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澄这几日从书院出来就去陆家, 恰巧和李砚清顺路,所以李砚清就时常蹭沈澄的马车回家,每每还要感概上两句:
大户人家的马车就是不一样!
除了布置精致的软垫外, 中间还有空间能摆上个和车舆底连在一起的矮桌,桌上还有凹槽能放的下茶壶茶盏茶杯,若是不想喝茶还能把桌面反转过来,用带有磁力的棋盘下棋,这马车里还备上了精致的糕点盒子, 里面每日都会换上新的糕点。
李砚清虽然活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女儿, 但是还没有过过这么奢靡享受的生活。尤其是这几日厨房的糕点师傅发现糕点吃得快, 像是受鼓舞一样变着花样给她换糕点,李砚清折服于沈澄家糕点师傅的手艺,那几句亲姐姐喊得都是发自肺腑。
沈澄每每看见李砚清浮夸的傻样, 都要按耐住把她撵下车的冲动。
尤其是同窗们,不知道李砚清和沈澄在马车里是这种情形,但凡瞧见了李砚清钻沈澄马车总会相顾暧昧一笑。
这日傍晚沈澄和李砚清还是一道从书院出来的,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个人影,然后扑到了沈澄脚下, 一边扑一边大喊着,“求您饶了小的一命!求您饶小的一命!”沈澄低头一看是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披头散发身上还带着伤,就这么趴在刚下过雪的泥泞的路上,看起来被人折腾没有人样。
李砚清没见过这场面,于是就问身边的沈澄, “这人你认识?”
沈澄摇摇头,反倒是一直等在书院门口送她出门的张婶反应得快,见有人扑到他们家小姐身上不成样子,直接走到那里飞起一脚踹到那人身上,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疯婆子,就敢往我家小姐身上扑,也想讹我们家小姐不成。”
目睹了这场面的李砚清不禁感叹上一句:大娘好脚法!
果然大户人家赶马车的都深藏不露。
不过张婶这么一喊,倒是震慑住了旁边不少指指点点的路人,也就歇了刚刚燃起的想看热闹的心思打算散去,这么一说倒真觉得,地上那人的样子就像是讹人的。沈澄本来是可以走的,可是又听那人喊了一声,“求陆主夫饶小的一命,小的命不久矣还希望陆主夫能放过小的一家老小!”
这李看山此时看起来疯魔,但是还是有这个心思搬弄是非,一下子就严重到陆浅危及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上去了。
果然,李看山喊完这句话之后,沈澄立刻就停了脚步,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跪伏在地上的李看山,“你叫什么名字?你口中的陆主夫又是怎么待你的?”
“回沈小姐,小的在陆家做了许多年的下人,承蒙主子赏识,才混的了一个掌柜的做做,可是都因小人能力有限,陆主夫就要把小的辞退,小的一家老小可都指望小的过活,我那八十多岁的母亲,如今卧病在床,全靠小的伺候,还有我那不满两岁的孩子……”
“主子问你怎么回事,别扯些有的没的!”身边的张婶又大喝了一声,吓得李看山又瞬间停住了嘴。
李看山说得不管是不是无中生有,可确实是可怜再加上她原本就穿得破破烂烂,路过的不少人都被煽动了情绪,对着李看山和沈澄几人指指点点,仿佛已经确信就是沈澄和她的夫郎背信弃义,不把下人当人看,把对主子忠心耿耿的下人必至绝境一样,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若是这下人真的这般忠心,哪里会不顾主子体面当街就做出这种事来。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甚至因为靠近书院,还有不少同窗也凑巧碰上来看热闹,一旁的张婶见人多若是真污了小姐声名就不好,于是凑到沈澄身边,小声说道,“小姐,要不我们把他带回沈家再商议?”
