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有预感,如果继续让安七说下去,恐怕今日不但不能置安七于死地,而且还要让她化险为夷的更上一层,更甚至还有可能反过来砸了自己的脚。
可她现在不但不能阻止,连面上也不能显露出半分慌张来。否则岂不是在说自己心里有鬼?那更佐证了安七的话。
玄凌则是不自觉的在想——
成为天子嫔御,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真的像安七说的那样,只因为一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就可以让一个莳花宫女安然无恙的待在这个后宫里面吗?
玄凌就是再见异思迁,这时候也是没有办法闭着眼睛说是的。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这句诗是死的,实际上谁都能用。但却不是每个用了这句诗的女人都能像安七这样受尽宠爱的。
至少对于玄凌来说,安七从一个莳花宫女成为现在的恭嫔,绝不仅仅是一句诗词那么简单的原因。
安七听话,懂事,乖巧,温柔,好学……更有一颗赤子之心。仿佛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用在她身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连一句诗都比不上的存在呢?
可他之前怎么就跟着了魔一样,怎么会就那么轻易地说要把她打入冷宫呢?
如果皇后没有把安七带过来。
如果皇后来得再晚一点。
或许这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安七这样聪敏纯善之人了。
玄凌陡然吓出一后背的冷汗——原来他也会如此不舍。
安七只当没有发现玄凌的情绪变化,仍然用那温柔的不紧不慢的声音说:“嫔妾真的已经很努力啦……”
“努力的想要多学一点知识。就算没有老师也想要多学一点东西。因为知道这样的出身是配不上天子嫔御的身份的啊,所以无论怎么样也不想让别人感到为难,无论怎么样也不想给各位姐姐制造麻烦……可是为什么不可以呢?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也不可以平安度日呢?为什么会有素昧平生的人坚持的觉得嫔妾……撒谎成性,不是个好人呢?为什么呢?”
安七终于发出了一点哭腔,头却愈发的低了下去。
那模样,仿佛是被全世界放弃的小兽,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无人无津、举目无亲。
玄凌心里一惊,身子已经先脑子一步,绕出书案就要去查看小丫头是不是哭出来了。
然而他晚了一步。
朱宜修心里疼得跟揪了起来一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不要“有失偏驳”?早拿着帕子小心的给安七擦眼泪了,嘴里哄道:“我们敏善多乖呀,谁会不喜欢我们敏善呢?快莫要哭了,失了颜面事小,伤了心肺事大……”
默默收回脚步的玄凌:“……”这尼玛谁能想得到朕的女人会和朕争朕的女人啊?
安七抬起头来,果然如朱宜修说的那样,早已红了眼眶,看上去真是好不可怜。
要不怎么说朱宜修真的是把安七当自己闺女儿疼呢?就是她太了解安七了。发生这种事,光劝她是没用的,打蛇还要打七寸。
要让安七不要哭,关键点就是失了颜面四个字。
安七原本挂在眼眶上欲坠不坠的眼泪,几乎是马上就缩回去了一大半,她自己又赶紧捧了朱宜修的帕子,好给自己小心的吸干剩下的眼泪。
——当着外人的面哭是不可能的!打死她也不能哭!
朱宜修刚松了口气,就又听安七委屈巴巴的说:“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人,偏要一再指责旁人冒名顶替。这分明是冲着要了嫔妾的性命来的呀,可嫔妾何曾得罪了她呢?为什么偏偏这么坏的人就让嫔妾遇上了呢?”
朱宜修可心疼坏了,满身找到一个小香囊,道:“你喜欢的玉蕊檀心梅,本宫着人翻出来这些干花瓣,都给你,可好不好呢?”
甄嬛忍无可忍了,失声叫道:“我没有!我才是觉得奇怪,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别人怎么说你都不信!我都说了我没有,是别人在骗我,一个巴掌还拍不响呢,他们怎么不冤枉别人偏就冤枉你?你倒好,不追究他们,只拎着我来说了是吧?”
系统在线吃瓜:【翻遍一整本甄嬛传,我都绝对没有见过甄嬛这样说话的时候,这一回是真的气得失去了理智吧……】
安七反问道:“这不正是莞嫔早先对嫔妾做过的事吗?嫔妾虽没读过几本书,但也知道一句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岂有这样的道理?况且天子面前,后宫嫔妃怎可你我相称?莞嫔可是恃宠生娇,连规矩也顾不得了吗?!”
甄嬛冲上脑仁的怒火陡然一下降了下来。
她刚才做了什么?
她刚才……她刚才……
她现在甚至不敢回过头去看看玄凌。
怎么就能变成现在这个情况呢!?
甄嬛从来不是个愚蠢的人,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从皇后带着安七来到仪元殿,刚好打断了她的话那个时候开始,这整个事件的发展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不该这么大意的。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攀炎附势的小人,心里本来就轻视了的。沈眉庄跟她说过,安七攀上了皇后和华妃的船,她本以为也不过是如同丽贵嫔或者曹荣华那样的棋子,却不曾想皇后将安七看得这么重。
预估错误,过于想当然以至于没有收集到绝对的证据,更有皇后这一突发事件……
从一开始,就成了定局!
甄嬛暗暗心惊——只怕这一回不单单是让安七逃过一劫,更是间接与皇后结下了仇!
事不宜迟。
甄嬛马上面朝玄凌跪下,道:“嫔妾无状,请皇上责罚!”
她指望着玄凌叫她起来,并且高拿轻放——毕竟这实在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大事,不是吗?
