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开始,满场衣香鬓影的宾客穿梭来往,谈笑风生。
傅准应付完前来搭话套近乎的人,端着酒杯站在角落,并不参与周围任何一个热络的人群。
温识离开一会又出现,裙摆重新整理过,没有一丝灰尘痕迹。她拿着个手包,视线在厅里扫了半圈,很快便往这边来。
停在傅准身边,靠得不算太近。
她道:“手帕我收好了。”
傅准没有朝她看,眼神无谓地落在空气里,还是那句:“不用还给我。”
她没多言,下一秒瞥向他身侧的右手,低声问:“手疼吗?”
傅准视线微微一顿,没说话。
温识就是为这个来的,悠悠叹了声,打开手包,“我让人买了药,你等会出去在车上就先擦一下。颜色那么深,肯定很疼。”
拉开拉链,里面露出长长的盒身一角,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他助理站在不远,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郑助理在不远处荫蔽下站着,见温识对他招手,愣了愣,确认是叫他,连忙提步过去。
“这个你拿着。”她把抹的药塞到郑助理手里,让他收好,“等下出去记得给你老板用。”
郑助理拿着那支药,愣愣看她,又看向面无表情瞧不出情绪的傅准,不敢拒绝又不敢应承,咽了咽喉,干笑一下,拿着东西退开。
温识拉起手包拉链,一边碎碎念:“烫伤不是开玩笑的,我小时候就被我哥烫过,可疼了。你的手还好没有烫出水泡,但是不好好处理,万一留疤多不好。”
灯光璀璨如昼,所有欢笑言谈仿佛都离这里很远,只有她絮絮叨叨的声音,比酒杯碰撞,比一切的动静都更分明。
她真的很介意他手上的痕迹,像介怀以前自己被烫过一样,不住地说:“真的疼哦。”
她身上蓝色的裙子,泛着熠熠珠光,像夜晚的海面。
傅准盯着她,忽地出声:“你每天都有这么多话说么。”
温识一顿,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我是怕你不当回事嘛。”她悄悄瘪了瘪嘴,语气低下来,“好么,我不说了。”
微微停顿,却还是忍不住又加一句:“你少喝点酒,发炎就糟了。”
言毕,她拎起裙摆,不再多留,“我走了,等下我哥找我。”
没几步停下,她回头看向他,认真叮嘱:“你记得擦药。”
灯光在她发旋上晕开,她冲他笑了笑,奔向嘈杂的人群。
-
商会回去后,沈泽臣越发忙了,因为集团几个新的项目,时间比前一阵还紧,一连几天饭都没怎么好好吃。
温识看不下去,心里窝着火,劝又劝不动,干脆让阿姨炖了汤,亲自送去监督。
又一日风和日丽,温识拎着汤盒让司机送出门。
驶离居住区,转过两个弯,她刚想让司机切到下一首歌,忽地瞥见路边有个不陌生的身影。
简廷轩站在一辆车边,似是遇到什么麻烦。
温识犹豫两秒,吩咐司机:“开过去看看。”
司机道好,减速靠近,降下车窗。
察觉动静的简廷轩转过头,脸上是略微焦急的神色。
温识挑眉:“简总?”
“温小姐?”
简廷轩今天要和客户见面,半道车却坏了,助理正在打电话让人开车过来。约的是个比较重要的客户,这条路还有点堵,不由有些焦躁。
他正烦着,甚至打算拦辆出租车过去算了。
温识来的倒是赶巧。
“车坏了?”朝他身后那辆座驾一瞥,温识看他眉间隐约焦急,略想了想主动开口,“你要去哪吗,赶时间的话我送你?”
简廷轩闻言犹豫,看了看温识,掂量片刻,最后还是点头,“那麻烦了。”
温识往里挪,简廷轩坐进后座,他的助理抱着文件跟上,在前面副驾驶落座。
简廷轩和温识接触不多,毕竟撞见过她和傅准表白被拒绝的场景,难免觉得尴尬。
后来傅准出国,简廷轩料想她估计也不想和傅准的朋友来往过多,是以,高中之后她虽然和尚盈走得近,他们一直没怎么打过交道。
助理把地点报给司机,车开出去没多久,简廷轩已经道了好几声谢。
温识说:“简总不用这么客气。我和盈盈这么多年朋友,你是她哥,举手之劳而已。”
她态度自然,倒显得他扭扭捏捏,简廷轩见她大方,不由一笑,“温小姐说的是。”
车平缓朝前开,音乐声流淌,气氛有点尴尬,但也不是特别尴尬。
简廷轩听了几句认出来,问:“你喜欢这个乐队?”
