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如何处理跟柳家郑家两家关系, 苏瑾无暇理会,消息却是时有传来。不像上回苏珞意外落水被救这笔糊涂账,有镇北侯府压下, 没有传开, 这次哪怕苏瑾没有刻意收集,也大体有数。
先是柳家货物被扣,没多久柳家便分家,苏瑾大舅固守北境, 二舅远走中原。与此同时,表兄郑升断了仕途晋升之道。
而这一切,全都源自镇北侯府。
连翻动作下来,镇北侯府亲朋故友瞬间消停, 开始重新评估镇北侯府地位。
苏瑾不由失笑, 这还真是老虎不发威,被人当病猫。现在镇北侯府终于伸出些许利爪,真的只有一点点, 可就这么一点,便让蠢蠢欲动的亲友故交歇了心思。
哪怕镇北侯府因此不再蛰伏, 开始浮上水面,也值了。
他烦透了是个人就能往镇北侯府虎口里拔牙的局面, 有些东西, 该亮就得亮出来,省得一天到晚被琐事烦扰。
这事没在苏瑾脑海停留多久,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马上就是春祭, 这是他成为秦王君以来第一次参与的大型祭祀活动,很多方面都得重新学起。
身在高门大户,尤其是皇家,就是这点不好,今天这个节,明天那个祭,庆典不要太多。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礼仪必须到位,不能出丝毫差池,否则就要在全天下面前闹出洋相,那就悲剧了。
上辈子苏瑾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如今却是有些难为他。
很多时候,苏瑾都在想,他是不是穿错了,他不该出现在权贵家庭中,那样生活会轻松许多,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随即又释然。
束缚越大,他享受的权力也越多,真要投生平民百姓家,除非一辈子小富即安,否则遇到的麻烦只会更多。
日子就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春祭如约而至。
场面很是壮观,永嘉帝高站祭台,王公贵族百官紧随其后。
秦王位置很是靠前,作为秦王君的苏瑾自然位列前方,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眼下,没经历过大场面的恐怕还真顶不住。
就这点而言,现代人还真未必比得过古人,无他,经历不如古人多。想想吧,古代一年四季,有多少庆典,而每一次庆典,都是对人莫大一次考验。要知道,古时阶级分明,身份地位定下后便难以逾越,可不像现代,虽说依旧有隐形阶级存在,但明面上却是众生平等,面对领导的压力岂是现代所能比?
若古时都能应付自如,放到现代那还真是小意思。
苏瑾心中思绪纷飞,春祭一应礼仪规矩却是半点没乱,这阵子集训成效显著,言行举止不说行云流水,至少让人挑不出错。
春祭跟其他祭祀不同,是在特定的皇庄举行,并允许百姓观看。
以永嘉帝为首的后宫嫔妃、王公贵族以及朝堂百官就够让人目不暇接,算上底下黑压压一片观看春祭百姓,场面极其盛大,远非苏瑾经历的两次亲事可比。
登高望远,很容易让人生出天下尽在眼前的错觉。
苏瑾站在紧靠高台的台阶上,也隐隐兴起这样的念头。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要争天下,原来这种感觉真的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
苏瑾没太大野望,经受得住权力诱惑,其他人可就未必,一旦陷入当中不可自拔,野心就会蹭蹭往上涨,最终结果不用想也知道,大都不得善终。毕竟能成功上位的屈指可数,可还是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因为谁也不会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失败者。
春祭很顺利,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众人不由舒出一口气。他们被穹湖诸岛宴弄怕了,每每想起那晚变故,大家便心有余悸,要是再来一回,又得掉多少脑袋?
