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远道在朝堂上有二三十年的经历,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好歹也靠着自己混到了正三品的吏部侍郎。就算现在已经被驱逐了出去,可是基本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在的。
所以他很清楚玄凌并没有相信他。
可他能怎么办呢?就这样吧。
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算谁来问他了,也说自己不知道好了。
可是无论是玄凌还是甄远道,他们都有意或者无意的忽视了非常致命的一点——安七可不是私下跟玄凌报告的,而是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用非常响亮且清澈的声音说出来的这句话。
也就是说,无论这个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安七是把这句话传出去了。并且因为安七目前的权势、地位、以及得玄凌宠幸的关系,这个朝堂上除了想不开非要跟安七做对的那么几只小猫咪以外,剩下的绝大部分,要么就是想要拉拢安七的,要么就是想要抱安七的大腿的。
这件事很快就在整个京城蔓延开了,原因就在于这些想要抱安七的大腿、或者想要拉拢安七进入己方阵营的这些人的卖力表现。
“甄远道强.暴良家少女。”这算很严重的事吗?很遗憾的告诉大家,在这个大男子主义的封建统治时代,曝出这样的事,丢脸是大过于事情本身的严重性的。
既然绝大部分男人都不以为然,那么为什么这件事会传的这么快呢?
因为不管这件事究竟重要还是不重要,它的内涵和本质是什么——无所谓,没有人在意。他们在意的是这件事由安七这个人说出来,这就意味着安七到目前为止,还是在针对甄远道,哪怕甄远道已经被驱逐出朝堂了也没有停止这样的行为。
而朝堂上的男人们所达成共识的一点是,要讨好安七这个人,你是很难去找到一个突破点的。因为此人只是爱喝两杯酒,但又不酗酒,所以你送酒给她,她们是不收的。她本身就是个女人,所以也不会去青楼。倒也不是没人想过送男人,但是慕容家比她的反应还大_(:з」∠)_。
除了去讨好他家里的那几个女眷以外,仿佛就只有下狠手针对甄远道这么一个办法了。
这讨好别人家女眷的事,自然有他们家里的夫人或者老夫人去做,那么他们这群男人能够做的就只有……
甄远道:……我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同僚啊。
总而言之,“前吏部侍郎、现吏部小通史甄远道强.暴良家少女”一事,就是这样迅速的蔓延了整个京城……的官员阶级。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甄远道不敢出门了。
然而这个范围,要安七来说,还不够。
其实在出这件事之前,甄远道就已经因为要呆在家里养伤,也因为不想出去和别人交际看别人同情的眼光,而已经龟缩在自己家里四个月不出了。但是甄嬛在宫里得宠,甄珩也去了军营打算从底层做起,他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还是能出门的。
而出了这件事之后,甄远道就非常确信一件事了——他以后都别想再出门了:)。
至于玄凌,他本来就厌弃了甄远道,这件事安七一说,他看在甄嬛的面子上再一问,玄凌就更不愿意看见甄远道了。所以这件事玄凌也没有过分关心。
等他过了一两天,想起安七都没有催促过他要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现在甄远道已经被中京的流言逼得快要抑郁了。
而且目前阶段的流言,还只存在于勋贵阶级。
以玄凌对安七的了解,恐怕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可玄凌能说安七做得过分了吗?
不能。
一个是不能,还有一个是不想。
他从出生就是皇子,能登上这个皇位是他生母琳妃和摄政王苟.且的结果。他对那一幕有生理性厌恶。比起相信太后与摄政王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真心相爱”,他更愿意相信是“摄政王强.暴了太后”这个说法,这也是他在这么多年里能尽量心平气和面对太后的主要原因。
——毕竟人类本就是一种非常善于自我欺骗的生物。
所以,甄远道强.暴良家少女这件事就是这么刚刚好的撞在了玄凌的枪口上。
玄凌当然不会想为甄远道开脱。
至少现在的他还没有昏聩到愿意为了一个纯元皇后的替身,就这么没有下限到可以委屈自己的真实想法的地步。
玄凌的态度,甄嬛自然察觉到了。
她不知道安七为什么会等了四个月才出手,难不成安七是不知道她是会参加选秀的吗?
——她对自己的容貌气质学识和修养都很有信心,只要她认真准备了,那是绝对不可能落选的。
不,安七绝对知道这一点。
可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等呢?
毕竟无论是四个月前还是现在,她父亲都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不是吗?
以那天安七的愤怒和冷漠,如非必要,安七又怎么会等四个月这么久呢?
