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高大开阔, 又灯火通明,明明建在地下,却不给人一点阴暗逼仄的感觉。
不知为何,苏瑾却觉得心里毛毛的。
静,太~安静了,偌大一个前殿,除了他们, 再见不到一个活物,脚步落在地上,都能荡起回音, 那位苏三太爷口中的叔祖也不知道住在哪一殿, 入目所及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很快,苏瑾就意识到,生气,这里缺乏生活的气息。
他不敢妄动, 亦步亦趋跟着苏三太爷往里走。
没走多久, 之前那种感觉又来了, 苏三太爷似乎对这里同样非常熟悉,连问都没问主人,就径直往里面而去。
就在两人即将转入拐角,离开前殿之际, 殿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合上。
苏瑾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殿门无人自合, 下意识望向身旁苏三太爷,见对方神色正常,丝毫不见担忧,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想必那是机关,就跟之前开门一样。
穿过一旁偏殿,两人进入正殿范围。
同样,安静得渗人。
而且,在此之上还多了一种格外令人压抑的氛围,越靠近正殿,这种感觉便越明显,等到踏上台阶,仿佛空气都要凝固。
苏瑾举步维艰,就字面意义上的举步维艰,不是喻指,每踏出一步,他都要耗费不少力气。
苏瑾皱眉,他不会当自己刚才幻听,也就是说,这里至少有一个人生活,如此环境,怎么适合?
还是说,情况倒过来,因为那位叔祖的存在,才造就眼前的异状?
苏瑾不得而知,很快,他就连分心思考都难以办到,全副心神都耗费在同几近化为实质的压抑气场作斗争中。
苏三太爷明显察觉到他行进之艰难,脚步放缓,却并未停留,苏瑾好不容易赶上,他又继续迈步向前。
苏瑾:“……”怎么连个休息的时间也不给,苏三太爷这是要榨干他的精力?这也太不人道了。好吧,他承认是他多想了,苏三太爷恐怕是在锻炼他意志力。
又往前行进了一段,充斥整个大殿的气机再次一变,不再只是压抑,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冲击得苏瑾连身形都稳不住,摇摇欲坠。
血腥、煞气、暴虐、怨恨、疯狂……无数种负面情绪气息涌入,苏瑾抱着头,神情痛苦,各种他感受到的情绪在他脸上一一闪过,明显是受其感染。
苏三太爷终于止步,回身紧盯苏瑾,一脸凝重,蓄势待发,准备一有不对劲就插手将他拉出情绪旋涡中。
苏瑾到底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他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又是古武家族出身,教养良好,尤其注重对心志的培养,心性极其坚定,再加上所练武学特殊性,熬过最初措不及防下的冲击,理智逐渐回归,他忍着大脑仿佛要炸开般的疼痛,艰难运转起快被凝滞住的内锻体术。
要知道,内锻体术时刻都在苏瑾体内缓慢流转,而眼下却被冲击得快要停止运行,可见充斥周遭负面情绪力量之强大。
内劲一流淌起来,苏瑾身上压力便顿减,终于有余力思考其他。
苏瑾想也不想,从腰间抽出玉笛。断断续续带着安定人心力量的笛音在大殿中响起,随着时间推移,笛音慢慢连成串,从破碎变得连贯,从勉强能听到清脆悦耳,充满整个空间的负面气息一点点被驱散……
苏三太爷脸上闪过欣喜,很快,又黯淡下来。
不够,这远远不够,苏瑾功力还是太低了,只能驱散一部分负面气息,无法完全祛除。
而且,也太过浪费,苏瑾释放出的内劲很大一部分并未被利用上。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区区二品而已,无法控制离体内劲,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他不能因为这小家伙天赋异禀,就将不该他这个时候承受的压力都施加在他身上。
如此一想,苏三太爷浑身一轻,眼底重新染上笑意。
有效果就好,起码能减轻叔祖他们身上的痛苦,减缓内劲狂暴的势头,延长毁灭那天到来。
苏三太爷想了很多,对未来充满希望,苏瑾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光坚持运转内锻体术和吹奏笛子就耗尽他全部精力,直到将霸道侵入他体内负面力量清除大半,他才有空理其他。