春祭过后,苏瑾没随大部队返回,而是留下,打算趁机在皇庄中走走看看。秦王还有公务在身,也就没有陪他。
对此,苏瑾混不在意。他又不是新婚小娘子,哪用得着丈夫刻意陪伴。
皇庄是皇家产业,确切来说,独属于永嘉帝,其他皇族子弟享有其上收获,哪天永嘉帝一个不满意,说收回就能收回。
镇北侯府也有类似田庄,是先帝赏赐,拥有年月差不多跟锦朝同一时期。当然,不止镇北侯府有这样的存在,但凡锦朝开国功臣都有,只不过随着岁月变迁,有些没落了,有些又强势崛起。
幸运的是,镇北侯府就是那少数地位不降反升的几家之一,而定国公府,就是那典型的反面例子,没有经受住花花世界各种诱惑,最终迅速败落下去,到现在居然妄想靠裙带关系上位,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种事要放在几百年前,异域不曾开启前,兴许还有达成的一天,眼下,那是痴心妄想。没有哪个帝王会这么蠢,也没有哪个家族当家人会因此而与亲家共享权势,顶多分润出一部分好处罢了。
苏瑾走在田间,神情惬意。
这座皇庄明显效益不错,也是,能被当今选作春祭场所,怎么可能寒碜?庄户不光衣着比较体面,连面色都还不错,没有那种饥寒交迫的困顿畏缩。
当然,苏瑾不会因此就想当然地以为所有皇庄都是如此,真要这般天真,那他这些年也算是白活了。
眼下正是万物复苏之际,春光明媚,望着四处忙碌井井有条的庄户,苏瑾心情大好。
“这位老人家,这种的是什么?”走到一块地头,苏瑾停步,随口问道。
“小麦。”老汉估计没见过苏瑾,不知道他的身份,没有那般诚惶诚恐,但瞧他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贵人,态度很是恭敬。
苏瑾没在意这些,当然,更不会宣扬后世那套众生平等论。这简直就是找死,不仅是对他自己不负责,对老伯也没任何好处,反倒会害了他。现在这样对权贵保持基本的敬畏才是最合适的,除非哪天世道变了。
“老人家,这就是小麦啊,大家都是这么种的吗?”苏瑾心下疑惑,居然没有分行,就这么直接将种子撒进地里,这种法有些过于原始。
老汉有问必答:“北边都是这么种的,南边田少,更精细一些,听人说都是一行行播种。”
苏瑾恍然,原来如此。北边地广人稀,南边人多地少,种法自然也不相同。论高产,那定然非南边莫属,论总产量那可就不好说了。
别过老丈,苏瑾又走往下一处。
如此走马观花般在皇庄看了大半天,苏瑾已然心中有数。锦朝耕作兴许远不如他上辈子先进,但基本的认知已经具备,缺的只是一些更深层次的知识以及更加先进的农具。
可惜,苏瑾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别说专研,就连一些基本常识,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只是道听途说或者偶尔影视上见过一些,能帮上忙的不多。
饶是如此,苏瑾有些方面见解也不是锦朝庄户所能相提并论。这就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好处,后世哪怕点滴见识放在现在也是宝贵知识。
耧车、曲辕犁、风车等一系列农具一一在苏瑾脑海中闪过,但没一个是他了解的,只知道大概模样原理,让他照此制作出来,那不可能。不过这不要紧,他不成,自然有专业人员,工部那么多官员又不是摆着好看的,就算其中一部分是典型文官,不擅工,剩下那部分也够用了。
再说,工部官员不行,不还有大量工匠可用,只要他提供大体构造和思路,即便一时仿制不出,日积月累水磨工夫之下,终有一天也能成功。
苏瑾一点都不急,他有的是耐心,他还年轻,他等得起。
春祭过后,苏瑾又回到之前清闲状态。华夏武院并不用他天天都去,他不负责直接授课,只隔阵子为师生答疑解惑就行,再者就是盯着平民学院,他兼任这一学院院长,其他学院他可以放手不管,平民学院必须抓在自己手中。
闲暇时光多了,苏瑾自然有空开始将他能想到对改变锦朝生活有利的事物一一记载下来,编造成册。
首先便是农具,其他可以暂缓,耧车和曲辕犁需要尽快研制而出。
略作思考,苏瑾写了一式两份,还有插图作解。当然,只是普通画作,不是专业设计图,他没学过工程图绘制,并不会这玩意。
一份苏瑾直接交给秦王,另一份则送到老侯爷那。
做完这些,他就撒手不管,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秦王跟老侯爷各自对着苏瑾给出的半吊子构图思考人生。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这不会是苏瑾一时臆想吧,这东西真能实现?
鉴于苏瑾之前行事可靠性,两人带着狐疑吩咐下去,分出一部分人专门研究曲辕犁。至于耧车,这东西比较简单,有些地方已经在使用,只不过颇为笨重,很难普及,苏瑾这里改的更为轻便容易,倒是没人怀疑其真实性。
东西交代下去,苏瑾无事一身轻。正好当下春光宜人,最适合踏青郊游,他决定去自己名下京郊庄园住几日,顺带看看玉米红薯等番邦作物种植情况。
离京之前,苏瑾先去了趟华夏武院,将师生近期积累的疑惑悉数解决,之后又转去平民学院,确定一切安好,没出什么岔子,方才安心离开。
京城规划建设得极好,道路分行道和驰道,除了路口需要注意外,其他时候行人和车驾互不相干,权贵子弟御马横冲直撞扰民的事鲜少发生。
马车载着苏瑾慢悠悠向城外驶去。
许是近日气候宜人,跟他一样想法的人不少,一路上,出城的车驾越聚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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