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用完早膳后,玄凌第一件事是叫来章弥给安七好好诊断一番。
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了,但是记忆方面似乎还是有不小的问题,不好好看看,玄凌可怎么能放心呢?
安七配合的伸出手去,眼睛却是看着玄凌的,突然问:“我为什么要看太医呢?我病了吗?”
玄凌一个激灵,马上说:“阿夭当然没有生病,只是请个平安脉罢了。”
安七照样不怀疑,只是点点头,又说:“那么母后会不会等急了呢?还是请太医你快一些吧。”
章弥能怎么办呢?
混到如今,他也是个人精了,当下稳重一笑,说:“娘娘放心,平安脉而已,不是大事。”
安七微微一笑:“我相信相公。”
这称呼着实让章弥吃了一惊。
这宫里,或者说这天下,谁敢叫玄凌一声“相公”?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连太后,当今的生母,称呼玄凌也不会叫“儿子”,而是叫“皇帝”!
安七她——她何德何能!
章弥激动非常,满脑子只是在想,当初选择投诚这位,果然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提为提点,恐怕是指日可待了!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安七在脉象上的怪异。
章弥尽量装作坦然的说:“臣开一服调养的方子,娘娘按时吃就好。”
安七便看了一眼剪秋,道:“有劳太医。”
玄凌一看章弥这脸色,就知道又是老样子。
只是他心里再怎么不舒服,此时此刻也不能表露出来半分。
能说话就好,还能期待什么额外的恩赐呢?
玄凌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牵起安七的手,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给母后请安吧。另外,今日天气不错,阿夭可要随为夫走一走?”
安七当然没有不应的,微笑着说:“相公在哪,我就在哪。”
见她这样的依赖,玄凌不由得想,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两人便手牵着手,从凤仪宫走去了颐宁宫。
而这么一走,旁人暂且不说,陆昭仪和李良媛当场就懵逼了。
就这样,你跟我说在太平行宫八月的时候怀了孕?!
我信你个鬼?
她们当然想不到,皇上都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可见对安七有多.维护。
她们只能想到,她们被骗了。
四舍五入就是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
要安七说,这些女人还是吃太饱、过得太悠闲了,才会想这么多_(:з」∠)_。
路上,玄凌突然想起一事,便说:“待会儿见了母后,你只自称儿臣便好,余下的为夫为你解决,可好?”
安七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多谢相公维护。”
等两人这么十足的新婚小夫妻模样站在太后面前时,太后……她就是很复杂。
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该说不好。
宫里就这一个姓朱的了,她还能怎么挑刺啊?朱家后人还得靠她呢!
——安七伤了身子这件事,太后自然是不知道的。
——其实也无碍,毕竟永乐其实还活得好好儿的呢。
安七随着玄凌一同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太后别管心里怎么想,现下还是挤出来一个笑来,亲昵的握了安七的手,说:“你这孩子,怎么生疏了?哀家说过,没人的时候,你叫姑母就是了。”
安七完全不记得什么姑母之类的关系,只好无措的看了玄凌一眼。
玄凌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说:“母后让你叫,你叫就是了。”
安七这才含羞带怯的一笑:“姑母。”
太后敏锐的察觉出了自家儿子在面对新婚的朱柔则和现在的安七时态度上的差别——
如果说面对朱柔则的时候,他尚且还是新婚中带着少许节制的喜悦,那么面对安七,他完全就是无限制的纵容的。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帝后和睦自然是好的,但是若是和睦过了头,以至于帝后尊卑倒置,这可就是国之不幸了啊。
太后有心想要敲打安七,但又碍于玄凌在一旁。那溢于言表的呵护之情,叫太后都没眼看,那里还能这样说出来?!
讲个不恰当的,当年隆庆帝对舒贵妃,还真没到这地步。
想了想,太后只好说:“哀家今日约了沛国公家的小姐入宫来,你若是得闲,午后也可来见见。否则镇日守在昭阳殿内,也太无趣了些。”
这话明显是对安七说的,可耐不住安七一无所知,而玄凌又百般不舍得。他便抢着说:“有机会下次再见吧,今日午后儿子要带皇后去通明殿祈福,怕是不得闲。”
太后便无话可说了。
瞧瞧皇帝这出息!生怕她会怎么着了他的皇后似的!
第三天,玄凌便要上早朝了。
安七睡得不熟,他起身时便也睁开了眼睛。玄凌换衣裳的时候,她就睁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玄凌一句“怎么就醒了”还没说出口,安七就微弱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玄凌:“……”就、感觉好像也没有多么惊讶的样子呢。
他一时间理不清楚自己杂乱的思绪,只能抿了抿唇,说:“我是你的相公阿凌,我们在一起六年了。”
安七睡意顿消,半撑起身子来,看了他一会儿,才笑着说:“相公!”又说:“怎么起这么早?”
