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尘埃落定

    天越发暗了, 宫中的宴席已经散场,大臣们归家。夜里是后宫家宴,妃嫔并诸皇子女已齐候于太液池畔,等待皇帝与贵妃驾临, 今日恰是晴天, 天上一轮圆月倒映水中, 惹得众人诗兴大发, 正围在一起赋诗玩耍。团圆的诗做过几轮, 仲秋气氛渐浓,可圣人与贵妃却迟迟未来。

    外边是过节的热闹,紫宸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致。太医们进进出出了一下午,似乎是将圣人的病势暂时控制住, 但压低后传来的声音仍旧隐隐透露着不详的意思。殿内不知几时安静下来, 宫人都被遣退到殿外守着, 浓郁的香味再度弥漫,透过缝隙传进暖阁。

    宋星遥又想打喷嚏, 只好用手紧紧捂住口鼻以免坏事, 过了片刻香味稍淡, 她才小声道“这味道太浓了,青湖下了猛药, 圣人恐怕不行了。”

    药玉枕中的药, 除了镇定安眠外,还能麻痹痛苦,让人在短时间内伉奋造成精力充沛的假相。这么浓的味道, 韩青湖必定已经把药用到极致, 才能缓解圣人的病痛, 让他暂时恢复。

    这也是回光返照的征兆。

    林宴蹙眉, 他也察觉了,但眼下二人均脱身不得,只能猫在这里看着。两个人的心都悬在半空,可味道减淡之后,外头又没了声音,圣人未转醒。宋星遥紧张得满手是汗,让林宴攥进掌中。

    “林宴,你这衣裳不合身。”借着微弱光芒,她瞧着他这身小宦官的衣裳道,试图以说笑缓解心中焦虑。

    林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临时找来的衣裳,肯定不合身。衣裳小了,袖子短了半截卡在手肘上,袍裾不及脚踝,露着鞋面,梳着个小髻戴着冠帽,着实好笑。

    “一会要是动起手来,你动作别太大,小心绷裂衣裳。”宋星遥笑他。别看他瘦,脱了衣服却是皮紧肉实的,再想想他舞剑时的英姿,冷不丁“斯拉”一声绷裂了布帛,那画面必定够她笑一辈子。

    “这节骨眼了还笑”林宴大掌按在她头上,又正色道,“一会若有合适时机,我会先出去引开他们,你再伺机逃离此地,往太液池方向去,长公主在那边。”

    宋星遥拧眉刚想表达不同意,却见他做个噤声手式,外面已有新的动静。

    几声沉缓的脚步声响过,韩青湖温柔的声音传来“陛下,拜月的时辰快到了,大伙都在太液池畔等着您,妾身为您更衣吧。”

    圣人浑浊的带着痰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咳嗽,已被韩青湖从床上扶下,似要强撑去太液湖赴家宴。

    林宴将门打开一角朝外张望,殿上烛火祟祟,没有第三人,殿门上却倒映无数人影,门外守着很多人。

    韩青湖扶着圣人在偌大的铜镜前坐下,手里拿着篦梳替圣人绾发,灰白黑三色掺杂的发已被梳松,可一梳到底就是满手落发,他佝偻着背,毫无朝堂上挺拔的模样,与身边正值韶龄的韩青湖一比,更是老态毕露。

    “青湖,朕老了。”他抚着她光滑的手背道,浑浊且泛黄的眼睛里是迷恋的神色,又仿佛是贪婪,“可你还这般年轻,陪在朕身边委屈你了。”

    韩青湖放下篦梳道“不委屈,陪着陛下是妾身荣幸。今日是仲秋,阖该全家团圆才对。”她说着轻轻俯身,趴在圣人肩头,轻轻道,“不论天上地下,都该团圆。陛下,韩贵妃托梦给我,她在地下等你多时了。”

    圣人手一颤,不可思议地转头“爱妃,你在说什么”

    “我说,他们在等你。”韩青湖按着他的双肩,阻止他站起。

    他老了,被药毒废,身上已无气力,挣脱不开韩青湖的手,只将已然凹陷的双眼瞪得要脱离眼眶“你你”

    “是不是觉得奇怪,你的身体反反复复,起起伏伏,总不见安”韩青湖抓一把他的发,用力一扯,又扯下无数断发来,“是我下的毒,不是废后李氏。”

