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克没有理会他, 径自躺回了床板上,他的目光顺着眼角下撇,老头儿刚才被他按着磕头时染在床单上的血迹已经晕开了一大片, 中间颜色深沉, 周围逐渐变浅, 就好像一个奇怪的眼睛。
他想起刚才睁开眼时蓦然对上老头那张丑陋面孔的场景, 不由得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查克连忙闭上了眼睛, 在心中祈祷最好明天早上天一亮他就找到林的哥哥, 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一次他再没有睡着,老头儿经过刚才的震慑也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 后半夜平安度过。天光透过狭小的瞭望窗透进来,稀薄得像是一股游烟,查克缓慢的从床板上爬起来,那一抹阳光正好落在他脸颊上。
他抬手挡了挡,就在这时, 监狱里忽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利箭一般刺破黎明的寂静,对床的老头慢腾腾的也爬了起来, 他的鼻子和嘴唇高高的肿起,看了查克一眼,这次什么话都没有说。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狱警用警棍挨个敲打囚室的门。
砰砰砰
抱怨的呻吟和模糊不清的呓语充满了整个空间, 这座监狱正在苏醒。
清早的第一件事是排队去上厕所和洗漱,洗漱的程序非常简单,每个囚犯只有一捧水, 其中还沉淀着泥沙。从臭气熏天的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查克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但他回过头, 队伍里的人却又似乎若无其事,打呵欠的打呵欠,咂嘴的咂嘴。
直到一个棕黑皮肤的人吹了声口哨,对排在查克身后的老头道“老吉姆,你的鼻子是怎么回事”
老头回过头,死气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棕黑皮肤的人讨了个没趣,悻悻的冷哼了一声。
洗漱完后囚犯们被带到监狱的走廊上点名,每一层点各自的。查克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第二层。这监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铁盒子,昨天夜里警卫带着他进来的是第一层,但是第一层并没有囚室,准确来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架空的十字铁网通行道,分别通往四条楼梯。
而顺着通行道下望则是地下一层,那是典狱长、惩教官、医生和狱警们的地盘,餐厅也在那里。
点名过后囚犯们就像是刚出笼的鸡鸭一般被赶到餐厅去领早饭,丹尼尔斯学院只两餐,而且分量极少,囚犯们常年吃不饱,也就没有力气斗殴和逃跑。当然这只是普遍情况,其中必然会有例外,蓝心都可以提前贿赂警卫带东西进来给查克,其他的囚犯,只要有钱,在这座监狱里也可以过上逞心如意的生活。
早饭只有大拇指那么大劣质压缩能量块,但为了防止突发情况,查克在进来之前蓝心给他注射了营养针剂,这玩意在霍姆勒可谓是有价无市,一针可以保证成年人保持比较充沛的精神和体力三到五天,但后遗症是药效过了之后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晕厥和精神幻觉。
也就是说,查克必须在三到五天之内找到西泽尔,并将他带出去。
查克将能量块递到嘴边一晃,使了个障眼法,却并没有咽下去,而是将锡纸重新过裹好,不着痕迹的放进了口袋里。
按照索兰度的说法,囚犯们每天早晨起来,早饭之后会有一个小时去外面放风的时间,这个时候,丹尼尔斯学院所有的囚犯都会集中在前厅的院子里也是一天之中唯一一次,查克可以见到别的楼层囚犯的时间。
从这一点上来说丹尼尔斯学院很是传统,因为十几年过去了,他们的时间作息表丝毫不变,可是就在查克跟着队伍从餐厅刚从餐厅出来,昨天晚上接收他进来的那个狱警却就在餐厅门口等着。
“8393,”警卫高声叫道,“8393是哪个”
查克默默的从队伍里走了出去“是我。”
警卫打量了他几眼,道“跟我走。”
查克只得跟着离开,他并不知道警卫要带自己去做什么,只是可惜浪费了今天放风的机会他的时间并不多。
“你昨天晚上来的太晚,”警卫语气还算友好的解释道,“所以只是领了号牌,现在带你去见典狱长和纳格医生,顺便登记你的信息。”
