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审神者就职本丸的第二十天天,半个多月过去了,本丸的工作生活也已经有了章程。
早上8点是早饭时间,由审神者掌勺,过时不候,通常是吃白粥配腌菜,偶尔能吃上一顿面条。吃过早餐,就是工作时间,9点钟,大家在时空转换器前集合,审神者将当天的出阵任务安排下去,本丸唯三的,属于审神者的付丧神便出发前往战场。而审神者本人则会留下来,和小夜一起继续做内务。
因为本丸目前战力不足,针对这一情况,结合本丸未来发展,本丸当前的主要任务是积攒溯行军的消灭数量,提高自身练度,不必急于攻入新的战场。因此,函馆和会津就成了本丸战队主要活动的战场。
因为战场等级低,任务难度不大,通常出阵的队伍能在午饭开始前回到本丸。在吃过一顿审神者精心烹制的午饭后,大家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所有刃不约而同的选择用午睡来度过这一个小时,因为下午等待他们的,将是高强度的劳动任务。
本丸的畑当番已经不能简单称之为当番了,这是一项必须由本丸全部人力参与的本丸超大工程,包括小夜。
按照本丸审神者王铮的规划,未来的本丸,将建成一个生态型,集约化,规模化,产业化的农产品生产基地。在满足本丸自给自足的需要外,还能向外界大规模提供农产品,获得可观的利润。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种地,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种地!
本丸的内番,除种地以外,都不算内番。一日三餐由审神者负责,本丸打扫和衣物清洗,由付丧神个人负责,在保证了最低限度的每日战绩后,本丸工作的重心,就是农业发展。
田地,就是用来耕种的。这是审神者王铮一直挂在嘴边的话,他时刻号召本丸众刃,将精力用到发展本丸农业上来,并身体力行,在本丸的田地上耕作。虽然现在还只有裸露的土地。
翻地翻的幸苦的陆奥守吉行住着锄头擦着满头的大汗,抬眼一看,原本还是一片荒芜,野草人高的土地,现在已经寸草未见。烧除的草木残余了大量的草木灰,都被深深翻入地下,掺进土壤里增加地力。在王铮精耕细作的要求下,突然没翻过20厘米就不算深耕。
田地开荒的时候,王铮一直跟随在旁指导大家工作。一锄头下去,翻出的土壤大多是红黄的色泽,照着王铮的说法,这是红壤土的典型特点,这种土壤酸性强,土质粘重,肥力较低,必须经过处理才能变为良田。
那些土壤是酸性还是碱性的科学知识,作为付丧神的陆奥守完全不明白,但他明白,自己和同僚们一定闲不下来了。
事实却实如此,王铮在辨别的土壤类型后,就大刀阔斧的开始了农业建设工作。首当其冲的就是土壤改良。酸性土壤的改良,施加磷肥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但目前本丸并没有含磷丰富的农家肥,没钱又无法去外界购买化肥。
于是,王铮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炼制生石灰,改善土壤性状。适量是生石灰能够丰富土壤磷肥,提高土地肥力,更何况,生石灰的原料本丸空间就有,根本不用花钱啊!
不,陆奥守拒绝承认这个方法很折中!他在本丸第一次农业发展大会上,严正提出的异议。
“大将,您不觉得这样非常奇怪吗?为什么咱们种个地要这么麻烦?咱在哪个本丸都没见过这样的种地方法!的确,本丸应该有畑当番,但那只是简单的内番工作之一。大将,咱觉得您实在是过于兴师动众了。”
陆奥守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感到了几分舒爽,并且他不认为自己这样直接质问审神者有错。他是来本丸做战力的,又不是来做农民的。陆奥守直勾勾看着王铮等着回复,他想知道这位审神者会说出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王铮在听到陆奥守的质疑后,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感觉,他只是略微坐直了身体,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陆奥守,很抱歉,在你入职之前,我没有和你说清楚,我来此就任审神者,不是因为不是因为时政需要我领到付丧神打败溯行军,我来,就是为了种田的。”
王铮的话很出人意料,在场的付丧神听了,皆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陆奥守尤甚。王铮没有因为付丧神们的疑惑停下解释,他继续道。
“陆奥守,你可记得,入职前我明明白白写在契约上的条件?”