    圣人大惊,突然发力挣开她的手,自己却也不稳,朝前跌去,撞上铜镜倒在地上,韩青湖的鞋出现在他面前。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你这一生庸碌无为,不过靠着卑鄙手段登上帝位,残杀手足,谋害忠良,宠幸奸侫,又睚眦必报,这江山你不配坐。你这帝位如何夺来,你的儿子们也会如何来抢,我会让你无子可继。当初你屠我满门,今日我便悉数奉还。”

    语毕,韩青湖一脚踩在他肩头,逼着他伏倒在地,笑了两声,有着报复的痛快。

    她真是受够了,呆在他的身边,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来人来人”圣人趴在地上,朝着殿门处爬去,手徒然在空中乱挥,嘶哑的声音却传不出门。

    那药虽能令他精神好转,但他仍旧是被掏空的濒死的老人,并无余力。

    门外此时却忽然传来宦官声音“三殿下求见。”

    圣人眼神一亮,仿佛找到救命稻草般望向殿外,韩青湖却一声冷笑“允。”

    殿门打开,夜风涌入,吹散满殿异香。三皇子赵睿崇进来,他走得很慢,也很小心,似乎生怕惊醒什么,目光警觉地望着四周,一边试探着道“父皇贵妃娘娘父皇可还好拜月时辰到了,儿臣来请父皇啊”

    屏风后的景象将他吓了一跳。

    圣人倒在地上,双眸几乎瞪出眼眶,正死死盯着他,嘴唇嗫嚅着吐出微弱的声音,唇角挂着血迹,地上是一大口呕出的血。

    “父皇”他惊叫一声,忙蹲在圣人身边,又望向韩青湖,“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不是你要的吗”韩青湖浅笑道,“你都已经在外头布置好了,让我助你这一把,现在又何必在你父皇面前惺惺作态。”

    圣人不可置信地看看三皇子,又看看韩青湖,断断续续道“你你们”

    “我们陛下觉得呢”韩青湖走到三皇子身后蹲下,双臂一圈,轻轻圈住他的腰,柔声道,“殿下,你答应过我,来日你登基为帝必不会委屈于我,可别忘了你的誓言。”

    三皇子被她语风一吹,心中微荡,脱口道“不会忘的。”

    韩青湖又是一笑“那还不动手”

    地上的圣人已又咳了口血出来,气息稍顺,灰败的脸上布满怒色,朝三皇子道“你竟然与她与她”

    “父皇,青湖这般年轻,你怎忍心让她陪在你身边你老了,已经不成了,也该退位。”三皇子回手握住韩青湖的柔荑道。

    圣人勉力抬手“你这忤逆子,可知这毒妇安的是叫我绝嗣之心,你现在出去,让人将她拿下,我便下旨将帝位传于你”

    “你信他吗”韩青湖抚过三皇子的脸颊。

    三皇子摇头“我信你。”

    圣人不再期待三皇子,转而又往殿门处爬去,费尽全力道“来人”

    门口的宫人听到微弱声音,不太确定地问“圣人可是唤人”

    “不曾。”韩青湖代为回了句。

    三皇子已经捂住圣人口鼻,韩青湖自袖内摸出匕首塞入他另一掌中“杀了他,这帝位便是你的了。”

    三皇子手却又一抖“杀杀他”

    “不敢”韩青湖反手团住他的手,将那匕首牢牢握住。

    “反正他也是将死之人,不必亲自动手青湖”三皇子摇摇头。

    “等他死太慢了,不如干脆些”韩青湖笑笑,握着三皇子的手将匕首往前一送。

    森冷刀锋没进圣人胸口,宋星遥的双眸被林宴的手蒙住。

    “别看。”林宴抱着她道,他脸上如覆霜雪。

    目睹一切的宋星遥只能勉强保持镇定,任他捂住自己的眼,道“我们现下该怎么办”

    宫闱剧变,若是让人发现他们躲在这里,一个也活不了。

    “殿下应该快来了,再等等。”林宴道。

    三皇子纂位的计划长公主早有预料,他离开太液池前往紫宸宫应该逃不过赵幼珍的眼,她正等着他发难,好借口拿下他,只是恐怕谁也没有想到三皇子竟会下此狠手。

    “不对呀”宋星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青湖怎会同三殿下合谋谋害圣人这毒局从一开始就是她与赵睿安所设,为何”

