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门, 傅准脚步不停,走向他的座驾。
温识看着司机开来的她的车,略微犹豫。
来的时候分别来的, 现在一起去吃饭,再分开走, 好像有点……
傅准在车门边停了停,似乎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秒,温识立刻拿定主意,快步走向他身边。朝他一笑,什么都没说, 一脸坦然地跟着坐进他的后座。
车里有股好闻的味道。
很清淡,不像大多数香水味, 她一闻就头晕。
上一次坐进来还是因为上错车,谁知道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久。
温识颇为感慨地想着, 朝身旁老神在在的傅准看了看, 拿出手机。
“我们去哪家餐厅啊?”
她搜索美食指南,指尖划拉列表。
傅准没什么意见,淡淡反问:“你想去哪。”
温识闻言, 越发殷勤地在列表里翻看。
“这家我去过, 装潢不错。这家也还行……”
车平稳向前。
在她的建议声中, 开过一处商圈附近。
温识朝外望:“欸, 这里有一家餐厅我很喜欢, 要不然就去这吧?”
傅准姿态从容,“随你。”
司机闻言,将车朝商场开去。
不多时停稳,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温识忽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不是说‘餐厅不让外带饮食’, 他都没想好去哪里吃饭,怎么知道一定不让带?
傅准在前脚步不停,温识皱眉没琢磨完,见马上要被落远,赶紧提步跟上去-
商场里人不少,休息天,本就是客流量最大的时候。
傅准穿的太过一本正经,又或者说气质过于招眼,同样的西装,别人穿就像上班族,他穿就是一股子走T台的架势。
周围人频频朝他打量。
温识走在他身边,不由对他道:“我感觉跟你走在一起,不像是来吃饭。”
傅准侧目睨她。
温识:“像来巡视商场生意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槽不吐不是她的作风,说完舒服得多,一抬眸,却见傅准还在盯着她。
温识:“干嘛?”
他面色如常,眉头几不可察地轻挑:“看见那边的标志了么。”
“哪边?”温识左右张望。
没两秒,瞧见露天休息处立着的巨大的标牌。
一应入驻商家名单之上,是两个硕大的开发商LOGO。
一个是风创绿化,另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红色图案,正是傅氏的标志。
傅准幽幽地道,语气不知怎么有点欠:“你这么说,也没错。”
温识:“……”
还真是来“巡视”的。
她马上又不服气地在心里腹诽。
显摆什么,又不能打折。
快到搭乘电梯的地方,有一群穿着卡通衣服,戴着各种动物头箍的人在发礼物。
都是手工制品,许多小朋友牵着大人的手过去,拿到可爱的小玩意儿以后,兴冲冲跑开。
温识凑过去看,穿卡通服装的女员工朝她笑:“小姐,你也要一个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也可以要嘛?”
女员工看了看她身边的傅准,“可以啊。那位是你男朋友吗?”
温识回头,和傅准视线在空中对上,她顿了一下,敛眸道:“不是。”
“啊?这样啊。你们看起来好像,我还以为……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做活动,小朋友和情侣都可以挑一个大的花卉折纸。”
展览车上有各种各样的折纸作品,动物、植物,她说的花卉是纸折成的花团成一团花球,着实精美,许多小朋友都领到了。
那她可能拿不了了,温识眼里露出可惜。
“不过没关系。”女员工又道,“你这么漂亮,我们可以送你小一点的花,您这边选两朵。”
温识闻言高兴起来,随即脸上微赧,不好意思地道谢,选了两朵樱花。
纸折的花瓣,细节惟妙惟肖,一看就知道费了不少心思。
拿着花再三谢过对方,温识走在傅准身边,脚步轻轻,眉眼带着笑。
傅准不由看她,“有这么高兴?”
温识一脸当然:“人家还送了我纸欸!”