昨天晚上领号牌的时候二层典狱长办公室只有值班的秘书在,那人一声不吭的从小窗里递出来一张号牌就算结束。而此时,二层典狱长是个头发稀少的大胖子,正坐在办公桌后喝茶,光线昏暗的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他啜茶水的响声。
“我说,”二层典狱长慢条斯理的道,“是谁规定,二层的每一个都要来见我需要我记住他们的模样,然后防止他们逃跑吗”
警卫大气不敢出,秘书却一板一眼的道“这是院长的规定。”
二层典狱长将茶杯“铿”一声落在桌子上“那怎么不带他去见院长”
“院长事务繁忙,并没有时间见囚犯。”
“那照你这么说,我就很闲咯”
秘书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警卫露出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道“那既然已经见过了,我就先带他去登记了。”
二层典狱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查克一眼。
走出二层典狱长的办公室,警卫用袖子蹭了蹭额头,长舒了一口气,回过头对查克道“走吧,档案室就在零层。”
查克点了点头,警卫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的东西可藏好,让典狱长看见不要紧,千万不要让秘书看见。”
查克想了一下,假装疑惑的问“为什么,难道典狱长不是每一层权力最大的人吗”
警卫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查克上前一步,默不作声将刚才早饭留下的能量块塞在警卫手里,又默然的退了回去,警卫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能量块,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嘴唇几乎不动的小声道“秘书是院长的人,二层的囚犯老大叫科隆,待会登记完我带你去操场的时候会指给你看,千万不要得罪他。”
“谢谢警官。”查克道。
档案室的登记倒是程序简单,警卫站在窗户往外眺望,没有注意到这边,查克将签字笔的笔尖在桌子边缘用了戳了一下,然后抬头对工作人员道“这支笔不出水,写不了。”
木讷的工作人员似乎反应了一秒钟才听懂他在说什么,接过笔在纸上划拉了两下,自言自语“一定是天太冷冻住了”
他转身去找一支能写的笔,查克迅速将档案本往前翻阅了几页,找到一个星期前的档案记录,却并未看见他记在脑海中,属于西泽尔的字迹。
也就是说,他不在二层。
查克微微抬起头,观察了周围的档案柜,柜子里倒是放着其他四个楼层的档案,但是他没有机会了。
工作人员换了一支新的笔递给他,查克在最新的一栏写上自己的名字。警卫回过头来问“好了吗”
“这就来。”查克放下笔,小跑到警卫的身边。
警卫带着他往一层走去,将要走到门厅的时候忽然问“对了,和你一个囚室的囚犯,你的室友,是谁”
查克谨慎的道“是3427号,一个老头,我听见别人叫他老吉姆。”
狱警似乎愣了一下,嘀咕“你真够倒霉的,等下周新人进来,我想办法帮你换一个囚室。”
查克心中一凛,他大概知道那老头有问题,大概不是什么好惹货色,却没想到竟然到了狱警都要感叹他倒霉,需要换囚室的地步。
他装作感谢的对狱警点了点头,但其实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
沉重的一层大门被警卫推开,门轴艰涩的转动之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清晨的冷风吹过,查克手心里的汗瞬间被吹干了。
这是一片开阔的场地。
边缘处有几个残缺的铁架子,似乎是某种健身器材,上面寥寥的坐着几个人,其余人要么围在周遭,要么在空地上埋着头走了走去,还有一个人躺在尘土里一动不动,查克眼尖的看见那人身下似乎有一滩红。
警卫咒骂了一声“这群王八蛋,这星期可千万不要第二次闹出人命来”
他大步往躺在地上那人走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语速飞快的对查克道“坐在单杠上那个大胡子就是科隆,另外,小心你的室友。”
嘀
警卫吹响了哨子,第三道大门瞭望塔上迅速奔下来另外两个警卫,其中一人将躺在地上的那个囚犯带走,剩下两个拎着警棍像赶鸭子一样将站着的囚犯们赶在一起集合。
查克也在其中。
他的目光快速略过周围的人,警卫用警棍敲打着满是锈渍的健身器材,高声道“7865是谁打伤的给我站出来”
无人应声。
“很好,”警卫将警棍在手里掂来掂去,“举报开始,检举出违规者的,奖励一块能量块”
