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见识过大多数老板的办公室都是这个风格，柏沁意外的是，怎么秦安启的办公室也是这个风格！
大红木桌子和老板椅，四周打了围绕式的书柜，旁边还有一棵发财树。上面如果再来一个匾额提个字，比如“天道酬勤”一类的，那就齐活了。
真是完全没有受欧美风格的熏陶……
这和他想的霸道总裁办公室有很大的差距啊……总裁这审美真是看一次就让人心累一次。
还好秦安启并没有听见他刚才口吐芬芳的声音，径直走入了办公室。
“坐。”秦安启道，“喝点什么？”
柏沁环顾四周，还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颇为隆重的、一看也是块老料雕的茶台。他在思索自己到底是该有眼力见儿点说句“喝茶”还是要不来杯咖啡？其实更想喝可乐……
“喝茶吗？”秦安启又问。
“您别忙……”柏沁连忙道。
秦安启在茶台边坐下，打开炉子烧开水，一边道：“这是很不错的茶。”
“我不懂茶……”柏沁说着坐了下来，觉得自己和秦安启明明年纪相仿，但明显差了个倍儿。尤其是对方这气场，总让他觉得自己在跟父亲辈分的对话，很是紧张和不安，他和自己爹在一起聊人生聊理想都没这么紧张过。
等壶水开期间，他们俩谁都没说话，柏沁对秦安启和他之间的这种沉默已经不尴尬了，他已经觉得自己仿佛在修禅。
等水开了，秦安启用沸水把所有的茶具都浇了个遍，接着把水倒了。手用茶勺舀了茶叶放在壶中，再冲水。
柏沁的手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敲打，看他三个杯子倒，虽然过程看不懂，但怎么说呢……看秦安启泡茶还真挺享受的。
不紧不慢，徐徐的，长指来回看起来很慢又繁复，但其实每个步骤都井井有条又利索的舒服。
而且他垂着眼的样子，从柏沁这里能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和鼻尖。
有点像他昨晚玩的游戏内的男主，这莫名像人偶的精致感。
他把茶放到托盘上，对柏沁道：“请。”
“……”柏沁今天第N+1次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谢谢谢谢……谢谢秦总。”
“秦安启。”秦安启忽然道。
“啊？”柏沁接过抿了一口，“哎哟……烫。”
等他强忍着灼人的感觉又喝了一口后，茶伴随着浓厚进入口腔，又带着清冽的滚入喉咙，微甜的回甘存于舌尖，是这短短几秒里最享受的过程。柏沁等这感觉过后，才想起来秦安启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秦安启可能是想让他叫自己的名字……叫秦总过于生疏？
“我那个……”柏沁想了想，“不太好吧。”
秦安启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自己端起喝了一口，介绍道：“这是台湾的乌龙，品牌的基底茶也是这个品种，不同品质的。”
“哦……”柏沁点点头，“我不太懂，但挺好喝的。”
秦安启给他在小巧的茶杯中续了两杯，喝完后他们才开始继续：“一会你可以带点回去，给你们的同事们分一分。”
柏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太谢谢了……”
“其实这是应该的。”秦安启道，“我很意外，你居然会和我谈起想来要一些生产过程和品牌历史，之前我们接触过一些其他的公司，他们大多上来就给我们谈案例。”
柏沁把茶盏放在了茶盘上，摆手道：“别人家我不知道，我们设计组我都会要求把这些作为理念加入的，熟知服务对象是最基本的操作吧。”
秦安启的瞳孔看着他，认真而专注，他双眉倾斜拢向眉心，容易让人觉得严肃冷淡，舒展开的时候已经是心情大好的写照：“不错。”
