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袅袅感到莫名其妙, 道：“只有我能看出来？”
她转头看了看周边的荷花，并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夜环空把莲蓬塞进了施袅袅手里, 然后两只手伸过来, 从两边端住了她脑袋。
施袅袅被夜环空从身后环住, 脸被他的手从两侧按着，随着他手的转动而转动, 在夜环空的带动下环视着周遭。
她耳朵边响起了夜环空的声音, 是他微俯了身子，脸贴在施袅袅耳边, 道：“用心看。”
施袅袅很用心地看了。
他们的步伐变得极慢, 施袅袅一点点地走，目光逡巡着每一朵莲花, 丝毫不放过任何的细节。
而夜环空两只手从她身后圈着她的腰, 胸贴着她的背, 抱着她一起很慢地走。
把下巴抵在她头顶，还学着她的步调，双脚跨开在她两侧, 她走一步他走一步。
施袅袅：“……”
以前万万没想到，师祖能这么粘人的？
他们就这样, 一个从背后环抱着另一个, 慢慢地走在水波澹澹的湖面上, 穿梭过圆盘般的碧绿莲叶，观察着每一朵粉艳亭亭的荷花。
他们走了很久，走到施袅袅都快要没有耐心。
这些莲花也太多了些！
而岸上的人, 在跪着向莲仙许完愿后，震惊地发现师祖竟然带着他的爱宠直接逛到湖里头去了。这可是对莲仙的极大不敬，也是对祭祀的极大不敬！
但并没有人胆敢为了传说中虚无缥缈的莲仙，得罪面前这位活生生的师祖，于是遵循以往的惯例，在师祖面前充当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说的木头人。
施袅袅的手搭在了师祖环着她腰的手上，随口抱怨：“这片池塘也太大太大了。”
“师祖，好累啊……你有感受到我身体的疲累吗？”
夜环空低头看她的脑袋顶：“累？”
施袅袅猛点头，然后发现师祖的脑壳离开后，竟然好像轻松了一点，于是嘟囔：“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师祖你把头搭我脑袋上了我才这么累的。”
她身下忽然一轻，夜环空一把把她抱了起来，继续走在簌簌落下的花瓣雨中。
施袅袅喜滋滋喂了师祖一颗莲蓬，继续看莲花。
她看着看着，终于注意到了其中一朵。
那朵荷花被一片大莲叶所遮盖，藏于阴处，但除此之外，也别无特别之处。
施袅袅其实也说不上来它和其他荷花有什么不同。
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
就是觉得，它很特别。
沾染着什么会让她察觉到的、却又难以捉摸的气息。
她伸出了手，想要摘下那朵莲花，又略有停顿，抬头看师祖：“这朵感觉不一样，要摘吗？”
夜环空嘴角斜斜一笑，直接拧断根茎折了下来。
莲花落入夜环空手中后，几乎是同时的，水面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整个池塘在霎那间仿佛翻江倒海，施袅袅只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夜环空紧紧抱在怀里，但仍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滚筒洗衣机里一般，天地之间似乎都在不断地扭曲、转动。水浪掀起如高墙，落下似银瀑，起起伏伏，叠浪浮涌，她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有哗啦啦轰响的水声。
又在刹那归于一寂。
岸上众人眼睁睁看着原本平静的池水仿佛忽然成了凶猛野兽，呼啸着怒吼着将夜环空与施袅袅吞没。而他们的身影被翻腾着消失后，池水又回归了最初的宁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卞栾心下大骇，大喊了声“师祖”，冲过去跃入了池中。但他一直游到了湖底，也没见到二人的身影。
只有摆尾游过的、悠哉悠哉的鱼。
他钻出水面，看到奚冷正看着她，于是冲她摇了摇头，表示全无所获。