玄凌一口郁气堵在心口,有些闷闷的说:“我是皇帝,要上早朝了。阿夭……还可以再睡会儿,只是辰时记得起身,六宫嫔妃要给你请安的。”
安七乖巧的点头:“阿夭记得了,相公……皇上慢些走。”
玄凌心口一缩,顿时什么也不想了,只慌忙说:“叫相公就很好。”
安七自然是什么都依他的,便道:“相公慢些走,阿夭等相公用午膳!”
玄凌心里一下子五味杂陈,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出去了。
安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就又扯了被子准备睡一个回笼觉。
【人生啊,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呢。】
系统忍不住为玄凌点了一排蜡:【为玄凌祈祷。】
有必要再盘点一下如今后宫的情况——
如今除了安七这个继后之外,位分最高的是端妃,其次是陆昭仪,李良媛,欣嫔,曹常在,以及犯错而怀孕禁足的汤氏。
至于甘氏、苗氏、朱柔则这三位,已经成了紫奥城的历史。
在召见众嫔妃之前,安七已经细细询问过这些近况,四季丫头也一一回答了。
“论性格,最讨喜的还是欣嫔小主,此人心里藏不住话,最是快人快语的。”
“沉寂一些的便是端妃娘娘和曹常在了。”
“只是那陆昭仪实在是可恶。还有李良媛,仗着皇上爱看她弹琴,整日跟着陆昭仪瞎蹦哒。”
安七也只是听得连连点头。
在现存的嫔妃当中,勉强算得上受宠的也只有一个欣嫔,其他的也都是寻常。
但是蹦哒得最厉害的,却还是陆昭仪。
系统疑惑:【七七,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明明你全都记得不是吗?】
安七:【我记得是我记得,但是她们以为我不记得啊,不问问清楚,待会怎么开怼。】
系统:【……】行,我智障,我承认。
安七好端端的坐在上首,受了众位的礼。陆昭仪便问:“皇后娘娘大喜,只是臣妾有一事不明白。”
安七坦然的笑一笑,说:“那你回去再……读读书、好好想想,大概就会明白了。”
陆昭仪:“……?”不是,你这个无赖的说法是认真的吗?
她给李良媛使了个眼色,李良媛便说:“其实不只是昭仪姐姐,连嫔妾也不明白,先前在太平行宫的时候,嫔妾等听闻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姑姑说,那个时候还是皇贵妃的皇后娘娘是因为身怀有孕,所以才避不见人。可是嫔妾现下看着……”
安七自然不记得那件事,但是却不妨碍她脑子转得快,微微一笑,说:“孩子有了,或许是本宫没有保护好呢,总之在过去的某一天,他离开了本宫这个母亲。本宫不昭告天下,一则是为了天下安定,一则也是为了避免宫中为本宫的事大费周章。作为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本宫已经足够伤心了,不提起也就罢了,如今你们却……”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陆昭仪和李良媛顿时花容失色。
也是她们疏忽了——久不见安七出山,就忘了安七当年开口只叫“滚”、闭口就说“你也是”的雄姿。
但其实你爸爸还是你爸爸,不换汤不换药,失忆了也还是能叫你从头做人。
欣嫔噗嗤笑出声来,说:“嫔妾还以为两位主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专往人伤口上提,真是白费了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
安七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来,说:“你果然是快人快语,只怎么这样的事尚还能笑着说?本宫也着实不懂。”
欣嫔当场脸上的笑就僵住了,一时间竟手足无措了起来。
这他妈谁受得了了啊?!
安七突然扶住头,说:“本宫似乎头风病犯了,今日便就这样吧。”
不得不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人都走了,安七才厉声问:“昭仪说的有孕是怎么回事!?”
剪秋真想告诉自家主子小殿下的事,但终究是没敢说。
忍了又忍,说:“当时娘娘病的非常厉害,皇上为了保护您,只好谎称您怀有身孕……”
这话说起了,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玄凌都是待她很可以了。
作为一个目前神志正常且遗忘了过去大多事物的的女人,她不可能不感动。
安七突然有些恍惚:“皇上……这样待本宫……”
然而今晚,玄凌并没有来昭阳殿。
安七远远算不上宠冠六宫,她只是永远被玄凌放不下而已。
不然为什么说宫里还有几人算得上受宠呢。
日子如水的流过去,终于昭阳殿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安七的记忆又出了新的问题——她的记忆时效性只有一天而已,第二日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昨日发生的种种,都会消失在她的脑海里。
玄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感到了烦躁。
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病?
所以无论是他如何的用心,如何的宠爱,在安七的心里原来都是留不下任何痕迹的吗?!
