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是当天的酉时一刻,安七在朱夫人寸步不离的陪伴下盯着更漏仿佛生无可恋。
绘春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安七便有些疑惑:“这样晚了,太后从未做过如此要求……”
绘春又面向朱夫人,脸色极差的说:“太后让夫人也过去。”
安七有些惊诧,心知恐怕此事不小,便道:“既如此,夫人与本宫同去吧。”
与安七的不解和沉着不同的是,朱夫人脸上的是兴奋和自信交杂的表情。
安七这才知道,原来朱夫人是带着朱柔则博个彩的来了?
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那可不是赌对了吗?
朱柔则从一个六品官的正室一下子成了一国之母,其中的好处岂止是百倍的变化啊?!
可安七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一无所知的慎重,这是天子近身嫔妃必须要有的端庄持重。
太后的颐宁宫里,不仅有面色凝重的太后,也有一脸坚持的玄凌和羞涩又带着小女儿情动红晕的朱柔则。
一看到这个架势,朱夫人面上就喜笑颜开了起来。
而后知后觉的安七把四个人一一看过才陡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安七扶着后腰要给太后和玄凌行礼,太后连忙让竹息拦住她,并扶上床榻,亲昵的拉过她的手,说:“你来了,月份这样大,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
安七勉强一笑,担心的问:“姐姐为何与皇上在一起?可是出了什么事么?姐姐是头一遭进宫,也怪臣妾没有把规矩说明白,又没让剪秋她们几个跟着,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太后皇上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不要与姐姐计较。”
朱柔则脸上的悸动因为安七的这几句话顿时散了个干净——她终于意识到她是在勾搭自己的妹夫了。
太后是何等精明的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朱宜修是一个聪明又敏感的人,这也是她看中朱宜修的原因。现在朱宜修这个表现又何尝是真的不懂?太后知道她是不想放弃最后一点希望罢了。
可是太后不能让她这样自欺欺人。
和自己这个庶出的侄女比起来,她更心疼的自然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于是她说:“宜修,哀家也不瞒你,今日叫你这个时候过来,也是要商量这件事。”
安七眸光微微变换,却还是顺从的说:“太后请说。”
太后欲言又止,到底是叹了一口气,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知道你其实猜到了。皇帝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对,可是皇帝非要,哀家也没有办法……皇帝想要迎娶阿柔,以皇后的位分。”
安七的表情一下子空白了,再看时,连唇角也在细微的抽搐:“臣妾……臣妾不明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细弱而不可置信的说:“臣妾还有两个半月,就能产下皇上的长子……”
玄凌一直梗着的脖子在看见安七进来的那一瞬间,其实就微微地软了。他不由自主的看着安七,自然也就察觉到了安七除了最开始看了他一眼之外,就再也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现在听了安七的话,心里的愧疚感一下子翻天覆地的盖了过来——可是让宛宛只做一个妃子,却又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太后的脸色含了太多的不忍和心疼,却还是说:“哀家知道,皇帝也知道。哀家自然是心疼你的,若是你同意阿柔入宫,哀家就同意,若是你不同意,哀家就当此事从没有发生过,可好?”
安七何尝不知道这位老人家就只是做个样子出来罢了?真是摆足了和蔼可亲知事明理的架子呢。
她若是真的让安七来选,她难道不知道安七是一定不愿意的吗?
谁愿意放弃原本唾手可得的正妻之位?何况当初的承诺是那么的好听,如今孩子又快要出生了,这么个节骨眼儿让她自己退让?这和掘人祖坟又有什么差别?!
太后这么问,不过是想让安七主动退让,这样她就可以顺了皇帝的意,又披着宽容无奈的皮子,还能名正言顺的心疼一波安七,简直一举多得。
原本的朱宜修就是这样,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说——臣妾本为庶出,忝居高位已经是惶恐不安,再要成为皇后本就害怕难以服众。如今姐姐来了却是正好的,何况皇上又喜欢姐姐,姐姐又是嫡出,又是天下皆知的才貌双全,由姐姐来做这个皇后比臣妾合适,臣妾自然欢喜。
庶出。
她是在自己戳着自己最大的伤疤,只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没有人会真的帮她,她不得不如此。
当时的玄凌是什么表现呢?
他看着颤巍巍行礼的朱宜修,自然是有那么一丝愧疚和心疼的,但是这一丝愧疚心疼根本比不上朱柔则要名正言顺嫁给他的狂喜。他当着朱宜修的面,把朱柔则抱起来转了三四圈。
这两人欢喜的笑声,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将朱宜修本就疤痕累累的心刺得千疮百孔,这一次却是连补也补不上来了。
那个时候,安七甚至分不清她是心疼朱宜修多一点,还是痛恨朱柔则和周玄凌多一点。
安七感到肚子有微微的抽疼,这让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但是因为上着精致的妆容而不显眼。
安七的脸在颐宁宫橘黄而明亮的烛火下显出来一种游离于尘世的脆弱感,她一手捏紧了帕子,还是问道:“皇上……一定是非姐姐不可么?”她仿佛没看见太后一下子有些不悦的眼色一样,顿了顿,又说:“不能是其他人么?”
