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二合一

    陆浅是今天上午才得知爹爹昨夜突然咯血的, 偌大一个钟鸣鼎食的陆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仿佛都对此事一无所知, 若是没有一直陪在爹爹身边的孟叔托人告诉陆浅,陆浅此时大概还不知道爹爹病得这般严重。

    他来的时候未至午时,陆家大门门上的牌匾风采依旧,龙花凤卉点缀着陆府两个大字格外气派,陆浅穿过热闹的前院, 隐隐约约听见院子临时搭了个戏台子, 台上唱的是西厢记: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那荼蘼外烟思醉软,那牡丹虽好它春归怎占先?】

    台子上的花旦咿咿呀呀唱个没完,落到陆浅耳朵里偏生只想砸了听了这戏台子, 把这宾主尽欢的好场面给毁个干净。

    等到了陆浅走到了爹爹的院子,就是没有前院的热闹景象对比,也能感受到此刻院中萧索,任谁都该生出戚戚然来。

    他来的时候爹爹得恰好醒了,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见到陆浅也不意外,不用猜便知道是孟叔告诉陆浅的,强撑着病体宽慰陆浅说,“你孟叔啊,就是好大惊小怪,定是猜出来我想你了, 把你吓唬了过来。”

    孟叔在旁边瞧见主子在努力舒展因为病痛皱在一起的眉目,便也只能在一旁附和,“是我小题大做了,只是知道您想儿子,这才叫人来看的。”

    可是说完陆浅就看见了孟叔忍不住偷偷回过身去用衣袖擦着眼泪,动作虽快可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睛都揉红了。

    陆浅哪能不懂这些,他知道爹爹不想让他难过,不想让他担心,可是却也挂着笑脸说他也想爹爹了,所以才来看看爹爹的。

    也许是陆浅强撑着笑脸不哭的模样过于惹人心酸,后来爹爹和陆浅说了一会话之后好似在感叹一般说着,“人啊,难逃一死,不过时间长短而已,浅浅该看些的,爹爹总归不能陪你一辈子。”缠绵病榻太痛苦有时候死了才是解脱,可是因为许多重要的人和事反而忘了自己在为谁而坚持。

    陆浅却听不得这样的话,反驳着说,“爹爹又说什么胡话……”眼圈却又瞬间红了。

    陆父伸手摸了摸陆浅的头,“我家浅浅比嫁人之前还喜欢哭,真好。”是啊,真好,自家儿子以前倔强又要强,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同自己说的。都怪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让自家孩子人前人后吃了多少的苦,又接着道,“爹爹会撑到我家浅浅有自己的孩子,爹爹也想见一见外孙子还有外孙女呢。”

    【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那衷怀那处言?】

    前院的西厢记又咿咿呀呀地在这边也能听见,半晌也不得安宁,陆浅刚刚差点滑落的泪却又生生止住了,陆浅起身这就要带着人把那戏台子给砸了去。

    陆父看出了陆浅的意图,连忙拉住了他,“别去,这曲儿挺好听的,我都好久没听过了。”

    “爹爹若是想听我也在院子里给爹爹搭个戏台子,把这城里的名角都请过来。”

    “瞧我家浅浅财大气粗的,嫁了妻主当真不一样了。”陆父又接着道,“就这样挺好的。”

    陆浅就这样陪爹爹说了一会话,中午一道在这吃过了午食,下午喂了爹爹吃了药,还没待上多久,就被爹爹撵了回去,爹爹说他都嫁进了沈家,不能像还未出阁时整日待在陆家,他知道爹爹不想他总回陆家怕他糟妻主厌弃,他想同爹爹解释沈澄不是那般的人,可是陆浅却又看出了爹爹脸上的疲惫,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陆浅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院子的,等回到了院子又坐在了自己的屋子里一时间脑子乱哄哄的,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有那么多事情是他无能为力的。他冷静下来后找来府里他给爹爹请来专门调养身体的大夫,大夫名叫麻林,这几年都是由她主要照料着爹爹的身体,以往爹爹身体有什么情况她都要第一时间和陆浅说的,可是这次却爹爹却没让她告诉自己,还是在陆浅再三逼问下才说了实话,爹爹的病药石无医,日后还要仔细调理,若是调理得好了也不过几年光阴。

    陆浅在麻林大夫走后又坐了一会,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才想起来要吩咐人回沈家同妻主说一句他今天不能回去了,可是还没等他叫人过去,就得知妻主来陆家看他了,他觉得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想要见到妻主。