甄嬛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多少有些自恋。她很快就想到,这四个月前后唯一的差别就是,她进宫和没进宫。
所以影响因素很可能是她?
如果是四个月前,她还是未嫁之身,刚刚准备参加秀女选拔。若是在那个时候她的父亲爆出这样的丑闻,对于她的履历上来说也是一个无法磨灭的污点。
而像她这样的秀女,可能第一关就过不去,直接会被刷下来。而在第一关就被刷下来的秀女,全中京的人都会知道,她要么就是德行有缺,要么就是家族不干净。而这样子的她,不仅进不了宫,往后再找夫婿也是非常为难的一件事。
如果是现在,她已经成了宠妃,虽然父亲出了这样的事她也还是会很丢脸,但至少终身有靠了……吧?
——所以安七其实是想要放她一马吗?
得出这样的结论的甄嬛震惊了。
不可能吧?她一直以为安七和她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来着!
可是一旦在心里接受了这样的可能,一天到晚有事也会想起一二十遍,要是没事那更不得了了,可能要想四五十遍。
于是甄嬛的心不知不觉间,就偏了。
甄嬛:安七这个人心地也太好了吧?!
安七:过奖了。
既然对方对自己有特别照顾,那自己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何况她现在人在深宫,虽然得了几日宠爱,但是位份上也不过才是一个小小嫔位,连一宫主位都还不是,又怎么能把手伸那么长呢?
甄嬛不敢赌,也赌不起。
罢了罢了,既然是她父亲伤害了安七的母亲,也差点导致安七悲惨的一生。如今安七用另一个身份载誉归来,要让她父亲付出代价,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这……
这可就让安七有点懵逼了。
完了呀姐妹,她就等着甄家的人被逼得不行了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她好给对方最后一击的呢。
这下可好——甄远道废了,甄珩出去参军了,甄嬛还缩在宫里不出声。
安七:【我他妈千算万算我没有算到最后一步没有人出招了,这你敢信啊?】
系统做深思状:【虽然说出去不怎么相信,但是……或许你可以买点水军?】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行,我还有选择。】
系统:【???】
还有云梓萝呢!
再不行,还有甄玉姚和甄玉娆呢!
虽然她们一个十一岁一个才六岁……
安七决定再加一把火。
如果云梓萝足够蠢的话,那说不定能成。
安七让几个孩子编了童谣绕着甄家唱。这童谣唱得不怎么好听,小孩子们本来也什么事都不懂,安七让人拿了糖果给他们,他们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再不好听也开开心心的唱。
唱的人是开开心心的,听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云梓萝不能再忍了,嫁给甄远道她已经受够了委屈,如今再一味的忍下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她的儿子女儿还要不要做人了?
于是她命下人开了甄家大门,直接开骂:“根本没有强.暴一说,明明是那何绵绵勾.引有妇之夫!而且你们的大将军镇国公安七,她不过是个外室女,生母就是那不知廉耻的何绵绵。何氏一族本就是低贱的摆夷人血统,又胆敢与博陵侯牵连,都是流在身体里的反心和龌龊!”
此言一出,满城哗然。
原来这就是那个看上去几乎是完美的安七的出身!
郑妞儿和容巧慧对此表示镇定。
因为安七早就跟她们打过招呼了。
问题不大,不要慌。
倒不如说安七就等她出来应战了——若是不出来,她才该着急。
安七便不紧不慢的叫几个秀才写了文章放在书店门口,上面只问:“若是如此,敢问那何绵绵勾.引甄远道目的何在?只是为了做一个外室吗?”
这法子倒是新颖。
常言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虽然安七已经把自己彻底的拔处在了甄家族谱之外,但是无论怎么样,甄远道也是她父亲、何绵绵是她的母亲,何绵绵确实是和甄远道生下了她,她怎么能把自己家里这些丑事刊登在文章上面光明正大的贩卖呢?就好像生怕全天下有人不知道他们家那件破事儿一样!
中京之人便都洗干净了手,捧着瓜吃得可开心了。
云梓萝也学她的,使人写文章回道:“那何绵绵出身反臣何家,起先其父亲不过是个豫南卿,而我家老爷却是正三品吏部侍郎。只可惜当时我家老爷已经有妻儿在身侧,她又不愿做妾,便蓄意勾.引,只盼着我早死了,她好做继室。”
这套说法倒是很能引起中京所有贵妇人和小姐的共鸣——如果说家中的大老爷们一个接一个的往自己家里纳妾,还只算是路边的野花瞎鸡.巴乱采的话,那那些养在外面的贱人就真的是如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了。而且敌在暗我在明,她们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她们是谁。好不容易查出来一个两个的,去打吧,又鞭长莫及。你要是问那些女子,无名无份跟着男人在外面做一对野鸳鸯是为着什么?无外乎就是不想做妾,想直接做正室。因为妾被扶正的可能性比做外室将来等着原配死了之后再做继室的可能性要低太多了。
那么在这个故事里面被算计和被盼着去死的那个原配,就真的是非常的可怜了。
云梓萝有意把故事走向往她身上引,这样别人放在甄远道身上的注意力就会相应的减少一点。同时这样的故事蓝本最能引起好事者的共鸣,要是按照这样的趋势,最后鹿死谁手,可还不一定呢!