他坐直，双手放在膝盖上：“Trea是个……很年轻的品牌。现在国内做茶饮的企业太多了，我们起步晚，虽然原材料有优势……但其实，用处不大。”
柏沁明白他的意思，手垫着下巴搁置在腿上：“如今的品牌就是讲故事，你的故事好听，东西再难喝，大家也都会有想消费的心理。”
两人又聊了一会，不知道是因为茶的温度还是放开了谈话的内容，逐步开始放松下来。
看差不多了，柏沁伸手把包里的ipad拿出来，拿起上面的笔，正式开始对他的“访谈”，他对秦安启道：“我做个简短的记录吧，想问问秦总，一开始怎么会想起做茶饮的？”
秦安启顿了顿，接着才道：“受我母亲影响，我小时候接触了一些关于茶饮的文化。时至今日，我母亲还经营着一小片的茶园。”
柏沁抬笔记录着，有点意外。
他脑中忍不住会勾勒一个茶园中温柔的采茶女形象。
因为秦安启说这句话的时候的表情，少见的柔和了下来。
“所以我想做茶饮品牌，除了确实看中现在的流行趋势之外，这也算是一个原因。”秦安启道，“算是，一个小小的执念吧。”
他们谈话没进行多久，秦安启的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稍等。”秦安启道。
柏沁做了个“请”的手势，靠到了椅背上。
秦安启边说着“进来”，边站起来坐回了自己那红木办公桌后。
柏沁等他去交代工作上的事情，目光瞥到了他办公室里一面墙的整排橱柜上。
上面放着一些杯子、茶具和书籍，大多数格子是空缺的，那些茶具上还有印着logo，不知道是样品还是已经出货的衍生品。
秦安启把文件签完，等人走后，发现到柏沁在看上面的茶具，说道：“这些大多是曾经Tree咖啡的一些同事赠送的，也是他们和我提出或许可以找你们公司做衍生品，因为前两年的情人节和春节的衍生产品销量出乎意料的好。”
柏沁听完就忽然得意，心道不看看是谁做的，一边假装谦虚地摆手：“也没有那么好，哈哈哈哈……”
“其实我觉得一般。”秦安启用手垫着下巴，“我希望Trea的能更好一些。”
柏沁：“……”
请问这位心直口快的总裁到底会不会聊天？？
“……”柏沁看向自己手里的记录，继续道，“品质、价格、丰富性，但还是感觉太单薄了。我想在调性上更丰富一点，起码要做就要拉高和其他品牌不一样的档次吧？您说是不是秦总。”
秦安启微微颔首：“好。”
秦安启坐到办公桌前：“这几天你们给的内容我都看过了，有些意见我觉得很不错。”
柏沁马上来了精神：“嗯嗯！”
“比如定位，比如配色，比如杯盖设计。”秦安启说，“很有意思。”
柏沁：“是吧！”
“但还不是我想要的效果。”秦安启道，“我喜欢……”
柏沁：“嗯，您说！”
“显眼的，字大一点的。”秦安启道，“就像你昨天给我的两版logo，我回去分辨了半天，尤其是第一个，一眼看过去都看不见字。”
柏沁：“……”
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出现了，标准甲方言论。
尤其是他还想起了他们的那个纸杯上一言难尽的硕大logo，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个让人眼睛疼的洗脑设计。
因为要“大”且“显眼”。
他想了想，决定不和他再纠结这个问题，就问道：“秦总，你们公司有设计部门吗？”
或许和他们直接沟通会比较好一点。
秦安启目光撇向另一侧：“有。”
这么大个公司当然有自己的设计部门，柏沁一方面想找点懂的人沟通，一方面又很想看看被秦安启折磨的设计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秦安启带着柏沁走到外侧，穿过走廊，他们到达了一个门口，柏沁抬眼去看，上面写着“市场部”。
秦安启先进去，等柏沁跟着进去之后，和所有人点头微笑：“大家好大家好。”
“设计师小虞。”秦安启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姑娘道。
小姑娘瘦瘦小小，站起来和柏沁打招呼：“您好，我是小虞。”