    所以在他看到妻主的那一刻就想紧紧抱着妻主,等到了屋里就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水扑到了妻主的怀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陆浅只看到妻主都会觉得安心,所以一瞬间所有的难过也都上来了。他不想让妻主觉得他总是爱哭,妻主若是今天没来他定然是不会哭的。可若是妻主来了,他就想要妻主哄着他,想让妻主露出心疼的模样,想看到妻主因为他的眼泪而手足无措的模样。

    像是所有的悲伤都有了停靠的地方,再大的痛苦都可以被稀释。

    陆浅被抱在沈澄怀里,她身上有着让人安心的气味,这才踏实下来。他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太依恋沈澄了,若是终有一日沈澄的怀抱不再属于自己他该怎么办?

    “妻主,你怎么来了?”陆浅终于在把眼泪都快哭干的时候才明知故问地问妻主她怎么来了,他吸吸鼻子,泪还没干,又红又肿的眼睛就这么望着沈澄。

    “你说我怎么来了?”刚刚下人都识趣地走了,如今沈澄想要块湿帕子给陆浅敷敷眼睛都找不到人,怀里的人又不撒手,只能自己用微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眼睛,清亮亮的眼睛每次哭完之后都更加澄然,像是个从山间偷偷跑出来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小兽物。

    沈澄是本来想打趣打趣陆浅让他心情好些的,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满是自己,明明还挂着泪,却像是此时他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沈澄觉得这小兽物定是在山中修炼如何才能摄人心魄,所以才会被蛊惑般得说了出来,“回府没有见到我家夫郎了有些想他,知道他在陆家又担心他会难过,所以就想来看看他。”哪里知道他的眼泪这么多,只看着心底里就一片酸软。

    沈澄说完了也就静静地看着陆浅,就像陆浅看他一样,专注又认真,于是就看到了自家夫郎的脸又慢慢红了起来,最近除了床笫之间夫郎已经不像刚刚嫁给她时脸那般容易红了,可是现在却又红了起来,清澈的眼眸带着欲语还休的羞涩,玉白的脸上涂抹着一层胭脂般的动人。

    分明眼睛还肿着,眼角还红着,沈澄想骗自己现在的夫郎哪里好看,可还是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一口。

    沈澄不知道她刚刚说那番话的时候,于陆浅看来目光是多么炽热温暖,所以陆浅虽然此时还是难过得无以复加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动了。妻主除了不解风情的时候惹人恼之外其余时候最可真甜,断不能让她有机会再用这番说辞骗了别的哥儿去。

    虽然妻主从未对他说过喜欢,可是他觉得妻主刚刚那番话就是喜欢的意思。

    既然妻主喜欢了他,他就再也不会放手,生同衾,死同裘。

    沈澄哄好了陆浅,又终于在自家夫郎情意绵绵的注视下颇有些不自在地给他敷了眼睛,这才想着同他一道拜见陆父,可是等他们走到了陆父的院门前,孟叔就告诉他俩主子已经睡下了。

    “爹爹不是刚刚才吃过药吗?”陆浅有些奇怪,爹爹现在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怎么就睡下了呢?

    陆浅在孟叔面前这么一问,孟叔就立刻显得有些不自然,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一样,然后才接着道,“你们来得不巧,刚刚主子喝过了药,所以现在就有些困就睡下了。”

    陆浅点点头,倒是没有多想,嘱咐好孟叔多留心如今天冷爹爹别冻到了就和沈澄一道回去了,不过沈澄却看出了孟叔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觉得自己有些多想所以也并未说什么。

    “主夫,您说您为什么不愿意见见那孩子呢?”孟叔走回了内室,给陆父递了杯温水问道,“我瞧着那孩子挺好的。”

    床上的人叹了口气,接过温水抿了一口,“那孩子是不错,是我对不住她,这才不敢见她。”又叹了一口气,“她和他爹爹长得很像,都有一副好模样。”只希望他俩能安安生生过好日子。

    沈澄和陆浅回去之后,陆浅才突然想起来妻主晚饭还没有吃就从沈家赶了过来,如今定然是饿了,自己这个做夫郎的一点也不周到,哪能让妻主饿了肚子,急急叫府里的厨子给沈澄做了晚食,等到下人布好了菜,夜色更深了一层,沈澄和陆浅这才一道围坐在桌子旁吃上了晚食。