施袅袅在耳边没有了翻腾的水声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没有想象中的被水淹没所带来的呛水窒息之感，她发现自己身体周边有着一层薄薄的膜，隔开了周围的水，就仿佛一个泡泡将她圈住，使得她仍可顺畅呼吸。
应该是师祖施了一个隔水的屏障。
施袅袅张望四周，水底下黑糊糊的，日光透不进来，仿若万丈深海。虽然知道师祖很强，她还是伸手上下摸了摸师祖，看他有没有受伤。
摸索的手被一只大手一把握住。夜环空在黑暗中抓着施袅袅的手，食指在她掌心迅速滑动，似在写符。不一会儿，施袅袅的掌心便窜起了一团火。
在这团火的照耀下，施袅袅看清了他们所处的环境。
一个大坑里。
他们此刻在靠近一侧坑壁的位置，火团照明的范围有限，施袅袅往上瞧，瞧不见坑顶。而坑坑洼洼的泥壁上，被人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池底这个大坑被施了掩人耳目的迷阵。”夜环空双手搭在施袅袅肩膀上，脑袋凑过来，在施袅袅托起的火焰光芒中看坑壁的那些符咒，“如果是以正常方式进入池底，是找不到这个坑的。”
施袅袅总觉得她被师祖拿来当灯用了。
她的手抬起移动，一路照亮坑壁，边看那些鬼画符，边道：“所以我们是被特别带下来的，我们是因为……摘了那朵莲花？”
她转头看了一眼，那朵荷花被师祖插在了自己的头顶。
荷花花瓣的色泽已经变得有些灰黑。
施袅袅抬头看着师祖，师祖今日将上部分的头发扎成了一束，其余散发闲闲散开。他正是将那朵莲花别进了自己扎起的发束里，黑红渐变的花瓣在火光的映照下，衬上男人本就明媚如火的脸庞，竟有了几分妖冶。
施袅袅忍不住道：“师祖你……顶着这朵花出去，会被误解的。”
夜环空理所当然道：“手要抱你，腾不出来。”
卧槽，施袅袅觉得师祖小时候绝对是个理直气壮天天黏着自己的阿猫阿狗的小男孩！
“你想要？”夜环空把莲花拿下来，插进了施袅袅的头发里。
施袅袅：师祖谢谢您……
他们继续看坑壁，已经沿着此坑走了一段距离，感觉上是个圆周颇长的大坑。师祖边看边道：“果然还设了压制的咒，在坑里的人，法力会被削弱。”
施袅袅道：“如果那朵莲花是夜涟待过的，我们因此被带入坑底，这个坑跟夜涟有什么关系呢？”
夜环空推着她往坑中间游过去：“坑壁上就是那些东西了，没意思。”
他带着施袅袅沉到了最底下。
施袅袅的脚咯噔踢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她弯下腰，用手上的火焰照明。
然后吓了一跳。
是一个人的头盖骨。
她连忙四处都照了照，赫然发现，在他们脚下，躺着无数森森的白骨！
火光只能照耀出脚下一小块地方，但在光与暗的边界里，也能隐约瞧见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骨。
这个坑底，埋葬着数不清的逝者。
这是一个万人坑！
夜环空笑了，道：“原来是他们。”
在这个幽黑深邃的水下巨坑里，一切都那么静谧，四周黑魆魆的，万事万物以及无数的秘密都隐没在了黑暗里。唯有一团小小的橙红火焰，跳跃其中，照亮了水中的男女，以及包围了他们的无数森白枯骨。
夜环空一手环住施袅袅，嘴边噙着一抹笑，望着四周，道：“死在坑底的这些怨魂，本来被压在下头，也就这样了，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但是沾染了那个莲仙气息的荷花被摘下，惊起了他们。”
于是本来沉寂于黑暗中的怨气苏醒了。
将他们翻卷了下来。
施袅袅不解道：“这水底怎么会有个万人坑。”
夜环空笑了，道：“还能是什么原因，这么多人活活水葬在底下，用来滋养上头的那些莲花。”
施袅袅想起了水面上一人来高的大莲花们，之所以能长这么大，竟是靠无数人血来肥沃滋养的？
这种用人做肥料的做法……竟和选拔之塔如出一辙。
施袅袅抬头看了看上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高不知几尺的黑，不知道能不能离开这里。
夜环空把她扬起的小脑袋按了下来，笑道：“别看了，这个坑不是能轻易离开的。”
然后看着她：“想办法讨好我，我就带你离开。”
施袅袅：“......”