玄凌感到了厌倦。
系统感受到这一点时,警戒喇叭马上开始鸣叫:【主任务违规——!主任务违规——!】
安七一点也不慌:【明天十五。】
系统按掉了喇叭,问:【十五,嗯呐,然后呢?】
安七胸有成竹一样的说:【他逃不出去的。】
系统:【……】好的吧。它应该相信它的宿主。
又是一个月圆夜。
安七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去准备膳食,要十菜二汤,其中荤六素四,汤要白玉翡翠和长春燕窝,甜点四道,其中一道要红梅珠香。”
这……
这如数家珍的模样,多写乾元六年的前七个月时,安七要等待玄凌的模样?
四季丫头心酸极了——怎么无论在什么时候,主子最记得的,永远都是皇上?
太苦了。
怎么会这么苦?
江福海咬咬牙,提前去找了李长,托他转告玄凌这件事。
玄凌心里一动,这才意识到,原来今日是他必须去找安七的日子。
其实他也有点想她了。
然而谁知道今日有几个御史实在是不识时务,非要掰扯政事,生生耽搁了玄凌的时间。等他到了昭阳殿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
安七还在等。
玄凌也不计较她没有出来迎接,毕竟……已经很多次都没有迎接了,要不怎么说人的底线都是被无限拉低的呢?
安七正跪坐在软榻上,看见来人也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等在桌前,似乎等的人还没有到。
玄凌心口一跳,走上前道:“阿夭这是怎么了?”
安七茫然的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就像两汪月色下的清泉,透着不入世的清纯和无辜:“请问……您是?”
玄凌:“……”怎么又来了?她不是在等朕吗?!
安七自有一套融洽的逻辑,转瞬又笑着说:“有朋自远方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竟然是把他当成了客人?
玄凌索性陪她玩这一场游戏,便道:“我既然是客,此刻还饿着肚子,主家是不是要招待我?”
安七似乎是为了来人的无礼感到惊诧,愣了一小会儿,略有些为难地说:“但……我还在等人……”
玄凌道:“等谁?”不就是在等他吗?却还在装!
安七喜滋滋的说:“我在等……”话一下子顿住了。似乎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她神情便由此而有些犹豫了,嘴里只呢喃着“等……我在等……”
玄凌有些不忍了——谁在看见她这样茫然失措、如同初入人间的小兽一般的张惶之后,还能忍心作弄她呢?
却见安七倏然就显出了坦然,带了些羞愧和羞涩的说:“抱歉,我忘记我要等谁了……但是没关系,等他来了,我一定就会知道了,而他也一定会来的,我可以慢慢等。”又连忙说:“你若是饿了,便先吃一点吧。我想他也不会在意的。有我等他就够了吧。”
玄凌的眼泪几乎是一下子就下来了。
安七倒吓了一跳:“您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玄凌哪里还按捺得住?用恨不得把安七揉进骨血的力气把她抱进了怀里,崩溃一样的说:“阿夭,我错了,你好起来吧!我在这里,你的阿凌就在这里啊!”
系统:【……】目瞪狗呆.jpg。
安七反应不及,整个人都发懵:“公子?您这是……”
玄凌再也熬不住了,泪流满面的说:“阿夭……小宜!我不骗你了!求求你放了自己吧……我在这里啊,我就在你面前啊,我就是那个你要等的混蛋啊!”
安七脸上划过了震惊、怀疑,最后所有的一切回归空白。
她的声音很轻柔:“……我累了,现在需要休息,您可以放开我吗?”
玄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他终究还是放开了她。
安七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站起来,自己走到床边,和衣而卧。
从头到尾都神色平静,似乎今天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更似乎她是失去了线的提线木偶,只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玄凌无可奈何,只能去西内间休息。
次日,安七起得很早,也极其的安静。
剪秋进来照例要伺候她起身,也习惯了一样的说:“娘娘,您现在是大周的皇后,后宫妃嫔并不很多……”
“我知道。”
剪秋一下子失声,惊疑不定的看过去。
却见安七虽然一如往常的安静,但确实,那双眼睛不再是那样单纯无知的样子了。
分明就是想起了所有。
安七顿了顿,尽量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问:“永乐是不是,没救回来?”
话一问出口,又似乎是解释一样的,急忙补充:“本宫不过是随口问问。”
剪秋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您都想起来了?”
安七嘲讽地笑笑:“是啊,想起来了。不仅想起那些年的事,也还记得记忆错乱如疯似傻的这一年……我怎么会忘记,这一年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哄得团团转……”
剪秋忙说:“娘娘,皇上也是出于不得已,您一定要谅解他啊!这一年来,皇上真的……”
系统究极气愤:【这个剪秋明明是你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为什么她这么轻易就被玄凌收买了?】
安七安抚它:【这很正常,不能怪她。你想想,自从玄龄登基以来,作为少年天子的他在人前哭过几次啊?】
系统一数:【好像……都是因为你诶?】
安七点头:【所以你看,能够让一个帝王在我面前丢盔弃甲,虽然我确实是受了委屈,但是在旁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吧?】
系统:【哇好像是诶!】他一个冷淡的人工智能都做不到这么冷静,为什么作为人类的宿主可以这么厉害啊!?