太后在她说出第一句话时,脸色就变了。
她问的是让不让朱柔则当皇后,等于是默认了朱柔则一定会进宫的事,而且她当然是希望安七一口答应的。可是安七反问的却是让不让朱柔则进宫,这是根本没有让出皇后这个位置的打算啊。
这时候朱夫人上前说:“太后娘娘,既然皇上喜欢,那就按照皇上的意思来办就是了,又何必再问其他人?”
太后暗骂一声蠢货,神色严厉的说:“这里可有朱夫人说话的份?且安分点吧!”
朱夫人一下子退了回去。
她到底还是害怕朱成璧这位太后小姑的。
玄凌此刻内心分为了两半,一半是对于要让宛宛嫁给他的坚持,一半却是感觉小宜马上就会消失不见的恐慌。
因为这样撕裂的心思,玄凌罕见的没有像之前回答太后的那样激动,而是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宜,朕知道是朕辜负了你,可是宛宛这样好,与朕又是一见倾心。朕时常听你说起宛宛对你多么的好,若是宛宛入主中宫,凭你是她唯一的妹妹这一点,在这宫里也没有谁敢看不起你,你也是一人之下罢了,朕给你贵妃的位分,可好?”
安七的腹痛更强烈了一些,额角已经出现了两点细汗,闻言连呼吸都停了一下,忍了又忍,才说:“是啊,一人之下。”她低头看了看扶在肚子上的手,露出来的腕子上有着一个碧玉通透的镯子,她走神似的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她的语气是满满的失落,和了然的寂寞:“姐姐的美貌,姐姐的才情,姐姐的优秀,全世界没有谁会比我更清楚的。我早就知道没有男人可以抵抗住姐姐,当然包括我的丈夫,可是我还是把姐姐接进宫里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安七的眼睛是没有聚焦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茫然,似乎是在表示“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意思,就像玄凌无数次感受到的那样,她好像随时会离开这个世界。
玄凌心里的恐慌一下子压过了那些坚持,身后的朱柔则也从那种悸动中挣脱了出来,却难堪的不敢开口说话。
安七漫无目的的说:“我只是……我只是太相信姐姐对我的爱。那是我生命的前十五年里唯一的光,我只是太相信她会为我稍微多想一想。我想,姐姐如果知道会见到我的丈夫,一定会考虑我的心情而稍稍含蓄一点的——直到我看见姐姐恍若神仙妃子一般的隆重装扮,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错了。”
安七微微的躬了一点腰,希望借此缓解一下腹中的疼痛,接着说:“所以姐姐,你想吗?你想要做皇后吗?”
朱柔则没想到安七会突然问她——她从来没有这样直接面临过别人的责问,一向都有的是人拦在她前面,她需要面对的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美好。
朱柔则有些慌乱的抓住了玄凌的衣角,说:“宜修,宜修,我不是……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玄凌心疼的握住朱柔则的小拳头,说:“小宜,你不要这样对宛宛,她是无辜的,是朕一定要娶她。”
她的丈夫在她面前这样迫不及待的维护她的姐姐,好像他的姐姐连那一句平淡的问话都无法承受一样。
安七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吞了回去,脸色肉眼可见的痛苦了起来。
玄凌甚至看见了她眼里的雾气。
可她终究没有流出眼泪来。
安七只是慢慢的把袖子拉了下来,直到它完全的遮住了那只镯子,然后在一室的寂静里,笑了一声。
没有人觉得那是释然或是愉快或者任何正面的情绪。
那里面满满的都是苦涩。
这个大着肚子,额头上出了明显细汗的女人,腰部微微弓着,一只手神经质的在炕桌上敲打,说:“臣妾明白了。随便吧,怎样都可以,随便吧,真的。”
安七把手指蜷缩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再一次站起来,什么太后什么皇帝皇后,她都不想去想了。
她想不明白的。
她游魂一样的离开颐宁宫,只轻飘飘的留下这几句重复的话。
“臣妾不在意的,随便吧,随便。皇后什么的,贵妃什么的,或者什么爱,什么承诺,随便吧。”
太后也惊呆了。
在她的认知里,安七是一个机敏内敛的人,她暗示得这么明显,安七不可能不知道她希望的回答是什么。
可安七还是说了那么多话,到最后也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表示自甘让位。
或许……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了解安七?
太后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安七身上的那种与尘世几乎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气质,这样明显的爆发出来,她活了一辈子了也没见过几个人这样。
安七有多格格不入呢?