    她先前见三皇子纠缠韩青湖,还当只是三皇子一厢情愿,可今日再见,青湖与三皇子明显已勾结在一起。

    林宴被她一语点醒,思前想后,将近日种种串联一起,眉头顿时大蹙,只道“三皇子中计了。”

    中的是韩青湖的美人计。

    圣人身体早就亏空,根本挨不过八月,韩青湖下了重药,为的就是让朝中上下知道圣人身体好转,如此一来,因为刺杀五皇子的证据落在长公主手中的三皇子,生怕圣人知道真相要治罪于他,而他不论才能还是远见均比不过赵幼珍,狗急跳墙之下动了杀机,打算纂位,与韩青湖不谋而合。

    所以近日长安异常动向,都为了这一夜准备。圣人暴毙,他是理所当然的继位者,将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大明宫。

    只不过,他低估了韩青湖。

    韩青湖挑在这日杀圣人,除了是替韩家报仇外,也为了帮一个人。

    “青湖在给赵睿安造势。”

    林宴一语落地,殿外忽然传来匆促脚步声,宫中禁卫与大批人马赶到。

    “怎么这么快就来人了”三皇子惊道。

    韩青湖却起身,将发间簪钗往下拔,一根根扔在地上。

    “你要做什么”三皇子抛下父亲尸首问道,他身上已染满血迹。

    韩青湖不语,又将鬓发拨乱,撕开衣袂,声厮力竭地喊起“快来人三殿下弑君”

    三皇子赵睿崇弑君纂位,不仅会引发长公主与他之间的争斗,也会令长安彻底大乱,赵睿安是东平藩王,以“勤王护驾”为名,才能挥军长安,名正言顺攻入帝京。而此番恐怕他的大军已在路上,也许有一部分已秘至长安城外,只等韩青湖这一句话。

    这步棋埋得很早,从韩青湖被送入宫中那日就已经生根。

    赵睿安的心计,已深到令人背脊发凉的地步。

    宋星遥一想起自己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心里便不断冒冷气,原来以为十里烟火的算计已是极致,却不想伏笔一重又一重,从相识的最初就已步步为营。

    “我带你出去。”外头已经生变,刀刃铮然之音响过,殿内殿外似成对峙,林宴不能再让宋星遥呆在这里。

    话正说着,暖阁的门忽然被人打开,有个宫人出现在门口,看到林宴她一愣,却也不及多顾,只道“娘娘命我送娘子离开,请随我来。”

    宋星遥认得这个宫人,她是韩青湖的亲信,韩青湖说过要送她离开,看来所言非虚。

    林宴拉着她悄然出来,殿内殿外的注意力都被韩青湖和三皇子吸去,没人发现他二人的存在,二人跟着宫人走到殿北角,宫人一转烛台,地上露出暗道入口。

    “暗道直通紫宸殿外的小花园,到了那里往北,自有人接应娘往城外去。”宫人边引二人进入边解释道。

    外头也不知是何状况,韩青湖和三皇子俱已跑出殿去,也不知与何人起了冲突,打斗声音大作,刀刃交加的铮然声不时响起,殿外火光重重,已将大殿重重围住。

    这动静随着宋星遥进入暗道而渐渐又小下去。林宴掏出火折子小心点亮,路一条到底,无需区分方向,甬道狭窄,他牵着她一前一后飞快朝前奔跑,宋星遥跑得满头大汗,待被他拉出暗道停下步伐,已是气喘吁吁。

    按照韩青湖的交代,让她向北走就能遇到送她出城的人。

    出了城,她会更安全。

    林宴望着远处晃动的火把光芒,只斟酌片刻就果断道“我随你出城。”

    宋星遥拽住他“我不出城。那边情势不知怎样,你不在,我怕禁军、神威军都会乱,而我我是长公主身边的人,明哲保身早就不是我的路了,我与你同去。”

    上辈子浑浑噩噩,只想着自己死得冤枉,于是到了这辈子贪生怕死做个胆小鬼,可一路走到今日,当初那些惶惑那些恐惧,早就随着这一世截然不同的际遇和阅历而烟消云散,她嘴里总说着怕死,心却日渐坚定。

    死过一次的人,要么更加怕死,要么更加无惧,而她走过这重生四年,贪生依旧,死却再不怕了。

    林宴攥紧她的手,郑重沉思片刻,道“好。”

