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脸色不变:“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或许朱柔则皇后当久了,便以为与人谈话便是要相互配合,该装傻的时候装傻,该打太极的时候打太极,双方虚与委蛇,谁也占不到便宜,但至少面上好看。
但是安七可不在这个范畴内。
后宫嫔妃里,最不怕得罪朱柔则的就是她了,连太后她都怼,何况是小小一个朱柔则?
朱柔则意识到安七的不走寻常路,可是她没找到突破的方法。
安七估摸着就算她找到了只怕也使不出来——朱柔则的仙女包袱其实蛮重的。
朱柔则脸色不大好看,道:“宜修,你是觉得本宫会和母亲一起害永乐么?”
安七撩了撩眼皮,完全没有像粉饰太平的打算,道:“为什么不呢?”
朱柔则一噎,转而严厉道:“宜修,你的性子越发的孤拐了!本宫乃皇后,后宫之主,有什么必要害一个两岁的孩子!”
安七似笑非笑的说:“怎么,我温柔的仙女姐姐也有恼羞成怒的时候?”
朱柔则在这样的眼光下感到一阵心悸:“你……”
安七眼神尖锐起来,道:“皇后,不要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也不过胜我在容貌性情,却别把我当布娃娃一样随你摆布。”
朱柔则心下一惊,挥手欲叫宫女退下。
她感觉安七好像很是笃定,尽管她没有检查过,但是……现在就感觉
安七却一把抓住了宫女的手,把盒子抢了过来,拍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冷声道:“想就这样后退?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说着眼神一冷,往周围一看,道:“分别去几个人在太医院叫几个老头子过来,另外再去一个人,把皇上叫过来。”
安七身边的剪秋连忙说:“是,娘娘,奴婢这就去请皇上,绘春就在外面,奴婢会叫她去请华提点。”
说完也不给朱柔则反应的时间,一溜烟儿的就跑了出去。
朱柔则阻止的声音都没发出来,瞬间冷汗爬上了后背,色厉内荏的说:“这没风没影的事,你也要去劳烦皇上吗,你是不是非得闹得合宫都不安宁?既惊动了皇上,哪里有不惊动太后的道理?太后年纪大了,一年四季喝药还不消停,为着这点子小事便去劳动她老人家,你也过得去吗?”
安七毫不退让:“我有什么好过不去的?这种暗害自家亲外甥以及庶长子的事,可不是我做的!”
“你这是在指桑骂槐谁呢?”
“谁信就是说谁啊。”
“本宫有什么好心虚的!”
“既然没什么好心虚的,去查一查又何妨?”
“你!”
“消停点吧!”安七呵斥道:“不过一个稚儿罢了,值得你二人一年到头视若眼中钉肉中刺吗!?”
朱柔则还想反驳,然后太医已经到了。
安七二话没说,把盒子直接扔到了还在行礼的华提点面前,冷着脸色说:“查,给本宫掰开了好好查!”
华提点也是个人精,他稍一抬头,左一看贵妃娘娘粉面含春凤目圆睁显然是气的,右一看皇后娘娘脸色白中带青瞳孔微缩却不知道是气得狠了还是怎么着……华提点在宫闱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个伸头也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的,修罗场。
那么问题来了。
他要选择哪种死法呢?
华提点脑门上沁出了汗珠。
而此时此刻的朱柔则,确确实实是紧张的。她现在有着被自己的庶妹突然挑衅的愤怒,也有身为皇后居然捡不起一丝尊严的恼怒,更有不知道这长命锁到底是有什么阴暗勾当的害怕。
她其实知道,自家母亲不可能主动和朱宜修化干戈为玉帛,甚至示好,这长命锁有可能是混淆视听用的,但更大的可能是这玩意上面有问题。
但是她没有去检查,她想,就算真的出问题了,她也不知道不是吗?她只是被她的母亲利用了而已。
可是她没想到安七这么敏感。
现在东西被交到了华老爷子手上,恐怕是要被里里外外查一遍的。
朱柔则心里滚过好些杂乱无章的词汇话语,最后如同缩头乌龟一样的躲了起来——她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了,无论华老爷子查出来什么,安七又知道了什么,她只要一口咬定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了。
见华提点看向她,朱柔则贝齿一咬,做出了被冒犯的羞恼模样来,说:“既然贵妃都这么说了,那就劳烦华提点辛苦一趟,好好儿的查。”
既然如此……
华提点也只得打开锦盒,取出长命锁看了。
他才刚刚下定决心仔细查看,外面就传来李长的吆喝声——“皇上驾到!”
朱柔则就是一惊:玄凌为什么来的这么快?!
她哪里知道,玄凌今日从上朝开始就不安心,这种熟悉的感觉告诉他,安七可能出事了。他意识到这点后,顿时就着急了——这种玄而又玄的事,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下匆匆结束了早朝,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要往昭阳殿里跑。
谁知道这才走到一半,就恰好撞上了急匆匆跑向勤政殿的剪秋,跟李长一说,玄凌心头警铃大振,二话没说就过来了。
况且太医院距离柔仪殿也有些距离,华提点又耽搁了那么久,自然这就撞上了。
玄凌大踏步进来,看见的便是难得愤怒而生动的安七——他真的已经很久没见过安七生气的样子了,上一次还是在永乐被谋算的时候。
玄凌心里一动,甚至没去看他的皇后是个什么表情。
安七见了他,忍着气行礼:“臣妾请皇上万安。”
玄凌刚想说“免礼”,朱柔则行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这才意识到,这里是柔仪殿,他的皇后还在这里呢。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手一抬:“都起来吧。”又转向问华提点:“有什么事,你继续做。”
华提点这下子可不敢再耽搁了,连忙将长命锁拿出来仔细看。
刚拿起来,他就觉得不对——这锁有些轻了,像是中间被挖空了一样。
华提点膝行靠近门,对着光仔细看,果然看见这长命锁中间似乎塞着一小团绢布?
