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宣布立储一事太过果决, 而储君一旦册立,朝中的局多多少少将有变化。
这日朝会一散,不知多少人目光对视间达成了共识, 晚些时候便齐聚一堂商议起各自的利益。
御史大夫家的花厅再次迎来了客人, 傍晚时分济济一堂。秦大人作为主人家,早早便换了一身常服待客,只是一盏茶水捧在手中, 直到凉透也没能饮上两口。
花厅中的气氛说不上好,能出现在御史大夫家中的,自然也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大多数人选择投靠延平帝, 所谓的正统和昔日的忠诚顶多能占三分因由, 剩下的七分无非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便是从龙之功,整个家族都跟着受益, 至于赌输了, 结果自然也足够惨烈。
甚至因为延平帝的身份不同,这一场有关于从龙之功的豪赌中,砝码与收益都被大幅度增加了。每个人都得小心斟酌,步步为营。
当此时, 皇帝有没有册立储君, 对于这些人的影响是最大的。
有人念叨“当初清理了皇帝的整个后宫,怎么没想到还能有漏网之鱼早知道长公主不惜坏了自己名声也要帮皇帝养孩子, 就该连宋臻一起清理掉的。”
也有人凶狠咬牙,比划着灭口的手势“左右现在人还小,不然还是照旧解决掉吧。”
当即又有人提醒“今时不同往日, 宋臻刚遇刺不久,身边守卫怕是森严。想要不动声色的把人干掉是不可能的,长大的孩子也不如胎儿容易得手。”
甚至有人低声埋怨起了延平帝,觉得他藏得太好,完全没有先帝造反时的果决。否则就一个病恹恹的皇帝,再加上一个女流之辈的长公主,延平帝摆明车马的造反也不是没可能得手。不像拖到现在,储君一立朝堂稳固,按延平帝的性子怕是能无限拖延下去。
总得来说,吵嚷间人心浮动,若非早将身家性命押在这里,只怕不少人都要生了二心。
宋三郎就是这时候来的,他随着仆从来到花厅,手一抬推开了花厅大门。原本吵吵嚷嚷的花厅里霎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了过来。
花厅中不过十来人,却没有一个品阶低于四品的,论起来
官身个个都比宋三郎高。而在这些人的目光注视下,宋三郎非但没有胆怯或者不自在,反而扬着下巴目光炯炯,好似很享受众人的注视一般,施施然迈开脚步踏进了花厅。
御史大夫很是看不惯他的做派,见着仆从重新关上花厅大门后,当先便开口道“你来做什么当日不是说要解决宋臻吗,怎的如今那小儿却要被封做太子了”
宋三郎在御史大夫面前倒不敢放肆,照旧抬手行了一礼“今日事发突然,众位大人齐聚秦大人府上议事,有怎能缺得了我家殿下只是如今多事之秋,殿下为避嫌不好前来,便令在下代为出面,也好与大人们商议大事。”
众人闻言沉默片刻,倒也默认了宋三郎的话延平帝再是太祖定下的正统,也不能改变他离开朝堂三十年的事实,御史大夫这一帮老臣坚持的困难,寻求同盟也就是必然的了。
既然是同盟,他们便没有理由撇开对方行事,宋三郎也就被默认留下了。
有了外人在场,原本满腹牢骚的众人倒是收敛了许多,各种埋怨也都咽了回去。只是场面一时寂静下来倒是尴尬,许久才有人轻咳一声问道“那现下局面,应当如何”
御史大夫沉吟片刻,便将目光投向了宋三郎。
宋三郎显然意会了他的意思,略有些尴尬的避开了目光“秦大人你知道的,殿下之前已经动过一回手了,只是行事匆忙并未能得手,反而引来了长公主的追查。若非殿下早有准备,只怕如今也难以脱身,暂时实在不好做些什么。”
这些宋三郎即便不说,御史大夫其实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他原本以为对方头铁,之前都急着冲宋臻下手了,如今宋臻更是要被立为储君,宋三郎口中的殿下只怕会更着急。
可惜谁也不是傻子,头铁的事做过一回,就再没人想撞个头破血流了。
见御史大夫脸上有失望一闪而过,宋三郎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旋即便将话题抛了回去“我家殿下暂时不宜轻举妄动,但眼下时机对于陛下而言,却也是千载难逢。”
御史大夫不置可否,反问道“何出此言”
宋三郎眸光微闪,说道“今日早朝,宋臻方是头一次
在群臣面前露面,连玉碟都还没改。众位大人可有想过,缘何只是丞相一道奏请,皇帝就这般干脆的答应立储”