然而玄凌却没有马上说话。
甄嬛顿了顿,接着说:“请皇上相信嫔妾,嫔妾并没有蓄意针对恭嫔!嫔妾与恭嫔根本从未有过交集,倚梅园那一夜也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是嫔妾以小人之心度恭嫔君子之腹,嫔妾在这里给恭嫔道声不是。”
玄凌看得心里实在不忍。
这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呢,竟也值得闹到如今这样的场景!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笔糊涂账,只好让它就这么糊涂下去也罢了。
玄凌手里的佛珠一摇,便道:“罢了,都先下去吧。”
甄嬛一愣,心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便也不多说一言,恭敬的退了出去。
朱宜修知道玄凌这是烦躁了,便道:“臣妾也先下去了,皇上,政事虽然要紧,皇上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见玄凌点头,朱宜修便拉着安七的手要走。
安七一边跟着朱宜修,一边却说:“皇后娘娘,因为明知道就算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也并不会改变结局,所以就可以选择掩埋真相吗?”
朱宜修都被她这一手骚操作给弄懵了——这可还没出去呢!她这么说是要说给谁听!?
安七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看着诧异的朱宜修,道:“心诚为道,嫔妾愿意以身证道。”
系统:【这么中二的吗?!】
安七:【狗子你给我闭嘴啊啊啊啊!】
系统:【……】失去姓名和本质的系统敢怒不敢言。
玄凌沉声道:“你是故意说给朕听的吗。”
虽是问句,但却是陈述的语气。
安七转身行大礼跪拜下去,道:“嫔妾御前放肆,求圣上责罚。但即便如此,嫔妾也还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如实说出来,这就是嫔妾心中的道!”
眼见着玄凌由面无表情渐渐的转变为动容,系统真是想抱住玄凌的脑袋使劲晃一晃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千鲤池的水!!!
动容你个屁啊啊啊你个傻吊!!!
不要这狗逼宿主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这尼玛连“以身证道”都冒出来了,她就是欺负你们没有看过修仙文啊啊啊啊!!!
虽然但是,安七才是它的宿主,它还是没办法自戳双目的假装听不出来安七的鬼话连篇……
安七:那你给我憋着!
系统眼睁睁看着玄凌变得有些无奈,妥协似的说:“你也太谨慎了。朕不会如此识人不清,你是什么样的人,朕早就知道。此事是……莞嫔做得过了,改日朕让她再给你赔不是,你满意了没有?”
安七疑惑的抬头,问:“嫔妾并不是在以此威胁皇上下旨让莞嫔认错,皇上为何要曲解嫔妾的意思?”
系统:【……你是真的狗。】
安七:【……我忍你很久了。】
系统:【……】我闭嘴。
玄凌叹了口气,总算是找到机会挡开朱宜修,自己亲自把安七扶起来,轻声哄道:“朕知道,朕以后再给你改封号,就用诚字,好不好?”
安七先是脸红,但马上后退离开玄凌的双手,低着头说:“皇上,这于礼不合……”
也不知道是在说三改封号,还是在说皇后面前不可如此亲密。
反正玄凌是没有生气的,朱宜修也有些无可奈何。
这孩子,实在是过于谨慎了。
有她朱宜修/他周玄凌在,她便是放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七:朱宜修或许可信……你周玄凌是个什么小苟日的咱能不知道吗?说出这话你要脸不要?!
朱宜修在心里叹过一回,便笑着拉过安七的手,道:“今日好歹有惊无险,想必敏善也累了。恰好此时也是敏善素来午睡的时候,臣妾还是带着敏善告退吧,皇上?”
好家伙!
你还要跟我争是不是!
玄凌暗自憋了一口气,不动声色道:“莺儿累了?那就在这里休息吧。”
安七表现得如同一头雾水:“???”
朱宜修腮帮子一紧,露出一个职业假笑来:“皇上,这于礼不合。”
玄凌:“……”凎。
当他看见安七脸上出现赞同时,他就知道,他输了:)。
朱宜修牵着安七的手到底还是退了出去,徒留玄凌一人在背后死死盯着她——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安七,此时此刻也还是有点懵。
她知道她可以操控事件的走向,让甄嬛落空所有的计划——就算朱宜修没有在那个时候打断甄嬛,安七也会在差不多的时候出声。这以她的人设来说,也并不是不好理解的,毕竟在一个极其懂规矩的宫女眼中,谁会比皇帝更具有权威呢?虽然身旁站着她敬爱有加的皇后,但是要一直清楚明白的偷听皇帝的壁角,也还是非常突破她底线的。
但是朱宜修主动开口这样选择,却让安七明白了朱宜修对她的态度——以后只怕就可以过上“天老大我老二”的日子了吧?
打断甄嬛的对话之后,确实如同甄嬛自己想的那样,整个事件的发展就已经完全脱离了甄嬛的掌控。
但是最后的最后,朱宜修和周玄凌两人因为她而展开的一系列……类似于争风吃醋的行为……这个换谁不得懵?
安七反思:【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系统默默吃瓜。
倒也还有它宿主想不清楚的事,这可稀奇大发了。
anyway。
两人刚刚掀开帘子准备走,李长就弓着腰进来了,道:“皇上,太后娘娘刚刚下了旨……”
这……
安七看了看朱宜修,见她也看了过来,便乖顺的伏地跪下了——太后懿旨,后宫妃嫔需要跪拜听旨,不论那旨意是不是针对她们的。
李长道:“太后刚刚下旨,贬莞嫔小主为贵人,褫夺封号。”
安七脑中突然开出一朵烟花——哦豁,刺激!
这命运的错位感如约而至呢!!!