安七并不着急,又使人问:“堂堂正二品豫南卿的独生嫡女,委屈自己与甄远道做一个无名无份的外室,那必然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凭证吧?否则,以何绵绵当时的身份地位和人际往来关系,做什么样男人的正妻做不得,却非要如此自甘下贱?”
说自己生母是自甘下贱,这也是千百年来头一遭了。
中京之人一下子看镇国公府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然而安七根本不在意他们会怎么看她,又是怎么议论她的。她风里雨里走了这么多次了,难道还怕这点事儿?
这安甄之争就在这几次文章battle的推动下,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也正是安七的目的所在。
云梓萝想要把甄远道完全洗白,于是就不遗余力的往碧珠儿身上泼脏水。通过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人惦记算计的苦命女人的形象,反过来突出碧珠儿是一个多么阴险狡诈自私虚伪肮脏卑鄙丑陋……的女人。
于是文章是这么写的:“这里有一句诗——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正对应了何绵绵和我家老爷的名讳。虽然这样的话不该我来说,但是事实就是,何绵绵在我家老爷已经有妻儿在身侧后,才遇见了我家老爷。她喜欢我家老爷,想要做他的正妻,偏偏那个时候我还活得好好的。于是她处心积虑的勾.引了我家老爷,想要让我家老爷伙同她加害于我,以达到让她填房的目的。只可惜我家老爷生性正直,重视家庭,便不曾昏了头。因此事关乎一名去世的女子的声誉,我家老爷有仁心,不忍说出来。谁曾想这却成了旁人攀咬我家老爷的借口!”
不得不说,云梓萝请人写的这篇文章,不管文笔怎么样,至少把这意思给说出来了。况且整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当年留下来的人也已经只剩下了甄远道一个,这其中的是非曲直黑白已经没有办法再去调查清楚,现在就看是谁的故事逻辑更加严密一些而已。
而云梓萝做到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甄远道终于从颓废中醒了过来,然后才发现云梓萝做的事。
而这个时候,他再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中京的人正是看得兴起的时候,现在说要断更,那不是跟要了他们的命一样吗?
到时候那话恐怕会比现在的难听上百倍不止呢。
而且云梓萝也强硬的要求不可以避战了——她认为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反正安七也没有证据,不如就跟她比着编故事。
虽然何绵绵死得那么惨,死后这么多年还要被万人唾骂是很可怜,但是她的良心可不会痛。
然而甄远道却不这么乐观。
与安七这么些年这么多次的交锋,别的他不知道,他就知道安七绝对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了。
尤其是她经常诱使他出手,然后再一次击溃。
可以说,他们之间的争斗很多时候都完全是安七一手缔造的。她就像提线木偶师,操纵着手里的木偶演绎出她想要的故事。
那么这一次,会是安七自找死路的让云梓萝这么发挥吗?
甄远道觉得心慌极了,想阻止却是有这个心没这个力,只好再一次自闭。
对于云梓萝这个日趋血肉丰满的故事,安七的回复显得非常的“无能狂怒”:“甄夫人,你看看清楚,甄远道可是背叛了你啊!他与其他的女人在外苟.合,甚至有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和你的长女几乎一样大!你竟不觉得愤怒,反而要这样维护他么?”
且不说云梓萝是怎么回复的,只说她看见安七的问话之后,那真是愣了好一会儿。
——对啊,甄远道这狗男人是在她怀孕期间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啊?!这事闹得中京人尽皆知,对她是有什么好处?现在别人不议论她,大约是被这一场“文字战争”吸引了注意力。若是有一天他们都反应过来了,那她云梓萝不就成了整个中京最可笑的笑话吗?
——甄远道你个狗男人!要不然还是去死好了吧!!!
