐姐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你还要学呢。”
染冬一看剪秋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顿时就萎靡了起来。
安七最后一一扫过这几人的脸,说:“人有时候,不要想那么多。想得多了,活得太累了。”
绘春感性,眼眶就是一热,连忙掩饰了说:“娘娘,夜深了,您休息吧。”
安七看见她隐隐有着泪光的眼,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就好像看见了长大后的永乐一样。她伸手摸了摸绘春的额头,说:“没什么可伤心的,你们也是。”
等安七进去之后,绘春就忍不住了。哽咽着说:“娘娘自己就是那个活的最苦的人啊……”
剪秋也难以避免的感到难过,却强行忍住,说:“不许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在哭丧呢!”
绣夏是唯一全然冷静的那一个,到这时候,才开口说:“已经这样了,哭也无济于事。如今娘娘最在意的就是永乐殿下,我们心疼娘娘回报娘娘唯一的办法,就是豁出命的保护小殿下。”
安七:【有觉悟。我喜欢。】
系统:【……】这群天真的人类啊。
安七猜的不错,玄凌越发的会想起她来了。
他不能不想。
他得承认,他嫉妒那个襁褓里的孩子。
凭什么那个孩子能得到安七全身心的爱?那明明最开始是他的位置!
因为这个嫉妒,玄凌更加不想给这个孩子名字了——敢跟他爹抢东西,这辈子都别想有名字了!
安七:“……”你这个理由,也委实强大了一点。
永乐六个月的时候,安七宫里的小厨房才终于开火。
安七说:“永乐已经可以开始吃辅食了呢。”
昭阳殿上下说是把这位小殿下看成眼珠子也不为过,便有人说:“娘娘,小殿下还小呢,不如再等一段时间吧?”
安七微微摇头,说:“知道你们都宠他,但也不能罔顾了事实。孩子六个月已经可以吃一些奶羹,再大些吃点肉羹蛋羹也是可以的。本宫也不是要他现在就断奶,只是这些食物也可以开始吃了。”
几人一听不是要戒奶了,顿时放下了心——他们就说嘛,最疼小殿下的人就是娘娘了,娘娘怎么可能让小殿下六个月就断奶呢?!
帝后大婚已经半年有余,当年安七就是这个年限上下怀孕的,而那个时候玄凌对安七还远不像他如今对朱柔则的专宠,可如今朱柔则还是半点好消息都没有。
朱夫人已经开始着急了,于是朱柔则身边的四个姑姑开始轮番教朱柔则一些便于怀孕的小技巧。
当然,一些偏方什么的,她们还是不敢瞎让朱柔则吃的。
然而说是说了,朱柔则虽然羞涩,却也一一照做了,可还是没有消息。
连太后也有些不满。
其实玄凌如今才十六岁,子嗣方面并不着急。可是当初安七怀孕太快了,而且玄凌如今专宠朱柔则,后宫其他人是连口汤都没得喝啊。朱柔则只有赶快怀孕,才能无法伺候玄凌,其他人才会有机会啊。
太后让朱柔则劝玄凌雨露均沾,朱柔则是劝了,但是玄凌不听,太后无可奈何。这样一来,太后就念起安七和安七的孩子来。
说来也怪,这半年多来,安七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太后起先想的,让安七代替朱柔则来管理后宫,这样,皇帝身心在朱柔则这里,后宫大权和皇长子都在安七这里,可谓是整个后宫都把握在朱家女手中。
可是安七坐月子时的状态让太后把这些话活生生吞了进去——后宫里面可怜的女人多了,也不差安七这一个。可被自己夫君和长姐同时背叛,又被家族放弃的,也唯有安七一个。
太惨了。
太后的心也是肉做的啊,到底是不忍心还这么奴役安七。
其实原本的朱宜修会让太后说出那番话,是因为她自己的眼睛里面有伤心却更有野心,这反而冲淡了她的悲伤,于是太后在惊觉她的心性后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是安七不一样,安七的伤心,是真的伤心。她是真的伤到几乎一蹶不振的样子,太后又怎么还会觉得安七合适掌后宫大权呢?
是的,那未必是心疼,而是利益权衡,觉得不合适罢了。
安七点了点朱宜修的灵魂体,叹道:【你看,你真的被全世界放弃和遗忘呢。】
系统:【……七七,虽然这个灵魂体是假的,虽然她并听不到,但是你这么说是不是也还是不太好啊?】
安七:【没有呢亲。】
系统:【……】好、好的吧_(:з」∠)_。
因没有这个想法了,太后就很长时间不去管后宫的事了,对于贤德二妃的刁难,玄凌的独宠朱柔则,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然而现在太后开始着急,开始不满,便又想起了安七以及安七的儿子。
当然太后是不可能屈尊来昭阳殿的,要来也是安七来找她——之前坐月子那是情况特殊,现在一没病二没灾的,那就不要再搞什么特殊了!