【所以发生什么了?】
系统马上冒了出来,道:【我就知道你要问——是华妃啦。我只能查到,慕容世兰一大早就去看了太后,发生了什么我给你录了水镜,你要看吗?】
安七道:【先放一放,现在不是时候。】
【好嘞!】
只听内间的玄凌沉默良久,终于说:“谨遵太后懿旨。”
李长领命下去。
安七困惑的看向朱宜修,似乎是在问——太后为何会知道甄嬛的事?
朱宜修朝她轻轻的摇头,两人便悄没声息的先下去了。
等回到昭阳殿,朱宜修才道:“此事有蹊跷。”
安七懵懵的说:“太后是如何恼了甄贵人呢?她老人家身子一向不好,是谁又拿这样的事扰了太后的清净呢?”
朱宜修叫来剪秋,道:“你去竹息那儿问问,今日都有谁见过太后。”又吩咐安七道:“此事原与你无关,你又累了,赶快去午睡吧,一应的事有本宫。”
安七答应一声便要去,又停住脚步,道:“娘娘不想问嫔妾……除夕夜的事吗?”
朱宜修看见了她脸上的忐忑,心里忍不住的发软,便又拉住了安七的手,让她在炕上坐了,道:“那些事你不是之前说过了吗?本宫自然相信你。”
安七眼睛一亮:“谢谢娘娘相信嫔妾——嫔妾确实不是有意要冒名顶替的。那时候是李公公召集了椅梅园的宫女内监,言说对上对子便有赏。那对子嫔妾听了耳熟,张嘴就说了出来。李公公便要带嫔妾去领赏,一路上嫔妾一步不敢多走、一字不敢多说,只是御前侍奉的几个大宫女不知道为什么,又是让嫔妾换衣裳、又是亲自帮嫔妾梳妆打扮的,嫔妾觉得奇怪,自然要问,她们只说什么、嫔妾的衣裳有御前失礼之嫌,既是来领赏的,还是要打扮妥当些,没得赏没领到,倒得罪了什么人,那倒是不好了。嫔妾什么也不知道,自然是她们说什么嫔妾便信什么了。只是到了御前,又要让嫔妾奉茶。嫔妾也不知道这是做什么,也不敢问。奉了茶,皇上就问茶水怎么带梅花香,嫔妾说是李公公的巧思,用了梅花上新取的雪水……清河王笑起来,皇上就问嫔妾是哪里来的,嫔妾自然如实相告,说是因那句诗来领赏。皇上便开始问嫔妾是否辛苦,要不要留在御前伺候。嫔妾当然说愿意,毕竟若是能在御前侍奉茶水,就连嫔妾也是不愿意再回去倚梅园顶风冒雪伺候梅花的呢。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更衣——倒并不是御前奉茶宫女之类,只是当时木已成舟,嫔妾既不能也不敢再拒绝的。”
朱宜修听得认真。
平心而论,她是想要相信安七的绝对清白的。但是此事疑点重重,条条都指向安七是蓄意冒名顶替的,她不愿意想也就罢了,若是想起来,未免要伤情分。
如今她才算是知道了,此事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原委。
“本宫知道,本宫绝不会看错人。”朱宜修摸了摸安七的额发,催促道:“快去休息吧,不要下午练琴练得忘了性,累坏了身子反倒不美了。”
安七这次才乖乖的去耳房休息。
对于安七堂而皇之的在皇后的昭阳殿午睡,昭阳殿内的宫人早就已经见惯不怪了。
等安七一如既往的哼着歌儿自己把床铺好,系统才乐颠颠的主动冒出来打开了水镜。
——慕容世兰见过太后,谢过竹息的茶,才似嗔似怒又似怨的说:“如今臣妾倒也就只能在太后这里还得一二分脸面了……”
慕容世兰如今的家世简直是仅次于皇家的,连带着慕容世兰也是如日中天之势,她开口说出这样的话,这还了得?
太后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道:“华妃这话没道理。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你是皇帝的心尖宠?且若是哀家尚要给你几分颜面,旁的人什么胆量,竟敢不给?”
慕容世兰讪讪一笑,幽幽的说:“不瞒太后您说,臣妾已经四五个月,没有陪皇上出去过了。”
“哦,你是想娘家了,想去看看你母亲?”
“且不是因为此事——实在是皇上已有许久没再陪臣妾去明苑赛马或是散步了,这在往常实在是臣妾不敢想的事。只是臣妾也不敢埋怨,毕竟臣妾已经年岁渐长,比不得新来的妹妹们,个个都那么水灵。”
说到最后,慕容世兰的神色已经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些忧愁。
太后奇道:“哦?宫里又新来了什么人?竹息。”
竹息马上说:“太后,奴婢并不曾听闻此事。”
慕容世兰叹了口气,道:“怨不得竹息姑姑没听过——此人原是乾元十二年八月入选的秀女,当初似乎称病,并没有侍寝。今年二三月间,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偏勾了皇上去,叫皇上日日都陪着她,满宫里的姐妹,谁不怨声载道的?”
太后安慰道:“既是名正言顺入选的秀女,伺候皇帝本就是她分内之事,只是不要失了体统,也出不了错。”
慕容世兰又叹了口气,道:“问题便就出在这里了——太后不要怪臣妾造次了。臣妾身有协理六宫之责,平息后宫姐妹怒火也是份内之事,少不得去查了彤史,才知,此人直到现在,也还是没有承宠。”
太后与竹息对视一眼,嘴角有些趿拉下来,道:“是从今年二三月开始的事?”
慕容世兰道:“若不是查清楚了的事,臣妾必不会来打扰太后清净的。”
太后嗯了一声,道:“哀家知道了,你就先下去吧。”
慕容世兰却并没有走,而是接着说:“臣妾也并不是为了这一件事而已——实在是这甄氏,唉……不□□分。”
“怎么说?”
