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上的检验，路深提到一队的事算是板上钉钉了，褚良旁边原本就有台同等配置的电脑，把外设重新装一遍就能直接用了。
林衍又打比赛又直播，第二天睡得有点晚，等他进训练室的时候四人都在了，路深和李臻远各自坐在一台电脑面前操作游戏，另外两人在身后围观。
“干什么呢？”林衍问褚良。
“掰头。”
“嗯？”
两人戴着耳机没注意到林衍进来，褚良便简单给他解释：“老李要看路深压M762，这小子的打法和我们不太一样，现在两人在比谁打出来的输出更高。”
M762的DPS（每秒输出伤害）在同类型所有非空投武器中排行第一，射速也快，看数据绝对称得上常规步/枪中的最强者。
但选枪支不仅要看伤害，可操控性也非常重要，这把枪的垂直后坐力成为了大多数选手放弃它的主要原因。
衡量垂直后座力的大小，简单来说就是看子弹打出去后枪口上抬的距离。以一面墙的墙根为标准，M416打完一梭子枪口大约会从墙根抬到墙中心，而M762的枪口则能越过高墙，一飞冲天。
如果想要让枪口持续对准一个点攻击，选手就要在开枪的同时通过下拉鼠标把枪口往下压，这也就是所谓的“压枪”。M762变态的后坐力无疑对使用者的压枪技术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除了最受欢迎的M416，另外一把高伤高后坐力的武器AKM也有部分选手喜欢使用，比如NBB的钟旭尧，以及李臻远，都可以做到200米以内稳稳压住AKM。
M762在装上垂直握把之后的后坐力可以降低到比AK略高的标准，但绝对不是说压得住AKM就能压得住M762，因为M762射速快，枪口上跳快，短时间内需要拉动鼠标的距离远比AKM要多。
即便选手实力有高有低，有个问题是不可能攻克的，那就是鼠标垫的大小。
如果一梭子下去鼠标需要移动的距离超过了鼠标垫，那神仙也无能为力，所以即便是顶级的突击手，也不得不放弃M762，这把攻房战和贴身肉搏战的最佳武器。
那么路深是怎么打的呢？
林衍有点近视，弯腰凑近了小年轻一些。
“连续闪身枪？”
一句话还没说完，路深便警觉地回头，瞬间撞上了林衍的视线，由于两人距离太近，林衍把对方眼底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从戒备到惊讶，然后脸瞬间红透，并且有从位置上弹起来的趋势。
林衍抬起手肘压住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小伙子，淡定。”
路深：“……队长早上好。”
“早。”
默默转回脸对着电脑屏幕，路深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键盘，一秒，两秒，三秒，他又重新侧过头，漆黑浓郁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林衍。
“怎么了？”
平静下来的青年眼底染上了明亮的情绪，声线却温柔沉静，“队长……好看。”
褚良：“噗。”
唐嘉莫：“？？？”
林衍：“……”
在训练场打完枪，一把摘掉耳机的李臻远：“你们都围那干啥？看猴戏？”
林衍随手拍了下小年轻的脑袋瓜，教训他大清早犯花痴，然后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耳根，“你们在比什么？带我一个。”
“枪械输出。”李臻远说，“我AK200米最高能打出410，小路你呢？”
李臻远凑过来一看，路深屏幕上啥都没有。
“嘿，看不起人还是怎的？劳资搁这打了半天，你特么在干嘛？”
路深……路深光顾着看林衍了。
他们所说的输出不是游戏官方提供的枪械DPS，DPS是枪械的（最高伤害＋最低伤害）/2*攻速，但选手在实战中不可能枪枪命中，打每个地方的伤害也不一样。枪械伤害即便再高，一枪没打中也是白搭，所以要看输出还是要有一套自定义测量系统，方才二人比的就是这个。
栓狙先不论，林衍使用M416在200米最多可以打出430左右的秒伤，在职业突击手中也是顶尖水平，但使用压不住枪的M762只能打出400不到。
而路深操作M762用的是连续闪身枪。
“最开始几发后坐力不大，不断闪身开镜收镜能打出一个很稳定的弹道。”
见林衍感兴趣，路深便给他解释加示范，用这把枪和别人卡掩体对枪，命中效果惊人。
“但这样操作多费劲，哪有全自动扫射流畅？”李臻远提出质疑。
闪身枪包括左右探头＋开镜＋开火，比普通扫射多出好几个步骤，如此操作下来必然会降低攻速，瞬时输出自然也会降低。
“手速够快就行。”
路深进入软件，按照李臻远的标准扫射200米外移动目标，最后打出来的输出竟然高达480，光看数据绝对不是一般的可怕。
李臻远震惊，“操！这特么不得秒谁谁倒？”
看到路深在键盘上灵动到出现残影的手指，他啐了一口，“年轻就是好啊，爷玩不来这个，老老实实压AK去咯。”