他不敢耽搁,当下找人要了工具,将这长命锁撬了开来。
只见这分成两半的长命锁中间,果然盛开了一大块绢布,可见这布当时是如何紧缩的卡在里面的。
若不是华提点对金银之物的重量很是了解,恐怕这一时半会儿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要从哪里下手呢。
而那展开的绢布上密集的斑块,让华提点一下子脸色大变,当场扬起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大声说:“皇上娘娘小心!这是天花病人穿过的衣物!”
安七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将永乐的小脑袋完完全全的包裹在了自己的衣袖和衣襟里,自己却是顾不上的。
天花,在这个年代是要命的疾病。
关键朱夫人会找来的这块绢布,绝对是毒性天花病毒感染以致救治无效的病人穿过的,一旦永乐被这块布上残留的病毒感染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安七:【好狠毒的心思……毒妇、蠢妇,我要她们母债女偿!】
系统也恨得牙齿咯咯直响:【我也这么觉得。】
玄凌本来已经遮住了自己,再一看安七,来不及多想,已经亲自走下去就要护住安七。
李长却一声大叫:“护驾!皇上,您可得保重龙体啊!”
玄凌眼见安七后退了几步,几乎是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心下就是一凉。可这委屈又不能对着安七发,不然恐怕安七真的是连个笑脸都不给他了。玄凌对着李长破口大骂:“这是哪里来的腌臜东西!还不快给朕拿出去烧了!”
李长着急忙慌的使人来处理这东西。
朱柔则双腿一软,就是一跪,在玄凌诧异的目光下哭诉道:“皇上,臣妾原不知母亲会有这样的念头啊!”
安七咬紧了腮帮子,憋出来一句:“我从不知长姐居然是个傻的!”
朱柔则眼泪汪汪,看着好生可怜,道:“妹妹,你信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母亲在永乐生辰后才给我这长命锁,我以为她真的是想与妹妹你和解啊,我难道还能怀疑我的生身母亲吗?”
这话问得就很铿锵有力了。
朱柔则那可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物,这样的人,善良单纯而美好,自然也是孝顺的,这也是她一贯以来的做法。这样的人,你能理直气壮的跟她说“是的你当然可以怀疑她”吗?
安七眼看着玄凌脸上的表情松动了,那是忍不住要原谅朱柔则相信朱柔则的挣扎的表情。
安七哈的一声笑:“所以这倒是我错了?我不够孝顺,所以随意的去怀疑陶氏。按照你的理论,我就不该发现,我的永乐就该被感染天花,最好不治身亡,是不是这样!?”
朱柔则慌张地摇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宜修,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永乐逃出生天,这我自然也是欣喜万分的。原来在你看来,我就是这样狠毒心肠的人么?永乐他不仅仅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外甥啊!”
玄凌深受触动,扶起朱柔则便说:“宛宛,你竟有这样的心肠,往日竟是朕错怪你了!”
朱柔则马上身娇体软,哀声叫道:“四郎!”
安七:“……”
系统简直惊了:【这两个人都不要脸的吗?】
安七:【行走着的荷尔蒙,多包涵包涵吧。】
系统简直要气到原地升天,焦急地说:【七七,你不能这么心软下去了!你瞧瞧他们啊,当着你和孩子的面就这样……这个时候怎么就不在意身为帝后的威严了呢?】
安七不再理它。
安七似乎是认清了事实一样,静静地看着他们。
玄凌一抬头便看见了面容平静的安七,顿时有些难言的尴尬,解释道:“小宜,宛宛也只是被蒙蔽了,朕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安七想——有什么意思呢?在这个世界上,她朱宜修从来都是孑然一身。朱柔则是靠不住的,太后也就是那样,玄凌就更不用说。她本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只有永乐,她只有永乐。
永乐软软的说:“母妃,你怎么了?”
安七仿佛是从深渊中突然被惊醒,看着孩子稚嫩的小脸,上面满满的都是对她这个母妃的担忧。她心里一暖——不管怎么样,她还有永乐,而这就够了,这就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了。
安七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注视着玄凌说:“我虽然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但是如果就是我需要承受的……皇上,从此,与君长诀。”
说完,转身飒踏而去。
玄凌未尽的话语完全消失在了喉咙里,愣愣的似乎回不过神来——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小宜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早朝时的那一片恐慌从何而来呢?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原来是这样的结局!
玄凌一瞬间心痛如绞,几乎忘记了呼吸。
无法承受的。
玄凌骤然发现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无法忍受安七离去的背影!
玄凌再顾不得还在他怀里喜极而泣的朱柔则,一把挣脱开,便追了上去。
他抓住了安七的袖子,万分庆幸他反应快。
他说:“小宜,你……”为什么走了?
这话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见了安七完全没有了温度的眼睛。
玄凌在这一瞬间,几乎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被冻结,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多久没被这样的眼神看过了?