“臣妾听人回说,她一大早就带着身边人去勤政殿找皇上哭诉去了,一言一词都指着说敏善良媛使人下药害她——这怎么可能?且不说敏善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就只说,她和敏善素不相识,敏善做什么去害她?这可是在胡说了。臣妾有心呵斥她,但又碍于她是皇上新宠,臣妾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所以来请太后示下。”
太后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道:“华妃有心了,哀家自会处理。”
然后慕容世兰就出来了。
出来没有半盏茶的时间,就又把沈眉庄叫到了宓秀宫,给了她一本《女论语》让她抄。
安七关了水镜。
所以这就是朱成璧会在这件事里掺和一脚的原因了。一个小小贵人,即使那个时候是嫔,那在太后眼里也还什么都不是。
慕容世兰是什么行事风格,朱成璧是很清楚的。真有这么放肆的妃嫔胆敢踩到她脑袋上去,她肯定早都处理了。能巴巴的跑到她眼前来告状,显然是察觉出来皇帝上了心,这让她想动也动不了了。
那就有意思了。
一个早一年前就入宫的秀女,干脆的称病避世,若是愿意一辈子就这么老死宫中,那也能换一个平安。如今骤然出来了,以没有侍寝之身获得皇帝的这样宠爱,以至于让慕容世兰都坐不住了——太后自然有所不满。
其实不满倒是其次,太后更想看看这个甄嬛,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小惩大诫,看看这个人会是什么表现恐怕才是正经。
安七问:【看出什么来了吗?】
系统老实摇头:【我不懂为什么慕容世兰会出动。难道是为了保下费云烟吗?可是这件事费云烟明明在一开始就把自己摘出去了。况且原著里面,慕容世兰在最开始也不过是按兵不动,直到甄嬛查到费云烟头上了,才出手的。可是现在为什么……】
所以安七才会特意点出来让系统去看。
慕容世兰这么着急去请太后出山,可见她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的。在太后的懿旨出来的前后,就只发生了安七被“举报”这件事,那么很可能安七就是慕容世兰的目的。
也就是说,费云烟把锅栽到安七头上,并不是慕容世兰授意的。并且慕容世兰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第一反应是想要保下安七,无论这会不会让甄嬛逃过一劫。
而她会请太后出山,是最谨慎的办法——这极有可能保下安七,同时保下费云烟,更能让甄嬛在太后这里被记上一笔。
毕竟就慕容世兰来说,她只知道费云烟下毒栽赃之事,并不知道当初的余莺儿欺君罔上之事。从这个角度去想,想要把安七完完整整的保出来,
那就必须让甄嬛的名誉一低再低,直到无人相信她说出口的一词一句为止。
这不像是慕容世兰能想出来的办法,倒像是曹琴默的手笔。
安七沉默着几乎完全复原了慕容世兰那一派的所有安排,在系统这里就表现为了懒得理它。
虽然是事实,但是这确实不是安七沉默的主要原因_(:з」∠)_。
系统又说:【你在睡觉的时候,朱宜修让剪秋去李长那儿问去了,问你当时是如何成为妃嫔的。】
安七点了点头,道:【现在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做那个样子了吧?】
系统点头如捣蒜,道:【主子神机妙算,佩服佩服!】
无论朱宜修怎么问,得来的结果都不会和安七说的有出入,顶多安七说得还比较详细。
而且,看慕容世兰的意思,这是要一一清算甄嬛和沈眉庄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沈眉庄落水的节点……不如还是做好防护吧。
人家既然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为了能继续乘凉下去,树还是别让她给倒了吧。
果然不出她所料,大约戌时末,宫内骤然闹起来。人人交口皆传——“惠嫔小主落水了!”
安七正在给朱宜修展示自己刚编的曲子,听到人家这么说,便也含了两分担忧的说:“好端端的,怎么就落了水呢?”
朱宜修作为皇后,出了这样的事那是一定要去看看的,于是安七也就顺理成章的一同过去了。
这也就是安七这么晚了还在朱宜修这里磨蹭的原因了——如果在自己宫里,这个消息还真不一定能传到安七耳边来。即使传来了,她早先和沈眉庄又没什么太亲密的关系,自然也就不好巴巴的赶过去。
而安七之所以要过去,完全是因为要保下慕容世兰。否则她还真没办法把手伸过去。
——论一个编剧的自我修养,凡事,都要有所铺垫,绝对不能嫌弃事情繁琐。
这样,才可以做到万事了然于心,不至于乱了方寸。
【“恩。这时候皇后该睡下了,再打发人去告诉让皇后不用过来了。”
“是。”冯淑仪一应声,忙有小内监悄悄退了下去回话。】
江福海马上过去说:“皇上安,各位小主安。皇后娘娘实在忧心惠嫔小主,这时候已经到了。”
玄凌这才道:“那就让皇后进来吧。”
落后一步的朱宜修和安七这才走过来。
玄凌又道:“这么晚了,又叫恭嫔来做什么?”
安七行礼下去,道:“嫔妾刚好在皇后娘娘宫里。”
玄凌挥挥手,道:“夜深了,你应该回去休息才是……罢了,待会朕叫李长送你回去。”
安七乖巧的点头:“嫔妾谢皇上关心。”
【玄凌对众妃嫔道:“既然太医到了,这么一窝蜂人进去反倒不好。你们且先去歇着吧,皇后、淑仪、恭嫔与甄贵人,同朕进去。”
畅安宫主殿为冯淑仪居所,沈眉庄的存菊堂在主殿西侧。太医们见皇帝来慌忙跪了一屋子。玄凌一挥手命他们起身,甄嬛已按捺不住,发急道:“惠嫔姐姐的情形到底如何?”