温识点头,笑了下,“我哥就嫌这个吵,每次我在他车上放音乐,他脸黑得跟平底锅一样,要不是我安全带系得紧,估计被他扔下车不知道多少回了。”
简廷轩失笑,感慨:“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说完忽地想起傅准也不怎么喜欢车上放音乐,笑意微顿,想开口,又缓缓憋回去。
前几天商会,她和傅准坐在一块,酒会上似乎还和他说了会话。但简廷轩拿不准他们什么情况,干脆还是不提。
二十多分钟后,车开到简廷轩和客户约见的地点,他又道了一次谢,温识让他不用放在心上,颔首告别,而后回到自己的轨道。
-
给沈泽臣送了几天爱心汤,温识开始去公司报道。底下一帮人,看起来一片祥和,可多得是不服她的。
温识心里有数,废话懒得说,直接发落了一个。
对方老油条,自持资历还很不服,温识抄起报表一一指出糊弄傻子的地方,“项目部和你说的可不一样,这么简单的对接沟通都做不好,公司要你干什么?”
没给半点狡辩机会,温识眼皮微掀:“我不跟吃干饭的浪费时间,你不行就下去,换行的上。”
老油条被斥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当天下午就被提上来的另一个人顶了位置。
其他人看温识的眼神微妙地起了变化,温识懒得理会他们私下是褒是贬,自顾自投入数不清的工作中,推了尚盈两次约后,接到她抱怨的电话。
温识一边处理文件,一边嗯嗯哦哦地陪聊。
尚盈听出她的敷衍,开始吐槽她们这帮朋友多么无情,“一个个都不见人,这日子太无聊了,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要么就是谈恋爱谈得昏头转向……”
她顿了下,想到什么,忽地说:“哎我跟你讲,其姝又跟那个垃圾渣男搞到一起去了,前几天我约她出来,听到她在电话那边哭,她还跟我说没什么。屁咧,我耳朵又不聋。”
温识闻言笔尖一顿,“她还没分?”
尚盈无语,又有点生气:“没吧,也可能是分了又和好了。”
一起玩的这一群朋友,孟其姝最近确实频繁缺席,尚盈生日那天也只是坐了一会会就走了,后来几次都没见她出来。
提起来太坏气氛,尚盈换了个话题,说着说着又聊到简廷轩:“对了,我表哥说要谢谢你来着,前几天他车坏了,你载了他一程对吧?那天还好有你才赶上,说是挺重要一单生意,谈成了。”
她道:“他现在可乐呵,天天泡在飞卢山庄,我一刷朋友圈就见他潇洒的照片,拉着傅准在那,不是射箭就是打高尔夫,要么骑马。”
听到傅准,温识注意力上来,霎时抬眼,“他……们经常去飞卢?”
“这几天都在呢。”
尚盈没察觉她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吐槽几句又说起别的。
温识和尚盈煲了好久电话粥,处理完文件,差不多就到下班的点。
回家路上,收到沈泽臣的消息,说晚上不回去吃。
她回了句“知道了”。
隔天是休息日。
温识靠在车椅上,想了想,点开备忘录,给自己加了一条“去飞卢山庄”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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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卢山庄在市郊,山头草场广阔,马匹都是资质上好的佳品,每年的会员费数目不菲,也着实是个休闲的好去处。
这种场合不适合去的太早,温识差不多三点才到,一身运动阳光的打扮,那头飘逸长发也规整利落地束在脑后,瞧着精神得很。
她用得是她哥的高级会员,各种区域穿梭无阻,没多久,在射箭区发现简廷轩和傅准两人。
尚盈还真没夸张。
简廷轩一见她,立时扬起笑:“温小姐?”
有上次载他的事,算是有点交情,温识和他打招呼:“好巧,你们也在这?”
她边说边看向旁边的傅准,半点不心虚。
傅准换下了平时的正装,白色休闲服穿在他身上,干净冷冽。他持弓站在箭道外,似是听见她打招呼的声音,眼神微顿,但没看她,下一秒将箭矢发出去。
温识看得眼发亮,忍住没哇出声。简廷轩招呼她坐,温识没跟他客气,点点头,两人一块到后边休息区。
服务生端来果茶和点心,这一片不对外开放,人不多,安静清幽,一旁候着的工作人员比他们这几个零星客人还多。
一边和简廷轩聊,温识的眼神不住地往傅准那边瞄。
不一会,挽完两弓的傅准过来,温识抬眸冲他笑,“嗨。”
他站着垂眸睨她,沉默地喝水。
简廷轩手机突然响,他道了句抱歉:“接个电话。”起身走开。
傅准用毛巾擦了擦手,在旁边沙发坐下,而后拿出手机,似是处理什么讯息。
温识拈着点心小口小口地吃,不时瞄他。
傅准被她盯得皱眉,瞥她,“看什么?”