    紫宸殿外已然大乱。

    刀光剑影在火色下闪过,人混战在一起,也不知孰黑孰白,又或者各怀鬼胎。韩青湖被人护着,躲避周身的如光剑影。她已满心惊疑,事态的发展与她所想的并不一样。

    三皇子也被人护着,正从殿上往殿下逃。中庭上围着许多人,两相对峙,其中一方当前那人,正是赵睿安。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乱相,看着三皇子被人护送到自己面前,只道“三殿下已经安全了,宋星遥人呢”

    “待三殿下登上大宝,必将宋六娘赐予东平王,现下何必着急。现下长公主谋逆,与韩青湖合谋陷害三皇子,还请东平王出手平定叛乱,将乱贼一举拿下,护三殿下登基。”林晚站在赵睿安身边,闻言笑道。

    赵睿安冷眼如刀,生剐着三皇子与林晚二人,万千念头急转。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筹谋数年的大计,值得吗

    他本非良人,满手鲜血,也曾欺她瞒她,利用于她,不该情根深种才对,然而

    “全力拿下长公主并其同”

    一声斥令未落,远空忽然窜起一枚响箭,就在赵睿安左手边,他闻声转头,只见夜色中站着两个人。

    宋星遥跑得气喘吁吁说不上话,林宴代其开口“赵睿安,遥遥在这里,不在他们手中。”

    这一路上跑来,二人已将情势摸个大概,得知赵睿安与长公主为敌,莫名站在了三皇子那边,均感诧异,再联想白天所见,林宴便猜赵睿安被骗了。

    应是三皇子迷恋韩青湖,和她提过以宋星遥为饵拉拢赵睿安的计划,不想韩青湖误以为真,先下手将宋星遥偷偷藏在宫中。他们三方均不知道此事,被林晚钻了空子,骗过赵睿安,这才有了今晚失控的场面。

    不在长公主的计划中,不在三皇子的计划中,亦不在赵睿安这个始作俑者计划里。

    皆是变数。

    赵睿安只看了宋星遥一眼就将目光收回,另一厢的林晚却已神情大变,慢慢朝树丛里退去。

    三皇子赵睿崇已感受到他身上杀意,步步退后,背脊生凉额上沁汗,嗫嚅道“误会,一场误会,东平王”话说一半他拔腿要逃,可银光闪过,剑刃抽过脖颈。

    赵睿崇的身体缓缓软倒,满面不可置信,赵睿安一甩手中染血长剑,只将剑尖冲天“住手三皇子弑君纂位,已经伏诛。长公主殿下,你我还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庭间打斗渐渐平息,宋星遥扶着林宴的肩头频频喘气,她两天没吃什么东西,又被林宴拉着跑了这么一大段路,眼下气力已竭,双腿如沉铅,喘了几口气方道“别管我,你去殿下那边看看,我坐这歇歇再过去。”

    她离纷争中心还有一段距离,而眼下纷乱平息,危险渐去,林宴左右看了看,只道“倒也不必,我去唤人,让他们过来就是,很快。”

    林宴的人就在庭上站着,他只要上前一段距离就能叫到人,不需要离她太远,也没打算离她太远。

    宋星遥点点头,改为扶树站着,林宴只往中庭走去,正欲唤人,可步子迈出十来步,他却心头一凛,草丛间有细微簌簌动静响起,他神使鬼差地转头。

    这一转头,他心魂欲裂“遥遥”

    森冷刃光悄无声息闪过,如毒蛇般架在宋星遥脖颈之上。宋星遥整个人僵直,背后阴影走出一人,发出尖细而疯狂的笑声。

    “阿兄,你要去哪里不要阿晚了吗”林晚出现在宋星遥身后。

    “林晚”林宴头中一阵刺疼,心脏收紧,仿如被人捏在掌中。

    “别过来。”林晚喝止林宴靠近的步伐,手中刀刃紧抵宋星遥脖颈,那上头已被锋利刀锋划开细口,鲜血一道沿着刀尖流下,“阿兄为何如此喜欢她我不明白。我与阿兄十多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这个外人”

    “你我兄妹之情,怎可与她相提并论,我已说过无数次,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是你阿兄。母亲与我有活命养育之恩,从小到大我都待你如亲,没有变过。”林宴小心翼翼开口,不敢刺激林晚。