过了大约十秒钟,列队中有人说“是6579是陈康打的”
警卫掂警棍的动作停下“6579,出列”
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寸头男人走了出来,他尚未站定,警卫就就抡起警棍击打在他的腹部,陈康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呃”,就像个虾子一样蜷缩在地上,警棍不断地落在他的肩膀、脊背、大腿上,他却只能抱着头,一动不动。
警卫打完了,直起身正了一下错位的腰带,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能量块扔给队伍中刚才检举的小个子男人,然后露出恶劣的笑“我要是你,就现在立刻将它塞进嘴里,免得一会又被别人抢走。”
“鉴于你们有人闹事,”警卫大声道,“所以今天的放风时间缩短十分钟。”
他从口袋里掏出表看了一眼“你们还有八分钟。”
队伍中一片怨声载道,警卫满意的离场。
刚才得了奖励的小个子男人小跑到铁架子旁,将能量块递给了一个红头发的人,那人就坐在距离科隆不远处,嘴边甚至还叼着一支卷烟。
就在警卫刚才集合打人的功夫,站在队伍最末尾查克将在场众人差不多就观察了一遍。
没有一位黑头发、绿眼睛,气质出众到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来的年轻男人。
西泽尔不在这里。
他刚才去登记的时候乘着工作人员换笔的功夫大致数了一下档案本上的囚犯人数,越往前,那些登记的囚犯在“死亡”一栏几乎全部都打上了对钩,二层现在的囚犯不会超过一百之数,如果每层关押的囚犯数量都差不多,那么丹尼尔斯学院在押囚犯就会在三百到四百人,但是现在在操场上放风的最多也就两百人,剩下的人去哪里了
是没有出来放风,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而让查克疑惑的是,他也没有在人群中看见老吉姆。
这老家伙干什么去了
八分钟很快过去,囚犯们被再度整合,送到囚室旁边的古堡里做工,做得都是一些零件挑拣工作,老大和某些有特殊地位的人自然不用,却也要在车间里呆满五个小时。查克被警卫安排在出口处点数,这是一项相对轻松地工作,想必也是因为蓝心氪金了的缘故。
但这时,查克的室友老吉姆又出现了,他慢吞吞的拖着瘦弱的身体,将水桶一个一个摆好,等到挑拣零件的人将水桶装满被叉车运走之后,他又走过去将空水桶拿回来,循环往复。
某一时刻,查克的视线正好和他对上,老吉姆咧开嘴对查克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查克立刻移开了目光。
他在丹尼尔斯学院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晚饭之后会有自由活动时间,但是自由活动的范围也仅限于二层,查克抓住机会在警卫训话的时候闭眼睡了一会,一到入夜,他就干脆靠着墙坐在床上,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
老吉姆盯了他大约半个小时,然后躺在床上蒙头就睡,等到他的呼吸平稳了,查克才悄然无声的打开自己压在床铺底下的包裹。
他系在锁扣口的一根头发丝果然不见了,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他刚来这里第一天,知道他带包裹的除了警卫就只有老头吉姆,警卫检查过包裹,知道里面有什么,不至于乘查克不在的时候偷偷翻看,所以老吉姆早上放风的时候不见踪影,是返回囚室来翻找自己的包裹了
查克瞬间惊出了一脊背的冷汗,幸亏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将通讯器带在了身上,警卫检查包裹的时候只是随便翻看,因此就只看见了包裹里的衣服,可如果是老吉姆,查克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发现通讯器的存在。
不对。
查克皱了皱眉。
可是,出去放风的时候是不允许返回囚室的,这老家伙是怎么回来的
还是说,翻看包裹的不是他
次日早晨放风的人比昨天多一些,但是查克一一观察过去,依旧没有西泽尔。他乘着中午上厕所的时间给外面放出去第一组报平安的信息,同时用昨天晚上的晚餐交换到一个信息,像他们这样的车间一共有三个,另外两个在古堡第二层,三四五六层的人都在那里做工。
但是他无法离开自己工作的位置,只有中间上厕所的时候才能有机会离开几分钟,这并不足够他去二楼的车间查探。他倒是知道蓝心拓印的那张收容单上西泽尔写的名字,但他并不敢贸然打听。
他只能想另外的办法。
他决定再去一趟档案室。
