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第49章

    怀中人身体渐渐放松, 不再蜷缩如胎儿, 娇小、柔软。发间有着淡淡的香气，萦绕在肖栩的鼻尖。

    正如陈叔所担心的, 孤男寡女, 而且还有陈叔想不到的如此亲密。

    但肖栩根本没有生出任何的邪念，他心里面一层层如潮汐冲刷沙滩般涌上来的，全是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心里此时此刻既柔软, 又宁静, 还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满足感。

    因为他知道, 在他的臂弯里，沈嫣这个女孩子就是完全安全的。在他的怀里，不会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能伤害她。

    肖栩这一生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这样强烈的保护欲。唯独沈嫣，在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他的心里，圈起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有了一席之地。

    肖栩的脸颊蹭着沈嫣蓬松的头发，鼻尖嗅着淡淡的香气，听着她已经平缓下来的均匀的呼吸。他的手摸过她的手臂，摸到了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得不可思议, 握在手掌中，让人情不自禁地怜惜。

    肖栩松开了那手腕, 手继续向上摸，握住了沈嫣的手。小小的，柔弱无骨。

    肖栩将那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 终于忍不住，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头顶。

    以这种姿势相拥而卧，不知道什么时候，肖栩也终于睡着了。

    ……

    当怀里的人轻轻挣扎的时候，肖栩惊醒了过来，向怀里看去。

    两个人昨晚明明是背后相拥，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面对面的相拥。沈嫣的脸比起平时还是欠缺些血色。她睁着眼睛，咬着唇，正试图在不吵醒他的情况下挣脱他的怀抱。

    “醒了？”肖栩问。刚醒过来，他的声音沙哑而性感。

    到底还是把他吵醒了。

    沈嫣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她还记得昨晚的事情。电梯突然停电，太猝不及防了，没有任何光源，像十几年前那时候一样的绝对黑暗，她于是又发作了。

    她也记得肖栩从背后拥抱她，身体的热力透过衬衫的布料传递给她的感觉。

    早上醒来，睁开眼先看到的却是肖栩结实的胸膛，抬起头，看到下颌和喉结。而自己锁在这个半luo男人的怀里，腿还缠在一起。

    本想悄悄先下床，没想到还是把肖栩惊醒了。沈嫣现在还被肖栩紧搂在怀里，身体的每一处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只觉得全身都要烧起来了。

    肖栩放开了手，坐起来：“你好点了吗？”

    沈嫣连忙也坐起来，甚至快速地向后挪了挪，跟肖栩拉开了点距离。有些无措地说：“好多了，我、我没事了。”

    肖栩像是放心地吁了口气，说：“没事就好。”

    他打量了她两眼，下巴朝房间某个方向点了点：“那边是卫生间，你洗个澡收拾一下吧，你昨天出了好多汗。”当然都是冷汗，在电梯里的时候，沈嫣额头的冷汗一层层地冒。

    沈嫣一低头，才看到自己身上本来熨烫得板正的衬衫裙子，已经皱得像抹布一样了。

    而肖栩，只穿了一条裤子。腹肌一块一块的，模特般年轻结实的身体就这么展露在她面前，沈嫣更尴尬了，眼睛落在哪都不合适，只好垂眼看自己膝盖前面一公分的床褥。

    “沈嫣？”肖栩却担心地抬起她的下巴，探究地看着她，“还好吗？你脸还很白。”

    这个动作使得房间里本就暧昧的空气更浓烈了，沈嫣几乎窒息，艰难地回答：“好了，真的没事了。”

    肖栩却问：“那你能自己洗澡吗？”

    她要是不能，难道还能让肖栩给她洗吗？沈嫣头皮发麻，说：“能！”

    肖栩松开手：“那去洗吧。卫生间的柜子里什么都有，浴袍和牙刷毛巾，都是新的，你自己找。我去给你找身衣服穿。”