佩服佩服!
安七冷笑一声:“怪他,我哪里敢怪他?”她站起来,冷漠的说:“我只可怜我那孩儿,他死去的时候还那么小……”
剪秋:“……”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没法儿接了是不是?
既然已经康复了,那么就一定要去见一见太后了。
太后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见安七这神态就知道她八成是恢复了:“不装了?”
安七知道太后这是在试探她,却也不辩解,神色未变:“装够了。”
太后顿了顿,有心要□□她,便道:“你很好,为了置你姐姐于死地,不惜装疯卖傻快一年,哀家不得不佩服你。”
安七勾唇冷笑:“姑母在某些方面,和姐姐很像。”
太后:“哦?”
安七意有所指:“比如面临的对手。”
太后一愣,险些气笑:“你在威胁哀家?哀家这一把老骨头,什么没见过……”
安七:“至少没见过第二个我,是不是?”
太后意识到此人似乎没有在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在说,她可以对付获得玄凌万千宠爱的朱柔则,自然也可以对付依靠玄凌才有的无上尊荣的朱成璧。
但是天知道,太后并不是真的认为安七在过去的十个多月里都是装的,她就是故意敲打一下。
太后点了点头,似乎满意,又似乎无感,说:“你十一岁那年,哀家一见你就知道,你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如今十年过去,可见你的成长。”
安七神色未变:“十一岁那年,我一见姑母就知道,这辈子要过得有多艰难。”
太后意有所指:“只是哀家未曾想到,你竟这样不肯在言语上落于下风,倒是难为你还能压住这性子装个一年。”
安七四平八稳:“有心的人,自然做什么都得有心。”
太后心下一凛。
安七这话并不是在顺承她说的“装疯卖傻”,而是在指她“有心”,所以看对方真的记忆错乱也以为是装。
这个有心人不是指安七,而是在指她这个太后。
太后不得不说她是满意的,便转而说起:“那么明年三月那位慕容家的嫡女,可还是要依靠宜修你,好好照顾了。”
安七道:“姑母所托,宜修不敢不听。只是有一点——”
“我那好父亲至今不曾为太后您生下一位男儿,那么便是我如何的力压群芳,朱家还能如何呢?”
太后眼神一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七很是无辜:“便就是话里的意思。”
太后语气里带满了威胁:“宜修,你要知道,若是慕容家那位嫡女生得貌美又生得年轻,你这皇后之位便会不保啊。”
安七轻笑:“曾经没保住的日子我不也过来了吗,反正我也无牵无挂了,这皇后不皇后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太后骤然意识到,假使安七真的是装疯卖傻大半年来陷害朱柔则的话,那么原因又是什么呢?现在她明白了——安七对付朱柔则根本不是为了那个皇后之位,而是为了给她无辜死去的孩子报仇!
如今大仇得报,她便一如当初他们看见的那样,无欲无求了起来。
太后没有心思去想那样漫长的时光安七是怎么一口气装下来的……
太后的眼神骤然狐疑了起来——若是仅仅只为了给她的孩子报仇,为什么朱柔则失宠了也不停止、或者说,为什么朱柔则死了她也没有马上自戕?
她是舍不得死的。
太后想完此节,便道:“但大周律法言说,皇后犯得七出,才可废后。”
这老东西在威胁她。
安七有恃无恐:“哎呀,我好害怕。但是姑母……您比我在意朱家,是不是?我若是败了,朱家可怎么办呀?”她的脸上出现了诡异的笑容:“我可是很期待,我那好父亲由此成为落水狗的模样呢。”
太后:“宜修!那是你父亲!”
安七也很是伤感:“可是她的女儿害了我的儿子,我也只好不孝了~”
在太后看来,这“伤感”未免太过于虚伪!她听了才是要“伤肝”!
太后几乎没气厥过去:“宜修,你太放肆了。”
安七摆足了天真的模样,说:“说起来,我还真是不懂呢——姑母的儿子已经是皇帝了,姑母这一辈子的荣华已经无可撼动,可怎么却还要算计后宫,算计皇上的孩子呢?难道姑母是想效仿汉高祖皇后,吕雉吗?”
太后心口一阵狂跳,开口暴呵:“皇后!”
安七任务达成,便乖顺的行礼:“太后累了,臣妾还是告辞的好。不过,臣妾真的很期待,朱家还能找出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子,可以代替臣妾呢。”
说完飞快的走了,徒留太后一个人气得发怔。
那可不得气死吗?