为首的江太医回道:“回皇上和贵人小主的话,惠嫔小主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呛水受了惊所以一时还未能醒转过来。”听得太医如此说,甄嬛方松了一口气,一路紧紧攥着的拳头此时才松了开来,攥得太紧,指节都微微有些泛白。
江太医见玄凌“唔”一声,才接着道:“臣等已经拟好了方子,惠嫔小主照方调养身子应该会很快康复。只是……”江太医略一迟疑。
“只是什么……”皇帝道:“说话莫要吞吞吐吐。”
江太医肯首道:“是。是。只是小主受惊不小,怕是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精神才能完全恢复。”
“如此你们更要加意伺候,不得大意。”
众太医唯唯诺诺,见玄凌再不发话,方才退了下去。
进了内堂,沈眉庄的贴身侍女采月和白苓脸上犹挂着泪痕,半跪在床边忙不迭的替沈眉庄收拾换下的湿衣,用热水擦拭额头。见主子们进来忙施了礼。】
安七下意识往朱宜修身边缩了缩,朱宜修也马上察觉到了,拉住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
玄凌也看见了,便有些无奈道:“叫你不要进来了,这就又害怕了不是?”
安七不大高兴的撇了撇嘴,小声道歉。
玄凌更加无奈了,只好摇摇头不做理论,因问:“怎么伺候小主的?”
冯若昭顺着呵斥道:“还不快说怎么回事!惠萍好端端的,怎么会溺水?”
采月和小施磕着头说:“皇上赎罪,奴才们也不清楚啊!”
朱宜修见闹得不成样子,有些担心的看了安七一眼,安七便凑过来小声说:“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朱宜修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安七感受到了这些奴才们的恐惧,知道他们没有撒谎。
冯若昭道:“这话糊涂!小主出了这样大的事竟有贴身的奴才不清楚的道理!”
【冯若昭待宫人一向宽厚,今见她怒气,又有皇帝在,小施早吓软了,忙“砰砰”叩首道:“奴才冤枉。奴才真不清楚。夜间奴才与采月姑娘陪同小主去华妃娘娘的宓秀宫叙话,回来的时候经过千鲤池,因小主每过千鲤池都要喂鱼,所以奴才去取鱼食了。谁知奴才才走到半路就听见嚷嚷说小主落了水。”
“那采月呢?”
采月抽泣着答:“华妃娘娘宫里的霞儿说有几方好墨可供小主所用,才刚忘给了,让奴婢去取。”
“如此说来,惠嫔落水的时候,你们两个都不在身旁?”冯若昭问罢,悄悄抬头看一眼玄凌,玄凌目光一凛,冯若昭忙低了头。
正要继续问下去,听得堂外有人通报华妃到了。也难怪,沈眉庄溺水的千鲤池离她的宓秀宫不过一二百步,尚在她宫禁辖地之内。她又是皇后之下位分最尊的妃子,协理六宫,自然要赶来探视。
慕容世兰见玄凌在,巧笑嫣然温婉行礼见过。玄凌道:“外头夜深,你怎么还来了?”
慕容世兰面有愁色,道:“臣妾听说惠嫔妹妹溺水,急的不知怎么才好,忙赶过来了。惠嫔可好些了么?”
玄凌往榻上一指:“你去瞧瞧罢。”
慕容世兰走近一看,抽泣道:“这可怎么好?如花似玉一个人竟受这样的罪。”
冯若昭劝道:“华姐姐也别太难过。太医说醒了就不妨了。”】
慕容世兰又挤出两滴鳄鱼眼泪,说可惜了受苦了。三言两语勾起了玄凌的怒气,顺势就说要把采月和小施打发去暴室。
这对于昏迷中反抗不能的沈眉庄来说,相当于是趁你病要你命。
甄嬛在一旁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脱口而出:“不可。”
几人自然都看向她。
其实今天玄凌之所以会和甄嬛一起过来,就是因为他本来是想睡了甄嬛的——由于太后的旨意以及白天的那场事故,玄凌短时间内是不打算给甄嬛什么盛宠了,先就这么着吧——结果两人还说着话呢,这边就出了这样的事。
甄嬛眼珠微微一动,便道:“采月和小施虽然伏侍惠姐姐不妥当,但事出意外也不能全怪他们。与其处罚他们两人,不如叫他们将功折罪好好伺候着姐姐苏醒。”
慕容世兰的目的就是要折了这两条臂膀,自然马上就怼了过来,道:“怎么甄贵人妹妹以为罪不当罚,功不该赏么?如果轻纵了这两个奴才,难免叫后宫有所闲话,以为有错只要折罪即可,不用受罚了呢。”
甄嬛显然是已经梳理好了思绪,这时候就显得有条不紊了起来,说话也慢条斯理的:“赏罚得当自然是应该的。只是妹妹想着,采月和小施一直服侍着惠姐姐,采月又是惠姐姐从府里带进宫来的,若此时罚了他们去‘暴室’,恐怕姐姐身边一时没了得力的人手,也不晓得这怎样才能照顾好姐姐,反而于姐姐养病无利。”
慕容世兰嗤笑一声:“这样的奴才连照顾惠嫔周全也不能,怎么还能让他们继续留着伺候,甄贵人未免也太放心了。”说罢冷冷道:“何况千鲤池于我宓秀宫不过百步,在本宫宫禁周围出的事,本宫怎能轻饶了过去。”
甄嬛眼睑一垂,估计是已经意识到了不妥,更是寸步不让:“赏罚得当是理所当然,可是娘娘若杀了他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事情出在宓秀宫附近于娘娘威严有碍才如此恼怒,并非只为惠嫔溺水。取两个奴才的命事小,可伤了娘娘的名誉事大。还望娘娘三思。”
慕容世兰眼中精光一轮,微微咬一咬牙沉思。
安七微微皱眉,忍不住出声道:“这两个目的不矛盾呀。”
玄凌刚觉得甄嬛说得有道理,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又被安七拉过去一部分注意力,便问:“恭嫔怎么看?”