    沈嫣说了句“麻烦您了”，赶紧下了床，想赶紧躲进卫生间里去。结果才走了一步，腿软了一下。

    这是昨晚的后遗症。

    “小心！”肖栩眼疾手快过去扶起了她，“真的行吗？”

    他的手托着沈嫣的手臂，强韧有力。昨天晚上就是这手，抱了她一个晚上。沈嫣手臂挣开他，说：“没事了，真的，我慢慢走。”

    腿只软了那一下，后面也没什么了，沈嫣稳稳地走进了卫生间。

    肖栩微微吐出口气，走到床的另一边，捡起了地上的衬衫……

    卫生间很大，果然什么都有。沈嫣快速地洗了个澡，刷过牙，把头发吹干，裹着浴袍，抱着她昨天的衣服出来了。

    肖栩已经不在这个卧室里，床上却放着一套衣服。上身是圆领的白色T恤，下身是灰色的长裤。入手的质感非常柔软亲肤，看着不像是外面穿的，应该是家里的家居服。

    沈嫣脱了浴袍换上这套衣服。

    裤腰有松紧带，但还是松。肖栩看着腰很细，那是因为他个子高肩膀宽腿又长。真到绝对尺寸，他这么高的男人，腰围尺寸肯定比沈嫣大。幸好裤腰还有抽绳，抽紧了再打结，裤子就能穿了。

    白T恤穿着也肥肥大大的，还长。沈嫣把下摆提到腰间，拧在一起打了个结。

    地上还有一双拖鞋，亚麻鞋底的夏季拖鞋，穿着很舒服，就是太大。

    脏衣服没地方放，沈嫣左右看看，还是先叠了一下暂时放在床尾凳上，先出门去找肖栩。

    推开门就迷惑了，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大？

    沈嫣走了一圈，觉得自己可能要迷路，肖栩到底在哪呢？一不小心，碰到一个家具，发出了声音，肖栩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好了吗？到这边来，在厨房。”

    那声音还挺远的。但徇着声音，沈嫣终于是找到他了。

    开放式的西式厨房，面积比沈嫣整套房子都大，有餐桌，还有中岛。肖栩穿了一身和沈嫣身上一模一样的家居服，正在料理台前忙碌。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丢下手中的事大步走过来捧住了沈嫣的脸，盯着她看。

    他的面孔离沈嫣如此之近，都能感觉到呼吸。沈嫣吓得一动不敢动，只有眼睛敢眨。

    “脸色看着还行。”肖栩盯着她说，“嘴唇有点白，还是得休息。”

    “啊，那个……”他说“休息”，反而让沈嫣想起来了，今天是星期三啊。她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接近十点了，上班都迟到了。

    肖栩看她向挂表看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别担心，我跟办公室说你跟我请假了。”

    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的老板呢。沈嫣呼出一口气。

    肖栩说：“先吃点东西。马上就好。”他又回到料理台前，看样子像在热牛奶。

    沈嫣左右看了看，坐在了中岛的吧凳上。打量着四周环境，再看看肖栩的背影，略感拘谨地问：“肖总，这里是……？”

    “是我家。”肖栩把热好的牛奶端到她面前，“小心烫。”

    沈嫣更紧张了，问：“那……您父母……”

    肖栩看了眼沈嫣。她穿着他的家居服，T恤系在腰间，坐下的时候微微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小蛮腰。拖鞋的尺码对她来说太大了，踩在吧凳的横腿上，白嫩的脚丫出来一截，脚趾抠着鞋底，泄露了她的紧张。

    “他们不在这里住。”他解释，“这是我自己的住处。”

    沈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对不能见到“肖叔叔”有些怅然和失望。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么大的房子，肖栩一个人住？

    土司炉叮的一声，面包片跳了出来。肖栩动作麻利地煎了蛋，加了芝士、肉、番茄，抹了酱。盛在碟子里的三明治便从天而降般地落在沈嫣面前。

    “先垫垫肚子，中午再吃正餐。”肖栩说，“你昨晚没吃晚饭吧？”