本来是朱宜修只能依靠太后才能保住她的皇后之位,现在却完全倒过来了——是太后一定要保住安七的皇后之位,才能保住朱家一门的荣耀。
因为朱家没有第三个女孩子了。
当然,就像安七问的那样,太后已经是皇帝的母亲了,这普天之下又还有谁会比她更尊贵呢?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什么母家?
要知道,朱宜修的娘家,那位朱大人,和朱成璧可并不是什么亲兄妹,而是太后给自己找了一户一表三千里的同姓在京人家。
所以按理来说,应该并没有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说法吧?
更何况朱家一门双后的荣耀明明就是太后凭一己之力硬生生提拔起来的啊——如果没有太后的意思,朱宜修能入宫?朱宜修不入宫,朱柔则能和皇帝一见钟情?
而朱家却连个可以上朝堂的男儿都没有。
太后这是为了什么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妨碍安七反过来掐太后的死穴。
太后只要还想要一个荣耀显赫的母家,那么就必须无条件的维护安七,否则这后宫恐怕就得在她眼皮子底下硬生生改姓慕容。
安七回到自己宫里的时候,玄凌已经等了很久了。
见她回来,玄凌殷切的抬头看着她:“阿夭,朕听说,你完全恢复了?”
其实他本来不敢来的——安七完全恢复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想起了永乐,想起了朱柔则,也想起了他的背叛。
他当然不敢面对。
可是安七表现的太过于平静了,以至于他心里到底生出了点不应该的微弱的期待。
安七确实很平静。
她看着玄凌,努力的扯出了一抹笑来:“皇上怎么来了?”
玄凌看出了她笑里十足的勉强,心口一慌,忙道:“阿夭,你对朕这样生疏。”
安七收敛了笑容,道:“臣妾不敢冒犯皇上天颜。”
玄凌习惯性就要认错:“阿夭,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安七却很认真的摇头:“不,皇上并没有做错。”
玄凌一下子愣住了。
安七走到玄凌面前,款款坐下,道:“皇上乃九五至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为皇家开枝散叶,这并没有错。臣妾的悲哀始于从最开始就不该生出的那点期望。如果皇上真的有错,那么应该只有那一年,皇上不该给臣妾那样的承诺。没有那个承诺,臣妾也还是会成为皇上的嫔妃,这对于臣妾那样的出身、那样的成长经历而言,已经是不可思议的改写了。若是皇上不那样许诺,臣妾就不会有那样的奢望。若是没有奢望,又怎么会有伤害。或许臣妾现在会和姐姐愉快的相处,我们抚育着两个孩子,和皇上平和的过下去。”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向往:“那真是……何等宁静美好的日子。”
玄凌脸色扭曲了。
他曾经以为那样病入膏肓的安七才是他心底最大的痛,却原来如今这样事事都明白的安七,才是最能准确在他心上扎刀子的!
他骤然想起了永乐满百天的时候,安七对他说的话:“怨过,如今倒也不觉得怎样。以前怨的时候,也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只是觉得很巧合罢了。就是那么巧,臣妾爱的人与臣妾喜欢的人相爱了。但其实后来想一想,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大约就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臣妾喜欢姐姐,所以皇上也喜欢姐姐;臣妾爱皇上,所以姐姐也爱皇上。郎才女貌、一见倾心,这样的佳人才子倘若不能在一起,臣妾才应该一大哭。所幸在一起了……以后就好好的在一起吧。”
多么清楚明白,多么通情达理!
要不是因为真的彻底放下了,彻底不在乎了,谁能做到这样!?
玄凌不断的摩挲着书案上的纸张,开口的话都有些发抖:“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宛宛已经去了,孩子也……去了的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不是吗?”
安七微叹一口气:“臣妾总是想起姐姐。她那么好。”
玄凌便有些激动:“不,她对你一点也不好!”
安七看了他一眼,道:“她是嫡出,臣妾是庶出,她没必要把臣妾当祖宗一样的供着。可是不能否认的,她很好。”又陷入了回忆一样的,说:“臣妾总是想起十五岁之前的姐姐,当真是冰肌玉骨,是臣妾见过最纯善的人。”
玄凌却说:“是,她很好,她只是没有把你当做她妹妹,你又为什么要把她当做你姐姐?”
安七顿了顿,笑了一声,说:“大概是,臣妾想吧。做那样的人的妹妹,感觉臣妾也能变得和她一样似的。”
玄凌就特别认真的说:“阿夭,你比她要好许多倍,你不要妄自菲薄。”
【获得玄凌的爱,成就达成——】
系统简直要啪啪鼓掌——宿主真厉害啊!早些时候埋下的伏笔,如今可是一点没浪费!说了玄凌逃不出去,那就是逃不出去!它怎么能不佩服,怎么能不骄傲!?