“哦，我……小柏。”柏沁和她道，“我就随便参观参观啊哈哈哈，你继续。”
“秦总，我这边有个事情正好要找您。”市场部门的一个小姑娘拿着一叠资料走过来，找到秦安启，“您有没有空？”
“好。”秦安启转眼看柏沁，“你们先聊。”
小虞给柏沁搬来了一张椅子，柏沁连声道谢坐在了她旁边，柏沁环顾四周问道：“这就你一个设计师吗？”
“嗯，都是我做，所以我只能在市场部加个工位。”小虞用手靠着嘴，“你是青山创意的吧？我好羡慕你们……”
“羡慕什么？羡慕我们连续加班吗？”柏沁笑起来，“知足吧，你可是甲方公司的设计师。”
他就看见小虞桌面上开着的AI，正在做一个新品饮品的海报。虽然还是那些元素，但其实……看着还行？
用最丑的图形简单拼贴聚合后，呈现的海报样式还是很有美感的。
柏沁微微挑眉：“这是在做门店的海报吗？”
“嗯。”小虞悄悄低声道，“这是初版，还没给老板过目。”
柏沁听闻的忍不住转头看她。
小虞眉头微皱，一张小脸团在一起和他对视。
那一刻他们的眼神交汇，在这几秒之中，设计师之间的不用言语的默契悄无声息地传开。
他明白小虞的意思，这张作品给老板过目后就不是现在这样子了，这是身为设计师的小虞用这些元素能做到的最强审美和作品高度，在老板审核后之前的一起将不复存在，变成一个全新的作品。
之后那幅作品在二改三改四改之后完全变成老板的审美和口味，就是最终呈现的样子。
柏沁不能第一次见面就上手拍女生的肩膀，只能对她坚定又心疼地点点头：“辛苦你了，妹子。”
“……”小虞叹了口气，转过了头去。
柏沁手抵着下巴，悄悄给她提意见：“你就没想过和你们老板说说？”
“这些都是在我之前的那个设计师设计的，这个图也是他抠的，所有的标准色都是他制定的，甚至没有做过VIS，都是凭感觉。”小虞轻声吐槽，“我人微言轻，设计师又是股东儿子，我后来想想就在这里做做平面混饭吃吧，反正骂的也不是我。”
“但你每次初版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来挣扎一下呢。”柏沁说，“我太佩服你了，我可能在对方否定我两次之后就按着他审美继续了。”
小虞嘿嘿嘿笑了几声，撇撇嘴。
柏沁想了想又道：“有机会考虑一下来青山上班啊，我们公司就喜欢你这种倔强的人才。”
“和我见面五分钟就挖人吗？”小虞忍不住笑起来。
“因为我觉得在这种环境下还坚持自我的人，是个狠人，干什么都一定能行。”柏沁悄悄拍手，“妹子，我看好你。”
他们刚悄悄说了会话，秦安启聊完事情走过来了：“小虞，海报的事情怎么样了？”
“哦，我在收尾初稿。”小虞道。
“给我看看。”秦安启抱着手臂站到她后面。
柏沁看见小虞背一下绷紧，忍不住长腿一踢，把椅子悄无声息地滑走，让秦安启能有地方站。
秦安启果然开口第一句话是：“字再放大两寸。”
“哦哦。”小虞丝毫没有反驳道。
“这里为什么留那么多空白？”秦安启问。
“那我塞点字。”小虞说。
柏沁抱着手臂，掀起眼皮看秦安启。纵然之前被他的一系列的动作拉高了好感，这会还是憋不住情绪。可能是刚才和小姑娘那五分钟设计师间感同身受的交流，已经给他们建立了某种友谊。
强烈的正义感让柏沁忍不住帮已经逆来顺受的小妹妹说句话。
“我觉得挺好看的。”柏沁前倾身体，指着道，“字大两寸没问题，可以突出主题。但是这片再加字就太多了，会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秦安启薄唇微启，一下子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留白是至高的艺术啊秦总。”柏沁盯着他看。
秦安启垂头和他对视，金棕色的瞳孔里有细微的不解：“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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