    沈澄给陆浅夹了块他喜欢吃的清蒸鱼,除了刺这才放到陆浅的碗里,其实不止她没吃晚食,就是陆浅今天也没有吃,但是他却没什么胃口。

    “多少吃点,要不然胃该不舒服了。”沈澄看着自家夫郎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坐在旁边也不吃饭,看着模样又惨兮兮的。

    “妻主今天还回去吗?”陆浅出声问沈澄,陆家比沈家距书院更远,沈澄若是住在这儿,明天就要早起的,他想留在这里多照顾爹爹几天,可他舍不得妻主离开,又怕妻主每天早起累到。

    “不回去了,在这陪你,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们再回去。”沈澄吃了口菜,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菜的味道和睦月居的极为相似,难道这睦月居是陆家的产业?这念头却只如电光火石一闪而过,沈澄没有细想。

    陆浅听了自然开心,可是他又舍不得妻主劳累,此时让妻主回去他怎么舍得,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两难。

    也许是陆浅脸上的纠结太过明显,沈澄低声笑了笑,“不妨事的,我还没有在你未出阁时住过的的房间住过,这次有机会也想同夫郎一道住住。”

    沈澄不知这句话哪里又惹得自家夫郎红了脸,总之说完夫朗脸上又泛着绯红,像是只熟透了的小果子。

    月下看美人,向来是愈觉娇媚。可是自家夫郎眼睛还未消肿,沈澄是半点也张不了口夸说好看的。

    随眼一望,像是忽然之间,窗外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清冷的月光为飘扬的雪花镀上了一层银辉,比之今早上的小雪,倒好看上不知多少倍。

    “今早没舍得喊你,可惜错过了,没成想现在有机会能同夫郎一道赏雪。”

    陆浅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沈澄,眼里再也装不下窗外的雪景,月下看美人说得果真不错,不过妻主才是美人,皎洁如玉,一颦一笑似天上月,一眉一眼如叶上雪,可如今美人只看着自己,还笑盈盈地逗着他,陆浅不由得色令智昏,生出了长长久久的渴望来。

    此时竟然想壮着胆子问妻主是不是喜欢自己了,可是陆浅再一想到妻主可能会有的回答瞬间就冷了这番心思,人再是恃宠生娇说到底都是会不安的,陆浅觉得自己愈来愈喜欢妻主的同时愈来愈胆怯试探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不醒过来才好。

    虽然不问也好,但陆浅总是想从妻主口中听到喜欢二字。陆浅望着沈澄的侧颜,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妻主养大了胃口的病态的怪物,浓稠又粘腻的他只想借着月色把妻主吞入腹中,再长久地独自占有。

    像是忘了自己一开始只是希望能嫁给妻主,希望妻主身边能只有他一个,那样他也能满足,可是如今觉得不够,希望妻主能喜欢他,就像他喜欢妻主一样得喜欢他。

    陆浅觉得自己对妻主是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懂满足了,他低下头,掩饰住眼睛里翻涌着的黑如夜幕一般的占有欲。

    他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别的哥儿不一样,虽然从小就被教育着做哥儿的要大度,可他向来觉得喜欢就要占有,就要全身心的拥有,半点容不得瑕疵,半点也容不得他人染指。

    陆浅不记得昨夜是怎么睡的,总觉得那天心里存了太多的事会睡不着,可是吃饭的时候被妻主哄着喝了些的果酒,晕晕乎乎地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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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忻是今日才知道沈澄这几日结束了课业都会来陆家的,分外惊喜,他正愁没有机会能遇到沈澄呢。

    不过倒也不禁感叹:没看出来,这占着陆家主夫位置的人也不是半分作用都无的,还有他那哥哥还真有点能耐,竟然能把沈澄从书院里勾回陆家来,上一世他可不记得沈澄这时候还来过陆家,要不然也不会总能听到自家哥哥在妻主家不受宠的消息,至于后来两人和离也是意料之中的。

    陆忻这会愈发笃定了,他那哥哥估计也是重活了一世的,知道沈澄日后有怎样的风光,所以定是要费尽心力勾着沈澄,要不然也不会生出这种变故。

    他以前最是知道要好好利用自己的容貌,以往凭此在女人面前都是无往不利的。只施一层淡淡的胭脂,又抹好了黛粉,把原本就好看清隽的眉眼描绘得愈发的明艳后,这才去找爹爹刘氏。