“多谢皇上赞扬。”安七回过头来,温婉的笑了笑:“臣妾一定会做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后,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玄凌哑口无言。
他没有……
他不想要这什么“尽职尽责”,他想要的是“亲密无间”。
可玄凌终究是没能说出口——这样的话,如何能说出来啊?!
而安七也果然如她所说,当真的做了一个无法被挑刺的皇后。
玄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直到他看见欣嫔手上的镯子。
啊,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那只被安七摔碎的镯子其实玄凌早就修好了,只是上面的裂纹却怎么都没办法抹去,玄凌只得把这镯子收入了自己的书房。
玄凌想了想,让李长翻出了国库里的朝阳九凤衔牡丹花玉簪,亲自插在了安七头上,说:“这样的簪子大气,最合阿夭的气质。”
安七伸手扶了扶这华贵的簪子,谢道:“谢皇上恩典。”
玄凌也不在意她看似亲昵实则生疏的态度,自顾自的说:“朕与你愿如此簪,亲密无间。”
安七不出他所料的愣了一下,很快又说:“臣妾……也希望如此。”
乾元七年元月二十二,被禁足的容华汤氏于太平行宫平安产下一男婴,被养在行宫内,无人问津。
安七也没有去管。
很快,慕容世兰便被一顶桃红小轿迎入了紫奥城。
安七仿佛无知无觉一般的,顺从的给她安排了这宫中除了仪元殿、颐宁宫、柔仪殿、昭阳殿之外,最为华贵的宫殿——宓秀宫。
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极尽张扬之美,一袭红衣险些犯了忌讳,却因为是骑装而不得为人诟病。
只是永巷驰马终究是严重坏了宫中规矩的,玄凌容得了她,其他嫔妃却不行。
开会的时候,陆昭仪便阴阳怪气的说:“到底还是年轻,就是好啊。华嫔这一来,可就跟欣嫔妹妹平起平坐了呢。”
吕盈风的脸色当场就不好了。
那可不是吗。
她都入宫一年多了,这才勉勉强强升到嫔位,下一级还不知道要挣扎到什么时候,关键她就是再豁达,也不能接受这种落差啊。
谁知道慕容世兰刚得很。
她假笑一声,说:“昭仪姐姐这话说得……焉知将来某一天,这话不是在说自己呢?”
陆昭仪脸一下子就绿了,冲着安七说:“皇后娘娘!你怎么也不管管!”
安七眼皮都没撩,说:“华嫔比你年轻比你好看家世又比你好,受宠是自然而然的事,位分比你高也不过是迟早而已,自己不争气,本宫还能强给你撑腰?”
陆昭仪:“……”
前面说到,安七这皇后确实是当得没有刺可挑。非要说一点的话,就是挺不会说话的——也就得亏她是皇后了,要不然早被人套麻袋了!
一天天净说大实话。
慕容世兰更加骄傲了,说:“到底还是皇后娘娘懂事大气!”
哦豁,说一国之母懂事大气?这话只有太后皇帝才敢说的吧?!
陆昭仪等人当场差点笑出来,也乐得看安七笑话。
安七却像是没听出来一样,转而说:“你也是,本宫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永巷骑马?你知道这是违反宫规的吗?”
慕容世兰一扬头,说:“是皇上在与嫔妾比试,皇上很喜欢嫔妾与嫔妾赛马呢。”
安七说:“又没有不让你与皇上赛马,只是不要在永巷里面,宫里南边那么大一个明苑尽够你玩的了,去那里不好?永巷是宫人来往路过的主要通道,你纵马若是踩踏伤人了怎么办?”
慕容世兰满不在乎:“嫔妾有分寸,死不了人的,再说了,奴才们本就是为我们所使唤的,便是死了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话里的天真让人齿寒——当真是视人名如草芥。
安七面不改色,说:“你这么理解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本宫要说的,是赔偿事宜。宫里有头有脸的奴才们也不少,你若是踩踏伤人,宫里怎么说都是要赔偿安抚他们的家人的。你家里一门三将你又不是不知道,近来边疆战事吃紧,国库本来就紧张。你再闹出几起赔偿来,宫里越发的吃不消了。本宫知道你家里世代戎装,不缺这点小钱,但是你又不肯给本宫一些,本宫还得给你收尾,本宫很难的。”
慕容世兰愣了好一会儿,才说:“皇后娘娘您这是……”在向我哭穷?!有你这么当皇后的吗?皇上是不怕丢脸吗?
安七便说:“本宫说了,六宫之中本是姐妹,这样的话本宫才会跟你们说,大家都配合一点,将这个战乱之春咬牙撑过去才是最要紧的,明白了吗?”