昭阳殿距离颐宁宫并不近,毕竟这两个宫都是规制较大的,离得太近叫人分不清主次。
但是没关系——安七作为贵妃,轿撵的级别是很高的,甚至皇上皇后对她有愧,在这个基础上更是给她加了一级,位比皇贵妃。
然后就是这么巧,半路遇到了刚从颐宁宫听完训话回来的朱柔则_(:з」∠)_。
安七暗暗叹了一口气,面上一分没显,敲了敲椅沿,对身边不太服气的染冬说:“停下来吧。”
染冬到底年轻气盛,闻言只得听话,却也还是气鼓鼓的。
安七小心翼翼地抱着永乐下来,在朱柔则上前来握她手之前先蹲下身来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朱柔则面色就是一变,有些伤感的说:“宜修,你不要这样,我……”
安七:“……”您能先让我起来吗?
朱柔则大概是见她毫无反应,剩下的话只得吞了回去,说:“起吧。”顿了顿,又说:“宜修这是要去哪里?”
安七柔顺道:“带皇长子去太后宫中问安。”
朱柔则心里更是一刺——那便是安七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那她的孩子,又要什么时候才来呢?
朱柔则身边的一个姑姑见她失神,连忙说:“贵妃娘娘有孝心,想必太后娘娘十分欢喜。我们娘娘也是才从颐宁宫回来,这会儿太后娘娘正没人陪呢。”
安七便道:“如此,臣妾就先去了。”
等到了太后宫里,安七也是神色如常的给太后行礼。
“给太后请安。”
太后慈爱的说:“你这孩子,若不是哀家让竹息叫你,你恐怕要在昭阳殿待一辈子了。”
“不会的,”安七很认真的说:“永乐要出来的,臣妾永远不可能限制住永乐的成长。”
“永乐?”太后有些疑惑,可很快她就明白了,含笑说:“你给孩子取名叫永乐?”
安七忍不住柔和的笑了,点头说:“是,臣妾望他一辈子平安喜乐。”
太后心知这事于理不合,但是皇祠有言,玄凌的孩子这一辈,名中是从“予”从水,这“永乐”二字并不满足其中的任何一条。在情理上来说,不过就是为娘的给自己孩子的一个小小的期盼罢了,认真说来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太后点头,说:“很不错的名字。”却也没有提起让皇帝赐这孩子一个正式的名字。
赐了名,就要开宗祠、上玉碟——现在的皇室,尚且还没有孩子降生呢,皇帝这一支就更不要说了。若是现在给这个孩子赐个名字,那么他便是三代宗祠第一人,没什么特殊的好处,但是“第一”这个词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等到朱柔则生了孩子就好了,那时候自然会记得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字的。
太后这么想,安七不是不知道——她只是知道的不全面,她并想不到太后还有这样的心思。
竹息上前来要接过永乐,安七下意识的躲了躲,但是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合理,抿了抿唇,把孩子交了过去。
她的这点小动作太后都看在眼里,却也并没有说什么——在她看来,此事无论怎么说,是皇室亏欠了安七,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失礼就得允许人家有,否则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太后把永乐揽在怀里细看了看,大概是颐宁宫的味道和光照让永乐不舒服了,他离开了让他安心的母亲的身边,便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身子。
太后便让竹息把孩子抱回去了。
到底是不怎么喜欢这个不懂事的小不点。
安七却如获至宝的接了过来,细细哄了两声,永乐才安分下来。
太后见状,说:“之前看你身子骨差,情绪也很不像样,所以哀家一直有一事未跟你说。”
安七便看着她。
太后说:“皇帝皇后燕尔新婚,这是大周之幸,只是如今已过半载,后宫诸妃能分得的恩宠实在少得可怜。哀家年纪大了,总不好掺合皇帝的私事,皇后身子又不好,所以劝皇帝雨露均沾的事,哀家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宜修你最让哀家放心了。”
安七顿了一下,仍然神色如常,说:“太后,做人要脸。”
太后脸色一变:“……?”