太后知道朱柔则美,也知道阮嫣然美。这种美让所有见过她们的人都觉得这样的美人就不像是人世间会有的。
安七当然也是好看的,但是跟那两人根本就不能比。可她刚才真的觉得,要是比起来的话,安七反而是那个更不可能在人间出现的人。
安七随时会化为尘埃而离开。
这是太后当时唯一的想法,以至于太后没能开口拦下她。
玄凌不知怎的,下不了那个口了。
他当然知道他此时此刻是应该开心的,他甚至理直气壮的觉得安七也该为此而感到开心。
可是安七的反应是那么明显的告诉他,她现在很难过,难过到连礼数也顾不周全了,就这样飘走。
玄凌的心一下子如同刀剜一样的难受,可……可他看看宛宛,还是在脸上浮出了笑意。
而很快,玄凌就知道他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因为那个温和的、会羞涩的小宜,彻底不见了。
乾元二年三月二十三日,皇帝周玄凌迎娶名动天下的朱府嫡女柔则,百里红妆,大赦天下,盛极一时。
但是其实在这一天之前,朱柔则就已经住进了紫奥城。玄凌为她加急修整了昭信宫,主殿起名为柔仪殿。
玄凌也去见过安七,彼时的安七已经恢复了平和的模样,似乎怎么看都没有问题的样子。
玄凌的心思确实也不在安七身上,只随意看了看问了问,就又去了朱柔则身边。
安七感叹:【原来这就是所谓命中注定的爱情啊。】
系统都有些心疼于自家宿主方才的表现,这会儿异常乖顺,说:【这个任务不好做就在这个地方,玄凌和朱柔则是命中注定的一见倾心。系统统计出来的唯一一个方法,就是阻止他们两人见面。】
安七摇头:【这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想想都知道,要避开他们两人见面有多困难?玄凌是皇帝,他想去哪里你难道还能拦住他?也是因为他是皇帝,哪怕朱柔则已经嫁给段程纲了也是没用的,自古以来抢夺臣子妻子的皇帝难道还少吗?】
系统据理力争:【可任务者不一样,身为系统,我可以很尽职的告诉你,玄凌和朱柔则的见面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不需要你注意,我可以全年无休的帮你盯着他们!】
安七还是摇头,耐心的给它分析:【可是这样做没有意思的。朱宜修是希望得到玄凌的爱,换句话说就是,她希望她在玄凌心中的地位要比朱柔则的高。如果一直避着朱柔则,或许任务会简单很多,但是朱宜修心里一定会一直有一根刺的。她会想如果玄凌看见朱柔则了,会不会还是马上就抛弃她?她会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我之前就想了很久,你说的办法我早想到过,只是这个办法就像是朱宜修怕了朱柔则一样,太憋屈了。】
系统原地飞了好几圈,说:【所以我就是不明白人类这些弯弯肠子,唉。】
安七充分的了解到朱宜修的不甘、愤恨和绝望,所以她才会兵行险招。
她定制的剧本对她的演技要求很高,而且限制性也很大,甚至可能最后的结果是伤敌八百自毁一千……可是她仍然决定这么做。
这是朱宜修的愿望,也是安七为数不多的心疼。
安七在和系统说这些话的时候,表面上是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同一个表情的,她只是静静的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仿佛在发呆。
玄凌在的时候,剪秋不敢说话。
现在玄凌走了,剪秋简直心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实际上已经掉出来了。
剪秋跪在地上,大着胆子把手搁在安七的手上,劝道:“娘娘,您别难过,皇上他……他心里还是有您的,至少皇上说会给您贵妃的位分不是吗?”
安七略显迟钝的摇头,说:“不一样的,剪秋。”
剪秋当然知道这不一样——皇后和贵妃那能比吗?
剪秋心疼坏了,又说:“娘娘,您不看着奴婢,也要看着您肚子里的小皇子啊。您再这么郁郁寡欢下去,小皇子也会难过的,是不是?”
安七听到孩子,眉眼似乎波动了一下,却又陷入了极度的哀伤:“孩子……他本来可以是嫡出的,是不是?”
剪秋顿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打了自己两耳光:“都是奴婢不会说话,娘娘不要多想!”
安七闭了闭眼,落寞地说:“本宫累了,睡吧。”
与朱柔则被封为皇后的旨意前后脚下来的,还有封娴妃为娴贵妃、齐昭仪为端妃、甘婕妤为贤妃、苗婕妤为德妃,汤良娣为容华,陆小媛为芬仪的旨意。
明眼人都知道为什么端妃明明入宫最久却位分最低——齐不迟已经死了,齐敷不是不行,他就是……没有甘、苗二位的家人厉害。
这就导致贤妃和德妃的气焰空前的高涨了起来,连带着汤容华和陆芬仪也跟着瞎蹦哒,间接导致端妃更加的深居简出了。
端妃对安七其实还是挺有好感的,她也知道玄凌和太后给安七的承诺,这件事出来之后,她来看望过安七几次。
她觉得安七马上就要圆寂了。
此人就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镯子,谁来了也没差别,也不说话,也不管事。以前还会叫她摸一摸自己肚子的,现在也没有了。
昭阳殿的四季丫头变着法子的安慰,可最多也只是能让安七敷衍的扯一扯嘴角,并不能让她真的开怀。
大封六宫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包括一向端庄自持的端妃,也出于人道主义对朱柔则表示了恭喜。
唯有安七,从头到尾一句话一个动作,却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玄凌从一开始觉得扫兴,渐渐的觉得有些不安了起来,到后来总也忍不住去看她,差点都让朱柔则发现了。
可是安七始终就是,没有反应。
玄凌眸子暗了,朗声问道:“娴贵妃,你不为朕与皇后高兴么?”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瞧瞧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安七闻言,身子很明显的颤了一下,就像九月的秋风里最单薄的蝴蝶翅膀一样。然后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了看朱柔则,再看了看玄凌,最终还是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用沙哑的嗓子低声说:“高兴。”
这声音嘶哑难听,这仪态失礼至极。
可玄凌在这一瞬间却没有心思去追究这些,而是被巨大的恐慌淹没了。
随即身旁和宛宛十指交握的手传来了温暖和一些力量,玄凌赶紧自我安慰——没事的,小宜就在他眼前,她哪里也去不了的,不会消失的,一定不会的。
帝后大婚,玄凌可以三天不上早朝。这三天内,玄凌除了给太后请安,甚至都没迈出柔仪殿半步。
第一天,后宫表示理解,毕竟新婚之夜。
第二天,后宫表示理解,毕竟皇后那么美。
第三天,后宫无法接受了——一共就放三天假,你一个人占光了,是当我们都不存在吗?以前朱宜修位分最高的时候,我们还有点汤喝呢!现在可好,这个据说是最好说话的皇后一进来,她们就连见皇上一面也不能够了吗?!