说着他便一头扎到自己机器面前，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软件训练。
“手速赶不上还打个屁的比赛……”
林衍看着对方的背影，眼底神色复杂。
他从刚才起就搭着路深的肩，却没有注意青年始终小心地不敢动，像是怕惊扰了偶然落于肩膀上的彩蝶。
林衍的手白皙修长，漂亮精致得如同艺术品，腕骨内侧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是最初让路深魂牵梦萦的部位之一。
……
路深枪法虽好，人却不热络，若不是林衍在，他未必能主动说上一句话，露出一个笑容。但小年轻修养不错，即便性子偏冷也不至于显得孤僻不合群，OMW素来讲究和谐友爱，尤其有李臻远这种大大咧咧的人，没两天便将他融了进来。
这天晚饭后的休息时间，路深去食堂还没回来，唐嘉莫低头玩手机，林衍和李臻远瓜分褚良的小零食，褚良则是在旁边和他女朋友打电话。
他女朋友小苏的大学离基地不远，两人平时互相送点东西，聚个餐约个会都很方便，刚刚也是一起吃了饭回来。
小苏来过基地不少次，大家都挺熟的，褚良正好要清理键盘，于是把电话开了免提，一心二用。
“今天周末。”小苏说。
“嗯。”
“我明天不用上课。”
“嗯。”
“阿良……我不想回宿舍，舍友都出去玩了，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嗯？有宿管阿姨吧。”
“……宿管阿姨说我回来晚了，不给我开门。”
“啊，是吗？”褚良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七点半，没到点啊……”
“……”小苏隐隐约约的吸气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可是她就是不给我开门。”
“这样啊。”褚良皱眉，把手里的键盘放下来，“你在学校等我，我去帮你和阿姨求情。”
“等等……”
褚良把电话挂了，一边穿外套一边和林衍请假，“队长我出去一趟，八点前回来。”
林衍抬眸瞥了他一眼，“行。”
哐当哐当几声，褚良穿着人字拖，拿着手机就离开了。林衍和李臻远对视，一个摇头叹息，一个仰天狂笑。
“小苏真难。”
“这龟孙到底怎么找到女朋友的？小苏多好一个姑娘，就是眼神忒差劲。”
玩手机的唐嘉莫一脸懵逼，“他怎么了？”
“你没听明白？”李臻远扬眉，“他女朋友摆明了想来这儿和他住一晚，他倒好，竟然要找人宿管阿姨聊天！”
“啊？是吗？”唐嘉莫直男疑惑。
“这还不算。”林衍笑了笑，“上次看电影小苏让阿良把身份证带着，他和女生讲了半个多小时道理说电影不用身份证。”
“……所以为什么要带身份证？”唐嘉莫再次疑惑。
“操，又是个死直男。开房，懂吗小傻逼？他女朋友想和他开房！”
唐嘉莫被骂得跳脚，“谁傻逼了？就你懂？”
“诶嘿，还真比你懂。”李臻远流里流气吹了个口哨，“爷睡过的女人比你看过的片还多，爷操X的时候你只能日下水管子，嫉妒不？”
身后的玻璃门被推开，路深吃完饭回来了。
李臻远觉得唐嘉莫没救了，转头便揪住了路深，“小路，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和女生玩游戏，她输了，同意让你在她身上任何位置画乌龟，你画哪？”
林衍惊奇地看着李臻远，深感这货着实没下线。
路深沉默片刻，“我不和女生玩游戏。”
“假如嘛。”
“不画。”路深说。
“为啥？”李臻远不依不饶，还在自己胸口比划来比划去，“美女，爷是说大~美女。”
路深依旧摇头，“我有喜欢的人。”
“哦，这样……”感慨两声年轻人的感情就是纯粹，他继续逼问，“那如果是你喜欢的人让你随便画呢？”
路深一愣，目光下意识飘忽开来……脸也肉眼可见地红了。
林衍实在忍不住，用力怼了一脚李臻远的凳子，“练你的枪去，别调戏小朋友。”
说完看着路深红得要滴血的脸，林衍哭笑不得，“小路啊，你才17，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路深抬眸扫他一眼，又低下了脑袋，用力点了点头。
李臻远晃荡着去开游戏，“17怎么了？17岁看片撸管打炮的多了去了。”
路深：“……”
林衍认为有必要关心一下未成年，他走到路深旁边弯下腰，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小路。”
路深摘下耳机来看他，然后眼帘飞快地垂下去。
林衍今天穿了一件墨蓝的针织衫，版型宽松，下摆随意地扎进了黑色休闲裤里，而且V领开得有点大，这一弯腰，莹白的胸口全部袒露了出来，精致如琢的锁骨和浅浅的凹陷，以及起伏的肌肉，淡色的……
一片大好春色。
路深：画……乌……龟……
林衍却毫无所觉，满心的呵护青少年健康成长：“你还小，别搭理老李的黄腔，这货经常说些有的没的，其实也就是嘴上逞英雄，你不要往心里去。”
说完他又顿了顿，“不过你高中是在美国，应该……”