安七低声说:“臣妾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太相信那么一点微末的光芒,而将皇后带入宫中。这一点已经足够臣妾后悔毕生,可终究无法转寰,臣妾便生受了。现在中宫独宠,六宫干涸,一重是皇后未尽职责故,二重是皇帝未尽职责故,却又与臣妾有什么相干?太后如今在却这里要求臣妾去劝皇上雨露均沾,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不是不要脸,又是什么呢。”
竹息几乎魂飞魄散,道:“贵妃娘娘糊涂了!还不快快求太后原谅!”
安七只看着太后泛青的脸,缓缓眨了眨眼睛,说:“臣妾也很想活,但如果太后不想让臣妾活,臣妾也绝没有一句二话。不过有臣妾在一日,臣妾就会护永乐一日。若有一日臣妾不在了,自然这世上也没有谁真正值得臣妾托付的,臣妾便带了永乐一起走就是了,太后,您说好不好呢?”
太后惊怒非常:“你在威胁哀家!”
安七人畜无害的笑了笑,说:“威胁您?臣妾能拿什么威胁您呢?”
太后看向那个孩子。
安七说:“这个孩子现在在太后看来,难道不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吗?太后根本不在意他,您只在意中宫嫡子,那才是朱家人在这个后宫彻底站稳脚跟的贵子,臣妾这个白占了长子名号的又算什么呢?相反,太后才是,您才是能拿永乐的命来威胁臣妾呢。”
说是这么说,太后却从安七的神情语气里体会到了那么几分跃跃欲试的激动。
这个人疯了吗?
她是想彻底激怒自己,然后让自己下令处死她们母子吗?
太后微微垂了眼帘,平心静气的说:“你若是不愿,便不去罢了。”
“这样啊。”
太后:“……”
她甚至从安七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些失望。
失望!!!
失望什么?是因为她没有处死这娘儿俩吗!?
太后是真不知道,这么半年不见,安七居然存了死志?
想到这里的太后,忍不住目光里带上了浓浓的失望。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是哀家勉强了,贵妃也累了,回去吧。”
安七无动于衷的看着太后。
如果是原来的朱宜修,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慌了吧。
朱宜修最无法接受的,不过就是三点——玄凌不爱她;处处不如朱柔则;让太后失望。
太后是什么人?那是恨阮嫣然入骨却还能与之姐妹相称、爱摄政王入骨却还能果断取其性命的狠角色啊。
她若有什么情绪,难道还能让别人察觉?
除非她是故意摆出来的。
现在就是如此。
安七心里冷笑一声,老狐狸。然后仍然老神在在的行礼,说:“太后累了,臣妾原不该打扰,是臣妾的不是。另,臣妾听说前朝有一猛将慕容家崛起,其家有老将慕容迥,小将慕容世松及慕容世柏,想来无论是势头还是后劲,都很是迅猛。况家中又有一嫡女名慕容世兰,如今年十一,确实小了些,只是却也只比皇上小五岁罢了,入宫为妃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太后您说是不是呢?”
太后呼吸就是一滞——安七这才是真的在威胁她。
前朝与后宫往往息息相关,如今前朝慕容家几乎是拔地而起,慕容迥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两个小的也在飞快成长,眼看其成长之势迅不可挡。皇帝为了嘉奖慕容家,也是为了牵制慕容家,等慕容世兰这位嫡长女长成之后即迎入宫中,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而这件事也不会拖得很久,估计也就是五六年的光景。
到时候,慕容家在前朝挺直腰杆地站着,慕容世兰在后宫耀武扬威的得宠,这又怎么是完全靠女人撑起来的朱家和生性柔弱的朱柔则能比得过的?
就算朱柔则今年之内就能生下嫡子,恐怕这五六年里,也还长不成啊。
太后曾经垂帘听政,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清楚得很!