苏瑾目光落在苏三太爷身上,无声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苏三太爷长叹一声,眼中笑意飞快散去,侧头望向身后,一脸沉重。他摇了摇头,没做解释,轻声道:“跟上。记住,走不动别勉强自己,能走多少是多少,不要逞强。”
苏瑾郑重点头应下,望着大殿深处若有所思。
生活在这里的人身份想必不简单,苏三太爷称其为叔祖,那最少也高他两个辈分,说不定还不止,年龄怎么也不可能小。
按照功力越深,寿命越长的道理,反过来一样适用。
而这样一个人物,却生活在暗不见天日的地宫中,既没有去北疆战场效力,也没在风景优美的地方颐养天年,问题必然非常严重。
联想到现在的情况,苏瑾心中大体有数,恐怕对方身体出了岔子,这里既是对他的保护,也是对他变相囚禁。
而类似这样的人,却不止一个。
苏瑾没忘记,刚转出地道,入目所见宫殿群是多么庞大,就算并非每一座宫殿都有主人,只消一小部分被启用,那数目只怕也不老少。
还有,若他推断没错,越靠近内里的宫殿,主人身份应当就越高,他们到访的第一座宫殿就是苏三太爷叔祖级别,那深处……
思及此,苏瑾心下震撼可想而知,连笛声都差点断了。
苏三太爷回头瞥了他一眼,苏瑾赶紧收摄心神,不敢再分心。
越往里走,压力便越大,哪怕苏瑾有双重助力,也堪堪止步于内殿门前,之后再难寸进。
笛音重新回到之前,不再成调,勉强向四周散发平和力量,驱散负面气息。
苏瑾气血翻涌,心神动荡,显然周遭气场对他造成了极大影响,将将维持住平衡,哪怕再往前一步,都可能失衡,从而造成极大破坏。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苏瑾能力特殊,可以祛除负面力量,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无法从苏三太爷那借力,否则他就不会止步于此,大可以在苏三太爷保驾护航下一窥内殿真面目。
倒也不是苏三太爷做不到,只要苏瑾放弃吹奏静心曲,让苏三太爷用他浑厚的内劲将他包裹住即可,问题是,那样就失去了意义。
尽管苏三太爷并未明说,苏瑾却也感觉到,苏三太爷此行带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为内殿中人吹奏静心曲。
这得是多严重的状况,才需要他一个小辈过来救场?
其实这点不用想也知道,端看他连门都进不去,被宛若实质负面力量充斥的凌乱气场挡在殿外,就可窥知一二。
见苏瑾停步,苏三太爷眼中露出失望,很快又收起。
说实话,苏瑾能坚持到这已经超出他的想象,换做镇北侯府任一位同等级武者过来,别说离内殿仅咫尺之隔,就连大殿中央恐怕都未必能走到。
可惜,到底还是差了一步,没能跨入内殿,一门之隔,便将三人划为两方世界。
苏三太爷心有不甘,最终还是按捺住,那么长的时间他都等了,还在乎三五年时光?
苏三太爷示意苏瑾退回他感觉比较舒服的地方,让笛音功效达到最大,他随后跟上,静立一旁,默默守护。
时间悄然流逝,静心曲一曲接着一曲响起,无形的波动在大殿内不断碰撞、震荡乃至湮灭,苏瑾身上压力一点点减小,最终形成一个气场空洞。
可也就仅限于此,直到他后力无继,被苏三太爷裹挟着带出气场笼罩范围,也只不过是将负面气息削减去一部分,等他一离开,周围气场立刻涌过来,将他好不容易驱散干净的气场空洞复又填满,得意洋洋向他宣告他先前所做努力不过杯水车薪。
苏瑾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这种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回吧,下回别来了,没用。”就在此时,许久没动静的内殿传出一道沧桑声音,拒绝意味明显。
“侄孙拜别叔祖。”苏三太爷没有出言劝说,恭敬告退后,带着苏瑾离开,沿原路返回。
一路无言,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很是沉闷,却谁也没开口打破的意思。
等到岔路口,苏三太爷沉声道:“随我来。”
苏瑾脚步一顿,跟上,随苏三太爷进入安园。
苏三太爷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回屋取出一册泛黄的书扔给他:“这个你拿去,看完还我。”说罢,便送客。
苏瑾此刻也没心情同苏三太爷闲扯,当即告辞离去。谁想他脚还没跨出门槛,身后便幽幽飘来一道声音,同时还有一样东西从空中划过,稳稳落入他怀中。
“叔祖的话你别信,他是不想麻烦你一个小辈,有空就过去为他吹吹曲子,那令牌可以让你自由通行。记住,只能你用,其余人一概不可接触。”