玄凌骤然发现,他原来……他原来从来不曾知道,安七真正的与世隔绝是什么模样。
安七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证明。
早先时候的欣喜,中途的依赖,后来的绝望,帝后大婚时的心如死灰,摘下手镯之后的平静淡然……到如今,才是真的冰封万里,再无回温的可能。
玄凌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冰冷起来,冷到他打颤。
安七抱着永乐,其实是不大好用力的,她便一脸平静地把孩子交给剪秋,然后缓慢、却决绝的,将袖子从玄凌的手中拉了出来。
一句话也不曾多说,安七又接回永乐,领着一行人,从容的走了。
剪秋几人匆匆的给玄凌行了礼,便义无反顾的追上了他们娘娘。
永乐有些疑惑:“母妃,父皇……”
安七轻声说:“宝儿,那或许不是你的父皇,或许……是母妃认错了人。我们走罢。”
永乐察觉到了母妃心情似乎很不好,便只是乖乖的窝在安七怀里,也不再说话。
玄凌不敢想象未来会发生什么,他直觉,如果今天他就这么让安七走了,他一定会用一生去后悔!
玄凌大声说:“朱宜修!倘若你再走一步,朕……朕就杀了你身边所有的宫女太监!”
安七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又接着往前走了。
没有意义了。
她和玄凌之间,在玄凌无数次选择维护相信朱柔则、而对她和永乐的四面楚歌选择视而不见的时候,就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
舍不得吗?
当然是有的。
可又能怎么办呢?
安七淡淡的笑着说:“其实也……没有多么伤心。”见眼前的姑娘们都红了眼眶,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奈:“我还没有怎么样呢,瞧瞧这一个个的,”她伸手帮剪秋和绣夏擦去眼泪,哄似的说:“为防着连累你们,便去找找其他的路吧。我恐怕是,护不住你们了。”
一群人扑通扑通的跪了下来,剪秋说:“娘娘,奴婢们心甘情愿!”
绣夏擦去眼泪,说:“娘娘,留您一个在这里,奴婢们怎么放心?”
安七说:“听话。”顿了顿,更加重了语气,她说:“够了。”
你们做得已经够了。
大好的生命,为什么要因我而轻易交代出去呢?
剪秋头一次强硬反抗安七的命令,说:“绣夏和江福海他们可以走,奴婢留下来——娘娘,奴婢贱命一条,死了也没什么。可要奴婢放下您和小殿下,奴婢是死也不能的!求娘娘体恤奴婢心意,不要赶奴婢离开!”说着,便砰砰磕起头来。
绣夏几人也急了,也一边磕头一边说:“娘娘,求娘娘体恤奴婢心意!奴婢等不能离开娘娘和小殿下!”
安七无奈:“好了,做什么呢这是?”顿了顿,又说:“也没有非要赶你们走的意思。都起来吧——从今天开始,凤仪宫闭宫,无论是谁来,都说我病了,不接待,记住了吗?”
“是!”
………………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朱柔则才赶来凤仪宫的玄凌懵了。
他进不去凤仪宫了。
所有人对他依然恭敬,可神色里全是如临大敌的紧张——
他堂堂大周皇帝,紫奥城的主人,居然会被这群奴才这样防备?!
玄凌被冒犯的躁郁生生压过了心焦和忐忑,冷着脸道:“开门!”
剪秋和江福海对视一眼,双双伏地磕头:“皇上,娘娘确实病了,还请皇上不要为难奴婢们!”
李长赶忙上前训斥:“我看你们是糊涂了!娘娘和皇上赌气,你们也能么?!还不快些开门呢!”
玄凌失去了耐性,手端放在腰间玉扣上,冷声道:“背了主的奴才,拖下去。”
便有人来将他们生生的拖离了凤仪宫门口,同时有人推开了大门。
可直到这时候,剪秋和江福海也还是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叫一句饶,仿佛是铁了心的不屈服。
玄凌也不在意他们,果断踏了进去。
正殿名昭阳——无论是宫名凤仪,还是殿名昭阳,这都是当初安七大婚时,玄凌和朱成璧主动给安七的定心丸。这都是皇后才有资格住的规制。
朱柔则入宫之后,玄凌思前想后,没舍得对安七太过于绝情,也是不想让朱柔则住的太远,便将她安排在了勤政殿隔壁的柔仪殿。
多么讽刺。
中宫皇后未在中宫,凤仪宫住着的却只是一个贵妃罢了。
玄凌脚步有些着急,等到了昭阳殿,命人推开门——暗沉沉的宫室里,似乎弥漫着灰尘的味道。
“去点上香。”
玄凌绕去寝殿,却见大门紧闭。他没让别人来强硬破门,而是自己走上前,敲了敲门:“小宜,是朕,你开开门吧。”
没有回音。
玄凌不死心,继续说:“朕就看你一眼,好不好?”又说:“朕知道你恨了朕,可永乐总不能不要父皇。”
安七听见了,看着在床上玩着积木却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永乐,轻声问:“宝儿,你想出去吗?”
永乐并不懂这些,他指了指门外,露着小米牙,说:“敲门,父皇在敲门。”
安七轻易地妥协了——她的绝望,不能影响孩子的发展。
可她旋即又摇头——多少人的眼睛盯着永乐,她不想出殿门,又怎么护得住永乐?
门外的玄凌还在敲门:“小宜,朕已经判了陶氏斩监候,你气可以消了。”
安七摇头。
她担心的根本不是陶氏。
这件事,朱柔则根本就脱不开关系。
她真正感到心凉的是,在朱柔则面前,安七不重要也就罢了,可永乐,永乐是玄凌唯一的孩子,却也抵不过朱柔则梨花带雨的哭诉。
她怎么放心让玄凌照看永乐呢?