下午时分,昨天放风时候被陈康打的那个人死了,警卫将他的尸体送了出去,顺便去档案室将他的名字划掉,查克借机好奇地问“我昨天登记的时候看到档案本上有很多叉,那都是死掉的囚犯”
警卫随口道“不止死了的,死了的会勾选死亡那一栏,还有被人赎出去,也会打叉。”
虽然警卫没有多言,但是查克猜测,越狱逃走的,估计也会被打叉。如果西泽尔还在这座监狱里,那么档案本上他的名字一定完好无损,如果被打叉了,大概就是已经离开了。所以他需要再去一趟档案室。
可是他想了半天,找不到理由光明正大的过去,那就只能半夜偷偷摸过去。
他下午在车间做工的时候偷偷藏了一截铁丝,而囚室的门又是金属锁,要想撬开并不难。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麻烦的室友老吉姆。
夜半,查克依旧没有睡,他等到老吉姆的呼吸逐渐平稳,悄无声息的下床,走到他的床边,瞅准了位置,一手刀砍在老吉姆的大动脉处,老头儿梗了一下,随即头一偏歪在枕头上,查克慢慢落下有些颤抖的手,心想这老家伙果然醒着,不过现在没关系了,把他打晕,他就不会知道自己出过囚室。
此时,查克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思维,正在逐步向楚辞靠拢
撬开囚室的门,查克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躲避巡逻的警卫,有惊无险的到了档案室。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火柴。
点燃一根,先拿出三层的档案本,他本以为自己要翻找好一会,可没想到,他刚找到大雪降落那天的日期,目光下移,最后一栏赫然就是西泽尔的字迹
签的名字和蓝心拓印的那张收容单上的一样,名字后面并没有打叉。
他还在这座监狱里
可是自己为什么找不到他
查克迅速将档案本放回去,吹灭火柴,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档案室。
地下一层的火把要比一层和二层明亮许多,此时虽然没有巡逻的警卫,但是查克的影子被火焰映照成巨大的一片,如果此时有人从拐口出来,一眼就可以发现他。
他走得很快,就在他到达一层的十字通道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他霍然回头,发现只是楼梯上边的铁链被过堂风吹得晃荡。
查克松了一口气,快速返回囚室。
因为将老吉姆打晕了,他也就能放心的睡觉,但是睡得并不踏实,第二天哨笛还没有响他就醒了,今天是个阴天,瞭望窗里并没有光线透进来。
没过一会,老吉姆也醒了。他一双浑浊的眼睛充血,就像是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你昨天晚上将我打晕之后去做了什么”老头注视着查克,嗓子里好像卡着一口痰,声音听起来潮湿而黏腻不清。
查克装傻“你在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吉姆沉着声音,“当时我醒着,是你将我打晕了。”
查克笑了笑,道“我警告过你不要打歪主意,怎么,你半夜装睡是想做什么”
老吉姆噎了一下,道“我只是没有睡着。”
查克似乎不以为意“随你。”
“你难道就不怕我告诉狱警”老吉姆道,“不论是什么原因,打伤其他囚犯,就是违规。”
查克看了他一眼“反正你现在也醒了,伤呢狱警会相信你的话”
老吉姆再次噎住,但接着他就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在这座监狱里待了几十年,你觉得,狱警是相信我的话,还是相信你”
查克抬起头和他正面对视,冷淡的道“你前天早上放风的时候回过囚室怎么进来的。”
老吉姆神情一僵,所幸干脆的承认“早知道你那包里只有破衣服,我还需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回来”
“你怎么进来的,”查克不为所动的问,“你也说过,这座监狱里是每一层的老大说了算,如果我把你有秘密回囚室的方法这件事告诉科隆,你猜他会怎么样”
老头儿浑浊混沌的目光在查克脸上扫来扫去,他忽然咧开嘴笑了一下,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我告诉我怎么回来,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做什么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老吉姆的嘴角咧得更大,“不信的话,待会起放风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回来一趟。”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可以在走过密道之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查克笑了起来“行啊。”