“我没有。”路深立刻解释，然后在脑海里搜寻合适的词，“我……自觉……保守……洁身自好……”
他这局促的模样把林衍逗笑了，林衍随手揉了把他的脑袋，“挺好。”他直起身，“先自主训练吧，晚点排四排。”
“好。”
站在路深背后又看了几分钟，训练室的门被敲响了。
“队长，出来一下。”
林衍抬头，颜青靠在门口看着他。
……
“路深适应得还不错？”
“不错啊。”林衍在门外瞥了眼小年轻，“我觉得挺好。”
“那你想好给他安排什么位置了么？”
“没呢，这个要等训练赛，明天我先让他上场打一下自由人试试。”
“好，你决定，不过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
“什么事？”
“路深的家境好像不一般。”
“哦？”
“前两天他拿给你签名那件t恤，上面有个蜜蜂logo你还记不记得？”
“……嗯？”
“我看着眼熟就去查了下，某某品牌的杂志款，大几千块一件呢。”
林衍成名之后年薪也是了不得的水平，但他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对于这种奢侈品更没女孩子敏锐，只对颜青报出来的数字有一点概念。
“我观察了他好几天了，这小孩可不只是一件t恤这个价，要是成名职业选手还好说了，他才17岁！然后我就去查了一下他的信息，发现他完全没有交代父母的详细情况，只说了在美国经商。”
“你担心他是偷跑来打游戏的富家少爷？”
“对，这种事儿可不算少，一年得有七八个吧？而且如果进一队他就需要签正式合同，身为未成年人肯定要监护人同意，我怕到时候出问题。”
颜青顿了顿，“不过也不着急签，按照身份证上的信息，他还有半年就满18了，到时候说话自然算数。”
林衍摇了摇头，“不能瞒着他父母。”他说，“我找机会问问他吧，小孩子不懂事，万一直接跑出来的我要给他父母一个交代。”
“好，他是你的粉丝，你去说肯定比别人说要好。”
“嗯。”林衍颔首，“还有其他事情吗？”
“还真有。”颜青神色微变，“这件事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想知道。”
“什么？”
“今天刷论坛了吗？”
“没。”
“HHit那边闹得挺大的，迟舟现在……麻烦不小。”
林衍皱眉，接过了颜青递过来的手机。
几分钟后，他还给了颜青。
“净特么放屁。”
“但现在节奏带起来了，你知道的，开挂这种事情在电竞圈是死罪，一般公关没用。余斌揭发自己队友，他的粉丝居然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无，活脱脱就一正义使者。迟舟现在除了证明自己没开挂别无他法。”
“没开挂的人凭什么要证明自己没开？就因为他操作骚么？”林衍揉了揉眉心，“我待会发一条微博。”
“不想告诉你就是怕这个。”颜青说，“你发声，的确有一部分人会相信你的话，但你也知道有些疯狗就喜欢乱咬，到时候把你也拖下水怎么办？毕竟比起迟舟，你不可思议的操作反而更多吧？”
论坛上放了一个迟舟“神”操作集锦，很多都是粉丝无法看到的第一视角，平时看着弹幕肯定都会大呼“666”，现在盖上了开挂的锅，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了。
比如剩一滴血绝杀的“锁血挂”，比如四百米开外枪枪爆头的“锁头挂”，比如载具开上天的“飞天挂”。
普通玩家觉得是挂那是因为他们做不到，迟舟因为确实能做到就要被当成挂，实属冤枉。
迟舟和林衍一般大，成名的时间也差不多，但他专注PUBG却只有两年。
两年以前，迟舟还在一家小俱乐部打另外一款大热游戏，并且带领那个小俱乐部夺得了全国前三的好成绩，拿到了去国际上打冠军赛的名额。
结果初次出国的迟舟不懂里面的门道，被某众所周知不要脸国往饮水机里面加了料，所有人表现一塌糊涂，最后垫底淘汰。
电子竞技实力说话，更何况他们只是一个没什么粉丝的小队伍，出国丢了这么大脸不可能不被喷。尤其是那个被挤掉了出国名额队伍的粉丝，说与其让他们出国丢人，还不如把名额交给自己战队，并且合理怀疑迟舟他们比赛开挂了，所以国内逞威风，出国就跳水。
迟舟那段时间被喷得很惨，各种被人身攻击问候全家，林衍也差不多在那时候认识了他，看他越来越痛苦，甚至逐渐变得讨厌原来的游戏，林衍便劝他：“来打绝地求生吧。”
迟舟就这样转了型，对游戏的理解和强大的操作让他在豪门HHit俱乐部新开的绝地求生分部如鱼得水，并于去年成为了队长。
结果现在战队里起了内讧，余斌用开挂来抹黑迟舟，难免让人联想起两年前的那场风波，质疑他故技重施，狗改不了吃屎，不开挂会死，等等等。
林衍心里不是滋味，但他绝不可能为了一个朋友让自己的队伍陷入舆论漩涡。
思索片刻，他让颜青联系了余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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