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12章

    沈嫣先是找了直接带她的刘经理，她跟刘经理也是最熟的。刘经理笑得直喘气，说：“看你平时挺懂事的，没想到……还真是小孩。这种事大家都有，财务也不计较，你别这么紧张。”

    沈嫣说：“这是偷钱。”

    刘经理也才愕然发现，这女孩竟然是非常认真的。想到学生的确有时候会干些天真的傻事，刘经理才收了笑，对沈嫣说：“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不过这种事，也不归我管。自然有财务卡着呢，财务就是吃这口饭的，你也不用担心。”

    想想的确是，刘经理其实和孙恒平级。沈嫣点头说：“我明白了。”

    刘经理以为沈嫣是想通了，轻松下来，说：“你的想法是好，但是不要太想当然。行了，就这样吧。”

    他怎么也想不到，沈嫣转头就去找了部门总监反映这个事。总监当然是老狐狸，听了之后先表扬了沈嫣一通，又安抚勉励了一通，把她打发走，叫了刘经理去：“那个沈嫣怎么回事？这小孩脑子有病吗？”

    刘经理没想到沈嫣居然捅到总监这里来了，当时心里就是一句“卧槽”，赶紧说：“我说过她了，我以为把她说明白了。”

    部门总监想起沈嫣严肃认真的天真傻样，特别地哭笑不得，说：“你再说说她。瞎闹腾什么。”

    他又把孙恒叫到办公室，训了他一顿：“什么两万？怎么回事？你嘴上有没有把门的？看见漂亮小姑娘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孙恒是他的爱将，这种报销的猫腻哪家公司都难免，不太过分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孙恒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离开总监办公室就把沈嫣喊到没人的地方，急赤白脸地骂她：“你丫是不是有病？我哪得罪你了？”

    “你没有得罪我。但你做的事情不对。”沈嫣说，“而且我已经告诉过你该怎么改正了。”

    孙恒简直气笑了，觉得沈嫣就是个神经病。

    他撂了狠话：“你以为你能耐？你试试看谁会搭理你！”

    其实在部门总监的办公室里，沈嫣就看明白总监对她的敷衍了。

    沈嫣非但不天真，恰好相反，她大学四年不仅是学生会干事，还一直勤工俭学，打工赚钱。她其实一点都不天真。

    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想守护的东西。沈嫣带着期待了好几年的美好设想，来到了肖叔叔的公司，一心想要通过努力工作报答这个善心又宽容的长腿叔叔，谁知道迎面而来的是骨感的现实。

    沈嫣实在是不能忍。

    沈嫣又去了财务总监那里。财务总监跟部门总监差不多，笑眯眯地安抚了她。等她离开，叫自己的人查了一下孙恒的那个报销的底单。财务说：“他是分几张票开的，没什么问题。那个月的报销也在额度之内。”

    财务总监说：“刚出学校的小丫头，了不得。”

    财务说：“一根筋吧。也有这样的人。”

    财务总监嗤笑。

    一天的功夫，这事就被很多人知道了，大家看沈嫣的目光都一言难尽。

    明明看着挺机灵的妹子啊，怎么突然脑子跟轴住了似的？还是说她跟孙恒有什么仇？可就算有仇，这样在公司折腾，也不会被领导喜欢的，迟早得走人。

    沈嫣的两个同学把她叫出去说话，都埋怨她：“你怎么回事啊，突然抽什么疯啊？”连带着大家看他们俩的模样都不一样了，像看傻子。

    学校里也不是净地一片，也有各种各样的事，以前看着沈嫣处理事都挺正常的啊，怎么突然轴起来？

    沈嫣垂下眼。

    每个人心中都有想守护的人和事，而这种“守护”的想法，本身就很童话，或者说，很中二，很傻气。

    根本没法同别人讲清楚。

    “你可别折腾了啊。”两个同学也是好心。毕竟大家一个学校的，又被同一间公司录取，怎么说都该抱团的。

    到了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的人稀稀落落的。

    沈嫣回想今天一天的事，知道不管是刘经理，还是部门总监或者财务总监，没有一个人认同她。

    沈嫣在电脑前面坐了很久，最终还是抬起手，动了动鼠标。休眠的屏幕再次亮起来，打开邮箱，沈嫣将她想反映的事写了一封邮件，点开邮箱通讯录，逐一将部门总监、财务总监、这间公司的总经理都添加进去了。

    她看着通讯录里的分级类目，顿了顿，把最上面的“执行总裁肖栩”也添加了进去。

    沈嫣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很傻，可能会直接导致自己将无法继续待在这个公司了。但沈嫣要是不这么做，没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那个会认真读她的信，会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给她回信的肖叔叔，如果她不这么做，她觉得自己没法再面对他给她的一切善意和温柔。

    沈嫣重重地按下鼠标，点击了“发送”。

    看着邮件发送了出去，沈嫣的肩膀忽然就轻松了。

    没什么的，大不了离开这里。总之是对得住自己的心，能面对自己，也能面对肖叔叔了。

    显示屏的反光里，沈嫣看到自己露出了坦然的微笑。

    名霆大厦。

    全国不止一个地方有名霆大厦，江城的名霆大厦是总部。

    对社畜来说，通常，你得比你的老板到得早。所以冯助理每天都比他的老板肖栩到得早。

    以冯助理牵头，总裁办有三个总裁特别助理，三个秘书和两个办公室助理。这几个人构成了执行总裁的传达和发布机构，协助总裁进行日常工作的进行。

    譬如总裁的电子邮箱，就是专门有秘书进行分类，把相关的邮件再转给总裁办的每个人，分门别类的处理。

    今天冯助理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三个秘书正扎在一堆嘀嘀咕咕呢。总裁办没有设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但是以名霆内部的行政级别来讲，冯助理级别最高，是总裁办的领导。一见到他来了，秘书们立刻招呼他：“冯助，冯助！你来看！”