“还有,你平常用乐器时注意点,别注入太多内劲,也别让乐音传出侯府,老夫还想多享几天清闲,可不想整日为你小子收拾烂摊子。”
苏瑾轻轻一笑,郑重应下。
回到晨曦阁,苏瑾便一头钻进卧室。刚刚他内劲消耗一空,全身乏力,精神不济,却偏偏又情绪亢奋,一点睡意都没有。
苏瑾索性半靠在榻上,一页页翻看起苏三太爷给他那本一看就充满历史厚重韵味的书册。
看完,苏瑾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继上次老侯爷带给他的书籍卷轴为他打开新世界大门后,这一次又为他揭开了更深层次面纱。
苏瑾从书册上得知,镇北侯府底下那座一看就斥资不菲的地宫,是镇北侯府最后一道防线。
这样的地宫还不止一座,北疆那边也有一个类似的。
每一位宫殿主人,即便是最年轻那位,都是镇北侯府功臣,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北疆功臣,锦朝功臣,为守护锦朝北疆战场立下汗马功劳。
这样的人无疑应该被供起来才是,却孤独地生活在地宫。
当然不可能是镇北侯府苛待功臣,原因只有一个,这些先祖已不能再动武,一动手就会陷入疯狂,最终走向自我毁灭,并随时有可能走火入魔,内劲失控,必须避世。
地上纷扰太多,就算再僻静,也免不了被人打扰,地下就不同,每个入口都有层层关卡守着,他们可以清静度日。
每一座宫殿都是重金打造,特殊制作,尤其是殿主生活起居的正殿内殿,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苏瑾猜测没错,镇北侯府底下地宫的确生活着不止一位先祖,他们之所以各住各的,没有聚在一起,饱受孤独煎熬,是因为他们多年跟异域作战,内劲沾染了太多负面气息,已经到了无法压制的地步,自动透体而出,向外侵袭。
一个这样的不定时炸~弹就够让人忌惮,要是几个乃至十几个几十个聚做一团,那恐怕不用人引爆,自己就炸了。
苏瑾想的却不是这些,到了叔祖他们这个地步,没几个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忍受孤独,忍受内劲处在失控边缘对身体造成的持续非人折磨,目的只有一个,只为把力使在刀口上。
若局势平静,镇北侯府屹立不倒,那么等到先祖彻底失控前,他们就会离开,前往北疆战场,跟敌人同归于尽。
若镇北侯府发生意外,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先祖就会视情况出动,出手顺序按失控程度排列,由高往低。
要连失控程度最轻一位也上了战场,那镇北侯府怕是难逃一劫。
换而言之,生活在地宫的叔祖他们其实早就存了死志,活着就是等死,却鲜有人就此轻生。
多年战场经历,令他们心坚如铁,哪怕无法轻易动武,也无法抹灭他们生为强者的意志。
与之相比,苏瑾上辈子父亲就逊色不少,同样心志坚强,却高下分明。
要是父亲有镇北侯府先祖他们这般斗志,之后的憾事只怕也不会发生。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到底生在和平年代,遭受那样大的打击,父亲能坚持那么多年,其实也远比一般人坚强太多。
苏瑾佩服叔祖他们的大义,但有选择,他不希望至亲遭受这些,哪怕如此坚守下去,有一天可能等来希望,守得云开见月明。
合上书册,苏瑾拿起腰牌仔细翻看。这是一块白虎令,非金非玉,当然,也不是木制,造型跟他手上黑虎令差不多,材质却更上一层,权限自然也更大,可以号令白虎卫,不过只有一半,另一半想必在苏三太爷手上。
苏瑾没想到苏三太爷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他手上,尽管只有一半,还是副令,权力有限,也够心大的。
苏瑾心里这么想,面上表情可不是这么回事,嘴角漾开的那一抹笑述说着他的心不对口。
苏瑾将东西收好,亢奋劲过去后,疲惫涌上心头,困意袭来,他非常干脆,直接往床上一倒,便沉沉睡去。
谁想一觉醒来,就收到侯夫人在花厅等他的消息,瞧那模样,还非常激动。
苏瑾:“……”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过歇了个午觉而已。
“母亲……”苏瑾刚开口,就被侯夫人打断。
“瑾儿,你父亲派人送来消息,和你大哥他们不日将回京,你快准备准备……”侯夫人一脸雀跃道,难得露出几分小儿女姿态。
苏瑾神色一顿,久未见面的父亲和大哥要回府,他一时还真有些不习惯。对了,镇北侯和镇北侯世子都回来了,那老侯爷呢,不会走不开吧?