可是她自己心里再不爽,这个时候却也不能再自打嘴巴,尤其是不能在对安七的问话的回复中,赞同安七的任何观点。
所以云梓萝咬着牙让人回答:“我始终愿意相信我家老爷,外面的野花再迷人,终究有一日是要凋谢的。更何况花尚且没有百日红,人又哪里来的百日好?可见何绵绵此人手段有多么高超,我家老爷或许只是中了套,往后也只能越陷越深也未可知。”
安七看见这回复,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于是自己亲自提笔写到:“这位甄夫人,你一会儿说我娘亲是一株只会缠着男人吸血的菟丝花,一会儿又说我娘亲诡计多端甚至可以算计甄远道,你这前后说的可是同一个人?你说甄远道是被算计了,那么我娘就算能够算计他进了那屋子,爬上那床,难道还能强迫他硬吗?我年轻还没生过孩子,难不成你也没生过?难道你是想要告诉我怀孕就只需要盖着被子纯聊天那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吗?况且在这个世界上,我从来只听说过男人强迫女人的,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可以成功强迫男人的!”
这……
这可就过于大胆了啊!!!
言辞很是犀利,用词也很是大胆,甚至是过于露骨的——可是中京的人表示,我们怎么就那么爱看呢?
这场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中京众人甚至没发现,这位战场杀神镇国公安七,原来不仅仅是刀剑精通,还写得一手好字。
云梓萝简直要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浑然忘了甄远道亲口说的,他是强.暴了何绵绵,目的是为了通过何绵绵搭上先帝的舒贵妃和清河王的船。
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编故事编得过于用心了,就连自己都会沉浸在那个故事里面去。为了让这个故事显得更加逼真一点,人甚至会忘记了这件事原来的面目是什么样子的。
云梓萝:靠啊,老娘这么努力的为你洗白,你就是这么狗的?生气!
甄远道:危_(:з」∠)_。
云梓萝将一口银牙咬碎,和血一吞,继续回复:“那若是照你这么说,敢问我家老爷又是为什么要□□何绵绵?我家老爷当年是堂堂正三品吏部侍郎,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却要去做那样龌龊的事?”
安七再一次亲笔写到:“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不如就叫甄远道出来给我面对面对峙,如何?明日午时三刻,我在京兆尹等着你们!”
云梓萝:“……”
云梓萝:你说什么???
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呢?!
完了呀兄弟!这一个不留神,怎么就让她就这么顺顺利利的把套给抛出来了呢?
这可是赶鸭子上架,进退两难了。
——现在整个中京的人都在吃这件事的瓜,再想私下解决是不可能的。
她和安七本来是在文章上对骂,属于对方先抛了诱饵,她这边就咬上了。然后双方你来我往,让这件事愈发的发酵。
她颠倒黑白的编故事上了头,等到甄远道注意这件事劝阻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停下来了。
现在对方终于暴露出了真实目的,已经开始约线下实战。中京已经有太多的人——几乎是她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所有的人全都知道了这件事,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反应,所以她绝对不能不回复。她也不能拒绝,否则别人会说她心虚,那就等于变相告诉别人她输了这场比赛,那么她之前所编出来的所有的故事就完全不可信了。
到时候孽力反噬,她和她的儿子女儿们将会全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云梓萝这个时候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然而已经没有作用了。
而且安七时间咬得紧,直接定在明天午时三刻。也就是说她只有不到一天的准备时间。
云梓萝急了,一边命人回复:“我自然是相信我家老爷的,况且公道自在人心,我相信好人总是不会被无辜冤枉的。去便去,也给你个痛快,好叫你不要再纠缠我家老爷!”
安七打了个响指:“搞定!”
郑妞儿和容巧慧虽然并不知道安七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对方这样显然是计划通了,那么她们总是为她感到高兴的。
这边,云梓萝把甄远道摇了起来,想要跟他对口供,帮他把整个故事脱胎换骨的移植到他的脑海里。谁知道对方却还在自闭,似乎是不太打得起精神的样子。云梓萝彻底暴躁了,直接给了他几个大耳光,把人打醒了过来,愣是花了五个时辰,把流程来来回回对了好几遍,这才作罢。
——所有的事,就看今日午时三刻了!
云梓萝和甄远道如临大敌的来到京兆尹,他们以为会看见如同四个月前那样拿着鸳鸯剑暴怒且放肆的安七。谁知道对方却是搬了一张椅子,安安生生的坐在堂下,仿佛今天她只是要来京兆尹喝一杯热茶而已。
云梓萝:你这可就太过分了啊!!!
安七:哦,是吗。冷漠.jpg。
现任京兆尹是又兴奋又紧张,还有一点点惶恐——原本这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是不归他来管的,但是这件事里面参杂了当朝新贵镇国公,那可就不一样了。
“升堂!”