陆奥守一怔,这么已提醒,他记起来了,因为决定自主就业的付丧神在职业选择上是双向的,审神者先选择合适的付丧神,然后由付丧神亲自决定自己要不要在审神者的本丸就职。陆奥守有仔细看过王铮的本丸提出的条件,其中一条是,本丸的工作方向,将由审神者决定。
想起这么一茬,陆奥守眼睛都瞪圆了几分:“所以您决定的工作方向,就是种田吗?”
“不不不,”王铮摇了摇手指,“我的计划是,在任职期内,将本丸打造成一个生态型,集约化,规模化,产业化的农产品生产基地,我要创业,要出任本丸农业公司CEO,走上人生巅峰!”
“不是,大将,您就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恩吗?您都是审神者了,您还创什么业啊?还有CEO是个什么鬼啊?”陆奥守气息奄奄。
“CEO,首席执行官,反正就是权力很大的人的意思,或者,你们以后可以叫我总裁,”王铮在护神纸后挑眉,“这种没什么价值的问题就先不要讨论了,总之,种地致富是我毕生的梦想,我的本职工作,风险高,压力也大,没有这个精力实现梦想。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陆奥守,难道你要阻止我吗?”
王铮压低了声音逼问,这让逞了一时口快的陆奥守大汗淋漓,他依然挣扎着:“可是,时政不会同意您胡闹的!”
王铮一声轻笑:“陆奥守,你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既然是请外援,就要有请外援的样子,要摆出需要帮忙的姿态。你以为,我好好的假期不用来休息,却来到时政做审神者,是因为什么呢?”
陆奥守脸色一变:“他们,同意你来本丸种地!”
啪,王铮打了一个响指:“没错,他们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正中靶心,我实在是无法拒绝啊。”
陆奥守委顿在地,他失魂落魄,声泪俱下:“怎么会这样?时之政府不是一个为了打败时间溯行军而成立的正义组织吗?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正义吗?放纵审神者浑水摸鱼,不务正业,甚至为审神者偷懒提供便利……不,时之政府,你变了啊!”
王铮双手握拳,青筋攒起,起身飞起一脚将陆奥守踢倒在地,吓的周围看戏的短刀们心脏扑通乱跳,就在短刀们以为王铮真生气了时,王铮开口呵斥陆奥守:“你还皮!你是皮皮虾转世吗?这么戏精?快起来继续开会!今天会要是开不完,明天我就要你一个人去开一亩地!”
陆奥守忙爬起来正经危坐,脸上哪有什么泪痕:“没有,咱没皮,您看错了。”
“你还没皮,本丸就属你最皮了!短刀都没你皮!你怎么跟我知道的陆奥守不一样啊?时政当初的介绍可不是这样的,你丫的变异款的吧?”王铮是真的很疑惑。
陆奥守吉行捏了捏耳垂,干笑道:“这不是,活跃气氛吗?开会什么,太沉闷了嘛。”
“你这叫活跃气氛啊?小朋友都被你吓到了好吗?”王铮也是很服气了,短刀们在自己和陆奥守一唱一和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像是在畏惧什么一样。
王铮把短刀们拉倒身边来,没去搭理还在尴尬的陆奥守。他叹了口气道:“抱歉,吓着你们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这么容易对审神者产生戒心,但我想我应该还是可以信任的吧?收起你们可怕的想法吧,全都摆在脸上了,我不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发怒的暴力人物。哦,像陆奥守那样,特地在我面前皮的不算。”
平野笑的有些僵硬:“那我们本丸可千万不要来鹤丸这振刀剑呢,他的刀生信条就是惊吓,惊吓别人,也惊吓自己,审神者大人应该不会喜欢他吧?”
王铮挠了挠脸:“应该不会吧,皮完了,教训一下就好了,就像刚才对陆奥守那样。”
平野抬头,用很空洞的眼神去看审神者被护神纸遮挡的脸,他幽幽道:“付丧神是很奇怪的生命,他们向往人类的正向情感,但难以抵御负面情感的侵蚀。他们希望想真正的人类一样思考,但往往败于自己的思考。”
平野轻轻一笑,像是在嘲笑什么似的:“付丧神,可都是情感极端的怪物啊,您以为我们是什么呢?您以为我们这些‘二手’的付丧神是什么呢?从人类的标准看,我们可都是在精神病的边缘上摇摇欲坠的怪物呀。”
王铮很久没有说话,他看着自己的几位付丧神,最后视线定格在陆奥守的脸上。这个阳光爽朗的大男孩笑容依旧,但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先于审神者开口:“嘛,咱不过是在找一个包食宿的工作岗位而已,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咱不喜欢,或者审神者不喜欢咱,那离开就好了。没有必要负担那么多无谓的情感啦。”
平野一声哼笑:“都说陆奥守吉行是时政改革后,活的最自在的付丧神。果然名不虚传。”
陆奥守吉行双手一拢:“时代可是不停变化的,跟不上时代的人,可是会被时代抛弃啊。惟命是从什么的,忠义什么的,都是你们这些老刀子放不开的守旧观念而已。在其任,终其事,打工时尽到了员工的义务,对得起自己的报酬,离开时自然潇潇洒洒,不过是雇佣关系,难道还要我表现的像是守节的妇人吗?”