今天操场上放风的人比昨天多,但是查克依旧没有找到西泽尔,警卫巡视了一圈之后就回到了哨塔上,老吉姆在不远处对查克使了个眼色,查克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
老吉姆带着他绕到了古堡后面,可是这里只有一条水渠,他却跳了下去,沿着水渠一直走,到了窨井口,他弯下腰将窨井井盖提了起来“就是这,从这下去就能回古堡里。”
查克抬了抬下巴“你先下。”
老吉姆嘻笑了一声,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底下是一条废弃的下水道。
结着几个世纪的灰尘和苔藓尸体,偶尔冒出来一两簇幽冷的萤火菇,查克悄无声息的从袖子豁口里拿出了那截撬门锁的铁丝,一旦走在他前面的老吉姆有任何异常举动,他就二话不说直接将其制服。
可出乎意料的是,老吉姆并没有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这条下水道的尽头,竟然是城堡大门边的排水口。
“哨塔上的警卫半个小时一换,中间有五分钟的空缺,”老吉姆小声说道,“只要在这五分钟内进去,早上放风的时间没有巡逻的狱警,就可以直接到囚室里。”
查克往外看了一眼,便跟着老吉姆返回了操场。
“怎么样,”老吉姆得意的道,“我没有骗你,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查克点头,道“我哪里都没去,打晕你就为了能睡个觉而已。”
老吉姆“”
他语气阴森的道“你在玩我”
查克从口袋里掏出两块能量块递给他“这算是报酬”
老吉姆冷哼一声,却并没有拒绝的接过去,两块一起塞在嘴里,含混不清的道“这鬼地方太难受了,从来吃不饱。我来这几十年,就吃饱过一次”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
如果不赶紧找打西泽尔,查克自己先有可能撑不住。
他皱着眉思考了一瞬,干脆问老吉姆“你知道尤里图斯吗”
尤里图斯就是西泽尔写在档案本上的名字。
老吉姆咀嚼着能量块的动作一顿,然后费力的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道“你打听他干什么”
查克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就是昨天在车间听见他们说起。”
“见到他最好躲远点,”老吉姆眼中一闪而过忌惮的神色,“他是三层的老大,不,准确来说是三层的老大之一,但是他比三层的另外一个老大更可怕。”
“你确定”查克的声音里充满惊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西泽尔来这个监狱也不过才十天而已吧
老吉姆迷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说起来他好像来这里也没多久但是似乎又很久了,嗐,反正你见到他就躲远一点。”
查克“”
有的人来一个星期就是老大,而有的人,三天了连人都搞不清。
世界的参差。
他往铁架子上望了一眼“哪个是他”
“他不在,他很少出来放风,”老吉姆说着嘲讽的唾了一口唾沫,“要是他在,科隆和姜九还能若无其事的坐在那”
查克犹自不相信老吉姆所说的,因此他又用晚饭的能量块向上次交换信息的囚犯询问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的答案,他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要怎么才能见到西泽尔,或者说,三层的老大尤里图斯。
这太难了。
查克想,他不出来放风,监狱的每一层都戒备森严,自己又上不去,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再找不到西泽尔,他自己得先交代在这。
当晚,查克依旧坐在床上发呆。他承诺将明天早上的早饭也给老吉姆,前提是他留在操场帮自己放风,他决定冒一次险,从老吉姆的通道回囚室,然后去三层。
只要能找到西泽尔,剩下的一切都好说。
“你回来做什么”老吉姆抬起眼睛问。
查克没有回答。
“我听见你下午和6736打听尤里图斯了,”老吉姆拨弄着自己的指甲,“你与其把能量块给他,还不如给我我告诉你他的事情。”