这个“后宫”主要是指贤妃和德妃。
当着玄凌的面,她们不敢有任何意见。
玄凌去上朝的时候,两人却敢对朱柔则言语试探。
朱柔则确确实实是一个柔弱到极点的女子,她甚至不会与人拌嘴。
被贤妃和德妃联合起来讽刺,她也不会呵斥她们,只会气得发怔,推说自己累了要休息。
安七无动于衷。
那几年的印象里,呵斥贤德二妃的人,都是朱宜修。
她当然不是因为心疼朱柔则,她只是碍于皇帝和太后而不得不这样。况且她代替朱柔则上来敲打贤德二妃,也不过是火上浇油,让她们两人越发不尊敬朱柔则这个皇后罢了。
可是现在的安七“心如死灰”。
朱柔则被人讽刺?管球它!
而都等不到第二天,当天下午,玄凌就从柔仪殿的宫人嘴里了解到了这件事,勃然大怒之下,直接罚了贤德二妃一个月的月例。
当然,这个罚是没有多重的,这两人本来也不是靠着这点月例银子过日子的。但是丢脸啊!这宫里有什么秘密可言么?!
没有!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会把她们两人看低一等!
可是两人生气归生气,还是不敢再踩一次地雷。
她们对朱柔则又实在是不满,自己又不敢上阵,就想方设法的撺掇安七。
安七只是坐在主位上,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贤妃说得多了,自然情绪也激动了起来,甚至想要站起来到安七身边去。
安七轻飘飘的说了一个字:“滚。”
贤妃一下子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娘娘?!臣妾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是臣妾的肺腑之言啊!皇后跟您比起来……”
“滚。”
贤妃这下子确定自己听到了这个字了,顿时气得要爆炸。
她恨朱柔则,是因为她把玄凌把持得太牢靠,以至于她们一口肉渣渣都吃不到。
可是朱柔则到底没有对她做什么。
朱宜修就不一样了。
她叫她“滚”!
她这辈子就没被人说过“滚”!
贤妃气得口不择言:“你叫我滚?你算什么东西你敢叫我滚?!你以为你有多得宠?你在皇后娘娘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哪怕你怀了皇上唯一的孩子,皇上也还是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安七无动于衷,说:“你也是。”
贤妃一下子梗住了。
妈的,她在叫嚣什么啊!
朱宜修再比不上朱柔则,那也是朱柔则的亲妹子啊!
她还有个孩子,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而且就朱柔则这么个独宠法下去,她以后还有侍寝机会没有都还是个问题,就更别提怀孕这事儿了啊!
我太难了.JPG。
系统简直目瞪狗呆:【……】厉害,太厉害了。
什么是聊天鬼才?
这就是啊。
三个字,一发中的。
系统看着贤妃愤恨离开的背影和五颜六色的脸,简直要啪啪鼓掌。
乾元二年五月初二,娴贵妃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均安。
安七在坐月子的时候,还是像以前那样,望着窗子的方向目不转睛,只是发呆。
窗子也没打开,她也看不见外面的风景,可她还是执着的看着那个方向。
太后来看她的时候,被她消瘦的身子吓到了,说:“你这孩子,怎么就看不开呢?都是当母亲的人了,不要这样任性。”
安七沉默了很久,低低地说:“……皇上没有来看臣妾……”
太后一噎,心想回头就让竹息把那俩不省心的拎过来教训教训,刚想说话,却又被安七下一句话给噎住了。
“……姐姐也没来。”
安七露出来一个像哭一样的笑,说:“他们不要我了,都忘记我了,那是我……最重要的两道光啊……”
太后想说什么,到底是没说出口。
她本来以为安七是比朱柔则更合适入主中宫的人选,毕竟当年从她娘去世的事上就显现出她的心性不一般。后来她的状态就像是一蹶不振一样的萎靡颓废,她又觉得——虽然朱柔则确实不合适,但是似乎安七也没有那么合适的样子?可现在,太后又想。不是的。
她只是什么都明白,却还是挡不住心里的悲伤罢了。
安七太看重玄凌和阿柔了。可偏偏就是他们两人联合起来遗忘了她,她当然会觉得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本来或许还有太后,但是安七却很清楚的知道,太后帮她只不过是在扶持自己的母族。如今入主中宫的是朱柔则,这也是朱家的人,何况还是嫡女,太后自然不会再偏帮安七了。
太后知道,安七会听她的话,却永远不会对她有什么奢望。
光只有两个,绝对不包括太后。
太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深深地感到了疲惫。
自玄凌娶了朱柔则之后,宫里几乎是天天都有夜宴,场场都有歌舞的。包括朱宜修顺利产下皇子,这也是他办宴会的理由,哪怕他甚至都没去看那一对母子一眼。
太后从安七那里回来之后,马上就让竹息把朱柔则带过来敲打了一番,让她劝皇帝雨露均沾。
她当然知道朱柔则被养的娇气,何况又是新婚夫妇,最是情浓的时候,哪里会舍得把男人主动推开?