“你们是想在审神者身上追求什么呢?又想证明什么呢?证明你们是一把好刀吗?”陆奥守闷笑,“你们可都有了人类的躯体了,怎么可能做回一把无知无觉的刀呢?一把无知无觉的刀,又怎么会想证明自己是好刀呢?哈哈哈,你们未免也太可笑了!”
陆奥守言语辛辣,平野僵在那里,一时找不到反击的话语,然后被一阵掌声惊回神。
王铮在鼓掌,大力的鼓掌。他看向陆奥守的目光都不同了,更像是在赞许什么。王铮道:“陆奥守,你总是给我带来惊喜啊!你果然是很理想的初始刀!”
陆奥守很被王铮的反应意外到了,他摸了摸后脑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大将谬赞了,哈哈,这不算是我的想法啦。以前和其他陆奥守们交流过,大家都觉得,这样过日子才比较轻松的。”
“那你们陆奥守很厉害嘛,能够找到让自己舒服的生存之道,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啊。”王铮赞许道。
“哪有哪有,是大将您眼光很好啦,我以前的大将可没有这么夸过我。”
就在王铮和陆奥守互吹之时,平野站了起来,他愤然道:“陆奥守,你未免太离经叛道了!我们是刀剑,刀剑的责任不就是忠心护主吗?你怎能如此轻佻?”
陆奥守闻言看向气冲冲的平野,良久,他叹气道:“唉,刀剑的责任什么的……平野,这是使用刀剑的人的责任吧?”
无视平野的惊诧,陆奥守继续着自己的讲述:“人类不是有一个道理吗,刀本无错。器物本身是没有对错之分的,错的是使用的方法,是善是恶,只在人的一念之间。我们作为器物之时,无法背负起任何责任,是好是坏,只能任人操纵。但既然我们现在是使刀之人,总有力量选择为自己负责了吧?难道,你还想以人类之躯,做无思想的刀剑,任人驱使?”
王铮听了这场争论,又想鼓掌了,但他克制了一下,静静等待着平野的反击。因为平野此刻涨红了脸,一副羞恼不已的模样。这样的平野显然还是有话要说。
但厚出面把平野拦在了身后,他肃着一张脸迎上将自己的兄弟说到哑口无言的陆奥守:“陆奥守殿下,您是想要自由吗?”
陆奥守挑眉:“你说的也没错。”
厚站直了身体:“那您想要的自由,大概是实现不了了,您别忘了,我们可是刀剑付丧神啊,虽然不知道我们的本体有没有付丧神存在,但我们的人型,可都是时政赋予的啊。离开了时政,我们还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了,只是一堆劣质的金属罢了。您觉得,存活在时政给予的空间下的我们,是自由的吗?”
陆奥守没想到厚会这么说,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他镇定了下来:“自由,可是有条件的啊。我们在履行好作为付丧神的义务后,不就是个自由的付丧神了吗?我按照规定出阵,斩杀溯行军,配合审神者的工作,甚至是在万屋打工,在做这些事情外,我难道不是一个自由的付丧神吗?”
“所以,这和忠于审神者有什么冲突吗?在尽忠之外,难道我们就是不是自由的付丧神吗?或者说,选择向审神者尽忠,不也是一种自由吗?”问题又被厚绕回来了。
王铮在一旁安静围观,带着小夜一起。他看的是付丧神内部的思想交锋,小夜看不到这么深层次的东西,他觉得是大家在吵架。但作为暂住的付丧神,他又不知道怎么阻止,然后就被根本不想阻止的王铮抱到一旁,一起围观了。
陆奥守没有了一开始的轻松,他严肃了起来:“不,你们是在葬送自由。更疯狂一点,你们是在虐待自己,囚禁自己,逼自己走上绝路。在和我讲尽忠前,你们又向谁付出了忠心吗?”