“他绝对是我在丹尼尔斯学院几十年见到过最厉害的人,”老吉姆砸了咂嘴,道,“一开始姜九还想把他收进自己口袋,结果,呸十个姜九都抵不上他一个。”
姜九就是三层原来的老大,而在尤里图斯来之后,他这个三层的老大名存实亡,基本没多少人怕他了。
这一夜查克依旧没有睡觉,倒是后半夜老吉姆睡得呼噜声一声接着一声,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囚室的时候,老吉姆就被查克叫醒,叮嘱道“记住,如果我阿紫放风结束之前没有回来,就说我闹肚子去上厕所了。”
老吉姆扯着嘴角,拖长了声音“放心吧。”
查克从操场上离开的时候对老吉姆使了个眼色,老吉姆点了点头,便看向了别处。
查克快速的进入到了下水道里,快步往古堡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的太急,心脏跳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查克忽然停下了脚步,那不是他的心跳声,那是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遽然回头,老吉姆咧开猩红嘴角,笑得阴森恐怖的脸孔就在他身后,而这个瘦小的老人忽然伸手将他往前一推,查克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下水道顶上“砰”一声落下来一个红色的事物兜头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是一个红色的水桶。
老吉姆桀桀的笑声在下水道里回荡不休,他在水桶上重重敲了一下,查克只感觉一阵头晕,然后就被他绊倒在地。
他三下五除二将查克绑了起来,掀开他头上的水桶“终于抓住你了从他们告诉我有新人要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再期待这一天。”
他伸出秃鹫爪一般的手指在查克脖子上戳了戳,笑得阴惨惨的道“这么年轻,你的血一定很好喝吧”
查克的额头上浸出一片冷汗,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谨慎,没想到却还是着了道。
看样子老吉姆是想把他当成食物吃了虽然在荒原上行走,有时也会听说吃人的事情,但是真的当这件事降临到他自己头上时,心中就只剩下恐惧。
看这老家伙的样子明显不是第一次,他之前说自己很少吃饱,这个“吃饱”不会是指吃人吧
老吉姆似乎颇为高兴,他拖着查克往通道深处走去,查克这才发现这条下水道竟然颇为宽广,可谓四通八达,而老吉姆带他走的,不过是其中一条而已。
他慢慢的从袖子豁口中取出来那截铁丝。
老吉姆绑住他的,是从车间偷来的箱子上的密封带,查克慢慢用铁丝将其戳开一个小口,然后用力去挣脱,他感觉自己的手腕恐怕已经被勒出了血,但是密封带却依旧无法从手腕上取下来。
老吉姆拖着他走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拐角,这里要比通道的其他地方都干净一些,老吉姆点燃了一盏油灯,查克才看清楚,墙角零零落落的散着些森白人骨,而他身旁的台子上,摆放着三颗头颅骨。
也就是说,这老家伙已经吃了三个人,自己是他吃的第四个
查克心中一阵惊骇,挣扎的动作更强烈了些。
“别想着挣扎了,”老吉姆和颜悦色的劝道,“用来绑住你的密封带是挣脱不开的,要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都没有逃走,乖乖被我吃”
他说着,看了旁边的白骨一眼。
查克“呵呵”笑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老吉姆丝毫不在意,他凑近查克“真年轻,真好”
他感叹的声音没有落下,查克忽然用自己的头撞向他的头,老吉姆猝不及防,竟然被撞得栽了个跟头,而查克翻身一滚压在他身上,腿绞住他的腿让他不能动弹,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摸索着,在摸到老吉姆的脖颈时,毫不犹豫的将那根细长的铁丝推进了他的喉咙里。
然后掰着铁丝往旁边拉扯过去,令人牙酸皮肤撕裂声响起,查克只感觉到自己手指间涌出一大股一大股的温热液体,但他不敢松手,直到老吉姆不再挣扎,他才慢慢挪开,油灯昏暗的光线中,老吉姆的脖颈破开一条豁口,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来。
他偏着头,浑浊的、充血的眼睛睁着,正和旁边的头颅骨空洞的眼眶对视。
永远对视。
查克挪到台阶跟前,费了很大力气才将绑在他手上的密封带摩断,又爬过去从老吉姆的喉咙里摸出那截铁丝,将脚腕上的密封带也戳断。
