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也没多少愤懑之意。
世子夫人落到如今地步,连带着儿女也受他拖累,需要比其他同辈付出更多才能得到相应对待,这其中固然有侯夫人不待见她,想法子折腾她之故,究其根本还在于世子夫人本身。
有时候退一步不一定海阔天空,反倒容易让人得寸进尺。
世子夫人难道不知道这点?不,她清楚。只是她心存顾忌,加之碍于孝道,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委曲求全,妄图通过示好孝顺得到侯夫人垂怜。
以前的苏君五或许也这么想。
苏瑾不会。
常言道,无欲则刚。
苏瑾上辈子进取心十足,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花了将近二十年时间,不但将家里巨额债务还清,还打拼出偌大一份家业,可谓是娱乐圈一标杆楷模。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享受,一场意外便将他毕生努力化作一场空。
一想到他留下的庞大遗产不知便宜给谁,而他这个当事人却无福消受,已经接受现实快一月的苏瑾,心底也不禁再次荡起波澜。
因着这个之故,成为苏君五后,苏瑾彻底想开了,人生当及时行乐才是,何必汲汲营营,这个放不下,那个舍不得,这也顾忌,那也忌惮,结果反倒事与愿违。
如今有人让他不痛快,管他是谁,只要不是不可撼动,他都要将拦路石搬开。
苏瑾不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一套,但凡有一丝可能,他最先想到的便是速战速决,如此便要直击要害。
后院侯夫人最大,那他便跳开,直接从侯爷入手。
整个镇北侯府,没谁比侯爷说话更管用。
但这需要一个契机,不是什么时候都行。
而眼下,正合适。
说一千道一万,苏君五跟世子夫人祈福途中出意外,侯夫人非但不加以关心,反而对世子夫人进行惩处,这话好说不好听,真要追究起来,侯夫人处事不当这一点跑不了。
当然,这事并不能拿侯夫人怎样,顶多治她个人老昏聩,而且很大可能连这个目的都达不到。
锦朝人大都迷信,对神神叨叨的事纵使不信,也多有敬畏,更何况镇北侯府这样的武将家族,对这些更在意。
镇北侯征战沙场多年,兴许对此嗤之以鼻,但架不住府内信这个的人很多,只要侯夫人抓住这点不放,她便能高枕无忧。
苏瑾清楚这一点,他本就没指望这事撼动侯夫人地位,不过旨在改变世子夫人处境,让人知道他们这一房并不是随意任人摆布,谁想动就能动,哪怕侯夫人,也得悠着点就够了。
只要这一问题解决,凭着世子夫人这个名头,他们这一房行事就方便许多,不会再有那么多掣肘。
其实,最佳契机应当是在苏君五昏迷三日不醒那会,可惜,世子夫人没抓住机会,错过了,那只能人为制造一个。
没错,世子夫人在佛堂祈福晕倒压根不是事实,而是她装的。诚然,按世子夫人脾性,她不可能这么做,甚至有病她都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病,带病坚持那是家常便饭。
但这回不同,世子夫人可以不在乎别的,但她在乎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苏君五。九岁时她敌不过镇北侯府众人联手施压,让苏君五从好好一个侯府少爷变成君少爷,是她一辈子的痛,对侯夫人惩处没有一丝反抗便带着浑身擦伤撞伤去佛堂祈福,未尝没有为苏君五祈祷的想法。
也正因此,苏瑾不想再过以前委曲求全的日子,让点翠带话给世子夫人,让她装晕,她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
而这做起来一点不难,祈福途中诸多刮擦伤,外加罚跪念经,以及连日担忧,世子夫人紧绷的心弦一松,身体疲惫和伤痛便如狂风骤雨席卷而至。
最初她倒地昏厥是装的没错,后来那是真陷入昏睡状态。
就连府医诊断也是忧思过度,苏瑾连后续收尾都不用,整个过程竟是半点纰漏都没出,堪称天衣无缝。
唯二可能出问题的池砚和点翠,也在这一戏剧性的变故中变得无足轻重。府医说话的分量可比两人重多了,就算他们被策反,反咬苏瑾一口,又有谁会相信?
更何况,别忘了,世子夫人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这便是思维惯性,以世子夫人往日为人行事,谁会信她装晕?