温识低咳一声,“没什么。”
端起杯,眼神扫向他的手背,颜色几乎淡得看不见了,恢复得不错,她抿了口果茶,唇角勾起。
傅准眸色淡淡,余光瞥见她看向他手背后扬起的唇角弧度,落在手机屏上的目光顿了顿,微微抿唇。
温识喝够果茶,悄悄抬眼看他,擦了擦手指,从口袋拿出手机捣鼓。
傅准正阅读助理发来的电子版文件,温识在旁明知故问:“你在看手机?”
他斜眼看过去:“不然?”
“那你有没有收到什么微信消息?”
她话音刚落,他手机上方就弹出新消息提示。
傅准点开,是一条好友添加请求,申请消息是一句话。
【一个绝美的仙女】
头像是卡通简笔画,微信名“10”,签名还挺有朝气——“winner!”
“……”傅准无言睨向她。
他记得这个账号,上回她发过一次。
温识端着杯偷笑,见他盯着她,抬起手认怂:“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没有催他加,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为这小插曲扬唇乐了乐,眉眼弯弯明朗地不见半分阴霾。
傅准还没说话,简廷轩接完电话回来。
温识仰头看过去,“打完了?”
简廷轩说是。
他俩挺有话聊,不一会开始新话题。
傅准的视线在屏幕里那条添加请求上停了停,敛眸切回主界面,沉默地收起手机。
稍坐片刻继续活动。
他俩各自开弓,温识托腮在后头看,简廷轩射了几箭,过来喊她,“你也试试?”
她犹豫:“我不太会……”
简廷轩热情道:“没事没事,我教你。”
温识想了想,“也行。”起身过去。
简廷轩把位置让给她,就站在傅准旁边。
温识拿起弓,架上箭矢摆开架势,她以前跟沈泽臣也玩过,不过技术比较一般。简廷轩经常玩,算是行家,指点得有模有样。
旁边傅准弓已经拉满,眸光淡淡向前,没朝他们看一眼。
简廷轩见温识架势有点偏差,凑近两步,上手搭着她的手腕往上抬了抬。
旁边蓦地一下,“咻”的一声开了弓。
箭射出去,简廷轩夸了句不错,温识看清自己射进九环,不由“哇”了声。
简廷轩笑嘻嘻回头,朝傅准那儿一看,顿住,“怎么射偏了?”
他那一道,箭矢在七环。
傅准没说话,懒散瞥他一眼,放下架势,“累了。”
这体力比平时可差太多了,简廷轩心下奇怪,刚要指导温识再发挥,手机又响。
“啧,没完了还。一点事都办不好,休息天吵吵吵……”
他和温识说了声,一边吐槽一边无可奈何地走出去处理正事。
温识才掌握诀窍,重新摆开架势,又有点拿不准。
总感觉偏差,不是站得不对,就是手臂弧度不对,调整来调整去,人都有点发僵,她头大地想干脆直接把箭射出去完事。
旁边忽地道:“再抬高一点。”
温识一愣,扭头看向傅准,“啊?”
他唇角微沉,视线扫过她的手肘手腕,一脸疏淡表情,缓缓走到她旁边。
温识有点怔,傅准站在她身侧,他的气息整个将她包围。他伸指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下,清冷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另一只眼闭上。”
他抬起她的手肘,温识觉得被他抚过的地方微微发热,僵硬地有点动不了。
下一秒,他退开,轻轻一声:“放手。”
她滞顿照做。
箭矢射出去,正中靶心。
十环。
温识慢半拍回神,反应过来,雀跃地看向他:“哇,你好厉害!!”
傅准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表情平静得又好似那一瞬只是错觉。
温识看着靶心,忽地叫住要取下箭矢的工作人员,“先等一下!”
她掏出手机,远远对着箭靶拍了一张照。
傅准唇角微撇,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拍的。”
温识说:“我第一次射这么准,当然要拍下来!”
他不置可否,继续开弓。
温识没再自己上手,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回到休息区喝水。
傅准就在不远,她抬头朝他的方向看,那道挺拔的背影,宛若白杨。
她托着脸,定定看了好久,而后拿出手机,点开刚刚拍的那张照片。
指尖轻触编辑,发送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室外阳光明媚得正好。
她给这张箭矢正中靶心的图片,配了一颗饱满鲜艳的爱心,还有亲手打下的一行字:
——“first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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