——可那终究是永乐的生身父亲。
玄凌多想让人破门?可他不敢。他太害怕刺激安七。
等了很久,门终于开了。
玄凌眼睛一亮,果真看见了安七牵着永乐的小手走了出来。
“小宜……”
安七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的,几乎扯的疼。她侧过身,与玄凌擦肩而过。
玄凌话到了喉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他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安七目不斜视的经过他身边。
像有一只手在揉捏他的心脏一样,为什么会这么疼啊……
永乐的启蒙教师已经到位了,安七总是不可能让永乐和自己一起这样自闭下去的。
永乐属于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
而她,总会在他身边保护他。
叫来染冬,太监们已经准备好了皇长子读书需要的东西。
安七轻声说:“宝儿,还记得娘亲跟你说过的话吗?”
永乐用稚嫩的声音回答:“记得——”然后顺畅的说:“离开凤仪宫,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跟不认识的人走,不要接受别人给自己的食物。下学乖乖的等在御书房,母妃会来接我。用的膳食不能离开染冬姐姐的身边,笔墨纸砚也不要让旁人触碰。”
安七蹲下来,再一次把孩子揽进怀里,既是说服自己,也是叮嘱孩子:“宝儿很棒,你一定要记得,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都比不过你的平安。宝儿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定会做到的是不是?”
永乐乖巧的点头:“是的母妃。”
安七松开他,看着他进入上书房。
等安七回到昭阳殿的时候,玄凌已经离开了。
想来是他终于觉得,自己的帝王尊严被践踏了吧。
系统:【七七,不会玩脱吗?】
没错,昨晚安七已经给它解释过了——昨日玄凌和朱柔则的进展,她也有一些惊讶,但是比起咋咋呼呼破口大骂却毫无卵用的系统,安七却反应极快的制订了计划二。
她本以为今次可以把朱柔则彻底掀翻,谁知道她还是低估了朱柔则对玄凌的重要性。
既然如此,那就将计就计。
玄凌既然脑子不清醒的选择了朱柔则,那么对应的自然就是彻底死心了的安七,这是人之常情。
安七在进行一场豪赌。
至少这件事已经显示出来,朱柔则并非一尘不染的仙子,她已经学会了“不作为”,对于必要的时候可以“断尾求存”这一点是无师自通。
那么,朱夫人已经让玄凌忍无可忍,世界上最恨安七和永乐的人不存在了,继承者又还能多久的潜伏期呢?
只要玄凌继续这样卑微下去,距离朱柔则彻底黑化,就不远了。
可是安七做得太绝了——玄凌好歹是一国之君,之前安七至少还会给点儿甜头,现在却这样完全视而不见,只凭这大不敬的罪名,安七就讨不着好去。
听见系统这么问,安七冷静的回答:【所以我在赌。玄凌如今才十七岁,帝王尊严还没到晚期刚愎自用的地步,我就赌他放不下。】
系统无话可说。
这是它带过的胆子最大的宿主。无论是挑战皇权,还是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
玄凌每一天都会过来,昭阳殿后方寝殿的大门是他和安七之间最后的一层禁制。
玄凌不敢破门,安七也执着的不肯罢休。
“你就这么看不惯你姐姐,你恨毒了她是不是?!”
“你好自为之!”
玄凌撂下这样的话,见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气急了转身就走。
系统真是肝儿颤:【七七,他是不是走了!?】
安七眼睛一眯:【不,要开始了。】
系统一脸懵:【……什么开始了?】
安七粲然一笑:【玄凌的修罗场,要开始了。】
系统:【……?】原来这还不是吗?嗯?
安七心说——这才哪跟哪?
安七着实过了几天好日子,除了不出门,其他吃好喝好样样都好。
直到七月十四日,中宫有喜。
安七心下一沉——前些天系统告诉她,近几日会有暴雨,如今又加上朱柔则恰好怀孕……恰好就是原著中永乐可能会发高烧的日子。
于是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谨慎,生怕永乐真的出什么事。
暴雨倾盆。
安七撑着纸伞,大步大步的走向上书房。
可到了上书房,却并没有接到永乐。
安七愣在原地,遍寻不到一个人。
永乐不见了吗?这孩子一向听话,他答应过她绝不乱跑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绣夏!”安七茫然四顾,只记得今日是绣夏来陪永乐上学。
跟着她的江福海和剪秋也慌了,带着人几乎要把整个上书房都翻过来。
可是没有,到处都没有!
上书房本是皇子或者世子读书的地方,现在皇室的孩子有资格进来的只有一个永乐。也就是说,如果永乐下课了,那么夫子们自然是会跟随着他的作息,一同离开紫奥城的。
事情没有闹大,说明永乐是主动走的。
是谁接走了永乐?
安七教过永乐,绝对不能跟陌生人走。而熟悉的人里面,绝对不能跟着朱柔则身边的人走。他和太后也并不熟悉,太后基本也不管他们。
周玄凌!
安七一把扔掉雨伞,大踏步就找去了勤政殿。
周玄凌为什么要带走永乐?明明朱柔则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不是吗?或者,他想要对永乐做什么?
安七越想越害怕,在暴雨里拔足狂奔——肺里的空气在不断燃烧,安七被雨水打得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她是在凭着记忆寻找。
系统有些心疼:【七七,你不用这样的……】
安七:【你闭嘴,给我消失。】
系统深深地感到了自己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委屈.jpg。
李长正守在殿外,眼见着远处一个影子跑了过来,他眯着眼睛仔细看,发现是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没有打伞,身后好像也没有跟人。
李长连忙撑着伞迎过去:“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安七一把挥开他,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眼珠急得赤红,尖声质问:“永乐是不是在里面?!”