慕容世兰:“……”
众嫔妃:“……臣妾等明白了。”
事后慕容世兰自然要跟玄凌告状,说:“皇上,皇后娘娘这样也太不给您留面子了啊。”
玄凌……玄凌觉得安七说得很对啊。
他就是这么的有原则。他的原则就是,阿夭说的一定都是对的。
毕竟是那样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她要是哪天愿意为了他而去陷害敲打慕容世兰,他才应该高兴呢。
然而终究是他的奢望罢了。
于是玄凌就握住慕容世兰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兰儿,皇后说的确实是事实。朕原不想告诉你,但从去岁开始,你父亲便领兵去了边疆,兵部的开销实在是很大一笔……”
慕容世兰一下子就心疼犹豫了起来,马上表态:“……皇上别担心,嫔妾自然会想办法的。”
安七:【大概现在慕容世兰想的是,我也是没想到我嫁的男人原来这么穷。吧。】
系统:【……】讲个道理,会这么对待慕容世兰的,真的只有你一个:)。
系统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七七,你不想把予漓带回来养吗?】
安七:【难道你想?】
系统讪讪一笑:【不是,我也不能养啊。关键周予漓和朱宜修,是有一段母子缘分的……】
安七:【那是她自己儿子死了,才算计过来的缘分。如今永乐又没有死。】
系统:【但是永乐在明面上确实是死了。】
安七:【可我又不是朱宜修。朱宜修是想要玄凌的爱,这点我达成要求了啊。又不是想要当太后。而且按照剧本,予漓他也并不能让朱宜修当上太后啊。】
系统:【……好的吧。】
很快,慕容世兰就教会了没有经历过朱柔则宠冠后宫的妃嫔们,什么叫盛世华宠。
像之前的欣嫔那样,算什么受宠?玄凌那是半点特权都没给她!而且睡就睡了,睡完了想说晋位?哦豁我看你是没睡醒。
华妃就不一样了。
入宫就是嫔,还带封号。并且准许明苑赛马,三个月直升为容华。
这还是没孩子的时候。
后宫嫔妃心里那个酸啊,别提了。只怕是手帕都撕坏了好几张。
当然也有人来安七面前挑拨,因为陆昭仪自己不敢上去硬刚——毕竟对方不仅有家世,还有皇帝的宠爱,她要是出手对付,万一对方给皇上告个状,她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而端妃又向来是个不干己事不沾身,一问摇头三不知的角色。慕容容华都已经往她头上挖坑了,她也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回自己的披香殿里龟缩着。
能挑拨的,也就只有安七这个继后了。
陆昭仪:“娘娘,那慕容容华也太不是回事了,想那云锦,不该是娘娘先挑选吗?她倒好,仗着皇上宠她,竟然越过了您去!”
安七喝一口热茶,慢悠悠的说:“啊,本宫让她选的。”
陆昭仪:“……娘娘贤德,是臣妾多虑了。”
安七眉头一挑:“哦,那也没有多虑。你不是挺想让本宫打压她的吗?”
陆昭仪:“……”对不起打搅了,告辞告辞。
事后慕容世兰主动来找安七,开口便骂:“嫔妾就知道她不安好心!镇日里就只知道挑拨离间!”
安七还是慢悠悠的说:“哎呀,火气不要那么大嘛,你这么受宠,人家心理不平衡很正常嘛。”
慕容世兰简直恨铁不成钢:“皇后!你这样子怎么管得住她们!?来日还不是要一个个翻到你头上去!?”
安七伸出手敷衍的上下拍了拍:“说了多少次,火气不要这么大。她们要翻,那就尽管去翻,压不下来算本宫输,输就输了,承担结局不也很正常吗?还是你要做那输不起的人?”
慕容世兰冷哼一声:“若是嫔妾,那自然是要让她们不敢再翻的,非要整治两个人,她们才知道嫔妾的手段!”
安七便扯开话题:“哎呀,本宫看你这脸色,近来找太医瞧过吗?”
慕容世兰马上摸着自己的脸一脸担忧:“嫔妾的脸色很差吗?”
安七说:“本宫早些年爱看医书,又曾经生养过……你这个月小日子过了吗?”
慕容世兰一脸懵:“这个月还没有,上个月好像……娘娘您是说?”
安七极其不负责任的说:“本宫随便猜猜,反正你小日子又不准。”
慕容世兰:“……”
安七招来剪秋,让她去把章弥叫过来。
章弥一诊脉,又问了几个问题,便一脸喜色道:“恭喜容华小主,恭喜皇后娘娘,容华小主已有孕一月余!”
慕容世兰乍然极喜,脸上恍恍惚惚的如在梦里。
安七也没什么特殊表现,转而说:“本宫再叫几个太医来,你介意吗?”