安七有些紧张,刚想抓衣裳的绶带,却被朱宜修拉住了手,稍稍冷静下来,才说:“刚才甄贵人妹妹说的那些,无论是于华妃娘娘的威严有碍,还是为着惠嫔姐姐的安危着想,这两个犯了错的奴才都是应该被换掉的呀。这两个目的是不矛盾的,按理来说应该是会导致同样的结果的,却为什么在甄妹妹口中,就成了对立的选择呢?”
玄凌有些恍然。
慕容世兰嘴角几不可见的上扬了一个弧度,心情愉悦道:“恭嫔说得很是。既然甄贵人也知道此事于本宫威严有碍,于私他二人又伺候不当,岂不是更不该留下来了?甄贵人的话可是不通。”
朱宜修轻咳一声,道:“甄妹妹忧心惠嫔导致乱了方寸,这也是有的,只是却不能太过盲目啊。”
玄凌便道:“这二人是不大妥当,就交由皇后处置吧。”
朱宜修自然领命。
甄嬛暗自咬了咬牙——她今天出门是不是没有翻黄历?凎!她这是犯了哪路太岁,怎么干什么都不顺?而且所有人都在跟她作对!
甄嬛不明白啊,她可太不能明白了!
玄凌就想得更多一些——这不对啊,这太不对了!甄嬛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与宛宛像了四五分,这心思也该是一等一的灵巧才是啊!怎么现在看来……一大早的就来哭诉,结果是一场误会;现在也是盲目护短,说话颠三倒四,反而没有了条理……他的宛宛,可不是这样的。
甄嬛却没注意到玄凌的变化,眼底冷光一闪,转而道:“皇上,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凌回神,允许道:“你说吧。”
“惠嫔姐姐落水原因尚且不明,可必定是侍卫救护不及才会呛水太多昏迷不醒。依臣妾的意思,不如撤换了宓秀宫的守卫另换一批。否则,这次是惠嫔姐姐,若下次再有什么不当心的伤及了华妃可如何是好呢?”
玄凌心想,这倒还像句人话。
慕容世兰便道:“甄贵人适才不是说要将功折罪么?怎么现在又要换我宫苑的侍卫,岂非赏罚太有失偏颇?有护短之嫌。”
甄嬛微笑道:“华妃娘娘多虑了。我也是为了娘娘着想。皇上一向爱重娘娘,怎能让这样一般粗心懈怠的奴才护卫娘娘宫禁,置娘娘于险地而不顾呢?况且只是换一批侍卫,并不算是惩罚啊。”转而向玄凌道:“臣妾愚见,皇上勿要笑话臣妾见识短浅。”
眼见玄凌有同意的迹象,慕容世兰就急了。
安七的声音又冒了出来:“甄妹妹这话好奇怪。”
甄嬛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不是,这又跟你有什么事!?你能不能闭嘴?
玄凌等人看过去,却见安七正微微歪着脑袋看着甄嬛,道:“嫔妾去过几次华妃娘娘宫里,对宓秀宫的守卫有些许了解。甄妹妹不要着急,我这就告诉你——宓秀宫一共分为两正殿两配殿两耳房一后殿,是除去皇后娘娘的凤仪宫以外东西六宫最大的一处宫殿。这个宫殿周围常驻守卫只有二十人,分两班,每班十人。这十人一般会在东西角门、正宫大门、正院垂花门、后东西尾门分别镇守。而千鲤池的地理位置距离宓秀宫所谓的两百步,是指正宫大门,而距离其他门的步数自然要更多些。一般情况下,正宫大门一共就两个守卫,如果不是突发必要情况,这两人是不会离开宓秀宫的正宫大门半步的。”
甄嬛听得头痛,连忙说:“惠姐姐落水,华妃娘娘有潜在落水的风险,这难道还不算必要的大事吗?”
安七便道:“这当然是顶大的事,否则皇上皇后和华妃也不会全到深夜跑这一趟。但是,但是,甄妹妹,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千鲤池距离宓秀宫的行走距离是两百余步,但是中间还隔了一个登仙亭、半截假山和两排小叶樟,在没有其他声音干扰的情况下,千鲤池的声音要能够顺利传到宓秀宫正宫大门这里,至少需要我现在说话声音的六倍大。以惠嫔姐姐的身体基础,即使有那么一两声达到了标准,怎么也还要给侍卫留下一些反应时间和到达千鲤池的时间。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十分确定有人落水的话,正宫大门的守卫是不会离开大门半步的。而甄妹妹刚才说的万一伤了华妃娘娘贵体,须知宓秀宫的守卫就是负责这个的,且不说华妃娘娘会不会这么不小心,便就是真有什么意外,宓秀宫的守卫一定会倾巢出动。但是如果依妹妹说的,把人全部换掉,那么人数并不会增多,但是新来的人却要重新熟悉宓秀宫的结构和基本情况,也就是说守护力道不会增强,反而有可能减弱。万一恰好就在减弱的这个时间段内发生了什么意外,谁能担当得起?这样得不偿失的事,还是不要做了吧?”