可是朱柔则既然选择了做皇后,这样的事本就该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也因此,玄凌到底还是去昭阳殿看了两回坐月子的安七。
玄凌看到了他给的那一对碧玉镯——他没有办法不看见,原本大小正好的它们已经比安七的手腕大了两圈多,似乎松松垮垮的很容易就能掉下来。
可见安七瘦的有多厉害。
玄凌终于捡起了被他遗忘的愧疚,放软了声音劝道:“小宜,你别这样,朕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安七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垂下头继续盯着自己的镯子,似乎是无悲无喜的样子,说:“……两个月又二十一天,距离皇上上次来昭阳殿来看望臣妾。”
玄凌一下子就愣住了。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
安七抬起自己的手腕,她必须扬起手腕,才能让镯子不至于滑脱。她盯着几乎要滑到手肘的镯子,梦呓似的说:“愿如此环,朝夕相见……或许只是臣妾的黄粱一罢了。”
玄凌的心一下子就被愧疚和恐慌给淹没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要走了吗?要离开朕了吗?
安七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轻声说:“走吧,皇上,走吧。去陪着皇后娘娘,走吧。”
说着只是把眼睛一闭,似乎坐着也能睡着一样,再也不管玄凌了。
玄凌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到了巷子里,他才惊觉他刚才做了什么——他是在逃离他的女人。
不应该啊……
他才不是害怕!
玄凌这么想,希望能就此说服自己。
可他终究也没有再回去,而是将流水一般的赏赐送进了昭阳殿。
孩子满月的时候,玄凌也不记得给他办酒——或许他是记得的,只是被年少的一见钟情给绊住了脚步。
太后纵然不忍,却也觉得这孩子不过是个庶出,将来大宴群臣,还是要等到朱柔则的嫡子方才热闹。若是在宴会时直接立为太子,那可就更好了。
相信宜修肯定会理解他们的吧。
安七:理解个屁.jpg。
系统:臭不要脸.jpg。
安七:give m。
安七一个月子坐完,系统说她硬生生把自己熬瘦了十五斤,因为经常强迫自己通宵不睡,脸色也是差的一批。
系统怕安七不信,还用水镜投影给她看了看她现在状况的高清1080p影像。
安七:“……”闭嘴吧你个臭球球。
安七安慰系统,也是安慰自己:【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年轻,很快就能养回来了。】
系统:【:)】你开心就好呢。
剪秋抱着小皇子过来,说:“娘娘,您好歹看看小皇子吧?您看他多可爱啊!”
安七保持了很久的静态,在剪秋就快要沮丧离开的时候动了。
她伸出手来:“把孩子给我抱一抱吧。”
剪秋在一瞬间的不敢置信之后,几乎要喜极而泣。
安七看着这个孩子还在泛红的皮肤,心里几乎从未有过的慈母之心疯狂的涌了上来。
真奇怪。
这不是她的孩子。但是他又确实是她的孩子。
安七眼眶泛红,起了干皮的嘴唇用最轻的力道吻了吻孩子软软的额头,说:“他还没有名字吧?”
剪秋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们家娘娘命怎么这么苦?