    陆浅没成想在爹爹那见到了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李看山。

    这李看山是爹爹陪嫁小厮李看水的姐姐,因为李看水的缘故,爹爹看她还算忠心就给了她一个掌柜的做做,陆忻不知道李看山被陆浅送进了衙门的事,只惊奇就这样李看山还能混成这幅光景。

    陆忻在心里啧啧称奇,等问了爹爹才知道这李看山是怎么被陆浅一个哥儿折腾成这般模样,竟然还被送到了牢里,没想到他那哥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脾气,陆忻在心里乐不可支,忽然对李看山就热情了起来,急忙让观言扶起李看山,这才关切地道,“李婶,我那哥哥可真不像话,您到底在我们陆家辛劳了这么些年了,怎么说把您赶走就赶走?”

    李看山如今像是遇到了真正懂她的人,眼泪都感动得要落下来了,“二公子说得是,我为陆家做牛做马这些年,他说赶走就赶走,说把我送进衙门就送进衙门,他就是这样对待我们这群老奴的!”

    陆忻有些嫌恶地离李看山又远了些,生怕他眼泪落到了自己身上,面上却是分外热情,“可不是吗?我那哥哥有多少嫁妆您可能不知道,他爹爹的嫁妆可都传给了他,再加上府里给他添的,可也够他几辈子吃喝不愁,没想到却还要跟您计较一家小小的铺子,更别说把您送到牢里,这些日子苦了您了。”

    这番话可是句句戳进了李看山的肺管子里去,李看山被关进衙门这些日子过得是生不如死,那衙门里的狱卒都像是得了信一样,对她百般折磨,为了把他赎出来,他们家可是把家底都快要掏空了,可这些在陆浅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李看山又回想起那日被折辱的屈辱,额上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李看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此就轻信了陆忻的蛊惑,扑到陆忻的脚下,“二公子,求您给小的指条明路,小的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了。”

    陆忻忍住想要踹在她脸上的冲动,继续装作关切地道,“李婶,我那哥哥和他的妻主如今正在府里呢,您大可在他妻主面前求求情,让她放过您这一次,给您些银两算作安慰。”陆忻怕李看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又接着对他说,“您记住一定要当着我那哥哥妻主的面上,她是个心善的,而且饱读诗书知书达理,必定不好意思让您再沦落到这般田地。”

    “谢谢二公子提醒,小的记住了。”李看山以为陆忻如今是真的在给她指路,如今这长得天仙一般的二公子说什么她都会信。

    虽说她更想让二公子和他爹爹直接给他些银两,可是刘氏刚刚已经给过他银两如今倒是能再要些。

    等李看山走了之后,一旁的刘氏才出声问陆忻为何要这么做,他知道他儿子是个有主意的,所以刚才也懒得出声制止,不过看起来倒像是挑拨李看山让那沈澄当众下不来台。

    陆浅如今嫁了出去他也不想折腾,反倒是自家儿子今天竟然还描眉作妆。知子莫若父,沈澄再好,他也不希望儿子把心思打到她那去。

    可陆忻也只装作一脸无辜地回复刘氏,“没做什么啊,我是真的想帮帮李婶的,毕竟李叔都在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哪能真不管他姐姐一家。”

    刘氏摇摇头,半分没信陆忻的鬼话,他这些日子倒是盼着那院子里的人早些去了才好,省得自家儿子如此优秀却只落个庶子的名头,可惜,刘氏叹了口气,整日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倒是撑了这么久。

    陆忻其实心知这样做并不能起到挑拨的作用,可是也属实能恶心他那哥哥一下,沈澄该是还不知道他那哥哥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吧,若是知道了哪能真心喜欢上他。就算她不信,若是能因为他那哥哥当众下不来台定也会迁怒于他,总之总有机会让他俩生了嫌隙。

    再说,李看山虽然没什么能耐,若是真把他逼急了早晚也能惹出来点风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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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李砚清,自上个月沈澄不住书院了起,李砚清是愈发的孤枕难眠,终于决定就算挨了母亲一顿揍也要回家去住,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好在是李家的命根子,她母亲看在沈澄也回家住没人督促李砚清学习的份上,倒也终于让她如愿以偿。

    但命根子本人还是喜欢跟在沈澄后头鞍前马后,这让原本就觉得李砚清对沈澄凄风苦雨单恋着的不少同窗们看李砚清的目光愈发暧昧了起来。

    尤其是听到李砚清时常对沈澄口口声声说那她当亲姐姐看。

    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我再改改,改好了今晚就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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