李长几乎不知所措:“是、是,娘娘不要着急,今日皇上……”
安七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听他废话?淋着雨就冲了进去。她已经听见了永乐的声音,这让她一直悬着的心落下来大半。
玄凌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想干什么?”安七浑身都湿透了,就站在西内间门外。
这是近三个月以来,安七对玄凌说的第一句话——在三个月以前,至少安七还会对玄凌请安。
玄凌也没觉得被冒犯了,他单纯就是舍不得。
但是现在,玄凌久违的感到了愤怒,他站起来,黑着脸说:“你在质问朕?”
安七腮帮子咬得紧紧的,说出来的话语里有明显的颤抖:“你不能,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你唯独不能用永乐来作弄我!”
永乐什么都不懂,他放下笔,仰着花花的小脸奔了过来:“母妃!”
玄凌脸色铁青:“永乐也是朕的儿子,是朕的长子,更是朕现在唯一的儿子!你这话倒说得像是朕会害了他一样,你这是什么道理!”
“现在不是了!”安七将永乐揽进怀里,狠狠抱了一下,又将他推出西内间。
永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的神情有些不安。
安七头一回严肃的对他说:“听话,出去。找剪秋姐姐。”
永乐只得出去。
安七这才直起身子来,嗓子里火烧似的,好像含了一口砂砾:“朱柔则不是也怀孕了吗,你若要摆什么慈父心肠,也该去找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猛地一指外面:“这样大的雨啊,我在上书房没有看见他!整个上书房跟一座坟墓一样,一个人都没有,你知道我几乎当场死了吗!?”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从愤怒到现在的悲愤,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你们还想怎样?夫君我也让了,后位我也让了,多少次永乐死里逃生你说不追究我就不追究!如今你又还想要什么?!要凤仪宫你说啊,谁稀罕它呢!你但凡愿意给我一个喘气的地方,我定不来碍你的眼!可你唯独不能用永乐来作弄我!”
玄凌愣在原地,他觉得很委屈——他没想作弄她,他就是今天偶然政务结束的早,去上书房的时间便早了些。考察了一番,发现永乐今日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便奖励他早些下学罢了。
这整个大周,谁敢给他这个天子委屈受?连太后也会顾及他的颜面而言语间颇多客气。
可他现在真的感觉到了委屈。
他才没有这么恶劣!他当然知道永乐对安七有多重要,又怎么会故意做这样的事?
玄凌:“……”
好吧他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报复心理——谁让安七摆足了一副要与他老死不相来往的样子来?他还不能小小报复一下吗?
虽然这个确实有些恶劣了……但是除了永乐以外的,安七又确实不在意嘛……
他觉得他也不算很错。
玄凌异于常人的脑回路让他莫名其妙的心软了,他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说:“小宜,朕知道你是着急了才会这样,瞧你这一身狼狈,怕是要受寒啊。”
安七深深的感觉到和玄凌简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甩袖而走!
玄凌追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了她,温柔的哄:“不要再与朕生气了,你想要什么,朕都依了你好不好?”
安七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几乎恶心到反胃,便剧烈地挣扎起来:“放开!”
玄凌只以为她是害羞了,毕竟他们也有小半年不曾亲密过了。他也不介意安七湿透了的衣衫,语气里尽是亲昵:“多久了,你这才头一回正面和朕说话,你生气难过,朕理解你……唔!”
安七可没心思和他客气,恶心到了直接就是一脚后跟。她趁机挣脱出来,色厉声疾的说:“谁与你做小儿郎家玩笑!周玄凌,好叫话与你明白,你和我之间最后一句话应当是你终于对我失去耐心而判我斩监候,除此以外,我不愿再与你说一句话!”
此时外面的侍卫已经冲了进来,二话没说就要按压住安七。
玄凌疼得脸色微微发白,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的铁青——原来一直以来的这些事,都是他一厢情愿?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半分心思还在他身上!
玄凌让这群侍卫退下,李长不愿意:“皇上!”
玄凌瞪着他:“朕是皇帝!这是大周唯一的贵妃!退下!”
李长没有办法,只好领着侍卫退出去。
安七微昂着头,见玄凌没有要阻拦他的意思,就再没多说一句话,带上永乐和一脸惊惶的剪秋、江福海离开了这里。
系统:【玄凌在门外望你呢。】
安七不动声色,挺直脊背,做足了不愿意回头的架势。
很快,安七踩了玄凌一脚,玄凌却没有惩罚她这件事就传了出去。
满宫里私下都在议论纷纷——看来这贵妃娘娘比他们之前猜测的还要受宠啊,这都敢在老虎嘴里拔牙了,老虎居然还不忍心怪罪的样子?
多稀奇啊。
这种情况下,刚刚被确诊为怀孕了的朱柔则就显得非常尴尬了。
她是怀孕,又不是重病昏迷了,也不可能与世隔绝不让人探视,这样的消息传到她耳中,就是十足十的糟心。
如果只是自己糟心也就罢了,偏偏这宫里不想让朱柔则快活的人可多了去了,首当其冲的必然是甘贤妃和苗德妃。
系统:【七七!开始了!】
安七问:【什么?】
系统很是激动:【就是甘贤妃苗德妃合起伙儿来怼朱柔则的事件,你要看看吗?】
安七果断点头:“【这种好戏怎么能错过!开开开!】
系统就知道自家宿主会感兴趣,便殷勤的打开了水镜。
这是小朝见,至少要是妃位才有资格出现的给皇后请安的日子。
朱柔则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个——大朝会的时候至少还有齐氏、汤氏、陆氏不敢得罪她,她尽可以不搭理甘氏和苗氏。小朝会就不行了,一共就四个人,以前甘氏和苗氏顾忌着安七开口即终结,还收敛一点,现在安七回回称病不来,就剩了她一个人面对甘氏和苗氏的嚣张气焰,她简直在心里叫苦连天。
然而她也不肯表露出来一丝半点,否则这不是搞得像是她堂堂一国皇后却怕了两个妃子吗?便也每一次都强迫自己含笑面对,这就免不了气闷,更免不了肝郁气滞。
甘贤妃说:“皇后娘娘大婚两年半了,可算是怀上了,妹妹可真是为姐姐感到开心啊。”
苗德妃也笑着附和:“可不是?这满皇宫的人谁敢不高兴呢?我们可也算是可以分到那么一二分的恩宠了,为此臣妾等都要由衷的感谢皇后娘娘。”
朱柔则暗地里咬牙切齿——在这里等着她呢?