    何止沈嫣，沈嫣猜测，肖栩昨晚应该也是被她连累得没吃饭。沈嫣歉意地说：“您也没吃吧？给您添麻烦了……”

    肖栩也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比沈嫣的厚一层，内容多了一倍，他坐在了中岛与沈嫣挨着的一边，说：“先吃。”

    沈嫣的确是饿了，尽量吃得斯文些。

    肖栩的三明治尽管比沈嫣大得多，却吃得并不慢，和沈嫣差不多同时吃完。他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看着也吃完了的沈嫣，说：“我昨天给你们福利院的胡院长打了电话，她告诉了我怎么照顾你。刚才她又给你的手机打了个电话，我接了。她挺担心你，我跟她说你没事了。”

    “沈嫣。”肖栩看着沈嫣，说，“愿意跟我说说你的情况吗？”

    他顿了顿，又说：“你要是不愿意跟我说，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心理医师。”

    沈嫣微微垂着头，皎白的脖颈弯成美好的弧度。肖栩耐心地等着。

    沈嫣一直垂着头，过了许久，终于开口，声音低低地，说：“小时候，我和家里人一起出去旅游，遇到了泥石流。我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罹难了，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幸存者。”

    “那天下特别大的雨，景区临时关闭了，我们的大巴车往回走，半路上……泥石流下来了，车子被冲到了山沟里，埋住了……”

    “我……”沈嫣的视线一直落在中岛台面，轻轻地说，“我被埋了29个小时。”

    听着沈嫣的讲述，肖栩的心脏收缩了一下，带给了他无法描述的难受感觉。

    “很冷，很黑。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理解了这个说法。没有光源的地方，人的眼睛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她说。

    肖栩忽然伸出手，捉住了沈嫣放在台面上的手。他明白了，沈嫣不是幽闭恐惧症，她真正怕的……是彻底的黑暗。

    就像昨天的电梯里。

    昨天的事情是个乌龙。后勤部门其实是发了邮件通知的，晚上电梯有例行维护。但这种非核心部门发的邮件，夹杂在工作邮件中，几乎没人关注。大家只扫一眼邮件题目，点都不点开。

    来维护的人也没想到，发过邮件了，又那个时间，还有人没走。一拉闸，把两个人困在了电梯里，还造成了沈嫣最恐惧的绝对黑暗。

    被肖栩握着手，以他们俩的关系来说，是很不合适的。但他的手又干燥又温暖，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给了沈嫣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昨天晚上，也是这种温暖的感觉包裹着她，才让她渐渐摆脱冰冷和黑暗，回到了安全和温暖中。

    沈嫣咬咬嘴唇，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好，可还是经不住那温暖的诱惑，轻轻地……也握住了肖栩的手。

    “被救出来的记忆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当时模模糊糊，有人一直告诉我，别睁眼。我后来知道，长时间在黑暗中的人遇到强光，可能会造成刺激性失明。”她缓缓讲述，“其实，只要有一点点光就没事。只要有一点光，我就不怕。大学的时候，学校的图书馆的电梯很旧，也出过事故。可是当时好几个人在电梯里都在刷手机，手机屏幕有光，我……我就没事。昨天……”

    只有在昨天那种一丝光源都没有的绝对黑暗中，她的应激后遗反应才会发作。

    “所以基本上，我是正常人。”她抬起眼睛，恳切地说，“真的。”

    那眸子像蒙着一层淡淡水雾，怯生生地，好像很怕他把她归到“不正常”的一类里面去。

    那目光让肖栩生出了想亲亲她眼睛的冲动。

    他强压下来，只把她的手握得更紧，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当然是正常人，别瞎想。”

    “你只是，需要被照顾。”他说，“沈嫣，别怕，以后我来照顾你。”

    作者有话要说：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