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裴栖去给裴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大房的内眷都已经在了,大嫂詹氏,嫡长子裴晗媳妇曹氏,长女裴吟怡,庶哥儿裴吟兰都凑在裴老夫人身边谈笑,大房还有一个未曾娶妻的嫡次子和一个年幼的庶三子,裴栖二哥裴榆因为外放做官,一家子都去了外地。
“栖栖,我听下人说你今个儿又调皮了?”侍郎夫人听下人说裴栖今个儿又折腾男装了,裴栖自小就喜欢扮成男孩子跑出去玩,三五回的还要惹次事。这几年大了懂事了到不怎么出去了,今个儿心血来潮折腾起来,侍郎夫人好奇地问询起来。
她倒是不怕裴栖偷偷跑出去,家中的大门侧门角门都安排了门房,没有他们夫妻首肯,裴栖是跑不出去的。往年裴栖年幼,裴侍郎和裴老夫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如今为了裴栖的名声,倒是没有以前纵容他了。
所以,就算赵疏桐答应带裴栖私奔,二人想要逃出去侍郎府的难度还是比较大的。
“哪有呀,我最近乖的不得了,每天都很认真地上课下课写功课。”裴栖讨乖卖巧地不承认,他根本没有做坏事,又是那些嘴碎的胡乱编排他。
“还说没有,晗儿两件没上身的新衣不是被你截去了,又想偷偷溜出去玩了吧。我前两天刚和你父亲夸过你,你今个儿就让我自打脸了,也不怕夫子看了笑话你。”侍郎夫人碎碎地数落裴栖道,倒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裴栖听到男装的事情有些心虚,还有一丝淡淡的委屈,“晗侄儿的衣服太大了我根本不能穿,还是浅荷给改小的,夫子只顾着讲课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穿什么。”
“赵夫子那是给你留面子。”裴老夫人安慰地道。
“怪裴晗长得太高大了,让咱们栖栖穿不了他的衣服,要是栖栖喜欢男装,改天让下人按照栖栖的尺寸多做几套。”裴晗娘詹氏笑着打趣道,裴晗是裴大老爷的嫡长子裴栖的大侄子,年龄比裴栖还要大两岁。
“不用了,大嫂,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男装。”裴栖忸怩道,他正心虚着哪里还想要男装。
到底是自己的老儿子,裴夫人觉得裴栖是不能出去玩而失落立马就心疼了,“下个月岁寒寺的桃花要开了,到时候娘带你去岁寒寺玩。”
“好呀,我好久没有去过岁寒寺了。”听到可以出去玩,裴栖稍微开心了起来。
“你呀,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还是这么的小孩子气。”裴老夫人笑呵呵地道。
“娘,我不嫁,我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又说孩子话了。”裴老夫人无奈地道,但是语气了充满了喜悦,人老了,总是舍不得跟前的孩子去到别人家的。
裴吟怡裴吟兰看着这副差不多天天都要上演的母慈子孝的场面,还是对这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小叔叔十分羡慕。
“祖母,你可不准偏心,孙媳也想要去山上看桃花。”裴晗媳妇曹氏不依地道。
“孙女也想去。”
“好好好,咱们都去。”裴夫人大方地道,一时间一屋子其乐融融起来。
裴老夫人一生生育了三子,两个儿子,一个哥儿,裴栖是老夫人四十岁年得的老来子,和前头两个哥哥的年岁相差甚大。
裴栖出生的时候,两个哥哥都已经成亲,甚至裴栖大哥家的儿子裴晗都已经两岁了。
在两个哥哥眼中,裴栖说是弟弟,其实和他们的孩子差不多。裴栖是个小哥儿,又分不了家产,对他好又能显示出自己大度友爱小叔子,因此两个嫂嫂对他也十分和善。
全府的纵容溺爱下,裴栖真是娇宠着长大的。
平日里没受过多少挫折,唯一不顺的是十四那年出去参加宴会,被人逼着作诗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私下里被人冠了一个草包的名声。裴栖当时为了争口气,让父母给他请了先生回来学学问,但学起来自己又没有个恒心,学了几日耐不住了,就找借口让裴老夫人辞退了好几个先生。
然而裴侍郎见他好不容易上进一次不允许他半途而废,先生不好就一直给他换先生就是了,直到请了赵疏桐这个落第举人来。裴栖终于肯好好读书习字了,性子也安静了不少,不总想着出去疯玩了,虽然不至于出口成章,但别人说话谈论一些辞赋文章的时候也能听个七七八八了,裴侍郎和裴老夫人也没想裴栖变成个才子,为此对赵疏桐十分满意,完全没有发现他的狼子野心。
而裴栖觉得自己人生唯一的不顺也没有了,因为他认识了他的赵夫子。
找到了人生的归宿。
“大姐姐,祖母可真是疼小叔叔。”裴吟兰回去的时候对着身旁的裴吟怡道。
“小叔叔和我们不一样。”裴吟怡道。
裴栖作为裴侍郎的老来子,在府中的地位待遇一直很超然。
“祖母最近为了小叔叔的亲事千挑万选的,大姐姐,你也到了要出阁的年纪了吧,祖母和母亲是个什么章程。”裴吟兰道。
裴吟怡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呵斥裴吟兰道,“闭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们私下可以谈论的,让人知道了,还以为你动了春心。”