一众衙役便开始敲棍子大喊“威武”。
京兆尹一拍惊堂木,道:“堂下系何人?”
云梓萝率先道:“妾身甄云氏。”
反正这张老脸早就丢得没了,坦荡点说不得还能捡起一两分。
甄远道紧随其后:“吏部通史甄远道。”
京兆尹点了点头,专门又问安七:“你也报上名来。”
安七便道:“安七。”
京兆尹:……好的,我懂了。
京兆尹清了清嗓子,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所为何事?”
云梓萝戳了甄远道一下,甄远道忙说:“臣应镇国公之邀,前来分辨镇国公生母何氏勾.引臣一事。”
——哦豁,开场就这么刺激的吗?
京兆尹的小心肝就是一颤,然后问安七:“不知镇国公又是什么意思?”
安七并不起身,淡定道:“纠正一下,那个人不叫何绵绵,而是叫碧珠儿。”
京兆尹刚要接过话头,安七又说:“再纠正一下,也不是碧珠儿勾.引甄远道,而是甄远道强.暴碧珠儿。”
确认安七这一次说完了,京兆尹便道:“你们两方都各执一词,可都有什么证据?”
甄远道便道:“大人,臣当年妻儿俱全,官居正三品,有何不满足?便就是看上了什么人,难道我妻子是不能容人的?又何须强.暴她?”
安七便道:“四个月前,你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甄远道正色道:“四个月前镇国公确实曾闯入我家中,对我及我妻儿威逼胁迫。或许迫于形势,我不得不顺着镇国公的意思说了一些话,但是那都是被歪曲的事实,都不是真的啊!”
安七道:“你对碧珠儿见.色.起.意是假?”
甄远道斩钉截铁一样的说:“假!”
安七:“你涎皮赖脸私下纠缠碧珠儿是假?”
甄远道:“假!”
安七:“碧珠儿不从,你强.暴她是假?”
甄远道:“假!”
安七:“事后你将其软禁是假?”
甄远道:“假!”
安七:“你多次强迫她使她怀孕是假?”
甄远道:“假!”
安七:“她家族出事之后你对她的苦苦哀求表现不闻不问是假?”
甄远道:“是假!”
安七对京兆尹说:“所以隆庆十年至十一年,甄远道和碧珠儿仍然有联系,可是如此?!”
京兆尹听着他们这一来一往的正听得好不起劲,冷不丁被安七这么一问,呆愣之下,心里寻思——那可不是吗?不管甄远道这一味地否认是真是假,他这样下意识的回答都表现了,在何家出事之后,他与碧珠儿是有联系的。
甄远道虽然短暂的心慌了一下,但是思来想去仍然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便道:“在她生前,我们确实都有联系,可这又如何?毕竟我和她真的有一个孩子在。”
安七冷漠又平静的说:“可我是隆庆八年生人。”
甄远道没明白:“那又怎……”么样……
可京兆尹和围观的好事者们却都察觉到了仿佛有哪里不对。
安七是隆庆八年出生的,当时何家还没有倒台。何外公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好歹是个正二品。如果真是碧珠儿勾.引甄远道做外室,那么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借着已经怀孕的身子,利用何外公的地位,强迫甄远道休妻续娶?
如果说是因为当时甄远道察觉被碧珠儿算计了,所以对她有了防备,那么为什么会在隆庆年间都一直有联系?
隆庆十年,何家被抄家流放,碧珠儿也在族谱上。如果不是查无此人,负责此事的官员怎么会毫无动静?这说明她当时根本不在何家。但碧珠儿只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柔弱女子罢了,不在何家又能去哪里呢?结合甄远道的说法,必然是碧珠儿一直被甄远道养做外室的。
那这就与上面的推论相矛盾了。
甄远道额头上出了豆大的汗珠。
云梓萝也被打乱了阵脚——她以为就是编故事,以为像在文章上写的那样,打感情牌就可以了。
谁知道安七却是这么冷静的摆时间!
这种硬道理,任凭他们如何巧言善变,那也无法驳斥啊。
安七又道:“你说是碧珠儿勾.引你,那么请问,她是何年何月何日,在什么地方,因什么事,勾.引了你?”
甄远道勉强说:“隆庆七年二月,她装作在宫门口跌倒,我扶了她一把。”
倒是很聪明的把时间压后了一些,而且地点没有变化,这半真半假的,让人最没有办法辨别真假。
安七道:“她为什么选在这个时间?”
