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凝醒过来时,日头降下去了,她甩甩头,才想起琉璃瓶的事,她赶忙下榻出了外间,屋子里并不见魏濂,那地上也不曾有碎物,琉璃瓶依然安好的供放在案上,一切都像是她臆想的,她愣着身皱眉,心间是认定自己做下了那事,就是不知为何还未受罚。
有一个小太监在窗边叫她,“串儿公公,衙门外有个叫徐富贵的找您。”
傅晚凝顿时生喜,她急匆匆跑出去,直奔衙门外。
徐富贵和傅晚凝好些日子没见了,这厢两人见面,真如亲人相聚,只差要包作一团了。
“串儿,我升职了,以后我就是长随太监了,”徐富贵跟她炫耀道。
傅晚凝也为他感到高兴,“富贵,你真厉害!”
徐富贵得意洋洋的跟她吹牛道,“我也没想过能升的,昨儿夜里凤璋殿里突然死了个长随太监,听说摸进太后娘娘的寝殿内偷了什么贵重宝物,所以连夜处决了,如意姑姑看我勤快,破格提拔我上来了。”
傅晚凝听着就笑,“小心招人恨。”
徐富贵果然探头探脑往四周看,他扬着手臂搭在傅晚凝肩上,赶着她一齐蹲到衙门外的墙角边,嘿道,“串儿,我瞧你挺清闲的,在魏厂督身边没吃过苦吧。”
傅晚凝推掉他的胳膊,在脑中寻思着,除了担惊受怕,好像还真没受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颔首道,“老祖宗待我很好。”
徐富贵双手撑着腮,“那还挺稀奇,我听过不少人说魏厂督杀人不眨眼,为人还阴毒,没想到你却觉得他好,说明这嚼舌根子的人还真是没安好心,到处造谣魏厂督是个恶人。”
“也,也没说他是个好人,”傅晚凝纠结道,杀人如麻是真的,对她还不错也是真的,她倒不知作何表达了。
徐富贵望着她,“串儿你想出宫吗?”
傅晚凝惊讶,“想出也出不去……”
“等我发达了,我到时候过来接你,”徐富贵撞了撞她的肩侧,“兄弟我够义气吧。”
傅晚凝被他撞的一晃,她抱着腿歪头笑,“你真会妄想。”
徐富贵嗞着大白牙,“不信我?”
他举着拳头要往她身上打,但又看她纤细,便在她脑门上一敲,“我老家算命先生可是给我算过命的,说我有贵气,将来必定富贵,你看我名儿就知道了。”
傅晚凝很不给面子的笑他,“你都当太监了还贵气,你被那个算命先生骗了。”
徐富贵这下真恼了,“串儿,你这不是见不得我好嘛!”
傅晚凝急忙扯他的衣袖,“我,我自是想着你好的,我跟你开玩笑……”
徐富贵翘了一下嘴,还准备跟她瞎撇,就见到衙门边站着个人,红衣煞面,看着他们不知看了多久。
徐富贵当场拜倒,冲着他连连磕头,“奴才叩见厂督大人。”
他隶属凤璋殿,跟别的太监不同,见着魏濂也不会像傅晚凝那般称一声老祖宗,只能随着官职叫。
魏濂没叫他起来,而是瞪着傅晚凝,“你还要蹲多久?”
傅晚凝立时站起走到他身侧,眼角还放在徐富贵身上,她担心徐富贵遭罚。
魏濂还盯着她,说话却是对着徐富贵,“今儿皇上大婚,凤璋殿缺人手,你倒会偷懒,跑到咱家的衙门前找人。”
徐富贵手脚打颤,“回厂督大人,奴才白天轮岗,这当口下了值……”
“嘴还挺利索,咱家要……”魏濂说到一半察觉到后摆被人轻揪住。
他拧眉侧首,果然是傅晚凝汪着眼,她小声求他,“别,别……”
魏濂铁青着脸,转身进了衙门,瞧她还傻在门口,便道,“滚进来。”
傅晚凝快速的望了望徐富贵,然后跑进衙门里。
司礼监大门很快合上了,那沉重的关门声能压垮任何一个人的心境。
徐富贵握紧拳头爬起来,他的眼神带着愤恨,那是被上位者打压才会凝聚出的屈辱,他打掉膝盖上的尘土,携满身凶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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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濂站在院子里,瞧傅晚凝卑躬着身离他几步远,道,“谁准你出衙门的?”
傅晚凝惊慌的跪倒,“……奴才失了规矩。”
魏濂看着她,嗓声阴冷,“我看你是胆大包天,觉着我待你好了,便能拿乔?”
傅晚凝身子一摇,转而伏在地上,静候着他发落。
魏濂长叹一口气,“起来。”
傅晚凝便站直了,还是一副任打任骂的倔像。
魏濂走来握住她的手拽她进房屋。
他松手坐到正堂上,俯视着傅晚凝道,“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凤璋殿的人能和她搅和在一起,他不得不盘问。
傅晚凝翁声道,“奴才在监栏院和他同住……”
魏濂的脸愈发青,那火头都像要从眼里喷出来,他恶声问道,“睡一张床?”
傅晚凝脸发热,她尴尬道,“也,也不是。”
监栏院的床分成双人,只是贴着近,倒不会睡到一起去。
魏濂单手拿起茶杯灌一口茶,火气算暂时压住了,“凤璋殿里的人你少来往,再叫我逮住了,便没今天这么轻松放过了。”
傅晚凝嗫嚅着应是。
魏濂在她身上看了看,道,“想出宫?”
傅晚凝心知之前跟徐富贵的话全被他听到了,她急抬头瞅一下他,又迅速垂首,“没……”
魏濂审视着她,眸中沉浮着阴晦,倏忽想到他在宫外的府邸,倒甚少回,他琢磨着若真放她进府,得添置些丫鬟。
“这两日宫里乱,别什么人一叫就朝外跑,出了这司礼监,你要是被人叼走了,我可能找不见你。”
傅晚凝匆匆拘身道,“奴才谨记老祖宗的话。”
魏濂拂袖起身,过她身边时道,“歇着吧。”
须臾便离了屋。
傅晚凝长出气进了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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