要他选,他肯定选老侯爷,而不会选压根就没相处过的镇北侯跟镇北侯世子,哪怕他们血缘更近。
苏瑾在这边开小差,侯夫人却浑然未觉,依然在那兴奋地跟他说注意事项,让他好好跟父亲和大哥相处,平常见一面不容易,更何况他在家也待不了多久,这个时候就更该同父兄多多培养感情,以免真生疏了,到时候谁面上都不好看。
苏瑾没有反驳,认真聆听,但到底听进去多少,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直到时间不早,侯夫人意犹未尽地离开,苏瑾面上才露了点表情。
古代大家妇尤其是武将夫人还真是不好当,想要见丈夫儿子一面,都跟盼星星盼月亮似的。
在苏瑾看来非常不值得,侯夫人却甘之如饴。
苏瑾摇了摇头,是他狭隘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很明显,他现在就是这句话中的“子”,而侯夫人就是那条“鱼”。
苏瑾不再想这些破事,侯夫人高兴就好,转而把注意力放到老侯爷身上。
既然现任镇北侯都将消息传到京城,老侯爷那边除非没动静,不然,这个时候信息也该到了。
苏瑾抬脚往前院走去。
果不其然,他刚见到黑虎统领,就从对方口中得知,老侯爷已离京不远,明天应该就能进府。
苏瑾:“……”这么急?比他预想中要快许多,老侯爷怕是刚收到他送过去的消息不久就启程,还是快马加鞭那种。
之前侯府前后三代继承人全走了个精光,镇北侯府只剩个空架子,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要知道,北疆可不是京城,镇北侯府就算无人主持,也不会有危险,北疆那是什么地方,战乱之地,还是跟异域之敌常年交战的那种,就这么全走了,他们放心?
好吧,估计是放心的,至少短时间内如此,否则老侯爷他们不会一股脑儿全往京城赶。毕竟没谁脑袋突然不灵光,不知轻重,放着军机要务不理,就为了回京参加他跟秦王的成亲礼。
老侯爷说到就到,隔天下午,他就带着人马回府,还没来得及休整,一收拾妥当,便把苏瑾叫到静园。
经过这些时日,二姑娘五姑娘毒瘾早就戒得差不多,老侯爷离京没多久她们便搬回各自院子,如今静园就只剩老侯爷一个主人,显得更加冷清。
老侯爷对此却很满意,热闹的日子他过够了,现在就想图个清静。
“祖父。”苏瑾现在跟老侯爷已然非常熟悉,并不会跟他客气,就像对普通祖孙那样,打过招呼便自动自发找位子坐下。随后,他一边跟老侯爷报告近期事项,一边把他之前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他。
老侯爷一边听,一边翻看资料,时不时应和几声,有疑问就提出来,一时间,祖孙两个相处非常融洽。
当苏瑾提及七房可能存在问题时,老侯爷眉头紧蹙。
七夫人他接触不多,但记忆里算是个省心的,没有那么大野心,安安稳稳度日,穹湖诸岛宴那次,她就没掺合进去,顺道也避过一次劫难。
想到二姑娘五姑娘的表现,老侯爷眉头皱得更深。
这样一个或许有小心思,但都无伤大雅之人,竟然被苏瑾疑心上,要么对方多虑了,七媳妇一点问题都没有,一旦出问题,那就绝非小事。
老侯爷仔细听取苏瑾报告,暂时不作表态,苏瑾不是说他在等七夫人娘家那边调查资料吗,那他就等信息齐备后再说。
之后两人很快转入正题,老侯爷此次专程回来,一是为商定苏瑾跟秦王两人亲事,另一个则是为的武院筹建一事。
苏瑾这次真是太胡来了,当老侯爷得知苏瑾将他拥有另一整个体系武学传承,不设防全透给秦王时,心都漏跳了几拍。
亏得最后结局是好的,秦王脑袋清明,没有被浆糊糊住,永嘉帝也不是昏君,否则苏瑾这小子就等着背上祸乱朝纲骂名,“永世流芳”!
每每想到这么重要的消息,苏瑾先告诉秦王,而没第一时间找他,老侯爷心里就不大痛快,凉飕飕的目光不要钱似的往苏瑾身上扫。
苏瑾一脸讪讪,这不是老侯爷远在边关吗,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他不是真如此白目,连点危机感都没有,他会这么做,一是信任秦王为人,相信他不会这般不择手段,中途反水,背后捅他一刀,二也是料定眼下时局,容不得永嘉帝其他选择,只能推着他向前。
这不,最后不是圆满解决?
听完苏瑾解释,老侯爷还是气不过,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放过他,仔细跟他商量起镇北侯府在武院筹建中能分多大一杯羹。
“阿嚏!阿嚏!”秦王突然连打两个喷嚏,还是当着永嘉帝的面。
“病了?”永嘉帝有些紧张,正欲叫太医,被秦王阻止。
“没事,皇兄,想是有人在背后骂我。”秦王面无表情道,好似浑然不在意,心下却想,让他知道是谁,定叫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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