甄远道便说:“因为这个时候我夫人正怀有身孕,她或许觉得我最需要安慰。”
安七问:“那么她是什么时候想要和你发生关系的?”
甄远道同样回得很迅速:“隆庆七年四月,她就有这方面的意思了。我那时候也年轻气盛,不够成熟,便着了套。”
——那你是不是还他娘的委屈上了?
安七忍下想翻白眼的冲动,道:“在她察觉自己怀孕了之后,为什么不回家寻找她父亲的帮助?”
甄远道:“因为她觉得女人无媒苟.合很丢脸,而且她家比较保守,更重要的是,当时我妻子也在怀孕,他们没有理由。所以她想要等自己的孩子出生了之后再威胁我。”
安七最后问:“为什么何家被流放,她会来寻求你的帮助?”
甄远道:“因为她只能找我,也只认识我。”
安七又问:“所以到底是她勾.引了你,还是你设想的她勾.引了你?否则为什么她勾.引你的动机、选择时间的理由,你会这么清楚?”
答得酣畅淋漓热血上头的甄远道突然惊醒:“!!!”凎!
他与云梓萝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都愣住了。
娘的,时间太紧了,他们只顾着把故事细节全都梳理清楚。答案对了太多遍,根本就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却全然忘了这些理由只是辅助他们编故事的,却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
日了狗了!
安七这个人有毒吧?!
两次啊!她不动声色把他们夫妻俩钓得过于上头,以至于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一切警觉性,这样的事情足足发生了两次啊!!!
安七却没有管他们如何的崩溃,对看得津津有味的京兆尹说:“到了大人你说话的时候了。”
京兆尹这才答应一声,反应了过来,讪讪一笑:“是,是是是,”又清了清嗓子,拍了一下惊堂木,道:“甄远道,甄云氏,还不快从实招来!”
甄远道不想说话。
安七又说:“而且纠正一下——”
甄远道和云梓萝恨不得把她的嘴缝起来!什么纠正一下纠正一下的,他们怕了还不行吗?
安七道:“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我娘并不是只认识你,至少她还认识先帝的舒贵妃。”
云梓萝冷笑一声:“当年舒贵妃宠冠六宫是何等风光?试问中京有谁不知道她?”
安七冷漠的说:“你们家被抄家的时候,找到了一个七宝琉璃母子樽和一套有凤来仪东珠头面。”
云梓萝脸都绿了——你这个时候提抄家做什么?人身攻击?!而且这抄家不正是你一力促成的吗?
安七好意提醒道:“这两个东西,都是皇宫里的物件。”
云梓萝起先还不明白,等她想明白,突然脸就白了。
这一阵绿一阵白一阵红的,活一个调色盘了。
先不说他们甄家不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皇宫里有什么好东西也不会赏赐给他们。就算他们咬死了是皇上赏的,可这皇宫里的东西都是有登记的!若是有转送兑换之类的,总得有个册子在那里记着的!拿出来一看就得被戳穿,甚至有可能犯个欺君之罪,或者贪墨皇宫宝物之罪!
所以现在他们就只能承认,这两个东西就是甄远道从碧珠儿手里拿到的。那么碧珠儿又是哪里来的皇宫里的物件呢?自然是同为摆夷女子的先帝舒贵妃给的了!
这都到了相互送东西的地步了,又怎么可能只是如同云梓萝刚才说的那样“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
编故事都编不好!
云梓萝真是恨极了,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不管不顾的推了甄远道一把,一甩袖子,眼见身后人多,便又举起袖子来遮住自己的脸匆匆离开。
围观的人本不想让她这么轻易的走,却听安七说:“与她无关,让她走吧。”
而甄远道却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原来安七早在他的抄家结果出来的时候就在计划了吗?所以后来清河王亲自来他府上,甚至频频对他示好,也有可能是安七安排的吗?
这是何等缜密深沉的心思!
这样的人,他如何斗得过呢?
若是他还咬牙不认,或许安七还会把清河王甚至舒太贵妃叫来亲自作证!
甄远道一时万念俱灰,噗通跪地,道:“我说。”
京兆尹便道:“你便一一说来。”
于是甄远道就把四个月前被安七拿剑逼迫着说出的事实,通通说了一遍。
强.暴少女原本不算什么,最多是场残暴的风.流.韵.事罢了。但是有夺嫡站队之嫌,且又贪图碧珠儿的家世人脉,又不肯好好对她,只把她视作自己的囊中之物……这样的行为,叫听见的人都忍不住遍体生凉。
若是他们的女儿身边也有这样的禽兽不如的东西盯着,那他们做父母的,得多心疼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甚至有人不顾自己达官显贵的身份,而当众朝跪在地上的甄远道吐口水。
“禽.兽!”