    冯助理吓一跳，因为总裁办没小事，赶紧走过去：“怎么了？”

    程秘书说：“有个神事 。下面一个子公司，有个新入职的员工举报一个渠道经理，你猜举报什么？说这经理报销私人消费。”

    听着就不像是正常社畜干的事，现在又是毕业季，冯助理一听就说：“应届生吧？”

    黄秘书一乐：“您猜对了，刚才我们查过了，就是应届生。才刚签了三方协议没几天。”

    方秘书说：“小孩真有意思，直接把邮件发到肖总这里来了。”

    冯助理卧槽了一声，说：“没事吧他？”

    他凑过去看，看沈嫣这个名字，第一反应：“咦，是个女的啊？”

    第二反应：“这名字怎么眼熟？”

    单字名容易重名，冯助理扫了一眼她所属的事业部、下属公司名，心里愕然，竟然是那个关系户？

    黄秘书说：“您认识这女孩啊？”

    冯助理嘴巴严，只说：“有点眼熟。”

    程秘书说：“那这个怎么办啊，我要不要转给肖总啊？”她对邮件都是按业务板块分类的，这封有点不好分类。

    冯助理说：“转给我。”把这个事接过去了。

    肖栩上午开了两场会，快到午饭的休息时间，冯助理看他不忙了，才把邮件给他看。

    肖栩竟然也有一瞬的懵逼。

    实在是，这个事……一般人不会这么办？

    这丫头脑子是被门夹了吗？她干出这种事来，以后在那个子公司还怎么待？

    有那么一瞬，肖栩很想把那女孩拎过来使劲晃晃，控控她脑子里的水。但在下属面前，小肖总脸上就没动过一丝表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叫她到总部来，问一下这个事。”

    不止肖栩懵逼，实际上这天早上，子公司的总经理、财务总监和部门总监都懵逼了，因为那个小丫头，她，居然把邮件，发给总裁小肖总了！

    马勒戈壁！

    子公司的总经理当时就懵了，立刻打电话把财务总监和部门总监都叫过来，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

    “你们这招的什么人！”总经理拍桌子，让他们滚蛋。又拨了个电话，把HR总监叫来了，对他说：“新签的一个应届生，叫沈嫣的，合同签了吗？”

    HR总监说：“签了三方。”

    “不管这个。”总经理说，“你，把她给我辞退！”

    HR总监却没有立刻执行总经理的命令，他说：“这个……”

    总经理恼火：“怎么，我说话不管用吗？”

    HR总监赶紧说：“不是不是，只是这个女孩，是总部那边直接叫我签的。”

    总经理愣了，问：“怎么回事？”

    HR总监说：“总部HR的范总直接给我说的。”

    总经理问：“关系户吗？”

    HR总监说：“应该是，背景我也不太清楚。”

    总经理更恼火了：“这谁家孩子这么缺心眼子！”偏还塞到他这里来了，真是倒霉。

    刚说完，电话响了，总经理接起来，腰背忽然挺起来；“冯助你好。哎，是。对对。是是，我正在看，我今天特别忙，刚看到。啊？现在吗？好，这就让她去，我让司机送她过去。”

    挂了电话，总经理一脸吃屎的表情，拨电话到部门总监那里：“让那个沈嫣到我这里来。”

    此时沈嫣正在部门总监的办公室里受训呢。

    “我没做错。”她说，“我前天就建议他返还侵吞的公款了。昨天我再次提醒他，被他拒绝了。我随后就跟刘经理和您还有财务的李总监反映了。但是您几位都没当回事。所以我发了邮件给总部。”

    你他妈还觉得自己很对很有理了？？？

    这是哪来的轴孩子！！！

    那脑子仿佛少根筋的女孩却垂下头来，歉意地说：“给您的工作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这他妈……看着也不像傻子啊，怎么干傻事呢？？？

    部门总监现在吃了她的心都有。多大点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她生生给捅到大老板那里去了！

    部门总监冷笑：“你不用对我抱歉，我对你才抱歉。”

    沈嫣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实际上，她按下那个发送按钮的时候就预料到自己可能在这个公司待不下去了。哪怕肖叔叔真的处理了这些人这些事，她也一样是待不下去的，只能另去找工作。

    但沈嫣不后悔。

    部门总监话音才落，桌上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李总，噢，她就在我这儿呢。”

    沈嫣抬起眼，看到总监的神情变了，他说：“好好，这就让她过去。”

    挂了电话，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白皙纤细的女孩子，说：“你去李总办公室，司机在那等你。”

    沈嫣茫然：“嗯？”

    部门总监说：“会送你去名霆大厦，肖总要见你。”

    沈嫣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肖总，是肖叔叔吗？

    啊，不……不是。沈嫣想起来，她的肖叔叔是董事长，邮件列表里最高一级只到执行总裁，就是她江大的师兄肖栩。

    没猜错的话，他是肖叔叔的儿子。

    沈嫣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肖叔叔的儿子很帅，但她更想见的还是胖胖的、谢顶的肖叔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