    三皇子被赵睿安杀了,林晚所有指望尽数落空,横竖难逃一死,她要拖个垫背的人,已然疯狂。

    “什么兄妹,你不是我哥哥我不想与你做兄妹阿兄,我有什么不好,你为何宁愿与她一起,却不肯看我一眼这么多年,我就只想嫁你而已,为什么你们通通都反对”林晚边说边红了眼眶,“你若无意,由小到大为何待我那般好这世间又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你母亲走了,你也不要我,父亲要把我嫁给凡夫俗子,我只有一个人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如此对我既然嫁不了你,我便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我要你什么都听我的可是,你还是为了她,将我逼上绝路。”

    只要成为一国之后,再控制君王摄政,她便能为所欲,要谁死谁就死,他眼中无她,她便要他日后只能看她一人。

    林晚的疯狂,从上一世到这一世,都没改变过。

    林宴已无法对她解释县主所为,只能道“是,全是我的错,我任打任罚,你先将匕首放下可好”

    “不,不是你的错,是她”林晚说着又一用力,宋星遥只能往后仰了头,“是她把你抢走的,都是因为她。我得不到的,谁都别想得到,只要杀了她,阿兄就是我的。”

    她越说越疯狂,宋星遥颈间的血越流越多,四周的注意力已被吸引过来,长公主的人已经围来,赵睿安也匆匆赶到,与林宴并肩而站,眸中噬人光芒愈胜,却也不敢动。

    暗夜中,有人悄无声息飞上树梢。

    “阿晚。”林宴疾唤,手中长剑一转。

    宋星遥瞳眸骤缩,眼睁睁瞧着林宴将剑驾在自己颈间。

    “你不是喜欢我杀了她有什么用不如我陪你死,你把她放了。没有她在,天上地下,我只陪你,可好”林宴忽然温柔道。

    “不”宋星遥喃道。

    林宴这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她一命

    不得不说,林宴了解林晚,听到他的话,林晚果然神情一改,现出几分欢喜来“阿兄,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不骗人,你先把她放了。”林宴一边道,一边以余光望向暗处。

    那人已然上树,找定位置。

    “我不信。要不阿兄先走一步你死了,我马上来。”林晚笑着摇头。

    林宴缓慢点头。

    暗夜里,森冷箭矢已瞄准林晚与宋星遥所在方向,不知何故,却迟迟没出手。

    他不知道那人在犹豫什么,只是这一幕与那一世何其相似。

    宋星遥为质,他被逼对峙,裴远持弓藏匿暗处。

    莫非

    裴远跟随长公主入宫,发现这一幕已以最快速度飞身上树,但持弓之手却无端颤抖,心中突如其来的刺痛几乎贯穿肺腑,箭头在二人间不断游移,脑中无数碎片闪过,与他从前做过的那些破碎的梦一样。

    那场荒谬的梦境中,他深爱林晚,箭杀宋星遥,与挚友反目那是宋星遥迟迟不愿接受他的原因

    他是杀她的人。

    今夜,噩梦再现,他似乎被什么控制了心神,那个被斩了头颅的灵魂好像归来,疯狂想要钻进他体内。

    他的手抬起又落,明知下面情势危急,可这一箭难以放弦。

    林晚等了一会不见林宴动作,怪笑一声道“阿兄既然不愿,那就算了。”她说着作势要将匕首划过宋星遥脖颈。

    “好。”林宴握剑之手顿紧,不再等裴远出手,目光与宋星遥远远一对,缱绻温柔,做了个口型“别看。”手中长剑已起。

    宋星遥心神俱碎,再顾不上什么生死,只道了声“不要”趁着林晚注意力被林宴吸引之机用力撞开她的手,朝林宴狂奔。

    林宴动作一顿,却见林晚手中匕首高举,因宋星遥突如其来的挣脱而出手。

    刀光朝着宋星遥背心落下。

    林宴与赵睿安同时发力,林宴终是快了半步,只来得及宋星遥往赵睿安那边一推,匕首势头难减,依旧落下,没进他胸口。

    咻

    破空声音同时响起,羽箭划破夜色,林晚的身形僵在半空。

    裴远终是出手。

    上一世,他为林晚杀了宋星遥。

    这一世,改了。

    随这一箭,旧忆飘散,他是这一世的裴远,而非那个被斩去头颅的男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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