“娘娘不要着急,大凡皇子满周岁之前再取名字,都是有的……”
“永乐。”安七一错不错的看着这个孩子,对剪秋说:“本宫要他永远开心快乐。”
这或许也是朱宜修的愿望。
她的一生是悲凉的——幼年时期一直活在朱府和朱柔则给她的阴影下。好不容易嫁给了玄凌,却只过了一年不到的好日子,然后再一次的被笼罩在了朱柔则的阴影下。朱柔则死后,她余下半生就再也没能摆脱掉朱柔则亲妹的名号。她在和慕容世兰斗,在和甄嬛斗,在和胡蕴蓉斗。可是斗来斗去,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朱柔则简直就是她的诅咒。
对于朱宜修来说,快乐这种东西是多么稀少而难得的啊。
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如果朱宜修能够重生,她大约是希望这个孩子能长命百岁,身体康健,四季欢喜的。
所以安七温柔而执着地说:“就叫他永乐吧。”
剪秋只能含泪强颜欢笑的附和道:“皇长子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名字的。”
给孩子起了名字之后,安七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
四季丫头很清晰的看见,她们的娘娘真的有在很努力的配合太医的话,她在努力的积极向上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们的皇长子能得到来自母亲的最好的照顾。
永乐越发的长得好看了。这个孩子不像朱宜修,而更像玄凌。有时候剪秋她们几个看见这张酷似玄凌的脸,都会忍不住心酸。可是安七却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一样,看着永乐的眼神永远温柔得惊人。
剪秋以为她们的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却温馨的过下去了。
直到永乐满了百天,她看见她的主子难得的没有看着永乐入睡的脸,而是再一次看着自己的镯子发呆。
然后,安七把这一对镯子卸了下来。
剪秋完完全全的愣住了。她是知道安七对这一对镯子有多爱护的,可以说在永乐没有出生前,这就是安七的眼珠子。永乐出生后,这个镯子也是排第二的重要的。
安七连洗澡睡觉都不会把这对镯子拿下来的。
可是今天,她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把镯子卸下来了!?
安七看着镯子,微微有些出神,然后摇了摇头,说:“把这个收起来吧。”
“是……但是为什么呢娘娘?您一向对这镯子……”
安七淡淡的微笑,说:“这个镯子是皇上给本宫的,那时候皇上说,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如今皇上都不记得本宫了,连带着永乐也不知道忘在了哪个角落,自然这镯子也就名不正言不顺了起来。所以,收起来吧。”
剪秋心里一酸,赶忙掩饰道:“是,娘娘。”
安七又说:“你去告诉皇后娘娘一声,明日午后,本宫将会去探望她。”
剪秋又惊了一下,却也不敢多问。
皇后从来都是自家娘娘心口上不能愈合的一道伤疤,为了躲开皇后,娘娘甚至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出过昭阳殿了。
她们一度以为,自家娘娘会和皇后死生不复相见的,如今怎么却说要主动去探望了?
虽然这么疑惑着,剪秋也还是领命去了。
皇后那边自然是忙慌慌的答应,据说皇后都快高兴哭了,一直在说“宜修这一定是原谅我了”之类的话。
剪秋对此嗤之以鼻——这位皇后可不是什么善茬,入主中宫四月有余,后宫诸妃的恩宠加起来几乎都不到十天。
知道她得宠……可这算什么皇后?!
所以这也就是当年朱宜修那样痛苦的原因了——因为是皇后啊,皇后不仅仅是皇帝的妻子,更是一个高薪而难以任职的职业。皇后再怎么爱皇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而是必须一次又一次的把各种女人推到自己丈夫身边,自己还要笑着看。
当年的朱宜修痛苦,如今的朱柔则自然也不能例外。
后宫才不会管你长得有多貌若天仙呢,就算是真的小仙子也是没有特权的。
系统提醒说:【七七,玄凌也在柔仪殿,只不过他躲到屏风后面去了。因为他想看看你会对朱柔则做什么,怕你伤害她。】
安七点头:【我就是要他躲在一边。】
系统点头:【嗯……嗯?】他有些焦急的说:【七七,你千万别犯犟,现在可还不是跟玄凌翻脸的时候,你可不是当初那个手握重权的慕容世兰了,稍微也含蓄点。】
安七非常淡定:【嗯,我知道,你保持安静就可以了。】
安七一踏进柔仪殿,朱柔则就笑着迎了上来。只是那笑里面还带着几分尴尬和紧张,甚至不自觉的还会看一眼屏风的方向。
安七:“……”算了,她还是装做看不见的样子吧。
安七避开了朱柔则上前搀扶的动作,转而挥退了下人,说:“皇后娘娘也请让她们下去吧,臣妾有一些话要问皇后娘娘。”
朱柔则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想到玄凌就在她身后看着她,到底还是顺从了安七的话。
朱柔则努力端起笑脸,说:“宜修不要这样见外,还像以前一样叫我姐姐不好吗?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了,昨日接到你的消息,我实在太高兴了。”
安七说:“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穿的那么隆重?”
朱柔则一下子僵住了,有些慌乱的说:“宜修……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要再提它了好不好?”
安七摇头:“我必须要来问个明白,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朱柔则咬了咬唇,说:“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只是想让你心情好一点而已。”
安七说:“我已经让所有人都下去了,你我今日说的话我保证不会传出去,就这样你还不肯告诉我实话吗?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对我的好都是发自内心的呢?!”
朱柔则心里天人交战起来,左思右想,又看四周确实没有人——可是玄凌此刻就在她身后啊!她不能……
但是宜修的原谅对她而言却也十分重要……
朱柔则很是纠结。
安七见状,说:“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朱柔则低声叹了口气,说:“是母亲,母亲希望我盛装打扮,你知道的,我一向不会拒绝母亲。”
安七的眼中居然没有意外,而是深深地了然,她略显疲惫的点头:“是,我知道。可你没有脑子吗?你不知道你这样打扮会把我所有的希望毁个彻彻底底吗?在你心底,何尝有过半点我的位置?”