跟府医诊断两相结合,简直就是完美。
再说,苏瑾是干什么的?他是个演员,还是个浸淫表演一道多年,对演戏技能掌握得炉火纯青的老戏骨,荣誉诸多,光影帝奖杯都不止一座。
加之他当初年少气盛,不懂察言观色,没少在这方面吃亏,后来他痛定思痛,专门修习了心理学和微表情相关,兼之他本身演技日益精湛,只要在这上面用心,学起来并不难,如今他察言观色不说跟人喝水一样简单,也不差多少。
换而言之,苏瑾此时能用池砚和点翠两人,就代表信任他们,起码他们现在没问题。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届时真要发生背主之事,也早就时过境迁,翻不起浪花,他一点不担心。
苏瑾思绪翻飞,确定没有问题后,准备下床。
池砚忙上前阻止:“少爷,您头上伤还没好,大夫说了,您现在得好生将养,少走动。”
苏瑾摆了摆手:“无妨,去打水,我要洗漱。”
池砚只得应下,着人去端热水。
苏瑾并非逞能,他此时也觉得奇怪,之前醒来,他还头晕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现在基本没感觉,只伤口处疼痛还在,不过也好了许多,只是隐隐作痛,并不妨碍他日常活动。
只是一个午觉而已,身上症状便褪去如斯之多,苏瑾暂时只能将其归功于他自身,否则没法解释。
联想到之前他呈“阿飘”姿态,他便坦然接受这一怪象,不再纠结于此。
梳洗过后,苏瑾抬脚便往外走,池砚要跟上,被他拦下:“你去取些银子给翰墨他们带去,别省钱,有好药都给他们用上。”
“是,少爷。”池砚高高兴兴领命而去。
当下人的最期待不过就是被主子看重,这次苏茗他们确实护主不力,被侯夫人追究也算说得过去。而很明显,事情并不全然是这样,侯夫人借机寻事,加重处罚,翰墨他们伤势可是不轻。只是谁让他们犯了错,纵使挨罚过重,他们也认了。
苏瑾却非但没怪罪,反而还体恤厚待他们,饶是没牵扯进此事的池砚见了,也心生感动。
苏瑾只是扫了一眼,便知池砚心下如何做想,他没管,叫上点翠前往朝晖堂。
苏君五身为侯府君少爷,真要较真起来,身份跟内宅女子差不多,但他终归是男子,即便住在后院,有些避忌还是要遵守。
苏瑾没打算特立独行,按着以往那样,只带丫鬟前往世子夫人住处,而非池砚这个近侍。
苏瑾跟世子夫人一样住在镇北侯府东路院子,相隔不算远,但也不太近,苏瑾所住晨曦阁靠近外院,朝晖堂则在东路正中,规模格局仅次于荣安堂。
苏瑾有苏君五记忆,此前近一月又跟随对方行动,对镇北侯府丝毫不陌生,无需人带,他便径直往目的地而去。
此时已近傍晚,后院挺热闹,去大厨房取膳的尤其多,一路上,苏瑾就碰到了三波。
“五少爷。”众人纷纷让道,伫立一旁跟他打招呼,直等苏瑾走过才该干嘛干嘛。
这些人看似恭敬,实则只是做表面文章,苏瑾一眼便知,可见苏君五在镇北侯府处境之尴尬。
苏瑾不以为意,上行下效而已,起码面上还算过得去,总比把一切摆在台面上要好。
一路畅通无阻,没想到竟在朝晖堂被拦住。
“五少爷,留步,世子夫人中途醒了一次又睡了,府医吩咐,不宜搅扰,还请过后再来。”一位面容严肃刻板打扮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妇人沉声道。
苏瑾循声望去,这人他知道,是朝晖堂管事妈妈,人称许妈,侯夫人所派。
正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再加上世子夫人心有顾忌,致使这位在朝晖堂一日日做大,把原本世子夫人心腹管事妈妈周妈都给顶下去,成了世子夫人下第一人。
这位做事滴水不漏,瞧瞧,这话说的,一切都是为世子夫人身体考虑,好似她对世子夫人有多忠心,实则经不起推敲。
拿着鸡毛当令箭,连他这个世子夫人亲子都敢拦,还有什么她不敢做的?
并非苏瑾把人想得太坏,若只偶尔为之,他也不会多想,世子夫人睡了,是不该打搅。问题是,这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其中一桩而已,苏君五还在时,不知被这位以类似借口挡下过多少次。
不要以为这是小事,在古代大家族中,儿女被下人为难连见父母一面都不容易不是什么骇人听闻之事。
君不见,史书记载中青朝公主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憋屈,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被嬷嬷们拿住,想见驸马一面都难,且不是一个两个,便知道此事严重性。
万幸,苏君五是世子夫人亲子,并不会因此就生分,相反,世子夫人格外疼爱他,苏君五一样,对世子夫人很是亲近。
不过,效果并非没有,苏君五亲妹苏珞苏三姑娘就是典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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