章弥就算是在意也不敢说,道:“娘娘折煞微臣了。”
安七便让剪秋又去点了几个太医过来,自己则慢悠悠的倒了一杯热茶,提前步入退休生活。
“讲个道理,这样悠闲的午后,真的很久都没有过了呢。”
慕容世兰到底是被抚平了心里的紧张,也笑着说:“嫔妾真没想到,怎么会这么快。”
安七跟想起了点什么似的,叮嘱她道:“章弥的医术是很好的,他说有了,那就是十拿九稳了,再多叫几个也不过是多些保障。你的身份不一般你知道吧?将门虎女,你肚子里的皇子也好帝姬也好,可都和一般的皇子帝姬不一样知道吗?好好教,将来要做国之栋梁的。”
慕容世兰心里舒坦,至少这说明皇后是不介意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便笑着问:“那皇后娘娘希望这是个皇子还是个帝姬呢?”
安七认真的想了想,说:“都挺好。皇上如今还没有过帝姬呢,这头一个得多稀罕呐。但是如果是皇子,那也很好。”
慕容世兰失笑:“皇后娘娘喜欢帝姬?皇子只得来一个很好,这也太敷衍了。”
安七看了看她,喝了一口热茶,喟叹一声:“呼……舒服。”又说:“但是皇子本来就没什么特殊的啊。都是那样长大,年纪到了就上学,进朝堂,议政。或者看他自己的选择嘛,要是想学他外祖去当大将军呢,也挺好。反正都这样,本宫就是觉得没什么特殊的嘛。”
慕容世兰想说什么,到底是没有说,只赞同:“皇后娘娘说得是。”
此事传了开来,玄凌在高兴之余,不可避免的有些担心了。
原因自然是担心外戚拥幼子上位,再挟天子以令诸侯。
其实这个时候的慕容家狂妄是狂妄了点,但是还没到要造反的程度。
只是,还是那句话——有心人做什么都是有心的,自然看什么也是有心的。
何况太后也在防着慕容家在后宫独大。
她略微提示了玄凌一下,玄凌自然就想到了安七。
他说:“阿夭,朕很害怕。”
安七装作诧异的样子:“皇上怕什么?”
玄凌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说:“……如果兰儿生了一个皇子,怎么办?”
安七莫名其妙:“皇子就皇子啊,还是皇上想要女儿了?慢慢来嘛,总会有公主的。”
玄凌看着她:“阿夭,你一向机敏,你知道朕在说什么。”
安七脸上那虚伪做作的诧异便撤了下去,转而淡淡的说:“皇上需要臣妾做什么呢?”
玄凌狠了狠心,说:“帮朕,把那个孩子处理了,朕记得你医术很好。”
安七厌恶地皱了皱眉:“臣妾也曾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臣妾清楚的知道,骤然为人算计失去自己的孩子是怎样的痛彻心扉。这后宫里,不能再出现第二个朱宜修了。”
玄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如果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犹豫,现在则是全然反悔了。
他是怎么了?他怎么能来找安七做这件事?
简直不可理喻!
安七也不管他,只出神的说:“如果永乐活着,现在都五岁半了吧……我的宝儿,娘好想你啊……”
她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努力的压抑着即将哭出来的绝望。
玄凌彻底慌了:“阿夭,朕该死,朕不该提起这样的事!你莫要伤心了,朕看着你伤心,朕心里真难受。”
安七努力平服了心情,说:“皇上怎么会错?皇上永远不会错。”
像是在说服自己。
是的,玄凌怎么会错呢?
玄凌永远不会错。
安七的这个态度让玄凌全然遗忘了什么慕容世兰什么功高震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心灰意冷的安七。
他不能再承受那样的安七了。
玄凌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阿夭,我就是说个玩笑,你瞧瞧你,难不成还当真了?”
这真是一个拙劣到极点的谎言。
安七看了他一会儿,跟灰心似的低下头去,呢喃:“臣妾愚钝。”
安七越是这样勉强配合,玄凌就越是心慌意乱。
是失望至极了,才会这般样样都千依百顺吧。
算了,慕容家又如何呢?终归不会比落寞的安七更叫他难以忍受了。
不过是一个婴孩,他堂堂大周帝王,难道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
做为对慕容世兰的补偿,也是为了给安七看,他确实没有再想防备这个孩子——玄凌特意把慕容世兰升为了贵嫔,封号还是“华”。
安七:【原著告诉我们,你确实没有:)。】
系统:【但他已经被你□□得很好了不是吗?】
安七便很是陶醉:【玄凌是我最满意的艺术品,没有之一。】
系统:【那永乐呢?】
安七:【永乐是我儿子,不是物品。】
系统:【……】玄凌,物品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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