朱柔则被她话里的沉重和痛苦给惊得后退了两步,摆着手解释:“宜修,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是真心对你好的……”
安七似是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不得不说服自己相信的样子,说:“是啊,你当然是真心对我的好的……你对谁好都是真心的!你对我当然好,可是你却没有把我当你妹妹!在你眼里,我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
朱柔则有些仓惶:“我……”
“可我把你当成了光!”安七几乎痛到无法呼吸:“朱柔则,我把你当做那十五年里我唯一的光啊!我的世界一片黑暗,只有你朱柔则是我唯一的温暖啊!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在乎你,那么相信你!你不知道你美吗?不知道你对于男人的吸引力近乎于无可抵抗吗?我以为你至少会在乎在乎我啊!你在乎在乎我好不好?我怀孕快要八个月,我想着不能打扰你准备嫁妆,我想着大半年过去了你总是有时间了吧?我让你进宫,我想和你说说话,我想再看看你的样子,可是你带给了我什么啊?”
朱柔则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玄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冲出来,他想——宛宛也没做错什么啊,不就是抢了你的皇后之位而已吗?你就那么在意一级半级的差别吗?
安七已然入戏,眼眶红了,嘴唇开始颤抖,甚至声音都有了一丝哽咽:“什么一人之下,什么贵妃,那不还是一个妾吗?!我无法接受的是你让我的丈夫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了啊!你没来之前,他说他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说我来了,他身边就多了一个亲近的人。他送给我一对镯子,对我说愿如此环,朝夕相见。我信了,我真的信了。我长到十五岁,从未有一刻像那时候一样觉得我被我的世界所接纳过。”
玄凌听到这里,已经完全不敢再出去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安七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以前一直都在的碧玉镯似乎是不翼而飞。
恐慌在他的心头蔓延。
安七再也忍不住,脊梁像是不堪重负一样的微微弯了下去,终于是滑了一滴眼泪下来,她说:“你知道我前十五年过得有多辛苦吗?我娘无法保护我,我爹根本不在意我,我知道,这是因为他根本一点也不在乎我娘。你瞧,现在多么的像啊。我的丈夫深深地爱着我的姐姐,我的孩子出生一百零一天了他的父皇却只来看过他三次,这个孩子和我的过去多么像啊……我天资也不高,谁苦谁知道,我已经苦过了,现在却要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再苦一次,我怎么冷静,怎么接受?后宫里有新的女人,我不在意。总会有新的人进来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可是你知不知道——真的全天下女人谁都可以,只有你不行啊朱柔则!”
朱柔则已经懵在了原地,她脑子转不过弯来了:“为什么……?”
安七毫无所觉一样的,哭得声噎难当:“我知道后宫的女人总是会一轮接一轮的进来,我不可能独占皇上,我也从来没敢奢望过独占他。若是其他的女人,不得宠的,于我没有威胁,我便不管她。若是得宠的,大不了斗一斗好了,就像你母亲排挤我娘一样,我从来都知道大宅院里各类的女人绝不会真正的和平,更何况是紫奥城呢?可唯有你,朱柔则,我该怎么下手啊?”
安七的眼泪涌过了最凶的那一阵,渐渐的眼泪就干了,痕迹干在她的脸上,扯的紧紧的有些疼。她也不在意,继续说:“我下不了手啊……我那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是谁都好,斗得过是我的本事,斗不过也是我的命,所以是谁都好……唯独不能是你,唯独你是我舍不得也动不了的——”她的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你!”
“我每一天都在选丈夫还是选你的选择里纠结徘徊,我真的好难!”
“可是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的犹豫有多可笑!你看让我这么为难的亲爱的姐姐,不就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男人放弃了妹妹吗!?”
“我要是能学到你这一分两分的所谓单纯,该有多好!”
朱柔则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渐渐的涨起来,可出口却被堵上了,堵得她难受,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七干脆利落的擦了自己的眼泪,自嘲一样地笑了一声,说:“你是我前十五年的光,皇上是我后半生的光——你瞧多么讽刺啊,我唯二的两道光一见倾心,手拉着手融为一体,然后遗忘了我。”
朱柔则的眼泪一下子也出来了,她有些茫然,更多的是心疼:“……宜修,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
“你只是没有我想的那么在乎我。”安七冷淡的说:“这就是我的命。”
朱柔则哽住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要把玄凌分出去么?
她那么喜欢玄凌,他们是两情相悦,她怎么会舍得?
安七尽力使自己的表情变得和来时一样的平静,说:“十岁以前,被朱府所有人排挤忽视百般折辱的时候,我没有哭。十岁那年我娘死了,我甚至不能给她办白事,我不哭。宫里来了新人,我只是难过。算起来,我已经十多年没哭过了。”然后很冷静的,下结论一样的说:“今天,是我没用,我没忍住。那么我用这些眼泪告诉你,你我的姐妹情谊到此为止,我不和你争,我也不再奢望什么,就当这是我的命,我认了。就这样吧。”
说完转身就走,身姿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朱柔则甚至没反应过来挽留。
过了一会儿,朱柔则才在玄凌的怀里回过神来,马上说:“四郎,你快去看看宜修,我担心她会做傻事!”