可她年纪大了,即使有心想要阻拦,却也力不从心。朱柔则她就从来没考虑过……眼下看来,安七确实不行,但是她却比朱柔则要更让太后看不懂,而看不懂……或许就是朱家把持后宫最大的胜算。
太后淡笑:“贵妃消息很灵通。”
安七目含怜悯:“不过是多看了几步罢了,太后谬赞。”
这一场沉默的交锋渐渐偃旗息鼓,太后终于是败下阵来,妥协似的说:“宜修,你不要再闹了,哀家自会找寻最好的文武师傅,不会亏待了永乐。”
安七粲然一笑,道:“臣妾,多谢太后。”
太后松了口气——这就是达成协议了。
直到安七回到昭阳殿,系统也一直没有说话。
这可是少见了。
安七回去一看,这只臭球球正盯着它的小喇叭看得聚精会神。
安七:【……你在干什么?】
系统上下抚摸着它的小喇叭,说:【我在想宝儿是不是坏了?它都没叫?】
安七:【……我又没有违规,它为什么要叫?】
系统说:【那不对啊,你刚才那样明明白白就是成语里写的那一句,咄咄逼人,为什么聊天鬼才这个禁制没有被触发?】
安七感到一阵无语,语气里甚至含了几分同情:【你以前的宿主……抽到这个选项都是怎么处理的?】
系统有些犹豫,还是说:【就是……反套路?主要是噎人。】
【俗称杠精?】
系统:【……】
系统:【这么说也没错。】
安七又笑又叹:【聊天鬼才的范畴可不只是这么点。】
系统狗腿的说:【洗耳恭听。】
安七道:【聊天鬼才用于对自己讨厌的人,抬杠噎人确实是不错的表现方法。但是这在需要为自己争取利益的谈判上,却是致命的弱点。我们所谓的谈判,是指尽一切能达到的努力为己方获得利益,具体可参考谈判官这一职位。对于聊天鬼才,我理解的是,我全身上下最好使的武器就是我的嘴。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语言组织能力以及逻辑思维能力。这当然不仅仅只有抬杠,或者说,抬杠只是这个人设里非常非常细小的一部分罢了。我刚才就是在用语言为永乐争取最好的教育条件,完成状态满分,你的违规喇叭当然不会有动静——】
系统似懂非懂。
安七接着说:【——你的喇叭都能判断的点,你这个本体居然不知道……嘶,这也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系统:【……】对不起,是我太蠢了_(:з」∠)_。
安七:你知道就好:)。
转眼就是一年,朱柔则还是没有好消息。
玄凌对她的宠爱渐渐的浅淡了。
如果他心头没有一个求而不得的安七,那么此时就算朱柔则没有怀孕,玄凌也还是会爱她至深。
可问题就在于,安七实在太能耐得住性子——说不找他们,就真的不找他们,甚至到了如非必要不出昭阳殿的地步。
玄凌想见她一面都难。
每次玄凌忍不住想去看看安七,都会觉得这人越发的要原地飞升了。
因为孩子渐渐的长大,安七每天都在陪着孩子练习走路,练习说话。
最让玄凌心里悸动不已的,是那一次他刚好撞上孩子开口叫母妃,安七看见了他,就轻声告诉孩子说:“那是你父皇,可会叫?”
孩子当然不会。
安七又问:“可想学?”
玄凌看见这个孩子在他母妃的怀里,懵懵懂懂的看过来,脸上的表情乖乖巧巧的,又害羞似的扭过身子去,对着他母妃点头。
安七便笑着教他:“父皇,父——皇——”
玄凌觉得这孩子可能不怎么聪明,因为他学了好几遍也还是没学会。
但是这一定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孩子,因为他一直在认认真真的跟着他母妃一遍又一遍的学。
他的母妃不焦躁,他也不焦躁,只当是玩游戏似的,一遍又一遍。
可是玄凌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而是惊觉——这就是他的长子?他唯一的孩子?
玄凌十七岁了,寻常人家的公子哥这个时候也已经做了父亲,不说享受什么不见踪影的天伦之乐吧,至少平时还是会去逗一逗的。不像他,成亲三年多了,女人也是一般公子哥拍马都比不上的,却只得这一个孩子,而且他还没怎么看见过。
他心里突然涌起来一阵冲动,说:“小宜,可否让朕抱一抱孩子?”
安七有些微的迟疑,像是不放心他,可是又不能拒绝,只能纠结的说:“自然可以。”
然后在递过去的时候,又缩了一下,问:“宝儿,你父皇要抱你呢,你要不要父皇抱?”
永乐有些粘人,揽住安七的脖子说:“不要,不要。母妃,母妃抱。”
玄凌:“……”
安七便放下了心,说:“好孩子。”
玄凌:“?”
李长也懵了,这时候才上前来,讨好的说:“贵妃娘娘,皇上要抱大皇子,是心疼大皇子呢。”
安七只得按捺下自己的不情愿,道:“乖宝儿,那是你的父皇呢,他只抱你一抱,许是以后你想让他抱他还不愿意再抱呢,我们只忍这一回好不好?”
这么一长串话,永乐自然还听不懂。
但是他能感受到母妃语气里的那种商量。
他一听到这个语气,就忍不住要点头。
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玄凌:“……”
朕此刻心情很是复杂。
朕从来不知道,朕在一段关系里面会这么的卑微_(:з」∠)_。
可就是这种卑微,还让他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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