她目光忽然瞥见了一张女人的脸。
那脸从一堆白骨中探了出来，看着他们。
然后又有一个脑袋从另一堆白骨中伸出来，这次是一个男人的脸。
紧接着，许许多多的脸从原本藏匿的地方伸了出来。
就仿佛无数人先前躲着，此刻方才探出脑袋来一瞧究竟一般。
在这深水底，出现了人类的脸？
施袅袅觉得自己炸毛了，那是什么，绝对不是人！
一张脸往外伸的更多。
于是施袅袅看见了她的后头，连着这张脸的，是一条蛇骨一般的骨架，没有皮肉，只有白骨，如同水蛇，在水中逶迤游动。
那张脸忽然张大了嘴，从嘴里伸出了蛇信子。
朝着他们迅猛地游动过来。
继而是一只只、一群群同样的人脸蛇骨身的人面蛇吐着信子冲了过来！
施袅袅“卧槽”了一声，这些家伙，应当是那些枯骨尸体的怨气所化，每一张脸，都是一具尸体身前的模样。
敷灵鞭自她臂上游出，同几条人面蛇厮打在了一起。
坑底压制了法力，隔膜能隔水不能挡蛇，这些人面蛇数量庞大，挨挨挤挤地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袭来。
施袅袅从师祖怀里一跃而出，抽出青眼，正打算同这些蛇战斗，又被人给扯了回去。
夜环空一把把她重新按进自己怀里，使得她像只无尾熊一般挂在他身上，然后道：“抱着我就行。”
他笑笑地抽出了那把渡着金色光辉的剑。
施袅袅反正是当挂件，也就是给师祖照明一样，索性聊起了天，问：“师祖，你这把剑叫什么呀？”
夜环空一边斩杀那些人面蛇，一边道：“无解。”
无解，很帅诶！
她还以为师祖会取什么奇怪的名字。
夜环空顿了顿，接着道：“是我小时候养的第一只猫的名字。”
施袅袅问：“给你的剑取了你的猫的名字？”
“嗯，因为它死了。”
云淡风轻的语气，施袅袅却觉得，她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小男孩，抱着自己死掉的小宠物哭得很伤心。
施袅袅道：“我都不敢养宠物，因为觉得它们寿命太短了。”
夜环空淡淡道：“嗯，那是第一只，也是最后一只。”
“不过——”他忽然在斩蛇的空档里低下头来，看着施袅袅，咧嘴笑了，“我发现养人也不错。”
施袅袅：“？？？”
夜环空将无解横着斜斜一劈，一根人面蛇的骨头咻的一声飞到了施袅袅头上，斜插进了她的发髻里。
夜环空瞅了一眼头顶一根蛇骨和一朵莲花的施袅袅，竟忽然收起了无解。
然后徒手抓蛇。
他的法力虽被压制，但对付起这些东西来还是绰绰有余。看上去是人面蛇包围了他们，实际上却是人面蛇落入了夜环空的魔爪中。
夜环空的手直接贯穿了人脸，抓住其中一根蛇骨，掰断下来。
然后插进了施袅袅的头发里。
他挑挑拣拣，一边杀蛇，一边选择自己喜欢的长短与形状合适的骨头，然后再歪着脑袋，斟酌着插进施袅袅头发里。
使得施袅袅的脑袋仿佛一个花瓶，插着各种极具艺术色彩的骨头和一朵正逐渐变黑的莲花。
施袅袅：？？？师祖在玩插花吗？
她和夜环空面对面地抱着，所以能瞧见夜环空身后的环境。在那片朦朦胧胧的水域里，露出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足有旁边的三个头骨加一起般大。
然后它慢慢地升了起来。
那是一张巨大的、女人的脸，几乎遮住了半个坑顶。
她的面孔是毫无血色的死白，模样却很美，挽着贵妇人的发髻，一双凤眼在空中冷冷地瞅着她们。
她的脑袋以下，是一幅庞大的骨骸。
就仿佛千千万万具白骨堆砌而成。
施袅袅震惊地望着这个巨大的东西，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庞然大物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卑微。
她愣愣地瞅着那个还在不断往上升的女人，以及她不见尾的庞大骨骸，想要提醒夜环空：“师、师、师、师祖……辣个…”
“舌头捋直了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吹牛失败了没挤出来粗长章TAT
这章在医院用手机码的，治好了我一拿手机就刷微博的病
宝贝们520快乐啊！今天过节收到礼物了吗！~我来给你们发520红包吧！随机掉落~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