她说着,捂了捂脸,“而且她夸我漂亮。”
“……”
傅准无言收回目光,直接结束对话。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活泼。
温识撇了撇嘴。
低下头,唇角却不自觉扬起。
那个穿卡通服的女生说他们看起来好像情侣。
真有眼光-
餐厅在七楼。
人不多,只有寥寥几桌客人。
温识和傅准在角落卡座坐下,幽黄的氛围将一切都照得格外朦胧。
服务生送上菜单,温识来过几次,一边询问他的口味,一边推荐,服务生反倒不怎么插得上话。
不多时,点完菜。
桌边清幽,舒缓的音乐在店内流淌。
温识端起柠檬水喝了两口,放下杯,抬眸看向他。
他们面对面,中间隔着一张桌,傅准身上那股冷淡的男香,慢慢地,像是入侵领地一般一点一点潜过来。
温识突然有些恍神。
空气里,有不知名料理的奶香味,温热细腻。
她想起高中,他和身边人常去的那家校外奶茶店,腻起来比这个浓烈得多。
不过她一般只喝乌龙青梅。
那家店的乌龙青梅几乎充斥了她大半的课后时光,其实严格来说,味道也并不能算太好。至少比起家里每到夏天阿姨给她煮的,差得远了。
只是因为他在那。
他常去,她便也成了熟客。
她还记得最难以下咽的那次,不是味道不对,是她的心情。
那天特别特别热。
在奶茶店里的走廊上,她无意听到另一间卫生间里,岑啸和傅准说话。
他们聊起她,岑啸带点玩笑意味地调侃,说傅准迟早会落到她手里。她听得出来岑啸没有什么恶意,又因为是偷听,当时就想走开。
提步前的一刻,傅准冷淡的声音却从里面传出来。
那时候,她追他已经有段日子。他一直是无视状态,从未有过任何表示。
在那一天,她却第一次听到他的回应。
他说,做梦。
当时什么心情,她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脚下僵住,连迈步的动作都不会。
开门后和他们照面的瞬间,她第一次生出了想逃的冲动。
她见过很多人,喜欢她的,讨厌她的。
即使是傅准,他的冷淡、忽略,她也都感受过。
但从没任何时候,比那一刻让她觉得更难熬。
怎么离开奶茶店的她忘了。
第二天,叶尽桐看出她情绪不好,追问很久,她还是没有告诉叶尽桐。
一整天窝在教室里,连课间操也没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直到傍晚。
她在走廊上扫地,看见傅准从操场经过。
她远远地瞥见,停下动作,在阑干后看。
沉闷的夕阳,光一缕缕洒下。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校墙外是车水马龙的街,走廊上只剩打扫的人,突然之间一切都好像格外空旷。
少年人情绪太过丰富,陷入一个低谷就觉得整个世界坍塌。
她看着他经过操场,打球声被他甩在身后,俊朗眉目冷漠平和,衣领折得无比整洁。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只是那一瞬间,她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说。
算了。
别扭,难过,所有被高高吊起无法落地的情绪,在那片刻夹杂着酸涩,坦然而又艰难地同自己握手言和。
终归还是喜欢多过其它。
他就像一个热烈的,绮丽的梦。
可就算是水中的月亮,她也真的想要捞捞看。
……
收回飘远的思绪,温识敛了敛眸,拿起桌角的浅色纸张。
“你会折纸吗?”
随意一问,并没有要等他回答。
她摆弄起手里的纸张,动作像是毫无章法,但那不大的纸却在她手中逐渐有形。
傅准没说话。
那双白皙的手指,嫩如水葱。
以往咋咋呼呼吵闹不停的人,此刻安静得不像话。
温识折完最后一步,给他看,“你看这是什么?”
傅准瞥一眼,道:“象。”
她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纠正:“是貘。”
“食梦貘。”
温识给他解释,“吃梦的那个。”
傅准表情平平,但明显,并不认可。
鼻子老长,怎么看都是象。
温识自己也知道,看着手里的东西暗暗低咳,又把鼻子揪掉一点。
“这下像了吧?”
傅准:“……”
温识看他一脸说不出话的表情,笑意加深,捏着那只“食梦貘”,顿了顿,忽地问:“你知道食梦貘吗?”
“传说中一开始没有提到吃梦,后来传到邻国再传回来,多了一些新的内容。”
温识摆弄着像貘又像象的折纸,眉目低垂,声音很淡很淡,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韧韧的平静和坚持。
她讲:“舶来文化里说,它会吃掉噩梦。”
小时候,她有段时间睡得很不好,经常半夜被吓醒大哭。
医生说是白天受了惊,家里人操心得不得了。
后来她爸送了她一个“貘”抱枕,长得不丑,还很可爱。她每晚抱着入睡,不知是时间久了,受惊的情绪过去,还是心理安慰,她真的没有再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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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她爸离开,那个抱枕丢失,身边少了一个会第一时间赶来的身影。
她遇见傅准,握住了他递来的那瓶乌龙青梅,也在两年后听到他的那一句“做梦”。
黑黑白白的梦交织,有好有坏,只是被悲伤冲击醒来的夜晚,她再也不会大哭。
她睁眼看着窗外从天黑到天亮。
深知总会有亮起来的那一刻。
餐厅里的香味越来越浓厚。
温识看着傅准,眼里是那年傍晚偷来的光,弯唇朝他一笑。
“做梦,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同这一刻。
噩梦退却无痕。
然后,美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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