看见这一切的安七顿时:“……”
她早就知道的,朱柔则不是不好,她永远是单纯而善良的。
这样的人要别人怎么下手?
朱宜修狠毒,这一点安七从来没有否认过。
但就像安七之前说的一样,朱柔则未必是想要害朱宜修,她只是真的没有那么在意朱宜修罢了。她的丈夫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且与她琴瑟和鸣如胶似漆,这在她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在她的爱情中会受到伤害的朱宜修?
朱柔则根本没那个心思去想。
可是她的存在确实把朱宜修完完全全的毁掉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悲伤和最无可奈何的事。
系统默默的关闭了水镜,问:【七七,虽然我知道你那些话其实主要是讲给玄凌听,但是你怎么能保证玄凌一定会听到,又一定会躲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呢?他要是没有这么做,你今天的台词还能说出去吗?】
安七胸有成竹的说:【这一次他没有,那我就干点什么事让他先忌惮忌惮我,大不了下一次再说这些台词。】
系统默了。
它就寻思着吧,这位宿主的嘴炮能力,那是真的挺厉害的啊?
那愣是让朱柔则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完全把朱柔则和周玄凌牵着鼻子走!
有点儿意思啊。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问:【那七七,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安七捏了捏鼻梁,说:【接下来……就是让永乐安全了。】
系统:【……?这种事……不是你一直在学医?还需要这么困难么?】
安七撑着额头,思考着对策:【我得让玄凌意识到,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他的皇长子,以至于必须要把这个孩子秘密送出宫去才能保全他。如果这个下手的人被引到朱家身上,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系统猛地弹跳了一下:【送出去?!】
安七点了点头,说:【我很快要安排朱宜修心理压力日益增大,以至于不堪重负记忆错乱的戏份,这样才能顺理成章的启动抑郁性木僵的程序。而这一段漫长的时间里,我不可能还分心照顾永乐,况且我也不希望永乐觉得他母亲是一个疯子,所以必须要把永乐送走,而且他被送出去这件事我还不能知道。】
系统都要被绕晕了,顿时一片乱码,完全不知道自己宿主在说些什么鬼。
但是看上去又好像很有把握和成算的样子?
安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朱柔则是肯定要死的,她死之后,马上就是慕容世兰,紧接着就是甄嬛和沈眉庄,到时候如果我还没让玄凌对我百分百上心,迟早也还是要一败涂地的。】
系统又不明白了:【七七,你要下手吗?】
安七摇了摇头:【不需要我动手,我完全不需要插手,甘氏苗氏就足够让朱柔则喝一壶。就算她躲过去了,也要防备朱夫人给她拖后腿——玄凌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人,在玄凌不厌倦她的前提下,如果她永远不会有任何变化,那这个人可真是叫人佩服了。玄凌再喜欢朱柔则,可对朱夫人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一旦玄凌有任何迁怒,朱柔则要面临的就是整个后宫的腥风血雨刀光剑影,没有人保护的她要么就香消玉殒,要么就渐渐被同化。如果是后者,她在玄凌心中也会变得越来越不堪。这都是命,是遇上玄凌、爱上帝王不可避免的命数。假使她活到了乾元七年以后,那接踵而至的慕容世兰几人,可是够她在油锅里滚几个来回的了。】
系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妈耶,这女人忒的恐怖。
更恐怖的是,安七对这个后宫的了解。
明明才看过几遍原著,走了一个来回而已,却很精确的分析了原著里面说的“纯元皇后根本不应该存在于后宫”这句话。
朱柔则当然什么都没做错,可是她的美丽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玄凌爱上她当然也并不是她的错,可她和玄凌对对方的那种赤诚之心所导致的独宠后宫,也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样一个美丽单纯到犯了错的女子,怎么可能靠自己在这个充满了欲望和争夺的后宫活下去呢?
所以朱柔则她,非死不可。
她若是死了,至少在玄凌心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好。
如果她不死,那才是她的噩梦。
倘若周玄凌为了保护她而不得不雨露均沾,那受伤的就是朱柔则一片赤诚的心;若是周玄凌感知到她的真心并且顺应自己的本心而专宠她,那受伤的必然就是朱柔则的身和心。
无论如何都是要受伤的,伤到最后千疮百孔,倒不如最开始就死了干净。
系统分析了一会儿,又说:【可是七七,你怎么能确定朱柔则会因为爱玄凌而受伤或者变化呢?你看,徐燕宜就得了善终。】
安七几乎都要笑了,叹道:【同样的都是爱玄凌,同样的都是心思纯善,朱柔则和徐燕宜的情况又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同?】
安七说:【徐燕宜是单相思,朱柔则是两相情悦。后宫的其他人可以忽视一腔痴情却在玄凌心里没什么位置的徐燕宜,却不可能放过被玄凌放在心尖尖上的朱柔则。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然好意思问我么?】
系统:【……】也、也没有很不好意思……
反而我觉得你在统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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