甄嬛:“……”不好意思打搅了。
她咬了咬牙,道:“恭嫔这话不对。按照恭嫔的意见,采月和小施也是最熟悉惠姐姐的人,此时正是惠姐姐需要照顾的时候,换掉两人岂不是于惠姐姐修养不利?这正是嫔妾担心的。”
最后一句话是给玄凌说的。
安七一脸无辜:“可采月和小施是犯了错呀,宓秀宫的守卫又没有犯错。”
甄嬛都要疯了,驳斥道:“没有及时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本就是他们的错,这是他们没有克尽职守。”
“但是如果他们没有救,恐怕惠嫔姐姐现在还在水里泡着呢。”
安七眼睛微微瞪圆,可见是有些急切了,道:“伺候惠嫔、保护惠嫔安全,这本就是存菊堂所有宫人的第一责任。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的主子单独一个人留在任何一个有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这是作为一个奴才必须要记在脑子里的。而惠嫔正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这个疏忽,所以遭遇了不可预计的危险,他们难道不该被惩罚吗?而宓秀宫的守卫第一要务是保护华妃娘娘安危,第二要务是保护宓秀宫的安稳,保护惠嫔或者是其他的小主,这并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怎么能不惩罚犯了错的,反而要惩罚立了功的呢?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结尾就非常奇妙。
安七说的话是情理之中的话,换谁来都能听懂。问题在于,安七要怎么解释她会为慕容世兰挺身而出的事。
——“因为明知道就算把所有的事实都说出来,也不会对结局有任何改变,所以就要将所有的真相全都掩埋吗?”
这是安七在朱成璧、周玄凌和朱宜修的面前都提起过的,属于“余莺儿”的原则是这世间少有的纯粹和执着。
她刚才就是点出了这件事的因果和责权关系——这件事是沈眉庄身边的下人做得不够好,而宓秀宫的侍卫已经尽了能够尽的职责。先不管说有没有功劳,但至少不应该反而是惩罚他们。
或许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改变事实,但无论这样的事发生多少遍,下一次,安七仍然会将她看见的事实通通说出来。
这就是安七呀。
愿意以身证道的安七。
朱宜修听得双眼含笑,半晌,才道:“还是请皇上下个定夺吧。”
玄凌沉吟一番,看了看一脸正气的安七,又看了看有些郁结的甄嬛,到底还是说:“暂时先将这两人关押,皇后指派几个积年的老嬷嬷来照顾惠嫔。宓秀宫的守卫再增加十个,就这样吧。”
慕容世兰大喜过望,马上喜滋滋的行礼:“臣妾多谢皇上!”
甄嬛简直要气吐血,可这时候还是不得不谢恩。
毕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慕容世兰又说:“这么晚了,皇上与皇后娘娘也辛苦了。臣妾带了两支上好的野山参过来,炖了鸡汤喝最是滋补的,不如随臣妾一同去喝一些吧?”
玄凌想吃的肉没吃成,看甄嬛这样子,恐怕这好事今晚也成不了了。他便道:“还是你细心,朕也有些饿了。皇后去不去?”
朱宜修是最识趣的人,便笑一笑,道:“臣妾还要着人把敏善送回去,就不去了吧,也免得打搅了皇上和华妃妹妹的好事。”
慕容世兰连忙笑着说:“这是哪里的话?皇后娘娘可折煞臣妾了。不如也叫恭嫔妹妹一同去用一些,虽然天色晚了,若实在不方便,便就叫恭嫔妹妹歇在臣妾宫里,也便宜。”
朱宜修再一次敏锐的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好家伙,你个二狗子也按捺不住了是不是!!!
她摆摆手,道:“罢了——敏善身子弱,野参鸡汤过于滋补了,恐怕虚不胜补,还是不吃的好。”
慕容世兰一噎,只好作罢。
甄嬛:“……”你们是真的很不把我放在眼里。
冯若昭:“……”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安七:不、我可以!
凎!你们两个明争暗斗不要限制我的生活水平啊混蛋!!!
玄凌带着慕容世兰去了宓秀宫,朱宜修便带了安七落后一步准备回昭阳殿,甄嬛要留在这里照看沈眉庄。
还是在冯若昭行礼送他们走的时候,安七等人才注意到她也在现场。
冯若昭:这也怪我咯_(:з」∠)_。
系统就不明白了:【你们都不注意她,这算得上是最高级别的羞辱了吧?你们就不怕她记恨在心吗?】
安七笑了笑,道:【是她自己选择了凡事都要忍耐,又怪得了谁?我敢保证,如果不是此事出在她宫里,她肯定早就一缩八丈远了,哪里还会留在这里?她自己什么都往后面缩,又怎么怨得别人看不见她?到头来却说别人不尊重她,那就真的是很不要脸了。】
安七乖顺的跟着朱宜修离开,却又在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当甄嬛抬起头来时,她倏然展开了一个笑容。
笑里带着三分得意三分狡猾三分邪恶一分示威_(:з」∠)_。
甄嬛骤然瞪大了眼睛——她是故意的!她什么都知道!
甄嬛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一边被皇后牵着手呵护着离开,一边却又旁若无人的扭头对她笑得耀武扬威,心恨得几乎要爆炸开来——
若真是单纯也就罢了!偏偏怎么是这样的人?!
她就是在故意朝自己炫耀!她在得意自己处心积虑却赔了夫人又折兵,晚上同样被打回了老巢!
甄嬛几乎气得发怔。
安七为什么要这对她?仅仅是因为察觉了她有意和皇上告状吗?