但是她却必须要打碎牙齿和血吞,笑着说:“妹妹这话本宫却听不懂了,向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的恩泽六宫姐妹理应均沾,妹妹这意思却像是在埋怨皇上偏心一样了。”
谁知甘贤妃却笑得更开心了,说:“娘娘说的是,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从来不敢有什么异议的。只是娘娘知不知道,贵妃娘娘的事呢?”
苗德妃接口说:“臣妾们向来知道皇后娘娘宠冠六宫,却不曾想到,原来贵妃娘娘才是真的受宠啊?”
贤妃赞叹着说:“不过也是呢,毕竟贵妃娘娘可是诞有皇嗣呢。”
德妃马上说:“妹妹看却不尽然——皇后娘娘也有皇嗣呢,怎么……”
贤妃似有迟疑,说:“妹妹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有些猜想了……”
德妃佯装捂嘴:“姐姐是说?”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来,但是那眼神却是一直在往朱柔则身上瞟。
安七看得一脸兴奋:【这两人有点东西啊。】
系统没说话。
那可不是吗,这两人就是合起伙儿来的挤兑朱柔则呢。
安七和朱柔则比有什么差别啊?
无外乎就是子嗣和位分。要说子嗣,早先安七有而朱柔则没有的时候,那如日中天的可是朱柔则而不是安七。现在等朱柔则也有了身子了,按理来说应该是朱柔则一个人的后宫,却似乎又成了安七拔得头筹,这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帝后是少年夫妻,玄凌自然更在意朱柔则。
但是讲个道理,当年皇上的结发妻子应该是安七才对吧?这两人虽然当时没有昭告天下,但也是正儿八经举行过一个小婚礼的。就等着安七肚子里的孩子落地,便要举行帝后大婚,更要加上封后大典和册立太子大礼。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后宫里谁不知道安七就是铁板钉钉的皇后啊?
偏偏半路杀出来一个朱柔则。
若是朱柔则一直得宠就算了,偏偏现在……
朱柔则不能在这种事上装傻,况且她也实在装不下去,一时间几乎要怒发冲冠:“两位妹妹慎言!”
甘贤妃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哟,这怀了孕的,就是不一样啊,这皇后的架子一下子就摆出来了。”
苗德妃本来还有些退缩,现在见自家盟友这样说了,顿时觉得自己的腰板也前所未有的硬了起来,说:“姐姐真是直爽,怎么这样说来?”
朱柔则险些一口心头血喷出来——这是“直爽”?你管这叫“直爽”?
朱柔则气的胸口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只能说:“两位妹妹若是这样大的怨气,不如随本宫一同去拜见太后,请她老人家来评判?”
甘贤妃脸色一变:“皇后好大的本事,这是拿太后来压臣妾呢?”
朱柔则坦然点头:“我们这就出发,妹妹们意下如何?”
甘贤妃恼羞成怒,口不择言:“贱妇,现在倒是端着皇后的架子耍起威风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位置是怎么来的吗?好一个不知廉耻,婚约在身却还要勾搭妹夫的浪□□子,如今却正大光明的坐在后位上,你这样的,竟也堪为大周妇人之表率吗,连我也要替你羞死了!”
此时的苗德妃已经恨不得自己化身为一只鹌鹑了,完全不敢吱声。
甘贤妃此人,确实嘴炮能力一级,家里背景又强,向来不怕得罪人。因此在德妃看来,此人一直是一柄磋磨得极尖锐的红缨枪。
只是有一点不好——疯起来连自己都刺。
朱柔则气得发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气得脸色铁青:“你大胆!简直放肆!来啊,传本宫懿旨,将贤妃禁足玉屏宫,无诏不得外出!”
身为皇后,禁足妃嫔自然是有资格的。
甘贤妃转眼就被人控制住了,当即更加不可控制,几乎是破口大骂:“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不装什么温柔良善贤淑之人了?”她挣脱不开,索性不再挣扎,将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嘴上:“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吗?我告诉你,这满宫里谁不是这么看你!你以为真的谁都喜欢你都把你当天仙吗?你做梦去吧,在我们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不知检点的贱妇罢了!你伙同你母亲,从贵妃娘娘在家里时就打压贵妃欺辱贵妃,贵妃好不容易一飞冲天了,你又来横插一脚,连廉耻也顾不得,可见你就和你那愚蠢的母亲一样,不仅贱,还毒,大家隔着八百里远都能闻到你身上发出来的骚气!”
