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我娘看中了威远伯家的儿子还有周侍郎府的二子,该怎么办呀。”裴栖对着赵疏桐道。
裴栖的性子不适合做大妇,侍郎夫人选中的都是次子。
“都和你家世相当门当户对。”赵疏桐道。
“你就这么希望我嫁给别人吗。”裴栖不满地道。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察觉到裴栖死死盯着他的视线,赵疏桐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荀子云:‘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人之大行也’。”
裴栖又殷勤地给赵疏桐递了杯茶,茶水的清香进入肺腑,赵疏桐觉得通体舒泰。
“夫子,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赵疏桐看一眼裴栖,淡淡地道,“暂时没有办法。”
“出格的事情不能做。”感觉到裴栖又想拿私奔论鼓动他,赵疏桐赶紧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裴栖嘟嚷着道。
“这并不难猜。”赵疏桐高深莫测地道,裴栖这哥儿也是有趣,都被他拒绝搪塞了这么多次,每次提起私奔这件事,情绪的变动都是一样的。
像个打不到的小强。
裴栖忧伤地爬在了赵疏桐的腿上,唉声叹气。赵疏桐末世之后再也没有和人这么亲近过,难得的没有推开他。
赵疏桐穿越而来的第四天,在京郊范家书院求学的裴晗休沐回来了。
裴晗与裴栖年岁相近,两个人又有着小时候一起被裴老夫人给抱到同一张软塌睡觉玩闹的交情,关系一直十分要好。裴栖不懂事的年纪一直追在裴晗的屁股后面跟着喊哥哥,后来知事了叔侄两人也没有疏远。
裴晗见过裴老夫人和自己母亲后就去找裴栖了,因为两人关系好,裴晗到栖梧院的时候并不需要下人通报。裴晗直接走进裴栖的院子,见地上散落着许多被揉的稀巴烂的花瓣,裴栖纤细的手指被花汁浸染成了浅黄色。
裴晗挑眉,“小叔叔,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竟让你这般辣手摧花。”
裴栖见裴晗回来,扔到手中的迎春花茎,“裴晗你回来了呀,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心烦。”
“可是因为不能出去玩给闷到了。”裴晗关切地道,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裴栖将他这季的新衣拿走了两套。
“我又不是贪玩的人,你们一个个的都只会误解我。”裴栖嘟囔着道。
能让裴栖心烦的除了赵疏桐自然又没有别人了,可是这样的事情又不能和裴晗说。
“那又是怎么了,小叔叔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肝脑涂地也要让小叔叔满意。”裴晗逗裴栖道。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晗哥儿你别为我操心了。对了,前两日我截了两件你的衣裳,这个就送给你赔罪吧。”裴栖说着让浅荷去捧了一个匣子来递给裴晗。
“薛启茂大家的字帖,我往常没有见过,这是祖父新给小叔叔寻来让你练字的吧,两件衣裳换来薛大家的帖子我可是赚大了。”裴晗道。
“你也知道我的字,怎么写也写不出筋骨的,还是不糟蹋这些好东西了。你喜欢,就送给你吧。”裴栖忙不迭地道。
这种在读书人眼中珍贵无比的东西,在裴栖眼中却是让人避之不及的负担。
裴晗也是知道裴栖的,就笑着接过了,“那霁之便却之不恭了,多谢小叔叔忍痛割爱。”
裴栖矜持地点了点头。
“要是祖父知道我又从小叔叔手里骗东西,肯定又要削我了。”
“那你就说是我给你的,他肯定不敢说什么的。”裴栖理直气壮地道。
裴晗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礼,“那到时候就全靠小叔叔你护着我了。”
裴栖露出一副十分好说的表情。
“大公子今日回来心情不错。”曹氏见自家俊美的裴晗美滋滋地回来,忍不住问道。
裴晗和曹氏成婚两年,小夫妻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虽然还没有子嗣婆婆詹氏有些微辞,但裴晗正是读书科举的时候,大夫人倒也没有急着给裴晗房里填人分他的心。曹氏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从小叔叔那里骗来的薛大家的帖子。”裴晗将字帖举起来给曹氏看。