“畜.牲!”
“猪.狗.不如!”
“下十八层地狱!”
诸如这样的谩骂,不绝于耳。
而甄远道却仿佛把自己封闭了一样,不闻不问。
安七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示意京兆尹拍惊堂木,将整个场子控制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像是重新看见了安七一样。
——眼前的这位战神鬼鸳鸯,是一位可怜的女子被强.暴的产物!
——多么恶心,多么肮.脏!
安七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环视着这群愤怒的人,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其中会有很多人想要问我,如若我仅仅只是想要惩罚甄远道,那么也许在五年前,甚至六七年前,我就可以做到。若我想要让甄远道因为他侵.犯了我娘的事情,而感到愧疚以及不安,并且为他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也许四个月前我就可以私下解决。那么我为什么要等到四个月之后,甚至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闹得人尽皆知,才来解决这件事情呢?”
“我明明知道如果我选择了这样做,如果我选择大闹一场,你们其中的绝大部分人、甚至是所有人,都有可能会看我的笑话——用你们的话来讲是这样,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你们觉得甄远道恶心肮.脏,而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他的血。你们觉得碧珠儿可怜,而我是她被伤害的最强有力的证据。过往我一切的功劳,都无法掩盖我是这样令人恶心的出身。”
或许是头一次见有人骂自己这么狠的,众人不知不觉的认真听了起来。
是啊,这些结果倘若安七早就料到了,倘若她连他们还没宣之于口的谩骂都能猜到,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要惩罚甄远道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为什么要这样呢?
便有人问道:“那镇国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七解下腰间的佩剑,以剑做拐杖驻在地上,道:“我选择这么做,是因为我知道我母亲是无辜的。”
“我外祖家因为与当年谋反的博陵侯牵连,被先帝判定为全族流放。自古以来,无论是谋反也好,或是其他的什么战争也好,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外祖家当年跟错了人,站错了队,最后落得全组流放这样的结果,我认。而何家给了我母亲一条命,把我母亲养育成人,带着她从摆夷经过南诏来到中京定居,并且给了她富足的生活,给了她高阶级的交际圈。何家对她有恩,她享受了何家带给她的所有的恩惠,所以当最后何家落败的时候,她也必须与何家所有的人一起承担。所以她是罪臣之女,她自己有罪,这我是认的……”
这些话如同一记当头棒喝——碧珠儿是罪臣之女!她的母家是大周的罪人!他们若是认为这女子是无辜的,那不就是公然与先帝做对吗?
一时间,有些人连脊背上,都爬上了冷汗。
他们只顾着可怜碧珠儿的遭遇,不知不觉间却忘记了她的……“政.治.身.份”,这是怎样的疏忽?
他们只是听一听都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么做为碧珠儿孩子的安七,又是要有多么清醒,才能这么多年都冷静的绸缪这一切?
“但是!”
这铿锵有力的一声“但是”,将人们的注意力再一次拉回到了现在。
安七接着说:“我母亲有罪,是在大周历史的政.治.身.份上有罪。而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是没有罪的,是无辜的。无论她是在中京富饶的土地上挥金如土,又或者是跟着何家全族被流放的人在去往宁古塔的路上受罪,她都还没有被判沦为可供男人肆意玩弄利用的玩物!作为一个女孩子,她是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夫婿的。如果在她那个阶级,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那么她甚至可以选择终身不嫁,这是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应该有的权利!”
“倘若在何家被判流放之后,我母亲尚且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又更何况甄远道强.暴我母亲,致使她生下我的那一年,何家被牵连的事情还没有被爆出来。这意味着我母亲被强.暴的那一天,她无论是在个人身份上,或者在政.治.身.份上,都是一个绝对无辜的女孩子!而甄远道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去动手毁了她的一辈子,试图用世俗给他的特权去威胁一个女孩子就范!我见过多少血,手上有多少条性命,却仍然被他恶心得浑身战栗!”
说到这里,安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不是在平复自己动荡的心绪。
半晌,她说:“如今我是报仇了,我为我的母亲找到了伤害她的真凶,为她洗净了委屈,我本该满足才是——可我知道,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碧珠儿!”
“男人要强迫一个女子实在是太简单了,碧珠儿这样的惨剧想来并不是唯一一个。她不是第一个被这样对待的女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我只是为了我的母亲而找甄远道私下解决,那么那些如同我的母亲一样,被侵.害了或者正在被侵.害着的女子,又该找谁来救她们?难道她们就不配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世上吗?难道她们就不配清清白白的活在这世上吗?”