“大姐姐,我没有,我只是关心你。”裴吟兰委屈地道。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给父亲母亲多做几双鞋子绣些荷包。”裴吟怡淡淡地嘲讽道。
裴吟兰再次委委屈屈地应下了。
“少爷,我听红缨姐姐说,老夫人好像看中了礼部周侍郎家的嫡次子周文彦小公子,威远伯家的次子还有川蜀总督家的九公子,咱们老爷子和周侍郎大人是好友,更看重周公子。”回到裴栖的栖梧院后浅荷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诉裴栖,口中所提几人无论哪一个放到外面均是人中龙凤。
除了忠心外,浅荷还有一个本事就是打听小道消息。
因为侍郎夫人对幼子宠爱有加,裴老夫人院子中的好几个人都和浅荷的有着不错的矫情,平时都会透露一些消息给浅荷。
这次裴老夫人是真的要给幼子寻人家了,就让人透了口风,让裴栖也心里有个数。
“周文彦那个书呆子呀,我记得小时候他连我一只手都打不过。”裴栖道。
“少爷,我记得你小时候长得快,周公子比你矮了一个头,这才没打着你。而且,少爷当初你和周公子打架那回事好像是咱们做错了事。”浅荷实话实说地道。
裴栖想了想还真是有那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当初那个女的看周文彦有钱上前碰瓷的,我还以为是周文彦撞上了她不认账,才帮她出头的。”
结果害他打错人不说还是裴侍郎带着重礼上周府道歉那件事才过去。
“嗯,是外边的那些人太狡猾,太会骗人了。”浅荷捧场道。
“就是这样的,你记得别让夫子知道我和人打过架。”裴栖叮嘱浅荷。
浅荷重重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帮少爷维护好在夫子跟前的形象的。
“那个矮搓的书呆子,出个门就被女子缠上了,肯定不是个好夫君的人选,还妄想着娶我,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我明天就去给母亲说。”
浅荷连忙阻止,“少爷,老爷子和老夫人只是有意,还没有选定人选呢,万一不是周公子呢,这不就惹人笑话了。”
“那我再等等。”裴栖犹豫地道。
“再等等吧,或者让夫子给咱们出个主意。”浅荷道。
浅荷这句话再次骚到了裴栖的痒处,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找夫子给他做主的。
发生在主仆二人之间的这一幕,穿越而来的弱小又无助地赵疏桐没有想到,连原身赵疏桐恐怕都没有想到裴栖还有这样的光荣事迹。
当然,裴栖这边不想嫁,周家那边周文彦其实也不想娶。
谁喜欢一个长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壮,一只胳膊就能撂倒自己的人呢。根据□□年前的记忆,周文彦觉得裴栖这人根本就不像是个哥儿,没有一点儿温柔可人的样子,比起表妹差远了。
“夫子,你想好办法了吗。”第二天赵疏桐给裴栖上课,见面第一句话裴栖问的就是这个,这在裴栖眼中已经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了,实在想不出来,他们就赶紧私奔,不然到时候可能就来不及了。
赵疏桐再次从裴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跃跃欲试,和希望和这个身体在一切的迫切心情。
“夫子,你不是说,想要和我如同那梁上燕,年年日日常相见吗。”
“我们今日还是学论语吧。”
“不继续学《诗经》了,死生契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裴栖调皮地道。
呵,小作精。
“不,不学《诗经》,以后诗词歌赋统统都不学了,咱们就学《论语》。”
少年,你需要接受一下来自孔老夫子的毒打。
“天上双飞燕,地下连理枝。独木不成林,独鸟不成宿。”裴栖继续荼毒赵疏桐。
裴栖学问一塌糊涂,唯一学的还算不错的诗歌也是一知半解,每次被他说出来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赵疏桐这个纠缠不清的小作精,满满的都是生命力,还特别地活跃,除了原身那样对他心有所求的还真不能受得了他。
不是赵疏桐说学论语,裴栖就会乖乖地学的。
接下来几天的日子,赵疏桐深刻地感受到了裴栖的执拗,这个行动派每日都向赵疏桐三问,夫子你想到办法了吗,夫子你什么时候带我私奔,夫子,孤雁难鸣,比翼鸟失去了另一半就飞不起来了,你失去了栖栖还能快乐下去吗。
这在赵疏桐看来,这简直是每日三调戏,不,每日三逼。
夫子,你赶紧想办法夫子,要不夫子你想办法带我私奔吧,要是不行夫子咱们就一起去死吧。
死是当然不可能死的,他还没有活够呢。裴栖给他的新生带来乐趣的时候也带来了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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