曹氏知道自己夫君是个字痴,对薛大家又推崇备至,为了投其所好在书法上下了不少的功夫,“这是薛大家哪一篇的帖子。”
“石钟山游记。”
裴晗这个时候没有和曹氏一起欣赏帖子的意思,转头问,“你可知小叔叔近日为何心情不佳。”
“这,小叔叔心情不好吗,我倒是没有发现,还是你细心。祖母和娘亲这些日子一直在为小叔叔选夫婿的事情忙碌,可能是这件事让小叔叔心烦了吧。”曹氏不确定地道。
裴晗若有所思,“小叔叔平日里是个不知愁的,能让他烦心的想来只有这件事了。”
曹氏没有继续说什么,在裴栖的事情她向来不掺和。府中的两座大山都把裴栖当心头宝,裴栖的大小事情都有他们为他打算,她是小辈也不好提什么意见。平日里只要把裴栖当做小叔叔一样敬着相处着就可以了。
裴晗在赵疏桐来府任教的时候,就听过赵疏桐神童的名声,他倒是没有觉得对方伤仲永江郎才尽之类的,只觉得他时运不济罢了。
有人考了一辈子的秀才都没有考上,赵疏桐三次进士落第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二十六岁的举人已经足够笑傲众人,裴晗倒是不知道那些嘲笑赵疏桐的人哪里来的底气。
私下里裴晗和赵疏桐接触过后,裴晗觉得赵疏桐的学识和人品俱都不错,两个人渐渐有了私交。裴晗经常勉励赵疏桐不要放弃科举。裴晗觉得若是赵疏桐能够振作起来,必定可以再次扶摇直上。
裴晗回来的第二天邀请赵疏桐到书房相谈。
“弘毅兄近日在府中可好,我小叔叔没有给你增添麻烦吧。”裴晗道,弘毅是赵疏桐的字。
“甚好,三少爷勤奋好学,不需要我费多少心思。”赵疏桐道。
赵疏桐这样的话裴晗是不信的,他是知道裴栖在读书上是怎样的少了一根筋的。“我祖母这一两月要为我小叔叔定亲了,弘毅兄可有其他打算。”裴晗问道。
这裴府倒是有眼明心亮之人,赵疏桐一听就知道这是在变相的赶他走,赵疏桐也正有离开的意思,他和裴栖之间的事情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露出来将自己给炸死了,“三少爷将要出阁我倒是不方便再留下了,这两日我便会向贵府请辞,回乡下侍奉父亲,准备下次科举。”
“如此我也不好拦着弘毅兄对父尽孝科考晋身,霁之也会参加后年的春闱,到时候霁之和弘毅兄说不得还会有同年之谊。”裴晗道,口中也没挽留赵疏桐的意思。
赵疏桐也能听的出来,“勉力一试把。”
“弘毅兄自谦了,一时的得失并不能说明什么,霁之相信弘毅兄必有大展宏图的日子。”
“多谢霁之吉言了。”
“弘毅兄可曾想要娶妻。”裴晗状似无意地询问道。
赵疏桐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见赵疏桐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裴晗倒是不好再继续劝。
裴栖自以为自己对裴晗隐瞒的好,但是裴晗可以说是这个府上最了解裴栖的人。最近几次和裴栖见面,裴栖每次提到赵疏桐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裴晗从中窥探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但他以为裴栖懵懂,不忍戳破这件事情,因此一直放着未曾解决。
如今祖母要为裴栖说亲,裴晗想,无论如何都要把裴栖的心思给断了。
裴晗信得过赵疏桐的人品,以为是裴栖对赵疏桐有了朦胧的好感,并不知道他和赵疏桐两个人早就开始谈情说爱了。因此面对赵疏桐十分温和,甚至还有些歉意。
而赵疏桐这边却理解错了裴晗的意思。
他以为裴晗发现了他和裴栖之间的猫腻,这次让他主动提出离开是为了保全他和裴栖。想要悄无声息地让两个人之间的这段事当做没有发生过。
赵疏桐对此没有意见,甚至觉得裴晗这个人可能有些圣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竟然没有怪罪于他。
不得不说,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对赵疏桐而言,重获新生,他最珍惜的就是自己这条小命了。能平安走出这侍郎府,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在这权贵云集,文风昌盛的京城,西席先生和人家府上的少爷姑娘相恋绝对是一大丑闻。知法犯法监守自盗,侍郎府私下把他处理了,也没人会给他伸冤。
赵疏桐从来都不敢小瞧人性的黑暗。
和裴栖私奔的结果并不能带来潇洒惬意的田园生活,更多的是可能招来灾祸。飞蛾扑火的事情,赵疏桐不想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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