别说朱柔则了,安七都看得目瞪口呆。
【牛皮,太牛批了。】
【此女,莫不是也抽了一张卡?】
系统颤抖着说:【应该,没有。】
过了一会儿,系统又问:【但是七七,为什么她会帮你说话?】
安七几乎笑出声来:【她哪里是帮我说话?分明是为了挤兑朱柔则逮什么说什么呢。况且……】
系统忙说:【况且?】
安七接着说:【你说,朱柔则进宫之前,我这个隐形皇后怎么样,朱柔则又怎么样?】
系统连忙拍马屁:【七七你当皇后的时候,自然是公平公正了,尽量让后宫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太难过。朱柔则她也……】系统一下子愣住了。
安七补充说:【朱柔则当皇后的时候,后宫其他的人几乎要被嫉妒烧死吧?真是她在那里吃肉,我就剩点肉渣,其他人连喝汤都不够格。】
系统说:【所以贤妃这是觉得你比朱柔则好,才帮你说话的吗?但是这并没有什么作用不是吗?而且似乎还给你拉了一波仇恨。】
安七摇头:【也不全是。她不是觉得我比朱柔则好——或者不如说,谁当皇后都不如贤妃自己当皇后。她只是看出来自己没什么希望了,又觉得我现在几乎羽化登仙,比之从前更加与世无争。如果能就这么把朱柔则气死了,让我上位,那这个宫里和让她贤妃做主又还有什么差别呢?毕竟在我之下,便就是她了。】
系统目瞪狗呆:【……人类为什么这么复杂?】
再看朱柔则那边,她被贤妃说出来的话气得几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也顾不得什么忍让什么心平气和,几乎是尖叫这说:“贤妃甘氏!言行无状,冒犯中宫,着跪在柔仪殿内!未得本宫允许,不得起身!!!”
贤妃就算是再不服气,此刻也不能逃脱了。
朱柔则再温柔再好说话,那也是一个得宠的皇后啊,除了太后皇帝之外,就是她有资格掌控后宫嫔妃的生死了。
顺带说一句,这个时间点,玄凌照例要去护国寺祈祷,以确保未来一个月里有足够的雨,祈祷这一年的秋天收获足够好,祈祷这一年的冬天雪足够大,因为内瑞雪兆丰年。
因此玄凌并不在宫里,太后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而问题便就出在这里——
没有人能来救贤妃。
当然就算玄凌和太后都在,想来也是只会觉得朱柔则罚的太轻吧。
两个时辰后,贤妃晕倒在原地。
结果就是,甘贤妃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这一跪,龙嗣就没了。
按照月份来算,这有可能是玄凌的第三个孩子。
孩子向来是一个家庭最重要的事,尤其是大家族,这就是影响到宗祠的事。
更何况这可是皇家,往严重了说,说是动荡国家根本都可以。
玄凌收到这个消息,马上赶了回来,太后也出了山。
朱柔则十分自责,可是玄凌和太后一致认为,贤妃德不配位,这孩子就算生出来也不会是什么好的,反而更助长了贤妃的气焰,倒不如悄没生息的弄没了的好。
因此这件事雷声大雨点小,贤妃孩子没了,希望也没了,被关在玉屏宫不让出去也不让人探视,对外只说意外小产,伤了身体。
当然德妃也没逃过去,直接被降为更衣,居永巷,永世不得出。
在旁人看来,这件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
玄凌和太后也这么觉得。
可是朱柔则根本放不下,每一天都想得很多,堆积在心里郁郁不欢。
每次太医过来诊脉都摇头叹息,好言相劝让她看开点,不要总是多想,这对龙嗣和母体都好。可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玄凌实在担心,便多吩咐人注意朱柔则的精神状况。
谁知道这一看便看出了问题——朱柔则似乎在对永乐下手。
玄凌自然不肯相信他心目中最一尘不染的仙女变得这个样子了,便明里暗里试探了几次,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几乎五内俱焚。
朱柔则就是真的吃心了。
玄凌暗示了她几次,却更让朱柔则觉得他果然是更看重安七的孩子——她的母亲果然没有说错,嫡子非长子,果然要坏事。
靠男人又能怎么样呢?你看玄凌还不是就不如新婚的时候那样浓情蜜意了吗?
只有孩子。
只有成为太后,才能保她一世安康。
这些晦暗的心思,玄凌都看出了一二,就更别提一手策划这些的安七了。
她故意在朱柔则面前晃了几次,故意稍稍的放松了两分对永乐的保护。
引得朱柔则按捺不住的动了手,安七只是仿佛劫后余生一样的抱着永乐哭。
玄凌哪能不知道这些事?
他感到了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凉意。
他想要安抚安七,到了她面前却只得到了她的一抹讽刺冰凉的冷笑:“看啊,这就是你一心以为的不染凡尘,我真是惊讶极了。”
玄凌感到一阵难堪,却也看到了永乐的恐惧。
那一瞬间,怒火滔天。
他几乎要废后。
可也只是几乎——太后当然不会允许。
朱门不可出废后,可不是单单只为了保护朱宜修啊。
可太后没料到,她越是偏袒,玄凌的逆反心理就越严重。
不可出废后是吧?
那就让朱柔则去死好了。
可事到临头——他又舍不得了。
对此,安七只是报以嘲讽一笑:【意料之中。】
此事一拖,太后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连忙把玄凌叫过去耳提面命:“皇帝糊涂了!当初你们是怎么如胶似漆来着?如今简直面目全非!”
玄凌也很疲惫,说:“面目全非的哪里是朕,分明是皇后!朕不敢相信现在这个对一个三岁稚子痛下狠手的女人,居然会是当初那个太液池边令朕一见倾心的朱柔则!”