李砚清也和沈澄商量,“我亲姐姐,没必要和这种人掰扯,我们解释不清反而让他抹黑我们,先把她带回去再说。”李砚清以往也最是爱看热闹,分分钟就能脑补出一场水深火热商贾之家的豪门生活,可是如今被人围观却受不了,尤其是她亲姐姐还这般淡定,这是有和这疯婆子长谈的打算啊。
围观的有不少人都见过沈澄,而且听这下人这么口口声声抹黑陆浅,若是真带回去才说不清,沈澄对一旁的张婶无声说了句无事,就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李看山,“你说,他是怎么你了?又怎么想要祸害你的一家老小的。”
沈澄和陆浅相处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家夫郎是个人畜无害、单纯善良的,甚至开始觉得以前她周围的人说陆浅的飞扬跋扈定然都是无中生有,沈澄护短护得没边,就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李看山满口胡言的。
再说她夫郎若是那样做自然也有他的理由,不会平白无故去折磨一个人的,所以这么做虽然有失身份,她也不想让这李看山抹黑自家夫郎,于是当街就盘问起了李看山来。
“你若是经营不善,把你辞退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何要做出当街拦我的行径,若只是如此,陆主夫做得没有什么不对,你在陆家做下人陆家又不是不给你银两不够你吃喝,还给你做个掌柜的已经是仁至义尽。”
李看山见沈澄这般说话,倒是真真为陆浅在辩白,果然他们这些做主子的,是不会拿下人当人看,而且语气中对他的维护,似乎是完全不知道陆主夫是个什么样的人,李看山此时就想让他们妻夫失和,让她看清那陆浅是个什么嘴脸,她不好过陆浅也别想好过,于是猛地在地上磕头,
“可是陆主夫当众折辱小的事小,小的一身伤全是拜陆主夫所赐,小的腿都已经没有知觉,爬到书院想求您让陆主夫放小的一条生路。”
沈澄这才注意到,李看山刚才一直都没有直起身子,像是腿真有什么毛病,一时之间议论的声音愈发大了,刚才还只小声议论的人如今声都讨论了起来——
“你们可知道这是哪家的人?做得不好辞了也就算了,何必滥用私刑呢?”
“哟,您还不知道呢?这跪在地上的原先是陆家的下人,这站着的是沈家大小姐,听这意思不就是这嫁过来的滥用私刑吗?”
“您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陆家大公子不是第一次这般对下人了,以往清白人家的哥儿,被家里送进来做了下人,因为犯了点错,被这主子卖进了青楼呢。”
“啧啧,这也太不仁道了吧……”
“哪能啊?沈家不想会做出来这种事的罢?”
“呦,瞧您说的,这沈家的做不出来,那陆家可就不一定。”
“何止呢,那被卖进去的家里人想把他赎出来,偏偏楼里的老鸨不放人,生生逼疯了那家哥儿……”
这世道哥儿的清白何其重要,旁边的人是越来愈议论纷纷差点引起了众怒。
这些话自然也就进了沈澄的耳朵里,这件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她自然是不相信陆浅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众口悠悠,若是一般人这种时候也就随手打发些银两,先从这脱身再说。
尤其是向来脸皮薄的李砚清,这会子脸都红了,是内心仅存着的义气让他站在这里陪着沈澄的,若是有知道的还要感叹上一句情比金坚来。
可是沈澄依旧不想这么做,她觉得自家夫郎做不出这样的事,于是不紧不慢地低头对跪在地上的李看山说,“你身上的伤是你口中的我的夫郎打的?”
李看山点点头,这么一问李看山倒是不好说是,若是骗人很容易就能让人发现是真的,李看山哆哆嗦嗦说道,“大,大公子的确打了小的。”
沈澄一听这话察觉到了李看山话里的漏洞,于是加重了语气接着问道,“全都是他打的吗?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就直接把你送进衙门,以下犯上抹黑主子可有你受的。”
“不,不是……还有的伤是小的……是小的……自己摔的,和陆主夫无关……”李看山此时定然不会说自己因为贪心克扣银两而被送进衙门一事,可他又怕极了衙门,是再也不想进去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伤不是自己摔的,可是言语之间却不敢进衙门也不敢说明白自己这伤是怎么来的,张婶见状连忙朝着众人吼道,“看热闹的歇歇心思回家看看自己夫郎孩子,少操心别人家的事,这下人自己惹了一身伤,想讹我家主子,大家可别被蒙骗了去!”
张婶声音大,说完这李看山仍然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人群也都散了只留下李看山一个人趴在地上,狼狈得紧,沈澄看了一眼本来想把他送进衙门的可是转念一想也就算了。
等到了沈澄和李砚清又坐上了马车,这李砚清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表现得和平时无两,吃了有一会儿填饱了肚子这才问沈澄,“我那姐夫,真的这般……”
“旁人胡说的你也信?”李砚清话还没说完沈澄就打断了了她,她其实也不知道陆浅有没有把那两个小厮卖到青楼里去,沈澄道德感薄弱,就是真犯了错被买到青楼里,她可能都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这种事若是他那夫郎做出来的呢?
沈澄觉得自家夫郎柔弱可欺、干干净净的,平日里柔软得就像小兔子一样的人也能一声吭地把下人卖到青楼去?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自家夫郎可能和她想象得并不一样。
等到李砚清吃饱喝足下了马车,沈澄快到陆家了,犹豫再三这才同张婶说,
“你让白雁找人查查府里之前犯了错的两个下人如今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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