其实这话不用问也知道,当然是因为皇帝身体不好,储君别无人选而且早晚都得立。既然如此,那自然是晚立不如早立,宋臻这些年跟在明达身边也不知学到些什么。皇帝立了太子,也好尽早将人带在身边教导,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宋三郎目光一扫,便看出了众人想法,索性放下个惊雷“皇帝突然认回宋臻,而且急着立储,自然是因为他大限将至,急着给儿子铺路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毕竟皇帝虽然病殃殃许多年了,可他到底还年轻,以往病得再重也都撑过来了。久而久之,似乎所有人都习惯了他在生病,也习惯了他以这样的姿态站在朝堂之上,于是忽略了他也有病死那一天或者说那一天在众人的想象中,总感觉有些远。
花厅里又喧闹起来,宋三郎满意的看着自己一句话造成的影响。他又将目光投向御史大夫,笑问道“若是皇帝驾崩,太子年幼,于陛下而言,可算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那自然是,少帝登位本就是一件颇具风险的事,否则当年延平帝也不会轻易丢了帝位。
御史大夫并不质疑宋三郎的消息来源,当下垂眸沉思起来。
就在宋三郎等人蠢蠢欲动时,宣室殿中,休息了半日的皇帝又一次撑了过来。
他倚在床头用了小半碗清粥,对着满脸担忧的妹妹笑得轻松“皇妹不必担心,朕今日才刚在朝堂上宣布阿臻的身份,这时候出事会连累他的。”
皇帝笑得轻松,但一句话却也是断断续续分作了好几回才说完。谁都能瞧出他的虚弱,可同时也是谁都能瞧出他的坚持他得为儿子铺路,他得为江山负责,他不能自己一死了之就让天下陷入纷乱。他得多撑些时候,最好撑到延平帝一系被彻底铲除。
这或许并不难,如今明达多多少少已经掌握了些线索。顺着线头去理去查,总比过去十年毫无头绪要好,说不定他真能等到隐患解除那一日呢
明达看着皇帝如此,心中难过却不好泼冷水,点点头符合道“正是如
此。而且阿臻还小,也离不开皇兄教导。”
宋臻很懂事,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只小孩儿眉眼间的担忧却是掩饰不住。
兄妹父子温情脉脉说了一会儿话,唐昭便走了过来,扯扯明达衣袖,递给她一张纸条。明达接过垂眸看了起来,皇帝见状便问了一句“发生何事”
此时明达身处宣室殿中,若非急事要事不会送来打扰她,皇帝因此才有一问。而明达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顺势便将纸条展开来给皇帝看了小小的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写的却正是皇帝重病之事,看得当事人眼睛不由得眯起,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明达等皇帝看完,转脸看向唐昭,目光示意她给出解释。
唐昭于是说道“此前臣与殿下偶然发现,御史大夫似与一些逆贼有所往来,于是殿下便派人监视起了秦大人府邸。这是半个时辰前从秦府飞出的信鸽传书,誊抄过后送来宫中,至于信鸽已被再次放飞,殿下的人也已经追踪而去了。”
飞鸽传书也要考虑鸽子的体力,因此除非同在一座城中,一只信鸽所能传递的路途其实是有限的。这中间会有人建起中转之处,或者用信鸽交替完成传递,也或者半路就换了人快马传书。
寻常人想要追踪天上飞的信鸽,自然是难上加难,可公主府中不缺能人,这倒也不是难事。
皇帝也没问御史大夫的事,听完唐昭的解释后,他看向纸条的目光反而若有所思起来一开始兄妹二人设局,其实就是想利用皇帝病重的消息,引延平帝出现。可如今却是皇帝的身体急转直下,两人为求稳妥,倒是不敢再行这条路了。
然而阴差阳错,这封信若能传到延平帝手中,或许真能将他引来
若是能将这大患解决了,皇帝觉得自己死也能瞑目了。之后有明达扶持,宋臻定能顺利长大并接手朝政,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能不能熬到那一日若延平帝真被引来了,他却恰好在这时候驾崩了,那简直都不能说是拖后腿,而是在把妹妹和儿子往死里坑
当天晚上,皇帝想了许久,半夜里又将太医传唤过来,直言问道“朕还有多少时日”
太医乍然听到这话,顿时诚惶诚恐,冬日夜里生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听皇帝又问道“若朕要你用秘药为朕吊命,又能有几时”
作者有话要说宋三郎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抓住就能改朝换代了
皇帝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抓住就能把那糟心堂兄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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