太后心想你恐怕是没看见过后宫女人里更狠毒的样子,这宫里最不值钱的本来就是人命,爬到高位的谁手里干净?
太后心里叹息:阿柔输就输在一开始就站在了顶点,心智手段着实稚嫩了些。
系统监视着玄凌和太后的谈话,有些弄不明白这老人家了:【……不是,永乐不是她孙儿?我没有过奶奶,你们人类别诓我!】
安七看了段回放,顿时懂了,便给系统解释:【太后不是不在乎皇嗣,只是比起一个庶长子,当然是朱柔则肚子里的嫡子更重要了。】
系统简直究极震惊了:【怎么永乐是庶出,太后就可以这么不当回事吗?这也太过分了吧?朱柔则这是在要杀了永乐啊!可不是什么闹着玩儿的过家家!】
安七无所谓的耸肩,很心平气和的说:【这件事固然是朱柔则想左了,可她肚子里毕竟有着嫡子——如今她已经怀孕快要五个月了,华提点说这一胎有八成把握是个男孩儿——太后不能不在乎这个孩子。】
【朱夫人已经死了,理由实在是不怎么光彩。朱家已经因此而背上了“不容庶出”的骂名,如果朱柔则再出点什么事,那后果绝不是现在的朱家能承受得起的。】
其实还有一点,安七没猜出来——
最重要的是,在太后看来,朱柔则每一次出手连永乐的一根小手指都没能伤到,却偏偏每次都能被玄凌给碰个正着,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太后经历了一个王朝的风和雨,这点把戏还糊弄不了她。要说安七没在里面动点手脚,太后是不信的。
既然是姐妹间的斗法,又是这样水火不容的身份,太后心知她只能保下其中一个来。
那么到底是保住嫡出又怀了嫡子但手段过于幼稚和儿女情长的朱柔则,还是选择养育着庶长子且能在帝后一见钟情的感情下撕出一条血路来的安七呢?
这并不难选择。
尤其是在那个慕容家的嫡女已经长到了十三岁,已经是该相看人家的年纪,可整个慕容家都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太后要留下的,是一个有手腕的朱门女皇后。
但是这一保一松之间,太后还希望能留下一丝朱府嫡出血脉,这个要求其实并不难满足对不对?
——安七并不知道太后已经完全看穿了这一切。
而玄凌碍于太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保证会阻止朱柔则,他不得不暂时妥协。
可玄凌的忍让和犹豫并没有让朱柔则“迷途知返”,她反而更加疯狂地想要除去永乐。
玄凌几乎忍无可忍,可偏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连幽禁也不行。
太后说了,当初帝后是怎么鸾凤和鸣来着,如今说幽禁就幽禁了,叫后宫的人怎么看?!
“难道皇帝以为,这后宫当真就只是皇帝的后宫不成?!”太后沉声道:“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这件事皇帝必须压下去,否则咱们和甘之猛可交代不清!”
那可不是交代不清吗?
甘贤妃的小产可以说是朱柔则并不知道,无意之中的事。且又是她先冒犯中宫的,所以甘之猛就算再心疼他闺女,也无话可说。
谋害永乐可不一样——正儿八经的满朝皆知的皇长子,母亲又是朱柔则的庶妹。这种关系,朱柔则还要动手,那又会有谁还相信甘贤妃小产真的是意外呢?
“皇帝非要幽禁皇后,哀家也没有办法。只一点要提醒皇帝——宠爱皇后和宠爱甘贤妃,皇帝必须要选一个。”
玄凌:“……”
这尼玛不是个送分题吗?
朱柔则她千般不是,至少长得好看多才多艺还有生活情调,而且又是玄凌一见钟情的人。
甘贤妃是个什么玩意?因为她有个不高不低的将军爹甘之猛吗?
玄凌想通了这一节,便只能按捺下想要厌弃朱柔则的冲动。
可……可太后知道永乐不会有事是一回事,她也不能就这么告诉玄凌啊。
所以在玄凌看来,永乐就如同千斤的秤砣悬在一根蛛丝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悬崖。
永乐是他的长子,是他和安七唯一的孩子,更是他现在接近安七唯一的理由。
对于玄凌来说,永乐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要这样继续放任朱柔则伤害永乐吗?
说句实话,玄凌觉得太后或许很期待永乐让出长子的位置,所以才非要保下朱柔则。
这单方面的谋害要想切断,断不了源头,那就只能……
送永乐离开。
让朱柔则和太后都以为永乐已经死了,这样才能让永乐在完全属于他的势力下平安成长。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连安七也一块儿瞒着——
虽然这是为了保护永乐,但是玄凌真的不是什么很敢想象,安七要是知道永乐去世了,会是什么光景?
大概会终日以泪洗面吧?
玄凌不是很确定,但是此刻他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系统很疑惑:【但是玄凌也可以派大量人手贴身保护永乐对不对?】
安七无所谓的说:【不是添了吗?然而并无卵用。】
系统:【……】好像是这样哦。
安七又说:【朱柔则这些手段,看上去触目惊心,实际上却很容易防范。可她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个接一个,玄凌他也烦啊。太后要保朱柔则,玄凌只能把永乐送走,以此来保护永乐。另外也是……】
系统心好累:【?】您就这么喜欢卖关子吗?
系统:我是很废,但也有点累.jpg。
系统:单押了,哦耶。
安七也不在意,说:【另外也是对太后命令悄悄的反抗。太后的态度是很明显的,玄凌就偏不想如她的意。太后选择了朱柔则,玄凌就非要选择永乐。这不是很好玩儿吗?】
系统:【……】不,其实也没有很好玩.jpg。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