还是说,当初她果然是有心冒名顶替——
是了。
一定是这样。
难怪安七会针对她。
“嫔妾这是第一次听见莞嫔说话。”
所以在此之前,安七只知道她是顶了别人的名义而得宠,却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在听见她说话之后,安七就迅速的确定了人选。
因为有皇后给她撑腰,所以她肆无忌惮的撒娇撒痴,无论如何也咬死了不认。可这梁子,却是实打实的结下了,因为恨她旧事重提,所以她要她死!!!
余、莺、儿!
在一天之前,甄嬛绝没有想到过她会在一天之内对一个人恨入骨髓!
但从今天开始,安七确实做到了。
冯若昭有些心惊,试探的唤道:“甄妹妹?”
甄嬛猛地回神,看向有些小心谨慎冯若昭。
冯若昭也不敢说出来,只装作无事发生,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来,道:“我们还是进去看看惠嫔妹妹吧。”
甄嬛也心有灵犀一般的不提此事。
后来甄嬛与沈眉庄都商量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隔日沈眉庄亲口对玄凌说,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落了水,与旁的人都没有关系。
玄凌自然好生安慰了她一番,又是一轮赏赐下去。
打发了沈眉庄,玄凌再叫安七来,便是笑着说:“朕的莺儿果然不愧敏善二字,实在是聪敏又良善”
安七只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微微歪着头看向他:“皇上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玄凌哈哈笑了两声,道:“那日你说宓秀宫的守卫换不得,果真如此。那惠嫔本是自己不小心落入水中,华妃的守卫好歹把人捞了起来,断没有再惩罚他们的道理。倒是独留惠嫔一人在千鲤池旁的那两个奴才……朕本已将其打入暴室,只是惠嫔苦苦哀求,到底还是放了采月出来。毕竟采月走是因为华妃传唤,且去时还有小施在一旁,倒怨不得什么。那小施却是无论如何不能放了。”
安七两条眉毛往上一跳,眼里就闪过几点星光,带着些许小得意,道:“皇上英明哦,太后总说皇上善于赏罚分明,真是一点不错的呢。”
玄凌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便越发开怀,转而又道:“只是,莺儿为何会对宓秀宫的守卫情况如此清楚?”
安七神秘的笑了笑,右手捏着右耳垂摇头晃脑的说:“嫔妾有幸去过宓秀宫几次呀,那些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嫔妾全都听见啦。”
玄凌一时对安七的耳朵感到好奇不已,道:“当真如此神奇?”
安七便愈加爱娇了,翘着小尾巴道:“嫔妾的耳朵,什么都能分辨出来,不信皇上便试试呀。嫔妾不光能听出来人的声音,少数的嫔妾还能模仿呢,就像前几日皇上和甄贵人的声音一样哦。”
——当然不是。
宓秀宫的守卫安排是系统去调查过后,安七死记硬背下来的。
不然怎么可能那么有条不紊的一一反驳甄嬛的说辞?
安七的功能卡牌“绝对音感”确实好用,但是也没有到这么变态的地步。
但是模仿声音这确实是做得到的:)。
且说甄嬛安静了近一个月,什么动作也不敢有,而是紧急的养好了身子,终于承了宠。
玄凌虽然没有再把甄嬛当做灵魂知己,但是对她那张脸和她的才情,仍然是迷恋的。因此一朝承宠,便日日都承宠。连宠七日后,更是让人自由出入仪元殿。一个月后,就复位莞嫔。
这是别的嫔妃不曾有、甚至想都不敢想的速度,可想而知引起了多少眼红。
玄凌正在兴头上,太后也就装聋作哑,不做理会。
不过玄凌这个人,是真的有点毛病——他可太喜欢享受齐人之福了。
光叫一个甄嬛去仪元殿陪他看书写字批奏折还不够,还要叫上安七在一边弹弹琴吹吹萧陶冶一下情操,全然不顾甄嬛和安七私下都有什么恩怨。
其实甄嬛不闹到她头上来,安七是不想去管她的。毕竟她这么一个老妖怪,跟人家一小姑娘去计较,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就是偶尔会避开玄凌耳目,朝甄嬛露出一个参杂了半数不怀好意味道的“无辜”的笑来。
毫无疑问,这简直是在不断的挑逗甄嬛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这在甄嬛看来,那绝对是□□裸的挑衅!
甄嬛生性就不是什么激动的人,她相当沉得住气。明明快要被安七气死了,偏偏还能挤出一个和谐的笑来,假装和安七关系有多么好一样。
实际上快要憋到内伤。
临界点发生在安七乐滋滋的用箫吹奏出《杏花天影》的时候。
甄嬛有那么一瞬间没绷住,盯着安七露出了杀气腾腾的眼神。
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安七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对人类的情绪感知实在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玄凌一无所知,还在一旁鼓掌笑道:“好个敏善啊。一首《杏花天影》,旁人吹起来都是斩不断的忧愁,偏你吹来像是……”他略微一沉吟,道:“像是春眠不觉晓一般的平静淡然,还能听出略微含了几丝喜悦——”他转头对甄嬛道:“敏善之敏,不负其名,嬛嬛你说是不是?”
甄嬛露出一个绝不出差错的笑来,道:“恭嫔姐姐确实好天赋,《杏花天影》的曲子从未有人能吹出姐姐这样的味道,姐姐堪为古往今来持箫第一人。”
安七只红着脸微微低头,羞涩道:“莞嫔实在是过誉了。”
一如她面对慕容世兰和朱宜修时的样子。
一旁的玄凌也又一次感到了奇妙的滋味:……卧槽?安七居然比朕还像个大猪蹄子吗?这见一个爱一个的速度,比之朕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不好!!!
然而甄嬛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装什么装?你他娘不是连我有没有撒谎都能听出来吗?这么明显的讽刺你又听不出来了?!所以果然是在装模作样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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