安七甚至语带哽咽,道:“不是这样的。她们和我母亲原不该有差别,我母亲大约也更希望她的惨剧不要再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所以,我选择了这么做。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甄远道的禽.兽行为,我要告诉所有的女孩子们——无论你们嫁了人或是不曾出阁、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别人为你打下了怎样的烙印,只要你不愿意与他人发生男女关系而他们强迫你,你因为各种诸如男女力量悬殊、世人的诡异眼光、对方是达官显贵等原因而阻止不能、被迫就范,相信自己,你没有错,错不在你!是那些强迫你们的人色.欲.熏.心、精.虫.上.脑,应该感到羞耻、让家人蒙羞的,从来都是他们而不是你们!如果你们的生活甚至是生命因此而面临威胁,请你们相信我,来找我,只要我能知道你们的情况,我一定会救你们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安七坦坦荡荡的任人审视,并立下这样的誓言:“一如我为我母亲洗刷委屈,我希望你们也终将能够行走在阳光下。那些阴暗的、肮脏的,请你们放心的交给我来处理,让我来为你们背负,你们只需要走在阳光明媚的大街上,眼里只需要看见未来的希望,这就足够了。”
“也请各位听见了这些的大人,回去之后能告诉自己的女儿和家中的女眷,这个世界如果总会有意外发生,至少还有人愿意站出来保护她们,谢谢你们!”
恶心吗?
在京兆尹这样的地方,把自己丑陋的出身主动曝光在众人眼前,不知道别人从此会将她视为和甄远道一样恶心的存在吗?
可笑吗?
在这个男权社会下呼吁女子无辜,甘愿为不相干的人负重前行,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吗?
可实际上,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安七头一次在外面面前鞠躬下,并没有人觉得她恶心和可笑。
相反,他们感到了陌生的“热血”和“感动”。
如果只是空白的呼吁口号,或许没几个人会相信。
但是安七不一样。她从来都是些用事实说话,然后才讲道理,所以愿意听她说的人就非常多。一如当年她先镇压了南诏然后才开始出谋划策,一如她先挣来了不可忽视的军功然后才暴露她的身份、展开她的计划一样,如今她也是已经把碧珠儿从沼泽地里拉出来,然后才告诉他们,她愿意成为女子们最后的支柱。
试问,这样的人,谁会不信呢?
起先是有人挤到前面来,对着安七也同样鞠下躬去:“多谢您!”
渐渐的鞠躬的人就多了起来。
尽管他们不是很经常使用这个卑微的礼仪,但是安七先做了,他们便将这视为他们与安七之间的约定。
“镇国公不愧为国公之位!”
“国公大善!”
京兆尹高声说:“国公说得对!本官便判甄远道余生都在牢狱里!本官也承诺,若有甄远道这样的罪人,一律可送到本官这里来,本官这儿的牢房多得很!”末了又对安七说:“届时,希望镇国公能支持下官。”
安七便道:“毋需多言。”
系统幽幽地叹了一声:【主子,你虽然抽到了无情,但是你有了大义啊……】
安七不置可否。
系统自顾自的说:【我早该知道你会这么做的,就像当年你为容巧慧解决丁大海一样。你若是单纯的只为了给容巧慧出气,或许直接去修理丁大海一顿也就是了。可你没有,而是选择先按兵不动,等丁大海因为找姑娘的事而犯错,你再当众爆发。不仅把丁大海狠狠打了一顿,而且定下了规矩保障了辉门关几乎所有军.妓的安全……】
【你总是会选择能救更多人的那一条路。】
安七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索性系统也不需要她怎么回复。
它也是长了眼睛的,或许曾经是毛燥墨迹天真的。可是亲眼看见安七这么努力,几乎是踩着人设的底线为更多人说话,它一颗冰冷的电子心,居然无法控制的微微暖了起来。
安七做的这一切,并没有踩“无情”的底线,却也达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夏花”——她将会被许多人铭记,这当然是比“夏花”更绚烂的存在。
系统偷偷的把面板调了出来,果然——人设评分,无情95分,夏花99分。
比上一次朱宜修的分数可高了太多了。
安七做的这些事,终究是要传去玄凌耳中的。而玄凌静默良久,道:“善,好一个镇国公。”
由此,安七的行为被彻底地合法化。
于是,继“鬼鸳鸯”和“修罗战神”之后,安七又荣获了“妇女之友”的称号。
鼓掌!!!
系统:……想笑又不敢笑.jpg。
安七: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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