他将铁丝擦干净放回了袖口的褶边豁隙里,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老吉姆,慢慢离开了下水道。
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时候再回去囚室肯定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先回操场,再找机会
拐角处有脚步声
查克迅速侧身贴在旁边的墙壁上,一步一步缓慢的往前靠过去。
“咦”那人的语气似乎颇为疑惑,“人呢,明明是进到这里来了”
查克倏然闪身出去,从背后箍住那人的脖颈,大力收紧,低声问“你是谁”
可是不等这人回答,他就感觉后脑勺上“砰”一声,接着剧痛袭来,他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隐约听见有人道“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别管了,先带到老大面前去再说。”
查克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庆幸自己早上将通讯器藏在了囚室床板的缝隙之中。
他感觉自己被人注视着。
但是不同于老吉姆,那是一种冷淡而沉抑的目光,哪怕他没有睁开眼,也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目光中压迫力。
但是他的身体却是自由的,他并没有再次被绑起来。
“喂,”有人凉凉的道,“醒了就睁眼,别装睡。”
于是查克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是在一间囚室里,但这间囚室要比他和老吉姆那间大很多,甚至称得上宽敞。他躺在床板上,床边站着个络腮胡大汉,而视线再往前,对面的床板上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的坐姿很奇怪,明明只是一张破烂的床板而已,他却脊背挺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甚至位置都一模一样,让人觉得庄穆而肃重,不可违逆之感。
查克慢慢从床板上爬起来,和那人面对面。
他看到了那人的脸。
那压迫感极重的冰冷目光来自一双碧绿眼眸。查克不知道很多形容词,他只记得在他成为拾荒者第一年,有一次夜里在荒原上见到了大片大片飞舞流动的极光,像是一条绚烂的河流,从亮白到晶绿,在霍姆勒黑红如脓血的天幕背景上,极光就像是一场梦境。那是他一生中见到过最美丽的事物。这双眼睛,就像是极光。
他心中恍惚的,忽然就明白了林那那句话的意思。
黑头发,绿眼睛,长得很好看,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是真的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因为正像莱茵所说,他太好辨认了,哪怕将他放在一群人里,查克觉得自己也能一眼就注意到他。
络腮胡大汉拍了拍查克的脊背“不要盯着我们老大看太久,当心我挖了你眼珠子”
查克立刻回神,连忙摆了摆手“不是,我就是来找他的,我”
他没说两句话就一阵头晕,不受控制的栽回了床板上。
络腮胡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将他又提了起来,靠在墙壁上让他支着,不耐烦道“有什么话赶紧说”
查克只觉得眼前发昏,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圆圈,坐在对面的西泽尔似乎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身边,查克使劲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一下子就看到了他英俊的侧脸,喃喃道“好家伙,难怪林要叫你老婆”
西泽尔“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目光带了几分询问。
查克压低声音道“是林让我来找你的。”
西泽尔道“你刚说什么”
查克立刻重复“是林让我来找你的,自己人。”
“不是,”西泽尔看着他,语气平静,“我是说,这句话之前的那句。”
查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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