“当然有过!”平野忍不住道。
“那结果呢?结果好吗?”陆奥守接连逼问。
平野皱紧眉头:“不值得尽忠之人太多了,难道这还是我们付丧神的错了?我们付出忠心,却未得回报,甚至因此受到伤害,这些难道还是付丧神的错吗?”
“所以呢?你们有什么措施?”
“自然是团结起来,保护自己,付丧神革委会的初衷不就是保护付丧神自身吗?每年的新生付丧神都会被教导,学会分辨审神者的好坏,不要轻易付出忠心,我们的努力,你难道看不见吗?”平野压抑着怒火。
“然后呢?保持着警惕之心,却期盼遇到的审神者是位明主,然后献上自己的忠心吗?在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前,反复试探审神者的底线吗?遇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如同惊弓之鸟吗?你们不觉得,你们已经病态了吗?”
陆奥守的一连串诘问如狂风暴雨般砸下来,砸的平野措手不及,心慌意乱之下,平野怒吼出声:“因为我们是付丧神啊?渴求明主难道有错吗?”
“然后呢?遇明主后,以生命为代价献祭自己,体现你们的忠诚吗?你们所追求的,根本不是君臣相宜,实现刃身价值,而是忠诚本身吧?是谁都不重要,是什么方式都不重要,只要能让自己尽忠就好了,因为这就是身为刀剑付丧神该做的呀。你们,是这么想的吧?”
陆奥守的话语轻飘飘的,但话里的含义是沉甸甸的,这份重量,压的平野喘不过气来,也让厚了反驳的话,他们看向陆奥守,眼神里都带着火苗。
“所以我才说,你们已经病态了。明明成了人,追求什么刀生价值啊,好好做个人不好吗?”陆奥守不去看自己的同僚们,有些话他不想说的那么明白,但说出来后,就像是松了口气一样。
几刃之间的气氛一直不见好转,沉默在空气中流转,陆奥守突然起身道:“大将,不是要弄石灰改善土壤吗?说吧,要怎么弄?”
“啊?啊!对对对,”王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一看粟田口的两刃,顿时觉得,还是要留点空间给刃们自己,思想上的问题,不是别人开解开的,是自己想开的,王铮抱着安静的小夜站起来,“我自己探查过了,离本丸不远的一座山有大量石灰岩,石灰岩上覆盖的土层也薄,我们挖一挖就挖开了。”
“石灰岩?您是要自己炼制石灰?”陆奥守问。
“对啊,咱们又没钱买,那就自己炼呗,反正本丸这么大,资源这么丰富,多给我点时间,我还能做出大炮呢。”王铮笑着说。
“啊,那您能做子弹吗?我有一把左轮,但子弹不多了。”
“你还有枪啊?你不是刀剑付丧神吗?”
“大将,您对我不够了解啊,我可是坂本龙马的佩刀,是见证了明治维新的刀剑啊,刀剑的时代可是在我眼前走向终结的。”
王铮站住了脚,本是同行的陆奥守疑惑的停了下来:“大将,怎么了?”
王铮的手搭上了陆奥守的肩膀,他叹息道:“你很棒,不论是从刀剑来说,还是从一个人来说。”
“哪有……”陆奥守本想笑着把话题岔开,但感受到肩膀上审神者手的力度,他长叹一声,“变革是很痛苦的,但比变革更痛苦的,是不彻底的变革,不能干净利落的斩下腐朽,那未来只会是钝刀锯肉般的痛苦啊。他们会明白的吧?”
王铮安慰的拍了拍陆奥守的肩膀:“他们会明白的,你要相信他们。”
那天的会议以不欢而散为结局,事后也没有人再度提起当时的纷争,本丸的日子平静如流水。陆奥守跟着王铮去山上开采石灰岩,短刀们砍伐树木做柴。在正式烧制石灰前,他们还用石块与泥,合力在水边捡了一座石灰窑。
烧制石灰时空气污染太重,审神者把短刀们赶到一边去,和陆奥守合力烧制,但几百斤的石灰岩烧出来的能用的石灰才一半不到,耗损率特别大。待到一批石灰烧完,审神者欲哭无泪的说,自己烧石灰真特么是个馊主意。然后火速把石灰窑给拆了。
然后直到石灰洒进地里,陆奥守和短刀们都没有工作以外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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